“怎么会想……”

“那，为何要将我推给她？”

“你说过，你喜欢她……我总不能陪你多久……”

攸齐将脸埋进了他的脖颈，一点一点地亲吻着攸越白皙的皮肤。

“现在呢？你心里真正想要的呢？”

“我想要的？”水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微弱的光。

“是，你想要我怎样对你？连梦里也不愿说么？”

“不是不愿说，是怕你觉得我太自私……”清和的声音有些委屈有些羞涩又有些惶惑，变得含糊了，“我想要你心里只有我一个，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只想着我念着我，不要……不要和安平一起，永远只喜欢我……”

原来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么？原来，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只愿自己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么？

“那，死呢？也要一起的吧？”

“嗯……若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地府，会再也看不见你了……”攸越凝视着他道，“齐儿，你会嫌弃我自私……和龌龊么？”

“哪里会自私龌龊……”攸齐对上他的眼光，轻轻地吻下来，“我恨不得将你和我绑在一起，生时形影不离，死了魂魄不分，便是来生也要纠缠你生生世世，岂不是比你更加自私龌龊？”

“齐儿……”眸子里含了水色，攸越勾住了攸齐的颈，贴着他的脸颊，这才安心地闭上眼，“若你真的是齐儿，不是一场梦，那有多好……”

第十六章

“齐儿……”眸子里含了水色，攸越勾住了攸齐的颈，贴着他的脸颊，这才安心地闭上眼，“若你真的是齐儿，不是一场梦，那有多好……”

就会……真的永远一起了……

有多想告诉这个人自己是真实的呢？想推开他，想看着他的眼睛，想告诉他我是齐儿不是你的梦，想疯狂地亲吻他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只是这个人是攸越。即便是说出心声，这个人也永远只会在梦里悄悄地说。让他知道自己在陪他，知道自己会看到他死，他不会觉得开心吧？

何妨瞒着他呢？反正……齐儿搂紧攸越，偷吻他的眼角，浅浅地笑，反正他会陪着他一起，黄泉碧落，永不分离。

“越，我好想好想听你唱曲。”

“唱曲？”素衣的美人因齐儿的要求微微苦恼了起来，“我不知道唱什么好。你小时候不是不好乐音的么？”

“现在喜欢了。”星光闪在攸齐的眼中，点点璀璨，“你喜欢什么，我都喜欢。唱吧，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

小小的竹筏荡到岸边，一荡一荡地点着湖边的石块。攸越纵容而笑，放松地靠在齐儿身上，望着漫天的星，随意地拨着竹筏下的湖水。直到攸齐实在等不及，面上都有些焦躁了，才用额在他劲边蹭了蹭，轻启薄唇，唱起那首古老的曲子。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最想听的话化作美妙的乐曲从心仪之人的口中浅浅吟唱，四目相对，柔情百般，缠绵缱绻。攸齐俯身吻攸越的眼角，轻轻地如蜻蜓点水，却想收尽他眼中的爱意。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湖边竹林，好似也带了羞含了怯，在微风中摇动着，沙沙的声响惊醒了伏在叶下的小虫。几点萤光轻舞而出，追逐着，追逐着，飘上夜空，与满天的星融为一体。萤动，星动，恍惚里，细碎的星便似要飘下凡间，与那调皮的萤虫一同笑闹男子脸上的红霞。

“山有木兮木有枝兮，心悦君兮……”

清逸之声拔得极高，攸越却忽然停了口，怔怔地看着齐儿，泪水毫无预兆地滑出了眼尾。

心悦君兮君不知……

泪水越来越多，竟停不下来。

想到直到最后，梦外的齐儿都不知道自己一直爱着他，便觉得心痛如绞。

齐儿慌了，手忙脚乱地吻着攸越的眼睛，试图吻掉那些苦涩的泪，却怎样都吻不掉。抱紧了攸越，才发觉他全身都在发着抖。

这才恍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为何落泪。

在他心里一直像擎天树一般坚强的越，只要一想到和他有关的事，也会这么惶然么？

“越，”齐儿温柔地安抚攸越，见他像孩子一般地躲在自己胸口不出来，不禁笑出了声，调侃似的问：“你很爱我，是不是？”

没有回答，攸越还在无声地啜泣，胸前的湿意也越来越浓。

他不再阻止，只是轻轻撩开了怀中人衣衫的下摆，右手探入衣内，捉住一个柔软的器官。

攸越一惊，从躲藏的地方弹出，惊愕地望着齐儿。

恶劣的人恶劣地笑，一手抬起攸越泪眼朦胧的脸，便是深深一吻，吻罢才问：“以往梦见我，我会做这样的事么？”

说话时，右手仍不规矩地动了动，惹来攸越一声轻喘。

“原本不想告诉你，却见不得你伤心。”见这人还是愣愣的不敢相信，攸齐笑笑地抱他坐回了自己腿上，“我是你的齐儿，不是你的梦。越，是我，我来了。我还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同生同死，我要——”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时，攸越霍然站起，面色有些发青，眼神却是极冷。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滚！”嘶哑的吼声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若不是及时扶住了湖边伸出的巨石，只怕人已跌倒在水中。

只是几弹指，孩童般的男人就变回了大洛越王？指尖抚过火辣辣的脸颊，攸齐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眼前的人强装出的表情有多么脆弱。

月眉舒展着，攸齐几步上前，将有些发冷的手放到另一边脸上，无视攸越憎恶的眼神，径自捉过他的腰将人卷进怀里，眼角都含了笑：“打吧，但是打完了我要听你说你爱我。”

攸越没有动，只是狠狠地瞪着他。

“我忘了你身体不好，我自己来吧。”齐儿退几步，站到岸上远一些的地方，笑容没变，抬手便朝着自己的脸扇去，一掌下去便是几道红痕，当真毫不留情。

左脸肿了，便换右颊，到后来，攸齐的脸上到处都是斑驳的红印，交杂着跨着半张脸的黑色毒痕，可怖之极。

心里发紧，一抽一抽的疼。攸越终于上前，却还是顶着张冷漠的脸强作不在意：“你在这里扇给谁看？我不会……”

剩下的话语已经被另一张唇吞没。

攸齐的舌在攸越的口中肆意地撩拨，根本不害怕他会狠心咬下。将人压倒在松软的岸边，手探进他的衣袍抚摸着想念已久的肌肤，无力的反抗几乎可以忽略。

欺负够了，才抱攸越坐起，箍着他的手，浅浅地道：“越，世界上我只怕两件事，你不爱我和你伤心。会让我比死更痛苦，你明白么？”

烟眸散乱，慢慢地转向他。攸越似乎还在考虑自己要怎样做，只是他的脑中早已乱成一片。

攸齐存心想让他更乱，再度袭过颤抖的红唇，将脸埋到攸越的颈窝轻吐鼻息，喑哑着质问：“你真想将方才的一切当作梦么？可是我不想，怎么办？”

“我……”攸越抬头，却只看到齐儿脸上斑驳的印子，心里再也硬不下来。

“你什么呢？你只会让我难过。”知道什么最能打动眼前人的防线，齐儿声音里带了点委屈，笑容中的苦涩一点点显露而出，“你只会自以为是地推开我，从没想过我离开你会比死还难受吧？这一次，你若是还要推开我，不如亲手杀了我吧。”

“齐儿……”苍白的手指抚上攸齐的脸，攸越咬着唇，倔强着不肯放下面具，却也没有再挣扎，只是问：“痛么？”

“痛，好痛，可是我心更痛……越，还记得风火关你对我说过的话么？”抓住伸过来的手，又是一记猛药抛下，“你说不再离开我，你忘了么？”

“我……对不起……我……”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往外涌，腐蚀了所有强装的冷漠。

“越啊越，你怎么不明白，只有在你身边，我才真正地活着，没有你，我连行尸走肉都比不上，又哪里会开心？”攸齐搂紧他，终于可以露出一如当初的调皮，贴着攸越的眼，任性地要求：“越，吻我吧，我想要你吻我。”

浅眉淡眸早已被泪水模糊，竟还看得出那极轻的笑，“……你肯定么？齐儿……我若吻你，你便真的要做到我方才说的那些了。”

还有哪一刻比得过此时的欣喜么？齐儿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我肯定，我确定。从此以后我只会喜欢你，我会陪你上天入地同生同死，永远和你——”

在一起……

凉凉的唇贴过来，心也开始悸动不已。仿佛这一刻便是天荒地老。

竹露清风，流萤霜星。湖波水草，砂石流光。

相拥而吻的两个人，久久没有分开。

直到那个慵懒的不速之客打破这片静谧。

“夜深人静，真是偷情的好时候。刘攸越，你也这么认为？”

第十七章

“是你！”

是那个梦魇般的声音，至死都无法忘记的声音……他竟然还活着！

“离翟？”越在发抖……攸齐的眉紧紧拧起，他低头看见攸越苍白的脸色，不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全身戒备。“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我想来，便来了。”声音的主人淡淡地说，从竹林投下的阴影里走出，“刘攸越，为了你，我可真费了好大力气呢。”

冰冷的绿眸，不羁的黑发，暗黑的锦袍，唯一不同的，只是那张划过左颊的狰狞伤疤。

“很惊讶？”男人淡笑，一步步走近，“不是应该欣喜么？我没死，你身上的毒也有机会解开了，不是么？”说话的同时，男人的食指极尽挑逗地滑过下唇，似乎回味起了下毒那日尝到的美味，见攸越羞怒地双眉紧蹙，不由大笑出声。

攸齐听他说攸越身上的毒可以解开，一时间竟忘记了仇恨，几乎出口问询，被攸越紧紧拉住。

“我不会同意你任何条件。”攸越极力压下怒气，平静地道，“我不知你如何能来此处，但你既已出现在我洛国之内，便休想全身而退！”

离翟唇角一勾，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笃定地道：“刘攸齐胜不过我。如果你指望其他人……那两个护卫和屋里的侍女都被我打晕了，这里似乎也没有别人，看样子你是无法不让我‘全身而退’了。除非……”他忽然伸手在虚空中做了一个抬起攸越下巴的动作，“美丽的越王愿意再施一次美人计将我迷得神魂颠倒再下手？”

攸越几乎站立不稳，被攸齐紧紧抱着才勉强立住。

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将心爱的人放到石边，攸齐空拳便挥了过去。

“齐儿回来！你打不过他！”

夹着十足内力的拳头挥至离翟面上，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双指化剪，将齐儿的力道引偏，侧腿踢了过去。攸齐勉强躲过他的招式，正要再行攻击，忽觉颈边一凉，一柄寒气十足的宝剑端端正正地架到了肩上。

两招……仅仅是两招他便受制于人！

“没有武器也敢近敌人的身，刘攸越，你就是这样教他的？”

“放开他……”攸越撑着巨石站起，一步一步艰难地移过来，怒视离翟，“你的目标不是我么？”

眼角瞥到刘攸齐又有什么动作，离翟迅疾地点上他的穴位，这才放心地迎到攸越身前，“你也知道我的目标是你？那你也知道我来找你究竟为何了吧？”

太过厌恶离翟的味道，攸越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却被他发觉，转瞬便被一只手钳住，拉到死敌的面前。

“你就这样恨我么？”

攸齐双眼冒火地瞪着离翟箍住攸越的手，却说不出话，心里早已将离翟砍了千百回，只怕他又对攸越做出什么事来，急的满头都是汗。

看一眼齐儿，攸越忽然笑了，轻轻地道：“离翟，你可以杀我们了。”

碧色的双眸忽而爆出森冷的寒意。

“你宁愿和他一起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为何要与你在一起？”烟眉轻拢，攸越根本不看他，只盯着齐儿的眸子道，“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生死又有什么关系？”

攸齐回望着他，眼中是一样的情深不悔。

被二人眼中的神情刺到，碧眸冽得更深，眼白处却起了微微的血丝。

恍惚有无尽的哀伤从那里涌出。

四周的薄雾愈加浓郁，攸越不解地看着离翟，有一瞬间，他几乎分不清眼前的人是不是那个一度习惯呼风唤雨主宰他人的离翟。

“刘攸越，你知不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你？”

此时的离翟，仿佛一只受伤的猛兽。

再高傲的王者，也会有穷尽一生想要留住的人。

可当他费尽心思离开战场来到洛国找到这里，抛却了所有只为了眼前这个人时，却忽然发现，他们之间，那鸿沟般的距离从未缩短过。

看了一夜，直到看到他与心爱的人在夜空下拥吻终于忍不住打断，心却未因此停止抽搐。

是被那段梦一样的日子迷惑了么？那几天，他装疯卖傻，将自己当做刘攸齐肆意亲昵，便真的以为自己会被他所爱？还是，以为亲手杀死他便封存了不该有的爱情，终日恍惚后忽然得知他仍在人世的欣喜太过狂热，才终于让自己毫不理智地抛弃江山只想救他让自己的爱得以延续？

不晓得，不晓得……只晓得，自己爱上了这个人，不可自拔……所以，会嫉妒，也会受伤……

王者从来都吝啬于将伤口暴露在他人面前，对着这双眸子，他却忍不住。想告诉他什么，哪怕只透露一点点……

攸越忽然不忍直视他，却还是坚持道：“离翟，我不需要你救，也不会答应你什么。”

“刘攸越，你倒真是绝情。”离翟盯着那张苍白的脸，良久才寻回往常那副似笑非笑的潇洒，终于松开了手。

不是没想过再羞辱他一番，却知道，那只会让他更加厌恶自己。

“那么，就当我今日没来过。你们两个想要一起死便——”说到一半的话忽然停下，趁着对面人松懈的半刻，离翟一记手刀劈过，攸越便软软地跌在他的怀中。

齐儿霍得瞪大眼，看着离翟的眼神中充满着警告。

“别这么看着我。”横抱着攸越跨步到攸齐跟前，离翟勾唇苦笑，“我不想他死，想必你也一样。”

攸齐直视着那对绿眸，似乎想要看出什么诡计。

离翟只是一笑而过，道：“没什么好怀疑，我喜欢他，就这样。你瞪眼是什么意思，不相信？”

齐儿想说话却开不了口，示意他解开自己的穴。

不想他碍手碍脚，离翟只解了他的哑穴，直白地道：“如果你同意我救他，我就解开你的穴，等毒解了……你可以带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