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千年+番外(出书版)by 粲琪
  发于:2011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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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以前的我不可怕,你还不是不爱。"他面无表情。
我想告诉他,不是不爱,只是不能爱,不敢爱。可是这个时候再说这些未免做作,倒似我想讨好他这个新君似的。
"我现在已经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不管你躲在那里,我都打算挖地三尺将你找出来。既然你来了,我便不会让你再走。"
"你以为你能留得住我?"
"我愿意拼尽性命来留住你。"未染小坛神秘谁q搬
他扑向我,我们在半空之中打斗起来。他的每招都让我吃惊,明明拥有这样强的力量,那时却愿意乖顺地任我为所欲为。
忽然,他一个踉跄,身体向外倾斜,似乎要掉下屋顶。我急忙伸手抱住他的腰。那一刻,他紧紧地抓住我。我知道,我上当了。
我输得很惨,不仅输了自己的人,也输了自己的心。如果不是因为在意他,我又怎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他?
倾倾将我软禁在他的寝宫,每日,我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陪着他。其实我并不介意过这样的日子,但是我又有点不甘心,不想对他示弱。所以我故意很少理睬他,他却是一有空便与我说话。从他的叙述中,我知道了他的一生。
倾倾的母亲是皇上很宠爱的妃子,当她生下倾倾见是男孩,为免被迫害就恳求皇上诏告天下说她生的是女婴。倾倾从小就过着男扮女装的生活,以前他由他母亲亲信的一些宫女侍候。待到他成年,那些宫女就全失踪了。
我知道倾倾很可怜,不过每次在同情别人之前,我总是忍不住会想,谁知道我又有多么可怜的过去?有谁会来同情我?
"那晚我本想说若你想要孩子,我不介意你娶小妾。如果我那样说了,你会为我留下来吗?"倾倾躺在我身边,将手放在我胸前,宽大的长袍袖子下伸出纤细的手臂。
我握住他柔若无骨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一颗眼泪从他眼角滴落:"你爱我吗?"
我愣了半晌,我从不知什么是爱,要如何回答?
他便流着泪,在我怀中睡着了。
时光如流,我开始担忧。再过几年,我看起来便会比倾倾还年轻,他不可能不生疑。以前,我可以妄想与他隐居山林。可是现在,他是皇帝,又怎么会放弃一切跟我走。而我住在宫中如此惹眼,迟早会被人当成妖怪,施以火刑。被火烫的感觉并不好,而且一旦发现火刑也对付不了我,又不知会想怎样可怕的方法来折磨我。那些大臣们早就对我看不顺眼,到时候群臣要求,连倾倾都保不住我,他会更加痛苦不堪。
烟水阔,高林弄残照,晚蜩凄切。碧玷度韵,银床飘叶。衣湿桐阴露冷,采凉花时赋秋雪。叹轻别,一襟幽事,砌虫能说。
客思吟商还怯,怨歌长、琼壶暗缺。翠扇恩疏,红衣香褪,翻成消歇。玉骨西风,恨最恨、闲却新凉时节。楚箫咽,谁寄西楼淡月。
我想,我该离开倾倾了。
长生不老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命运,所以爱着谁陪着谁也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
我问倾倾:"若我离开了你,再也不会出现,你会怎么办?"
他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除非你死了。到时候我会跟着你,一起投胎转世,来生也在一起。"
我哑然,"你真傻,前生后世这种事,不是你能够做主的。"
"若我一世找不到你,便再找你一世,生生世世,总有一世,我会再遇到你。那时,我一定比现在更加爱你。"
我无语,在黑暗中幽幽长叹。
一开始,我便不该招惹了这个情痴。怪只怪,我不懂情为何物,才无法避免这个悲剧。
长痛不如短痛,早些走,也许会让他早些忘记我。
◇◆◇
离开皇宫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倾倾很快发现了我的失踪,派了大队人马来追赶我。平原上扬起了漫天的尘上,仿佛整个红尘都被颠覆。
我在悬崖边停下来,倾倾与我面对面站着。
我说:"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他笑,笑得肝肠寸断,"你宁愿死也不愿意与我在一起?我不会成全你的,就算你一心求死,也要由我亲手了结你。既然你无法生生世世地爱我,不如让你生生世世地恨我。"
说着,他夺过随身侍卫手中的弓箭,一箭向我射来。我没有躲,我希望用我的生命换来他的遗忘。但愿从今以后,他可以过得开心。
利箭穿过肌肤的感觉,很痛。我慢慢向后倒去,跌下山谷。在刹那之间,我看到倾倾深深地望着我,他的眼神让我永世难忘。
我陷入一片混沌中,仿佛天地未开时的混沌。我在黑暗中失去方向,背上是一阵痛,那痛慢慢地扩展,我觉得我整个身体都像要被撕裂一样。好痛苦,为什么这个梦还不醒来?这时,有东西从我背部挣脱出来,在极痛的刹那我一下感觉身轻如燕,而混沌也在此时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道光线,我向那曙光飞去,飞到天空之下我俯视着刚才所在之处,那里是一座已裂成两半的大山。
我忽然想起来了,原来我真的不是凡人。我是一个精灵,吸取天地日月精华所生,和石头泥沙一样,会一直生存下去。可是我的翅膀去了哪里?我依然记不起来。
睁开眼睛,我躺在山谷中。我拔出身上的箭,伤口马上自动愈合了。轻轻地抚摸着箭身,那里曾被倾倾的手指握过,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我觉得被射中的地方又开始痛起来。
山中与世隔绝,四季常春。我住了很久,完全忘却了时间。
我曾经问自己恨不恨倾倾,说不恨是假的,即使我是个精灵,我也有人类的独占欲。倾倾对我的爱,我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它变质。但我也知道,是我逼倾倾的,他宁愿我恨他。难道我们最后的结局,就只是彼此相恨吗?
有一天,我打算出山去看看。如果有机会,我想看看倾倾老的样子。他现在应该有了三宫六院,子孙满堂。只要远远地看他一眼,我想我从此就能够了无牵挂。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人世间居然已经改朝换代。我打听了很久,问了很多人,最后从一个说书的先生口中知道,在我坠落山岸的那天,倾倾便自杀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留下几个字:"但愿来生再相聚。"
我知道这是他对我说的。
倾倾说要与我同生共死,竟是真的。那美丽柔弱、又倔强痴情的生命,为我新生,又为我香消玉殒。而我什么都不曾为他做过,明知他一生苦难,却从来没有好好地疼惜过他。
与其让他放弃生命,还不如让他放弃皇位。为什么当时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又或者,不管怎么选择都是错误,就算时间倒回,一切重来,依然是无法挽回的凄惨结局。
我的眼睛一涩,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
有个女子的声音幽幽地出现在耳边,"不可以掉眼泪,你若落下泪来,就会变成凡人。"
我不哭,我并不觉得自己会哭,我为什么要哭?虽然变成一个凡人,也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是谁?"我问那个声音。
"你不必知道。"她说。
我又问:"你可知倾倾投胎转世到哪里?"
她劝我:"何必执着,生命无止无尽,有些事忘了比记得好。"
其实我并不想记得,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问。倾倾去到哪里与我何干?难道我要去找他不成?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我又认识了很多人,遇见了很多事。可是让我困惑的是,有些事总是想忘也忘不了。
午夜梦回时,我经常看到那个叫倾倾的男子,对着我笑得痴情而忧郁。
"我不欠你什么,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我对他这样说。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很难受?每当我在人群中发呆时,我就很想痛哭一场。那一滴被我藏起来的眼泪,变成一个伤痕,时时刻刻隐隐作痛。我不知道忍住眼泪是否就代表着坚强,有时候,坚强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也许,我应该再见倾倾一面。
偿还他对我的爱,好好地爱他一生,也许我便能够释怀。
只是这样的一份心结,究竟是出于愧疚,还是因为爱?
我爱倾倾吗?爱情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就算从我面前经过,我也不认识。
也许我是爱倾倾的,也许是爱的......


第三章
一九一X年,上海。
有一位西洋的传教士对我说:"我们都是罪人。"
我笑:"如果你所说的那些罪真的能称之为罪,那在我们犯罪的同时神一定就已经原谅了我们。没有七宗罪,世界不会发展到今天。"
转眼之间,已经又过去了几百年。天地之间如此广阔,要找一个转世的人并不容易。纵然我游遍干山万水,也没有再遇到倾倾。虽然我也曾遇到感动与伤感的人事,但我始终留着我的一滴眼泪。我总是告诉自己,为了能够找到倾倾,我不可以哭。
几年前,我无意中结识了一户富商,他们收我为养子,一心希望我能继承他们的家业。可惜我并不是能寄予厚望的人。我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现实充耳不闻。漫长的生命对我来说,只是为了寻找倾倾。也许世间真有掌管情字的魔,被上了身就万劫不复,忘了自己是谁。
出于道义上的责任,在学习了几年当代知识之后,我去了店铺帮忙。
"少爷。"所有店伙计都向我毕恭毕敬地行礼,我却只觉得无聊。
忽然,一道异样的目光吸引了我。当我转向那道视线时,我全身动弹不得。时空在瞬间错乱,那熟悉的眉眼,分明是我寻找了几百年的倾倾。
就像倾倾说的,生生世世,我们总有一世会再相遇。
"倾倾。"我兴奋地跑过去,我以为爱我至深的倾倾就算隔了千年万年还是会认出我来。可是他却很冷淡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白痴。
"这是我们店里的帐房先生,大倾。"有人告诉我。
"大倾。"我怔怔地重复了一句。
"少爷。"他不情不愿地叫我。
我正在想着应该与他说些什么,有人跑进店铺,我一下子愣住,在我面前有两个倾倾。
"你就是新来的少爷?我叫小倾,我是大倾的孪生兄弟。"小倾似乎觉得我发呆的样子很有趣,没有恶意地笑起来。有点傻傻的,但很可爱。
谁才是倾倾?我很快有了结论,大倾不但气质和倾倾相似的温雅,而且对我也像倾倾一开始那样淡漠。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人类外表与心灵的表现是不同的,我们前世既有了约定,他就不可能真对我无动于衷。就算前世他恨我,那一箭也该还了我欠他的。何况我没有让他一个人孤独地等待,我来找他了。
倾倾从小被当成女子养,所以言行问自然会有种女儿家的感觉,可是这对兄弟却都是很正常的男子。小倾靠哥哥的介绍在货仓做搬运工,他看到任何人都笑呵呵的,很热情。傻人有傻福,想他这一生将来必是娶个实在的女子当老婆,生几个小孩安安份份过一辈子。
不知我和大倾可会有未来?他显然自认是个文化人,对于我这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有一种不屑。他虽是男子但很爱美,总是穿着浅色干净的长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听说他心仪阿怜很久了,那女孩是在店铺卖货物的,识过几个字,小家碧玉,长得还算漂亮。
我每天都到铺子里去,可是若非公事,大倾与我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我若主动与他说话,他总是冷冷淡淡地听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听。有时候,他索性很不耐烦地对我说:"少爷,请不要影响我工作。"
我才不信,这铺子里每天就有这么多的帐要算?
小倾走进来,看到我很是惊喜,"少爷,你上回说自己家里也可以做霜淇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幽怨地看了大倾一眼,故意对小倾很热情,"你来我家,我做给你吃。"
其实我并不大会做霜淇淋,加多了盐,味道不太好,小倾却吃得津津有味。我一边看他吃,一边把历朝历代看到的奇人怪事当作野史讲给他听,唬得他一愣一愣的。
"少爷,你真厉害,懂得真多。不像我这种身份低下的人,大字都不识一个。"小倾崇拜地望着我,我在心里笑他的卑微,但又有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虚荣和满足。
"小倾,我带你去夜总会玩玩吧。"我突然一时兴起。
"夜总会?"小倾一阵犹豫,"哥哥说,那是不正经的人才去的地方。"
我啼笑皆非,"你哥哥可真是吃不着葡萄偏说葡萄酸,去夜总会的人是不是每个人都正经我不知道,不过那里应该是有钱人才去的地方。小倾,你不想去看看上流社会吗?"
小倾的表情依然很茫然,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人人都知道上海繁荣,其实上海最繁荣的时候,是夜晚。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初来上海的人,一定会迷失其中。
我找了一家全市最大的夜总会,这家夜总会的门口有一块很大的霓虹灯,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炫目的蓝色与紫色光彩闪烁不定,看得小倾目瞪口呆,我暗暗好笑。
夜总会内,弥漫着暧昧的香味。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我问小倾:"平时你都去哪里玩?"
"我很少出去玩......"小倾小声地回答我,眼睛盯着玻璃杯里的红酒一眨不眨。
"你在看什么?"
"这酒......好漂亮......"
我忍不住笑起来,酒有什么漂亮的,不过是配上玻璃杯的光泽,外加灯光的辉映,才闪现出独特的光泽来。
"你哥哥平时在家的时间多吗?"整个晚上,这才是我真正想问的。
"他和我一样,除了去铺子,他很少外出。不过就算在家里,他也不太爱说话。"小倾老实地回答。
我想了想,又问:"我若经常去你家作客,你欢迎吗?"
小倾又惊又喜,"我当然高兴,可是只怕少爷会受不了我家的简陋。"
"怎么会?小倾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小倾认真地看着我,"少爷学识渊博,比任何人都厉害。而且对我这么好,少爷是个好人。"
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容颜,我想,如果他是倾倾多好。但我知道他不是。
顶灯暗下来,歌女出来唱歌,身后跟了一群浓装艳抹的女人出来跳大腿舞。
我百无聊赖地问小倾:"你觉得她们漂亮吗?"
他皱着眉头说:"都不知道她们跳的是什么舞,满眼只看到白生生的大腿,真难看。"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再一次感慨,如果大倾像他就好了。
真怕到白了头,也还是空空一场,辜负了一生。
从夜总会出来,已经是半夜,我没有坐车,与小倾在街上随意走着。上海的街头难得有空旷的时候,连空气都好似新鲜了许多。偶尔有午夜流莺经过,她们的眉眼都精心画过,走路时手轻轻摆动,手上提的小拎包也随之一甩一甩的。经过我们身边时,她们会停留一下,发现我们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便又满不在乎地向远方走去。
"少爷,你喜欢上海吗?"小倾轻轻地问我,像是怕打破了此刻的清静。
"还可以,我去过许多地方,对于所有地方的感觉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我知道,这便是我悲哀的地方,一个缺少人类感情的精灵,生性凉薄,才会错过一世倾情。
"我真的很高兴少爷能够来上海,能够成为我们家的少爷。"
"是吗?我自己也很意外呢,听说老爷本来想收养别人,认识了我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小倾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然后低下头去喃喃道:"是啊,老爷本来想收我哥哥为义子......"
原来如此,我哑然,大倾是因为这个才敌视我。可是我不认为他是贪恋荣华富贵,觉得我防碍了他的发财之路。也许他只是不甘心,老爷将对他的重视转移到我的身上。这的确不公平,一个活了千年的精灵,能力自然会强过只活了二十来年的人类。可是我不想把这个机会还给大倾,因为那样一来,我便无法每天都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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