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那里，我真的没有想过，叶倾倾也会有不再爱我的一天。我太自以为是，也太天真了。
离开叶倾倾家，我迷茫地在大街上走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就那样一直走着，走到天色全黑，走到双脚又酸又痛。身边不时经过一对对甜蜜的情侣，他们的幸福让我嫉妒。记得以前，每到节日街上总是特别热闹，可是我一个人走在其中却并不觉得孤单，因为我想着，我还有叶倾倾，即使他不在我身边，我也不寂寞。
可是现在，我终于完完全全地失去他了。

第九章
好些日子，我都无精打采的。连午饭都是在办公室啃三明治，懒得出门一步。幸好我在公司里地位特殊，也没太多的工作要做。
傍晚下了班，走出大门才发现，自己忘记带钱包了，只好再回办公室取。我本来就出来得迟，这会儿写字楼里已经没什么人，长长的楼道里空荡荡的，白炽灯光显得阴森森的，怪不得香港很多恐怖电影都发生在写字楼里。
顶楼的电梯一开，我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背上不禁一阵发寒。刚抬脚走出电梯，就见叶倾倾衣衫不整地从来德非的办公室里出来。见到我微微一怔，很快地冲进电梯里。
我全身的血液刹那间全向头顶涌去，来德非也很快走出来，他倒是衣冠楚楚，还对着我笑。
"你们在干什么？"我下意识地冲他吼起来，就像一个抓住妻子在偷情的丈夫，正在质问那个奸夫。
"我们只是在进行一场交易。"来德非不以为然。
"交易？什么交易？"
"叶倾倾家破产的时候，还欠下一笔债。他很需要钱，我很有钱，让他陪我睡几晚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你......"我挥起拳头就想揍他。
可是他却漫不经心地对我说："金翎，叶倾倾已经不是你的了，你没必要这么紧张。"
我忽然就像斗败的公鸡，还没斗已经没了气焰。我无话可说，叶倾倾会做出怎样的抉择是他的事情。但......但他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他想要钱，我也有钱，也许我也可以帮他还债，为什么他不来找我？他宁愿与来德非在一起，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即使明知自己没有兴师问罪的资格，我还是气冲冲地去了叶倾倾租住的房子。到了那里，我发现他没有把门关紧，便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他躺在被子里睡觉，听到屋里有脚步声，急忙坐起来。发现是我，又松了一口气似的，重新躺下。我走过去一把掀掉他的被子，"怎么？刚才做得这么累？一回家就要休息，怎么不让来总裁节制一点？"
他微微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我扯开他的白衬衫，脖子上留着微红的吻痕，身上倒是很干净，可能来德非不是那种喜欢在别人身上留下痕迹的人。凑近他，我嗅到肥皂的香味，"洗过澡了啊，那里应该也很干净了。"
他更加不高兴，"金翎，你别太过份。"
"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我鄙夷地说："没想到三年不见，你已经从高贵的王子堕落成人尽可夫的娼妓，真是可悲。"
他恨恨地盯着我，似乎恨不得来咬我一口，却又努力抑制着。
他有什么可恨的？恨的人应该是我，爱有多深痛就有多深，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我猛地扑了上去，"叶倾倾，我同样可以买下你，你不是只要给钱就什么都肯做的吗？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他被我推倒在床上，却没有反抗，依然只是那样恨恨地盯着我。但我知道，那并不是仇恨，只是幽怨。也许他的心很痛，可是我却比他更加痛。
我失去理智，像疯了一样地占有了他，完全不顾虑他的身体能否接受。终于，他开始低低地求饶："金翎，我受不了了，别再这样......求求你......"
可是那哭泣的眼眸反而更多了一份情色的味道，他在别的男人怀中也会像这样哭泣这样乞求吗？满脑子想着他与别的男人是怎样苟合的，我快要崩溃了，但是在那之前，我会带着他与我一起坠落。
渐渐的，他的抽泣声越来越低，只是麻木地任我摆布着，像一个没有知觉的布娃娃。即使如此，他还是与我一起高潮了。
离开他的身体，我点燃一支烟。在烟雾袅绕中，我的双眼模糊了。从此，也许他会恨我。反正他已经不爱我了，恨我又有何妨？
也许实在是太累了，叶倾倾很快就睡着了。修长而削瘦的双腿大大地张开着，我知道他不喜欢保持这样屈辱的姿势，可是现在的他根本合不拢双腿。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年少时总是以为自己有多少烦恼，现在才发现，那时候有多快乐。我胡乱地想着心事，不记得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天明，一度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可是坚硬的板床硌着我的骨头，生痛的感觉提醒我现在就睡在叶倾倾的床上，不过他并不在我身边。
我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叶倾倾还会再出现在我面前吗？他会不会从此一走了之？不过我没有思考太久，叶倾倾就推门进来。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油条和豆浆放在我床头，一言不发地又想离开。我连忙拉住他，"倾倾，对不起......"
"别说了，你该起床上班了。"他的声音依然是不冷不热，"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我确实需要钱，我不介意你让我多赚一笔。"
他的这句话，让我的肠胃都很不舒服，根本吃不下早餐，"这么说来，我应该付你多少钱呢？"
"随便你。"他转开头去。
我忿忿地找到自己的衣服，拿出皮夹，把里面所有的钱扔在他床上，"我很有兴趣知道，我够不够资本包养你？"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冷漠地说："你以为自己很有钱吗？"
我气结，穿上裤子就要出门。他叫住我，"这里离公司很远，你还是带点零钱叫出租车吧。"
"不用你管！你对每个恩客都这样关心的吗？"今天我根本没打算回公司看到来德非的那张脸，宁愿在街上闲逛。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一直走路，累到让自己什么都想不了。
倾倾转头面对着我，眼神极为忧伤。不知为何，他的呼吸急促，似乎透不过气来。我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在我面前软绵绵地倒下去。
本能的，我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他。他的眉头皱成一团，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把头放在他额头上，烫得烙手。
"你不舒服怎么不好好休息？"我把他横抱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他气若游丝。
"乖乖听话。"我的语气强硬而温柔。
他看我一眼，双眼潮湿，沉默地闭上了嘴，没有再反对。
在出租车上，司机多事地问我："你朋友病了？"
"嗯。"我只顾着急地看着前路，希望能够快点到达医院。
"怎么不叫急救车？两个大男人抱来抱去的，实在......"
我瞪他一眼，出门不利，遇到这么八卦的司机。要不是有急事，我一定去投诉他。见我不理睬他，司机总算识趣地没再多说话。
下车后，叶倾倾揪住我的衣服，"你扶我进去就可以了，不用抱我......"
"我高兴。"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现在，我的眼里心里只有叶倾倾。我不应该生他的气，即使他以前与多少男人上过床，那都是迫于无奈。他的人生已经够坎坷的了，我本应该更加爱护他才对。只要不再失去他，我愿意不计较他过去的一切，好好地照顾他，让他不要再那么无助无依。
一阵忙碌后，终于将他安置到单人病房，让他安心地输液。
"医生说你缺少营养，你平时是不是没有好好地吃饭？"
"不是啊，我三餐都有按时吃。"他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吃什么？"
"面。"
"你说的不是方便面吧？"
他没有否认，"中午我有在餐厅吃员工套餐，吃得很好。"
我们公司的员工套餐是免费的，凭工作牌每天可以领一份，通常是米饭和两素一荤。菜式虽然算不上差，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多员工都宁愿自己出钱加菜。
输完液后，他扯掉手背上的橡皮膏，瞅着那里被针扎过后的一小块乌青，"我可以回家了吗？"
"不行，你得在医院里再住几天。你放心，我每天都会陪着你的。"
他的目光游移，想看我又不敢看我，"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好？"
"因为我爱你。"即使我伤害了他，那也是因为我爱他。
"你不嫌弃我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和你一起走，那样的话，我便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们曾经那样熟悉彼此的生命，共同分享成长的喜怒哀乐。没想到只是三年的空白，就已经物是人非。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作"错过"，悔恨如同沙砾，一点一点地落在心头，不铺成整个沙漠，难以平息。
"金翎，其实我......"
"别说了。"我不希望再听他拒绝我的话，"我们......我们就算不是恋人了，还可以是朋友，对不对？"
"是呀......"他悠悠地拖长了音，若有所思。
"不如......你搬去我那里住吧，我家离公司远，所以我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一个人住。"我的确有过从家里搬出来的念头，但是还没有实施。
"不太方便吧，以后我还要去找兼职，可能会很晚回家，会打扰你休息的。"
"找兼职？"我眨眨眼睛，"正好，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钟点工。你知道，我不会做饭。随便找一个陌生人给我做饭，我吃不惯，而且也不知道她做得干不干净。"
"你想找我给你做饭？"他轻轻笑了一下，可能想起了我懒惰的过往历史。
"我包你的吃住，还付你薪水。你现在的工作那么辛苦，再去找别的兼职，身体会吃不消。"我趁热打铁地继续说服他。
"我再考虑一下......"
既然他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我，我觉得这件事是很有希望的。趁着叶倾倾还要在医院住几天，我开始着手找房子的事情。
房子很快就租到了，两室一厅，全新的装修。还没把自己的行李搬进去，我就先在厨房里亲手煮了鸡汤。
到了医院，我把鸡汤端给他，"这是我亲手煮的，如果不好喝，一定要告诉我，以后我会改进的。"
他小口地喝着汤，我很高兴这些天他没有拒绝我的照顾。虽然不会主动提出想吃什么，可是我带给他的补品，他都会乖乖吃掉。
"好喝吗？我没有放太多盐，怕失了鸡汤的鲜味。"未染小坛神k秘谁搬
他点点头，"你的手艺不错，我看你不需要钟点工为你做饭了。"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说："才、才不是这样，我只会煮汤，难道让我每天靠喝汤过活？那我自己也变成清汤了。"
他莞尔一笑，"你干什么这么紧张？"
"我不管，反正你一定要来我家，今天我就去搬你的行李。"
他没有反对，有些无奈地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希望你不要与我有不必要接触。"
"当然，我可是正人君子。"我心中狂喜，已经忘记了前些日子的非君子行为。
"金翎，我想问你......"
"什么？"我期待地望着他。
"不，没什么......"
看着他黯然的表情，真让我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他觉得我不可信任，无法依赖吗？
◇◆◇
出院那天，我特意买了一束花给叶倾倾，红心百合花配上紫色的情人草。
"很漂亮。"他捧着花说。
"没有你漂亮。"我说。
他有些不好意思看看房门处，生怕医生或护士刚好进来，真是个害羞的家伙。
"那天晚上，你真的没有生气吗？"事隔多日，我终于敢提起这件难堪的事情。
"没有。"他轻柔地说："就是太疼了，我很怕疼。"
"倾倾，你......究竟欠了多少债？这些年我也存了一些钱，我可以借给你。你慢慢地还给我，不用付利息。"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
"你不想早点还清欠债重新开始吗？"
"我......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只要我知道叶倾倾欠了谁的钱，欠了多少钱，我就可以帮助他。但是他不说，我也没有办法。说不定，来德非知道一点。想起来，我已经好些天没有去公司上班了。虽然我骗叶倾倾说自己也请了假，其实根本是旷工，来德非想必早巳经暴跳如雷。
我特意将叶倾倾的房间布置得类似他小时候住的家，虽然不可能一模一样，不过家俱摆放的位置都是大致相同的。
"喜欢吗？"我问他。
"嗯。"他小小声地回答。
我将他拉到客厅，让他看我放在窗台上那盆草，"还记得这个吗？我很了不起吧，这么多年都将它养得好好的，以前我可是连小乌龟都养不活。"
他望着草，出了神。
"有机会，我们再去看看那三生石吧？"我试探着说。
"有什么可看的？世上哪里真有什么三生石，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一个故事让它出了名罢了，难道谁又真的能从上面看到三生三世吗？"
没想到叶倾倾会这样说，我很失望。
傍晚，叶倾倾走进厨房。厨房里很快飘出熟悉的饭菜香，那是只属于叶倾倾的味道。
"真香啊。"我走进厨房看他忙禄，凝视着他瘦弱的肩头，真想狠狠地将他抱在怀里。
"好了。"他将饭菜端到客厅的桌子上。
"一起吃吧。"我招呼他。
"不了，你先吃完，我再吃。"他生疏地说。
我生起气来，"你不吃我也不吃。"
犹豫了一下，他终于坐下来，夹了一小筷蔬菜。
"多吃点，吃不完也只能倒掉。"我马上把好吃的全夹到他碗里，"既然你说你已经不再爱我，又何必在我面前这样不自然？就算是平常的雇主与钟点工，谈得来亲近一点也很正常吧。"
他一时有些惊惶失措，拿着筷子的手都开始颤抖，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埋头吃饭。

同居生活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浪漫，惊喜少少。所幸的是，至少我每天都能够见到叶倾倾了。我们似乎很熟悉，却又好像是陌生人。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让我新奇，我想了解他的所有。三年了，他的喜好是否有所改变？他似乎还有以前常有的小动作？我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挪开，我觉得我重新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全新的他，一个不爱我的叶倾倾。
晚上，我打开电视，叶倾倾却要回房了。
"你不看电视？"我怀念以前与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情景。
"我有一份翻译的兼职还没做好。"
"你别太辛苦了。"
"做翻译很轻松，不需要花力气。"
"脑力劳动也要花力气，万一你生病了，谁来给我做饭吃？"
"我会注意的，我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我们之间，依然有着难以跨越的隔阂。我郁闷地用遥控器胡乱换着电视台，却找不到一个好看的节目。

第十章
一大早，我和叶倾倾走进公司，接待处的小姐张大了嘴看我，"金助理，你总算出现了，我们差点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美女，你这么有幽默感，怪不得那么多人追求。"我嘻嘻笑着上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