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韩宇[上]
韩宇[上]  发于:2009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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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过隙,瑟给我的邮票数量和种类之多,现在快够我凑足四本小型集邮专集了,我总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一一分类,有人物、花鸟、动物、建筑、静物等等,也有按主题分的套票,都是瑟按着我的爱好去挑的。所以,我计划在退伍以后买本容量最大的集邮册,把瑟的心血全部放在一本里面,有空就抓着她给她讲里面的奇妙,然后,到大院门口的小卖部一起吃小时候吃的人手做的红豆绿豆冰棍,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慢慢再讲……


      云虽是我最好的战友,但是我读信之前非得像甩狗皮膏药一样的他支开才能自由自在。他说我重色轻友,结果被我很不客气地顶了一句:没事自己泡妞去!搞得他经常包公脸似的没趣走开。我常拿这个嘲笑他小气,他就会摆出一副十分不爽的样子默默走开,不像其他事情,眼珠一转又嬉皮笑脸。


      我知道他不痛快。云是孤儿,三岁的时候被送到恤孤院,直到入伍之前都是过着由别人资助的日子。所幸他天生乐观,灵活的天性恰如其分地让他在军中发挥着领导才华,不久就升为班长,加上做事有股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牛劲,班里各个都尚算服帖,听他的号令。


      空闲的时候,他爱过来扯着我说话、打断我看信的私人活动,要我和他一起下棋,总之,一切建立在我痛苦基础上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他耍我的绝佳机会。我也不介意,我欣赏他不乱丢架子、不乱摆军威,有虚心听取意见的气度。所以,除了读信理邮票之外,我反倒要对他“奴颜婢膝”一番:和他一桌吃饭、一起棋盘对杀,不时来点对政治经济形势的一番高谈阔论,搞得一屋人个个成了演讲标兵似的慷慨激昂。第二天直接上台对着一二百人再讲一番,真是爽得没法治!


      有人私底下说我们屋是辩论队专员住房,就是说我和那家伙,一较起劲来就没停。偶尔上升到抬杠高度的,他会忽然来一句“你小子小心今天晚上!”我随口反驳:“好啊,怕你喂我吃屎?“旁人已经笑得挤眉弄眼,表情十分猥琐。


      记忆中,他唯一能和我和颜悦色地坐着的机会,就是我允许他一起看家信的时候。

      “情信不能看,你的小妹们总得让我关心一下吧?”他曾经厚颜无耻地抗议我一看信就不理他。考虑到他从来没有收过家信,有时也开导过他,顺便就让他看看:有几个所谓的手足骨肉,有时候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比如说我家老四振游吧,这家伙老是惹祸,领着一帮男孩去挖野地里的番薯,结果认错植物,把别家小孩吃得的嘴都肿了。老爸直接把责任归结到我身上,说是我小时侯喜欢带着游到处跑,导致他探险精神过度旺盛;又比如,幺妹海海要我给她画画,非要帅的兵哥不可,那真是考验我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涂鸦能力嘛!我会趁机开云的玩笑:小妹要帅哥照,你先去拍个彩色的给我交差就好了。”他也不领情,告诉我他没空交女朋友。


      也许,真的有日久生情这种情愫。有人不肯承认,无非是害怕,或者想推脱而已。我是个念旧的人,也很喜欢挖掘一个人身上的优点。所以可以这么说,就算随便抓个家伙和我相处一段日子,只要对方不太痞,我都很容易培养起那种手足情深的感觉来。别人不知道,但是我自己很受落。天下何处无英雄,每个人一定都有他的可爱之处,发现和不发现完全是两种结果。


      也许,如果我的感情能像流水一样无情,结果会更好。

      * * * * * * *

      一个月后。

      连队要进行野外求生训练,我和云编在同一组。我有信心,这次评比的优异兵一定有我们的份!

      分批登陆未知海岛,等待进一步命令。按计划我们到达在指定的方位,云刚好就在我不远的地方。

      我们不知道,这次的总调度还是溥晋。

      一小时。

      两小时。

      三小时。

      信号机没有一点动静。

      “云,你那边怎么样?其他人呢?”

      “我也觉得奇怪,走,到处看看!”

      “破坏行动怎么办?”

      “没事!不是就练野外求生吗?上头就故意这样安排的。走,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说不定班长他们早到了。”

      我们开始绕着海岛观察地形,这里几个岩石山头只有中间最低的一个有片树林,里面有个咸水湖,要找淡水难上加难;照形状看是盘地气候,温差很大,但那里是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了,离水太远是很危险的。转来转去,第二天我们开始觉得不对头--明明是一个班的人一起泅渡下水,怎么现在全岛就我两个登陆似的?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看来我们是被耍了!


      “云,如果没错的话,你应该收不到信号。”检查了一下随身装备,我知道接下来的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对!总部通讯站转频道了,全是杂音!”

      “他们是故意的,会不会是溥晋!?”

      “狗杂种!回去看我宰了他!”

      * * * * * * *

      第三天。

      我们的推测是对的:整个岛上只有我们两个,而且跟其他人失去了联系。

      “幸好只是五天的训练,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你认为真的有人在我们饿死之前来吗?”

      “玉,你什么意思?”

      “这次情况脱离原定计划,本来就有问题,如果连溥晋也插一脚的话,你说他能不报复?就算能回去,我想照样有莫须有的好事等着我们。”

      “你是说,溥晋想借机落井下石?”

      “很大可能!”

      我们马上把全身上下翻了几遍,可是所有的食物就只有每人8两米、几块压缩饼干而已。应该带去的许多东西都在班长那里等待集中派发--原计划的用意是借此训练个体对集体集结的灵敏度,不找到单位组织之前就只有简单的装备。


      鲁滨逊式的恐慌滋味,我已经尝到了。

      情况可能比鲁滨逊的更差。

      “云,现在怎么办?”我不是没有主见,但习惯了凡事先听他的意见。

      “先找个洞穴什么的,好藏身;然后分头找柴火和吃的,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地方能困死我们!”他四处观察着,镇定地说。

      走入孤岛的野生丛林里,气温骤然升高了两三度。帆布军装一下子成了蒸笼,不多久我们两人已经汗流浃背了。多年沉积的树叶、杂物一脚踩上去可以没及小腿,发出刺鼻的臭味。妈的!溥晋一定是故意挑这鬼地方留给我们!终于,来到了先前看到的咸水湖旁。


      我们四处观察着,这里南高北低,晚上吃风很紧。湖边零乱地散布着大块大块的青石,本来可以当作床铺。可现在是冬天,我想没有人傻得会去贴着冰坨子等野兽吃的。山窝上茂密的杂草成了天然的伪装网,可以避兽。要是在坡上找到像洞穴之类的地方的话,也许还能顶一阵日子--当然,只要这鬼地方没有别的鬼东西才好。


      在山窝的西北角找了半天,约莫到了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北风开始大起来,适合避风挡雨的地方还没找到。眼见天快黑下来了,不得已就用带在身上的雨布和树枝搭个简易帐篷。石头垒灶台,钢盔当锅盆,孤岛很快就飘着浓浓的饭香。全身湿透的两个人又冷又饿,一顿饭下来,虽然又咸又涩,自带的8两米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成群的蚊子向我们轮番轰炸,裸露的皮肤留下了成片红疙瘩。我俩痛痒无比,尽管双手抓个不停,蚊虫却依然不肯放过,唾口水、在红包上划十字已无济于事。


      凌晨时分,被蚂蚁、蚊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我和云再也挡不住瞌睡的诱惑,顾不上蚊叮虫咬,居然互相挨着昏然入睡了。

      缺水断粮是预料中的事。第二天一早,一场大雨降到岛上,云和我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浸得全身湿透。忽然,云发出一阵惊呼:有水了!我于是紧跟他冲出帐篷。他把毛巾放进地洼石缝,再拿起来把水拧进口缸内,洗把脸刷完牙。然后找来枯竹,用匕首劈成两半,把水引到战备盆内,将仅有的一点大米放进去煮了稀饭,权当“早餐”。两个男的食量大,喝了一碗还不够,云就干脆抓了一把榆树叶放进口中咀嚼起来。海岛生存,除了淡水难觅外,主要的还是食物难找。到了下午两三点,看看日头出来,雨停了,我们就四处捉鼠、捕蛇、抓蟹。海水退潮了,礁石露出来了,上面竟然附着一只只肥大肉多的海螺!


      “云!抓到了一只海虾!”,我在海滩上惊喜高叫。不一会,云也逮住了一只大海蟹……很快,各式各样的海螺、紫菜、海带逮了一大堆。“野味”有了,疲劳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空旷的荒野中,一顿丰盛的晚餐随着海风弥漫着特有的香味。


      “酒足饭饱”,我和云在海边看起日落来。

      “你害怕吗?”我侧脸望着远方的火烧云,故意不让他看到我微笑。

      “怕?有什么好怕的?玉宇,你不要告诉我你晚上怕黑啊,昨天把我搂得像见到金条似的。”

      “哪有!你别乘机要挟我干这干那的,我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今天轮到你去找柴火了!”

      “那你说!昨天夜里你抱住个大男人的想干什么?”

      不是吧?难道我真的……欲求不满吗?想不到我的自控力……这才想起,昨晚是歪在他怀里睡过去的。

      “哈哈哈,小子脸红了!”云在一边指着满颊发热的我,吃吃地笑得串气。

      笑什么笑,谁知道被我抱着的那只公猫夜里有没有偷偷捂嘴笑?

      “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啊!玉宇,你小子以后可对大爷看着点,小心我把你这爱好说出去!”

      “那怎么了?”

      “会有很多人要你呗!哈!三五七连的红牌玉宇……哦哈哈哈……想起都超有吸引力啊!”

      “你敢胡诌!”对准他屁股一脚兜去,“捣烂你的嘴!要不到回去之前把你毒哑!”

      “那我就脚底踩钉——铁定跟你咯!来来来,先练习一下再说!小宇,我爱上你了!”

      颈边热热的,他竟然真的凑了过来?

      “夕阳……夕阳好漂亮啊!”低低的声音,好象在指导一个年幼的妹妹画水彩。修长的手指,却放在了不应该的地方。

      夕阳?赖在海身上,直到要和他融为一体的夕阳?我和他腹背相连,一直看到天明……我是谁?我在哪里?是不是回到了前世,正穿着飘逸宽大的衣衫和情人幽会?头骨硬化,脑浆凝固,嘴唇发热,不知所措地用脚擦着沙,我不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滚,恶心!快渴死了还在磨嘴皮!!咱们好歹要想个办法出去!”急忙丢开他已搭到腰际的手,我……还没有准备接受这种表白!尽管这种幻想对我并不陌生。

      “怕什么啊。”他不着声色地缩开了手,“你啊,改不了婆婆妈妈的毛病,一天到晚担心这担心那的,老狐狸还不及你脑袋里的弯多哩!别担心,这种海岛,既然有树木就一定可以找到淡水的,昨天我看了一下,山窝后面极有可能还有一个淡水湖来着!”


      “真希望能在这里过上一辈子啊!”我装做无聊的样子,吐了一口气。

      “怎么,我们的红牌找到归宿了?竟然留恋起一个海岛来了?”

      “嘴贱!”

      “那你说为什么?两个大男人的天天对着有什么意思?”

      云今天老说这个话题,是不是他也……?我是怎么了?竟然想到那种东西上去!我虽然脸面被我爸说的不够线条硬朗,但刚阳之气还是有的。可为什么一直想着跟云……一定是被雨浇昏头了。我真是!


      “我只是喜欢这里和平的气氛。出了这个境界,和平的代价就大了;有的地方简直是没可能提“和平”两字的。像商场、战场、救济难民的时候,哪有不争得头破血流的?”


      “我说玉宇你该去当牧师啊少林寺方丈啊什么的!干嘛来当兵?”

      “别说笑了,我爸还指望我振兴家声呢!他可不想白养一个吃斋的儿子!”

      “呵呵!那么说玉宇以后很可能飞黄腾达了?那写回忆录的时候千万别忘了这一段,我可是你的患难之交啊。版费我收四分一!”

      “你这家伙该去做生意,没有不赚的!”

      “好,等我成了巨富再把你包起来!”

      “你今天怎么了?净说这些话?”

      “嘿嘿,说着玩嘛!诶!对了,玉……你没有女朋友吧?”他随手拣起一颗石子仍到海中,静静地抱着膝。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开始警惕地望着他。

      “哎哎哎,别误会嘛!上次回孤儿院,院长我老催我找女朋友啊,想知道你是不是也这样而已……喂,有没有什么好介绍啊?”他赔笑着,一脸奸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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