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来看刺激的吧？根本就是自己一个人不敢看，所以才想要他陪的吧！

看到被识破的男人困窘又气急败坏的样子，纪睫笑得更开心了，平常都是惟元在欺负他，难得他也可以抓到惟元的小把柄，不笑个痛快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坏小纪！你爱笑我就让你笑个够！」拿笑个不停的纪睫没辙，张惟元干脆猛搔纪睫的胳肢窝，他知道纪睫最怕痒。

「啊啊……惟元不要……啊哈哈……不要……不要啦……」纪睫扭着身体，却闪躲不开，整个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红了。

「再笑啊！你不是笑得很爽吗？」张惟元坏坏地看着红着脸喘息的纪睫，停下来的双手，作势又要卷土重来。

「不要……惟元，拜托你放过我啦……」纪睫惊叫着，赶忙抓住张惟元的禄山之爪，压到自己的胸口上，以防范未然。

「知道怕了吧！」完全是恶霸语气的张惟元，得意地看着身下戒备地看着他，还有犹自喘息的纪睫。

隐隐含着水光的狭长狐狸眼睛，眼珠子不放心地瞅着他；因为笑得过于剧烈，烫红的脸颊像盛开的玫瑰；头发因为挣扎，凌乱了，参差不齐的长刘海，隐约盖住了侧脸和眼睛。

张惟元下意识地随手拨开了纪睫额前的发，纪睫微微惊慌又羞涩地凝视着他，而后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毛闭合的瞬间，有流光一闪的妩媚，微启的红唇，像是无声的邀请。

心念一动的瞬间，人就着魔了。

头一次吻了一个人，却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纪睫的双手还按在自己胸口，但那人的双手已然脱逃，改为抓着他的肩膀，更深更深地吻着他。

好像幻觉一样，在清醒的时候作着不可能的美梦，纪睫的身子因为惊喜而微微颤抖。

好半晌张惟元才松开他，两个人无言地坐在沙发上，纪睫内心狂喜却六神无主，而一时冲动却没有考虑前因后果的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低着头，额前的刘海盖住了眼睛，纪睫害羞又担心地偷瞄身旁的张惟元，心还在怦通怦通地跳呀跳。是真的吗？是真的啊……那颗心反复地询问，反复地确定，还是觉得太过虚幻而不能安心。

「小纪……不要放在心上。」沉默了五分多钟，只换来这么一句话。

五分钟得来的结论，粉碎了他五年来点滴累积的梦，纪睫唇角的笑容僵硬地凝固，又自己把伤口狠狠地撕得更开，努力扯开一个若无其事的笑脸。

「嗯，那我回房间了。」

房门关上，一眨眼睛，眼泪就掉了下来。

纪睫捂着嘴巴，一手按着心口，只觉得五分钟前还在暗自窃喜的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笑的傻瓜，因为快乐而融化的心，很快就化成一滩血水，除了心痛之外，什么也不剩。

不要放在心上……也许自己也是一样，从来就没有被那个人放在心上。

离开你我真的痛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 要离去

为什么 为什么 要相遇

哭着 看着你 离开我 你看不到 你听不到……

Soler的歌声唱了半天，纪睫才注意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眼睛里不断分泌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来电显示是谁。

还犹豫着要不要接，心慌意乱中手指却不小心按下了接听键，里头传来熟悉又温柔的男声，听着纪睫的眼泪掉得更凶。

『小纪，我是善翔……喂？有在听吗？』

纪睫哭得很凶，呜咽着都快不能呼吸了，心里着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纪？你有在听电话吗？』

有！我有在听……

内心呐喊着，嘴里却还是只能发出模糊地啜泣，好不容易才嘶哑地喊出两个字。

「善翔……」剩下的全部被惨烈的哭声取代。

『怎么了？你等我，我现在去你家找你，你还在家吧？』手机那头的声音充满疑惑，却难掩开心，光是听着就觉得温暖。

「嗯……」纪睫拿着手机猛点着头，好不容易，才勉强发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回答的音节。

『好，你乖乖待着，我马上就到。』

听见李善翔这么说的时候，纪睫觉得心好慌。他知道通话就要结束了，他好希望李善翔不要挂断，可以一直陪着他，仿佛黑暗之中即将溺毙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眼前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

可是自己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而他也知道要对方不挂断陪着自己，是很任性的要求，他心里就是再难受也开不了口。

『你手机电还够吧？在我到你家之前，我不挂断，你也不要挂，让我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嗯呜……」虽然心里还是难受，但这回哭却是因为太感动，才认识几个星期而已，这个人居然对自己这么地好，好到自己想哭，跟某个人完全不一样。

心又痛又麻又有一点暖暖地，说不出的复杂。

李善翔把哭得几乎站不起来的纪睫给带了出来，出门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音响音量大得吓人，李善翔瞄了一眼纪睫，就知道他和张惟元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问，开着车带纪睫去大溪桥兜风。

车子停在不远处，夜晚的大溪桥很漂亮，看不见特意复古的巴洛克装饰，桥上两排晕黄的灯，朦胧了整个桃园的夜。

纪睫已经不哭了，安静沉默地发着呆，整个人像株蔫掉的小草，失去了以往的活力。

夜景很美，只是不知道看的人是否真的看入眼底。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用沉默陪伴对方，各有各的心事，一个不问，一个也不讲。

最后还是纪睫先开了口，圆润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呜呜咽咽地吸着鼻子，把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完。

李善翔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不发一语地听完，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让纪睫感到心安。

「会讨厌他吗？」

纪睫摇了摇头，尽管惟元的反应很让他伤心，但他就是没有办法对惟元生气，更别说讨厌惟元了。

如果可以因为这样就讨厌惟元的话，也许心情就可以轻松一点，不用那么辛苦地喜欢着他、暗恋着他。

「既然喜欢就不要放弃，他其实也是有一点喜欢你的，虽然我不知道程度到哪里。」李善翔微笑，肯定的语气，有足以让人信赖的说服力。

「真、真的吗？」刚刚还觉得失落到谷底的心，在一瞬间死灰复燃。

「是啊，不然他不会吻你，他还没有那么坏，轻佻到可以欺负你，还不负责。可能是还搞不清楚自己对你的感觉吧，你知道有些人就是特别迟钝，喜欢上他们的话，就会很辛苦。」男人看着远方的眼睛，在此刻和夜色一样朦胧而温柔。

「你好像……也喜欢上迟钝的人……的样子。」因为李善翔的眼神太温柔了，还有淡淡的落寞，所以纪睫忍不住推测。

「是呀，很迟钝的一个人，连自己已经喜欢上别人都不知道。」爽快地承认，李善翔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好像和语气里的苦恼与埋怨没有关系。

「很痛苦吗？」因为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所以心里觉得好受一点，这种想法真的很不应该。纪睫为自己这种不该有的想法感到泄气，他太坏了。

「还好，因为只是喜欢而已，我心里的那颗种子还没有萌芽，所以可以静静地埋藏起来，没有关系。」

「然后……等待下一个人，灌溉它吗？」

李善翔点点头，又是一个温柔到会让人融化的微笑。

「可是还是会有一点难过，毕竟心是肉做的嘛。」说话的人还是微笑着，笑得很灿烂，拳头敲了敲心脏的位置。

「这样啊……」纪睫点点头，似懂非懂。

「就和你一样啊，心上是这样，却还是得这样。」手掌在心口做出划一刀的手势，然后用比着「V」的手指，撑高拉成水平线的唇角。

呵……纪睫低着头轻轻地笑了。

「所以你要加油啊！你还有机会，我会尽全力帮你的。」李善翔笑着伸手揉揉纪睫的头发，这头发真是愈乱愈可爱啊。

「谢谢你，善翔。你人真好……」笑着回头，纪睫满心感激地看着揉他头发的男人。

「我没在收集好人卡，不用发那么多张给我啦！」手揽上纪睫不宽的肩膀，李善翔更用力地揉纪睫的头发。

他又没有购物满七十七元，不要随便送他好人卡啦！最好是集满还有好人卡信插，这样成套的话，更有价值。

第二天，纪睫一大早起床帮张惟元弄早餐，还敲门叫那个有八点的必修课，却还在赖床的人起床。

早餐很丰盛，法式土司加上培根起司，上面还撒了花生仁，要多香有多香，再配上一杯热柠茶。

这么香气四溢、引人食欲的早餐，张惟元压根儿没有办法拒绝，昨天晚上想的一堆逃避纪睫的计划，全部都被食物打败，忘个精光。

两个人和平常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吃早餐，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过，事实上也算不上发生了什么。

除了纪睫的眼睛还是肿得像小兔子，看得张惟元有些内疚。

趁着纪睫在洗杯盘的时候，张惟元才敢像以前一样，从背后抱着纪睫的腰，下巴靠在纪睫单薄的肩膀上。

「小纪……对不起。」

「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要把双手撑在流理台上，腿才不会软掉，纪睫低着头小声地回应，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分外微妙。

两个盘子、两只杯子，能洗多久？

纪睫早就洗完了，只是张惟元还抱着他不肯走，他也就只能默默地在原地停留。

「小纪……」因为纪睫完全没有责备他，甚至是在委屈自己，张惟元立刻替小纪感到心疼了，觉得自己那种不想负责任的态度，真是可恶。

「七点半了，惟元……你要迟到了。」纪睫低着头淡淡地说完，果然感觉到背后抱着自己的人身体一僵。

「那……我先去上课了，回来买你最喜欢的吊钟烧给你吃。」依依不舍地松手，张惟元这才微笑着跑回房间，换衣服出门上课。

张惟元这一走，纪睫整个人就摊倒在沙发上。

心跳都快停止休克了……

惟元惟元惟元……不喜欢我的话，就不要让我一再为你动心啊……惟元……

那些时候也一样……

第一个对内向害羞，因为成绩好被老师喜欢，却被同学欺负的自己伸出援手的人，是惟元。

第一个不会因为他比女孩子还清秀纤细而排斥他，搂着自己肩膀称兄道弟的人，是惟元。

第一个夸奖自己功课以外的才能的人，也是惟元……

所以为了这样的惟元，要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第一次考试作弊，是为了让惟元不被当掉。

第一次染头发、穿耳洞，开始学习打扮，是因为惟元觉得好看。

第一次下厨，拿刀切到手指，是因为惟元厌倦了便当和外卖。

第一次反抗父母亲的安排，在校外住宿，是因为想和惟元一起住。

第一次不是因为自己的软弱而哭泣，是因为发现对惟元的喜欢，已经变成了爱……

人的心实在是太软弱了，太容易受到影响、受到感动，是不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糊里糊涂地喜欢上和自己同性别的男生？

可是喜欢不就是喜欢吗？那种因为爱恋而痛苦的感觉，是比什么都要真实的，无法否认。

只是脑海中一再重播的回忆画面，已经开始逐渐变味，当初的甜蜜，现在却变得这么苦涩难以品位。

第四章 明朗

又相安无事了好一阵子，如果没有某人再度掀起波澜的话。

李善翔推着购物推车，和纪睫一起在生鲜超市里采购食物，旁边的家庭主妇们叽叽喳喳的偷偷议论，目光却很光明正大地盯着他们看，因为妈妈们已经到达不需要害羞的年纪了。

纪睫细心地挑选蔬菜和肉品，脸上的表情却藏不住心事，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他今天真的会带女生回来？」李善翔边问，边从纪睫的手里接过小白菜，放进购物车里。

「嗯，他说那是学校最出名的英文系系花，很多人在追，可是人家偏偏只喜欢他。」平板的语调，细细小小的声音，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里头的不乐意。

「那他呢？真的喜欢人家？还是只是虚荣心？」咦，小纪买卫生棉做什么？这个他跟张惟元都应该用不着吧？李善翔接过一包卫生棉，尴尬地不知道要放进车里，还是放回去架子上。

最后还是偷偷地摆回去，因为前面的人连西瓜刀都递过来了，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判断力。

「我怎么知道？反正惟元本来就很受女生欢迎，去念重考班的时候，就跟很多女生搞暧昧，搞到那一年补习班业绩下滑。」

真是造孽啊……都已经重考了，还害人家小女生无心念书。

李善翔想到补习班主任铁青的脸就想笑，碍于在纪睫面前，所以得收敛一点，他可没忘记某人因为一句「高材生」，就可以哭得稀里哗啦。

大概是因为张惟元落榜，他却考上T大，所以让张惟元一讽刺，就觉得难受吧？都过了两年，内心居然还会有疙瘩，不能在心灵这么纤细的人面前，增加他的创伤。

前面的人递过来老鼠药和杀虫剂，可是那个人的家可是干净到连蚂蚁都没有，李善翔默不吭声地把东西通通摆回去，这些东西如果跟购物车里的菜放在一起，他今晚吃饭铁定会丧失食欲。

晚上做饭的时候，纪睫也失常了，不是油放了、火开了，人却跑去削水果，就是切东西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切到手。

看得李善翔提心吊胆的，好险自己一直跟在旁边，最后看不下去干脆把菜刀拿来，由他来切。

理由是——他刀工没小纪好，但是绝对安全。

好不容易煮好晚餐，客人都已经来等了半个小时了，这才发现居然忘记煮饭。

李善翔二话不说，拉着纪睫去自助餐店买白饭，五分钟立刻赶回，这才让脸很臭的张惟元消了气。

纪睫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失常了。

李善翔从夹了第一口菜吃，就知道今晚铁定糟糕了。

他是好不容易才吞进喉咙里，装作若无其事，但来作客的美丽系花就不一样了，整个花容失色，一口吐出菜来，形象尽失。

「天哪！这是什么东西？味道好怪……」系花皱着脸猛喝水，青柠水一入口，表情又是这一阵扭曲。太酸了吧……这不会是纯柠檬汁吧？

「不会啊，菜满好吃的。」硬着头皮，李善翔在系花的惊惧目光中，再度夹起一筷地狱菜肴，吞进嘴巴里，咀嚼，吞咽，一个步骤都没少。

从系花错愕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她的感想：这个人该不会没有味觉吧？

不顾瞒得过自己「自己」，瞒不了别人，张惟元和纪睫各吃了一口菜，也立刻吐了出来。

纪睫苍白着脸，看着色香俱全，调味却是失败中的失败的满桌子菜，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纪！你故意的是不是？亏我一直夸奖你手艺很好，你……」张惟元气急败坏地看着低着头的纪睫，眼看就快要翻桌子了。

「惟元，别这样嘛……做菜本来就是女生的功课，不如我来炒几个拿手菜，让你尝尝看吧？都是很简单，而且很快就可以完成的喔，吃过的都说棒。」系花笑盈盈地说着走去厨房，张惟元连忙跟上帮忙。

纪睫呆坐在椅子上，看着厨房里的一双丽影，感觉刚刚切菜的刀，正往他的心上割。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扭头看着身旁的李善翔，纪睫咬咬唇，红了眼眶。

「我知道，没关系。」看纪睫快哭了，李善翔握住他冰冷的手，好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