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偷偷告诉你，这次补考的考题里，真的要默背一小段〈琵琶行〉喔。」小纪认真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

「啊？我会死，小纪，我一定会死的，那种东西，活人怎么可能背得起来啊？」我抓着小纪的肩膀猛摇，最后干脆直接倒在小纪的肩膀上。

虽然小纪不像我那么强壮，可是抱起来很舒服，所以我总是喜欢对他搂搂抱抱的。

「很多人都背起来啦。」小纪微笑着对我说，他看着我的样子，很温柔，让我不自觉地感到安心。

「小纪……你帮我。」我忍不住搂着他的腰，开始耍赖着对他撒娇。

「我是在帮你呀，你赶快念。」可是他好像不懂，还一本正经地摊开课本。

「不是啦，明天反正也是你放学后留下来负责监考，老师都说了他有事不能监考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帮帮我啦。」我决定更明白地告诉他，我知道，就算他不愿意，也不会出卖我，把这些话告诉老师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信任小纪。

「作弊？不行拉——」果然，这个看起来就是没作过弊的乖小孩，他紧张兮兮地摇着手，拒绝了我。

我有些气馁，但是也莫可奈何。

到了第二天，我已经调整好心态了，反正我豁出去了，最多真的重修给人家笑嘛！小纪不帮我，我也没辙啦。

我认命地一题一题写，前面的选择题其实也还好，仔细看的话，好像跟原来的段考考卷差不多，就是顺序换了。我努力回想小纪昨天教过的东西，虽然很慢，还是填得出答案。

但是——

我看着这一段恶魔出的地狱默写题……

老师，你杀了我比较快！

谁背得出来那些八百年前就葛屁的家伙写的东西啊？

我已经打算放弃了，正准备搁笔，旁边忽然传来小纪口齿清晰的微弱声音。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怎么可能？

小纪……你这是在帮我吗？

我转头，看见小纪低着头，握紧了双拳。

他小小声地背着课文，抬头见我顾着看他却没有动笔，紧张地对我说：「赶快写啊！」

「呵。」我忍不住笑了。

小纪，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我很喜欢小纪。

特别是从那一天开始，我体认到，小纪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虽然我的朋友不少，会为我做这做那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小纪不同，他对我的好，好像没有止境、没有底限一样。

在小纪的面前，我不需要耍帅，不需要装作我什么都会。相反的，我可以示弱，可以白痴，可以尽情地对着他撒娇。

虽然我们两人看起来，他是比较软弱的那个。

但，绝大部分的时候，是我依赖着他。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只要有小纪在我身旁，我就什么都做得到。

所以我喜欢小纪陪着我，无论什么时候。

打球的时候，一定要小纪在旁边看。

不知道为什么，有他在，我就觉得自己的手感特别好，准度也会提高，愈打愈厉害。

我也想过，他光是在旁边看，可能会无聊，也试着教他打球，不过，小纪真的不适合运动。

那一次，我教了整整一个下午，小纪只是脸红气喘，满身大汗，累得瘫在地上，对我猛摇头，要我放过他。

「你这样很弱耶。」我睨视着瘫在地上喘气的小纪，不满地努努嘴巴。怎么教也教不会，真是令人焦急。

拍拍篮球，我运球走了几步，纵身一跳，一个完美的带球上篮。

「好厉害。」小纪兴奋地猛拍手，笑着看我的动作。

「为什么你就不行呢？」没有管在地上弹跳的篮球，我回头走到小纪的面前，蹲下来，拉起小纪的手掌，反复研究。

好吧，他的骨架是比较纤细一点，手指头很修长，我记得有个专门形容这种手指的成语，好像就是叫「长得跟葱一样」吧。

用他的手打篮球，就好像拿鸡蛋碰石头一样，是自杀的行为。

我忽然间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真的不适合运动。」我正色地说。

「是啊，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吗？我真的不会打球。」小纪笑得很温柔，他的好处就是永远都像小绵羊一样温驯，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可是你光是看我打球，不是很无聊吗？」其实我想，比起小纪无聊这件事情，我所恐惧的应该是小纪会因为无聊，不想来看我打球。

若是我的话，就不可能受得了这么无聊的事情。

「不会呀，我很喜欢看你打球。」小纪笑弯了一双狭长的眼睛，那弧度，配合他尖尖的下巴，就好像小狐狸一样，可是却一点都没有奸诈的感觉。

小纪，很单纯。

「真的？不会无聊吗？」我还是不大相信，虽然我知道小纪不会骗我，但是他很可能只是怕我难受，所以才这么说。

善意的谎言，我记得有这种说法，像小纪这么善良的人，应该很容易会做这种事吧。

「不会，只要有惟元在的地方，我就不会觉得无聊。」小纪微笑，很笃定的说。

我没来由地笑了。

握着小纪的手，我想，也许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遇到像他这么真心的朋友了。

和小纪的友谊，一直持续到我高三的时候。

原本总是无时无刻腻在一起的我们，因为我交了很喜欢的女朋友，开始有了改变。

以前就算交女朋友，我也不会抛下小纪不管。

但是这个女生，我真的很喜欢。她有狭长而晶亮的眼睛，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和虎牙，很温柔很害羞，容易脸红，如果要我说的话，她很像小纪。

从以前我就一直觉得，小纪如果是女生的话，那该有多好，我一定会和他交往，好好疼他，好好照顾他。

但是小纪尽管可爱，不管怎么看，都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

所以当时的我，非常迷恋那个和小纪有八成相像的女朋友，只要她说什么，我都会去做，她要我陪，我就推掉和小纪说好去念书的约定陪她。

虽然每次告诉小纪我不去的时候，小纪失落的表情，一个人默默走去图书馆的背影，总是让我感到说不出的心疼，但是我也没有想太多。

小纪这么体贴，他会体谅我的。我老是这样自以为是地想。

没想到，我的恋情，却在大考的前两周，以分手收场。

我记得，分手之后，我跑到小纪家，抱着小纪哭了很久很久。

我一直以为我很喜欢那个女生，分手的那一刻，我觉得世界末日就要到了。

我想或许我再也不会喜欢其他的女生，像喜欢她一样，甚至可能再也无法喜欢其他的人。

但是后来，我却渐渐地忘记了关于她的种种，曾经和她有过的甜密回忆，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脑海中。

甚连她的名字，现在我也想不起来了。

失恋的伤痛，比我想像的还要轻微。

我很快就复原了，小纪的温柔安慰，填补了我的悲伤。

只是太久没认真念书的下场，就是在大考的时候遭殃。

我的成绩烂到连个有模样的学校都上不了，中了一个鸟到不行的破学校，还是一个听了都会皱眉的烂科系，我爸妈气得不准我去念。

而向来都很认真念书的小纪，却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进了他拿手的中文系。

他告诉我的时候，我很酸的回了他一句：「很好嘛，高——材——生。」

事后回想起来，其实，我不是真的忌妒他。

我想我其实是害怕的，害怕优秀的小纪，会离我远去。

我一直以为他会永远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当我需要的时候，一回头，就能够找到他。但是那时候，我却体认到一件事，就是小纪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他慢慢地超越了我，走在我的前头，他会愈走愈远，直到我再也追不上。

因为这想像的情形而担心的我，很幼稚地选择和小纪赌气。

在小纪挂上电话之后，我明知道我的言词伤害了他，却无法向他道歉。

我的世界，好像一瞬间全部烂掉了。

然后，我爸妈要我去台北的知名补习班补习重考，我就要远离这个我生长的地方了。

一个人生活，很孤单。

但最让我恐惧的，是我可能要永远失去小纪，我们不会再联络了。

我很害怕。

犹豫了很久很久，我还是传了简讯给小纪。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但是不做的话，我想我才会真的后悔。

我不想失去小纪，真的不想。

没有想到，小纪真的来了。

打开门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我是在作梦。

小纪染了头发，打了耳洞，变得更好看，不像以前那个青涩的他，除了他羞怯的笑容。他的笑容还是一样熟悉，令人喜爱。

我抱着变得更漂亮的小纪，瞎闹着说要亲他，看小纪红着脸拼命挣扎的模样，我露出了我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小纪、小纪……

他真的来了，为了我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踏实了。小纪对我来说很重要，而我，在小纪的心中，应该也是无可取代的吧。

不然这个乖宝宝，怎么会为了我的一句话，就改变自己，甚至提早北上呢？

我很开心，真的真的很开心。

那个时候，对我来说，是最幸福的时候。

只有我和小纪的两人生活。

但是他妈的，好日子总是过不了太久。

当小纪带着李善翔那个人渣回家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他是我幸福的终结者。

从他敢吃青椒这一点判断，我当时，就不应该小看了他。

可是我对自己太有自信了，也太相信小纪对我的爱，我忘了，人都是会变的。

小纪哭着跑出去的那一晚，我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着李善翔传来的简讯，说他已经找到小纪。

那一晚，小纪没有回来。

隐约的，我有了失去一切的预感。

第一次，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没有小纪。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如此寂静，我仿佛看见小纪穿梭在这间屋子里的身影。

那些日子里，我不在家的时候，小纪也是这样一个人。

每天打扫屋子，为我洗衣、为我做饭、为我等门。

这张沙发，小纪总是侧躺在上面，眨着疲惫的眼睛，一边打呵欠一边看电视等我回家；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而我很明确的知道，我等的人，今晚不会回来了。

唇上，还留着亲吻小纪的感觉，明明像是上一秒的事情，时间却已经被拉向遥远的另一边，好像在预告着，这是最后的纪念。

我回想着我们的过去与从前，不安地等着时间分秒流失，这一晚，特别的难熬。

多希望，明天早上，小纪回来以后，我们可以恢复到像从前一样，就好像以往我们有过的少数争执。

只要我抱着他撒娇地说：「小纪，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他就会红着脸点头。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

第二天，小纪到家，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打开门，我想拥抱他，他却毅然决然地看着我，迅速地向后退了一步。

而我注意到，小纪的手，和李善翔的手紧紧相握。

到客厅坐下后，我们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望着和李善翔坐同一张沙发的小纪，内心很焦急，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其实，我很怕我问了，得到的会是我所不期望听见的答案。

安静得太久，搞得大家都有些别扭。

小纪猛对着地板眨眼睛，那是他紧张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他握着李善翔的手，又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才鼓起勇气说：「我、我们在一起了。」

「我就知道！」我站起身大吼。虽然隐约有预感，但是小纪坦承的时候，我还是气炸了。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但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李善翔跟着站起来，把小纪护到身后。

你知道他喜欢你，却不知道他因为喜欢你吃了多少苦头。

你知道我们交往，却不知道是你将他推向我。

你知道？

你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客厅。这里，又恢复像昨晚那样的安静。

我静静地想着李善翔的话，想笑却更想哭。

其实……不完全是不知道的。

但要我怎么解释呢？

就好像你明知道桌缘的那杯水即将要摔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改变不了，你将水杯放在桌缘的命运。

因为，你就是那样大意的人。

这一回，我被迫思考很多我从来不去想的事情。

曾经的我，是不是太习惯小纪对我的好？

只顾着逗弄小纪，以看小纪娇羞的可爱模样为乐的我；因为小纪的体贴，总是无理取闹对他撒娇，任性要求的我；老在冲动过后闯祸，却从没想过怎么收拾残局的我。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把小纪逐出我的生命中。

而无法让时间倒流，来不及在当时发现自己的喜欢和幼稚的我，一点也没有把握能让小纪回头。

错过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不会再遇到这么好的人了。

多么不舍得那些从后头抱着小纪，在他颈边撒娇，干扰他做事的午后，尽管现在透进屋内的阳光，和当时一样温暖，但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的我，却只觉得孤单。

我没有要求重来一次的资格，却仍，不想放手。

《完》

番外：帅哥好人的有性生活

之一 全心全意喜欢你

纪睫和李善翔一起躺在床上……没干嘛，真的就只是盖棉被纯聊天……好吧，他们其实没有盖棉被。

「善翔……你会不会介意？」躺在喜欢的男人臂弯里，纪睫有一点昏昏欲睡，却又有些亢奋。

「介意什么？」手指摸着纪睫柔软的头发，李善翔微笑。

「介意……我和惟元还住在一起啊。」纪睫愈说愈小声，他真的很怕李善翔会生气。

「为什么要介意？你会因为这样不喜欢我，或是又喜欢他吗？」摸头发的手停止了动作，声音却依旧温柔。

「当然不会呀！」纪睫连忙反身压到爱人的身上，着急地向对方保证。

「不会就好啦！要是搬走，你也会对惟元放不下心，对吧？」继续摸头发的动作，对比身上可爱情人的着急模样，李善翔显得非常轻松悠然。

「也……还好啦。」红着脸，纪睫有一点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现在全心全意地喜欢善翔啊……所以善翔是最重要的！」说完紧紧抱住李善翔。

闻言，我们伟大的敌军首领，脸上笑意更盛了。

抱歉啊！张惟元，一个不小心就打败你……

之二 变心的男人

瞄准猎物，张惟元轻巧地从背后突袭，一把将可爱的纪睫抱进怀里，脑袋压着纪睫的肩膀开始撒娇。

「小纪，不要跟那个家伙在一起啦！」

「……」

「小纪，你真的不喜欢我啰？」

「呃、也不是不喜欢……」大家还是朋友嘛……买卖不成，仁义在啦。

「那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嘛！」

「不好。」波浪鼓式摇头。

「呜……小纪，你变心了！」泪男的凄厉指控。

「对呀，我现在喜欢善翔。」弯弯狐狸眼里有着开心，某个背后灵内心开始淌血。

「他有什么好的？比我更好？」背后灵非常不服气。

「……」善良狐狸美青年不回答是不想伤感情。

「小纪，他再好，我也会变得比他更好，我说真的啦！」背后灵誓言改过向善、奋发向上，企图挽回狐狸眼美青年。

「在我心里……善翔是最好的。」满足地笑，这是沉醉于爱情的小醉鬼纪睫。

第一回合诱拐失败，张惟元同学挂倒在纪睫身上，能源补充中，准备下一个回合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