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的?究竟是谁做出这么恶毒的事?”
“村野先生,我的老公……就全拜托你了。”
“要多少钱都无所谓,你一定要救救他。”
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一个女人守了五年活寡、独自拉扯孩子忙里忙外操持这个家,却乍然听闻丈夫原来并非单纯生病那么简单,情绪激动以致失态倒也是可以理解的。旁边的人随即安抚,声声哄劝,生怕她会承受不住。
就只有极真逸出一声冷笑,怎么回事?这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
大哥的病一开始的确没有这么严重,他探望过几次,虽神志不清,却偶尔也认得他。更多时候总是嘴里喃喃低语,句句不离以前的大嫂和儿子,生意失败之下又痛失妻儿,所以才一时迷了心智吧,本以为时间一久自然会好,哪知道随着这个女人进门,状况却越来越差了。
那时候主动在旁边侍奉的,不就是现在这个女人吗?真不明白行动不利又疯癫邋遢的大哥,到底是哪一点能吸引一个妙龄女子甘愿为奴为婢甚至以身相许。所以他就说,对方处心积虑混进这个家,不就是看中了尾山家的庞大家业和财产?说这里面没有蹊跷,鬼才会相信。
因此,在当初要娶她进门的时候,自己就一力反对过。要不是那些个老头子听信了尾山弈真的话……
想到这里,目光不禁投向外人眼中一直低调谦和、备受赞扬的二哥。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多年自家兄弟,脾气性情谁不知悉一二。大学时代就自负头脑过人、豪情壮志,连大哥都没放在眼里,如今又岂会甘心把权利交在一个女人手里,而自己却仅仅当个马前卒。
这么多兄弟里,尾山纯子为何独独信任对方一个,恐怕其中,也有玄机吧。
这也正是尾山极真请村野正男回来的理由,虽然治好大哥,自己以后也没得争了,但毕竟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家族的传统教育,骨子里,他对长兄的领导地位还是相当认同的。
“村野,要怎么治疗你直说好了,我会配合的。”他首先表态。
“是啊,只要是尾山家有的,你都可以使用。”
尾山弈真也表示赞同,对方孤身一人来日本,大概什么东西也没有带。而恰好,尾山集团名下倒投资了几家比较有名的医院,医疗设备、药物以及助手方面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十几双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自己,村野正男想了下,然后说道:“以大少爷的年纪,大脑神经损伤多年,要恢复的可能性非常小。不过,我在美国尝试过移植他人的神经细胞来代替,成功的几率在半数以上,而若是亲属之间,则高达80%。”
“所以,我的想法是选择合适的供源,虽然记忆难以恢复,但如果成功,人至少会醒过来,以后可以通过慢慢学习教导,逐渐再次培养到以前的状态。”
“也就是说,除了失忆之外,大哥会跟常人一样?”
“应该可以,不过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就够了,他才三十几岁而已。”
尾山极真无疑松了一口气,即便再长,五年、十年、亦或二十年?总会有那一天吧。
“可是,如果失败的话呢?他和供主是不是都会有危险?”
毕竟是大脑上动刀子,若有闪失怎么办?在这个问题上,尾山弈真可不能再像方才一样,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的弟弟随即反驳,“你难道没有听到吗?亲属之间会高达80%。我们这里全都是他的亲人,任何一个都该有这个觉悟吧。”
“极真,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需要谨慎。”
“不用再说了,如果你怕的话那就我来,把我的神经细胞移植给大哥。”
“好了,不要再吵了。”眼看即将争执起来,一个较有年岁的妇人赶忙喝止。
说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双方都是为了家人,何必这么伤感情。
“村野先生,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安全方面……”
“老夫人不用担心,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有考虑过。虽然几位少爷都很热心,但是说到底,论血缘关系,毕竟尚有亲疏。”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认为,还是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来比较好,例如说——大少爷的亲生女儿,爱子小姐。”
什么?!
尾山弈真愣住了。
“爱子小姐年纪尚幼,大脑细胞正是发育的时候,而且作为唯一的直系血脉,出现排斥反应的可能性也会相当低,正是再适合不过了。而且,就算失败,”村野顿了下,缓缓扫视众人。“一个自幼痴傻的孩子,纵然出现不良后果,也没有太大差别吧。”
“住口,你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一股怒火猛然窜上头顶,即便外人面前再好脾气,尾山弈真仍然无可抑制地愤怒了。爱子,那可是自己的女儿啊,即便她当真自出生起就是个不言不笑的傻儿、而且这么多年来始终瞧不出病因,但并不代表自己就能轻易舍弃她。
更何况,她跟大哥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仅仅手术前的检查与配型就铁定会漏了馅。所以他坚决反对!
“弈真,你冷静一下,这是为了她的父亲,爱子如果知道,也不会介意的吧。”
老妇再度开了口,虽然她也犹豫过,但是正如村野正男所说,天生呆傻跟后天造成的,其实不也是一样吗?
那个孩子虽是浩真的亲生女,且长得粉雕玉琢、玲珑可爱,但说到底,一个自生下至今什么都要人看护服侍、半声父母都不曾叫过的傻孩子,是根本无法继承家业的。如果这是她唯一能替父亲做的,那么,又何不让村野正男试一试?
“是啊,二哥,人家的母亲还没有反对,你何必激动。”
尾山极真也插上话,本来他其实并不想让侄女受罪,但偏偏某人情绪起伏如此异常,反倒让他立刻落井下石了。
哼,早就知道这家伙和那个女人之间不清不楚,如今这么紧张孩子,该不是……
“极真!”
尾山弈真狠狠地瞪着弟弟,但耳边众人议论纷纷,竟都是随声附和。是啊,以他的身份,不过跟别人一样,只是叔叔而已,又有什么资格替当家人做决定。
于是不甘心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尾山纯子。
“我……”
虽然明知心上人是反对的,但一家老小全都望着自己,那目光中流露出的意味各自不同,顿时将尾山纯子吓坏了。公婆的神色是那么坚决,分明告诉她这件事不容拒绝;而小叔一派幸灾乐祸,也明显是想要看好戏。
最终唯唯诺诺,语不成声。“我,我舍不得爱子,她那么小。”
“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也盼望着浩真能醒过来、夫妻团聚的吗?这是必须经过的啊。”
老妇人却不由分说地截断话题,对漫长的等待已经感到厌倦了。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一切就拜托村野先生,赶紧准备好,择个日子进行手术。”
“妈!”
“住口,你是想要你大哥永远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这里吗?爱子这孩子,根本是没有前途的。”
没有谁比昔日聪颖精明的长子更重要了,那才是一家之主。
“不要再说了,全都下去。”
“弈真。”望着心上人气愤地咬紧牙关,尾山纯子难过地掉下泪来,却不能出声安慰。
随后被长辈围住,口口声声都是哄劝。前方瞥回一道冰冷的目光,心知情人已经迁怒于自己的软弱。
该死!这群该死的老家伙!
同样是儿子,同样能力出众,却总把那个仅仅早出生几分钟的臭男人摆在第一位,他这个双生的弟弟,有哪点不如对方?!
深深的痛恨一如十年前,尾山弈真冷冷地抬起眼来,对上某个始作俑者。视线之中,他的四弟冷哼一声,得逞地掉头就走;而另一个则仍然冲自己云淡风轻地笑了下,就好像,丝毫未曾察觉他的愤怒。
村野正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恨恨地握紧拳,那漆黑的双眸中似乎有太多东西,只是,他完全猜不透。
第三卷 第十七章意外
“弈真,他们已经起疑了,我们……我们要怎么办?”
“爱子被带走了,如果检查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们就完了。我好害怕。”
房间里,尾山纯子偷偷打着手机,急切地坐立不安。她很想当面和情人商量,但偏偏,为了防止自己反悔,长辈特意派了几个下人守在屋外,因此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处境从没像如今这样险恶,她转而瞪着床上昏迷多年的男人,目光中流露出怨愤与阴鸷。要不是这个人夺走了弈真的一切,要不是他阻碍在自己的情路上,他们何必像如今这样偷偷摸摸,甚至连累到了唯一的女儿。
按理说,一个什么都需要支持才能生存下来的躯体,要自然而然地逝去也是很容易的。可为什么,五年来她暗中尝试了很多方法,对方却就是死不掉?
电话里窸窸窣窣地传来了声音,显然尾山弈真另有吩咐,她听着听着,禁不住皱起了眉。
这个男人不能再留着了,必须尽快解决。真巧,多年来自己也恰恰是这么想着、这么盼着的,但……如何才能在这个敏感的时刻、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种事?
最好,还要嫁祸给某个人,一并除去碍事的眼中钉。
多年夫妻,尾山纯子自然知道所指何人,极真这小子处处找茬,厌恶程度比他大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问题是,要怎么做?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尾山弈真在电话中斩钉截铁地说道,想要一个人改变本性做出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来,也并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要借助那些异能者的神秘力量。
“我马上联系樱本家,最迟明晚就可以解决,你放心好了。”
“哦。”
是啊,那个家族,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且不会从科学的角度留下任何证据,因此绝不会有人怀疑的。尾山纯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交谈了几句后扣上电话。
可是回过身来,却见到那个一脸嘲讽的男人不知何时倚靠在旁边,正冷笑着瞪着自己。
“极真?!”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顿时仿佛见到了鬼,惊叫一声,仓皇间退到了床边上。
“怎么?想要除掉我?嫂子,你还真是狠心啊。”
尾山极真咬牙切齿,就知道这臭女人一人独处铁定会搞什么阴谋,这不是,终于让自己逮个正着。
不过,这一回,她可是自寻死路。
举起手中精致的手机,随手一按,熟悉的女声就清晰地响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女人倏然苍白的脸色,一股快感油然而生。
“关掉它!”
“极真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大声音,不要让人知道。”
这个男人竟然全都录了下来?!尾山纯子顿时震惊地扑过去,这可是在家啊,随时会有人闯进来,随时会被人听到的。
尾山极真抬起脚,狠狠踢倒匍匐在脚下苦苦哀求的女人,方才讲电话时的狠劲都哪里去了?不是要杀死大哥嫁祸给自己?现在却知道求饶了?
“贱女人,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你们就等着去死好了。”
言毕,他拿起手机就向外走。这一回一定要在全家人面前揭穿她和尾山弈真的真面目,叫大家好好看看这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不要啊,极真,你放过我们,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尾山纯子赶忙追上去,紧紧抱住他不肯松手。“你要总裁的位子是吧?你要所有的权利是吧?我马上让位子给你。”
“你也知道,家里的观念一向是长幼有序,害死我和弈真,其实对你也没有好处的。不如我们合作?你放我们一马,我们帮你拿到想要的,我们什么都不再跟你争了。”
“好不好?求求你。”
话到后来,她泪流满面,贴着小叔的后背几乎泣不成声。
而口口声声要告发她的男人,原本坚定的信念也不禁出现了一丝犹豫。
尽管现代社会物竟天择、能者为尊,但在传统的尾山家,却的确是有着这样的传统。老实说,就能力而言,二哥的确比大哥还要优秀几分。可就是这无法选择的先天条件,却注定了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而他尾山极真,在家里的兄弟姐妹中排行最末,更是怎么都轮不到自己。先前一心想治好长兄,也不过是看不惯这对狗男女独揽大权。想不到如今机会倒送上门来了,有了把柄掐在手里,这女人还不得乖乖听话?只要她提携一番然后让位,其他人哪里还敢说什么。
所以冷笑一声回过头来,“你是说真的?”
“当然,我会说服弈真的。”性命攸关,她哪还敢不答应。
“那好,你现在立刻立个字据给我,所有产业马上转到我名下。”
“这……这是不是太仓促了?现在做这种事?别人会怀疑的。”
“哦,那好,我就把这个拿给他们,解释下疑惑好了。”
“别,我写,我这就写。”
尾山纯子忙不迭地坐在桌边,哆哆嗦嗦地在白纸上写着什么,由于紧张与惊慌,笔数度掉落在桌上,在雪白的纸页上留下一团团难看的墨迹。
这女人,什么都做不好。
觉得她的蠢样子格外碍眼,尾山极真不耐烦地走上前去一把抽起,说到底,他也并不想浪费时间,如果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的主意也同样打不成了。
“我来写,你在后面签字。”
“哦,好。”
看着大字龙飞凤舞地落在纸上,女人低下头去,颤抖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抽取桌下果篮中那把安静躺着的水果刀。
真是太大意了,一个微小的疏忽,就导致什么都眼看要失去。她跟弈真苦苦经营多年,忍受分离之苦,才换来如今的地位。而这个混蛋,却想要全都夺走,实在太可恶了。
而且,自己不是三岁小孩子,可不相信对方会就此罢手。事到如今只有杀了他,就算自己脱不了关系,至少弈真还可以保得住。
想到这里,她鼓足勇气狠狠抽出刀子刺了过去。
哪知道对方已经写完,正收了笔后退了半步,因此这一刀仅仅划过右臂,留下了一条鲜明的痕迹。
尾山极真痛呼一声,随后便将再度挥来的刀子抓住,一张脸已变了颜色。
“该死,你居然想要杀我?!”
这臭女人不守信用!
“好啊,你找死是吧?!”
就不信自己一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治不了她,他咬牙切齿地与她扭打成一团,手掌狠狠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向一边。
“想杀我,我就先要你和尾山弈真一起死。”
手机早已滑落在地上,但谁也无暇去顾及。尾山纯子的脸涨得通红,几乎喘不上气来,却丝毫不敢松懈。细嫩的手掌因过度用力已变得苍白,可是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仍然无法逾越,眼看着刀子一点点调转方向向自己逼来,她恐惧地挣扎着,但怎么也挣不脱。
甚至不敢出声呼救。
突然间脚下一个踉跄,身子随即向后摔去。纠缠中的两人不由自主地一同摔倒在床上,撕扭一番之后,却发现耀目的鲜红倏然在一旁绽开。
两人争夺的水果刀似乎卡在什么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他们惊愕地一同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那凶器赫然正插在床上安静沉睡的尾山浩真的胸膛上。
尾山纯子忍不住惊叫一声,虽然她早想了结这个男人,可是却从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