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不是还是做点什么比较好？”

想起连夜星一向的反应，他突然间兴起了一丝坏心眼。自己费了这么大力，眼看就要连命都搭在里面了，索要点报酬不过分吧？

不安好心地细细打量怀中的睡颜，一分钟之后这小子要是还没反应的话，那他可真不客气了。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危机，亦或是过高的温度让连夜星很不舒服，被紧紧搂抱的身子终于好像动了下，随后双眼慢慢睁开。

“好……热……”

“是啊，就快变成熟肉丸子了。”殷风澈慵懒地搭上话。

切，都说人不能念，醒得还真是时候。早知道威胁有用，自己一早就用了多好。

稍稍支起身子，盯着身下的人，看上去意识还有点模糊，灵气也非常弱，该不是持续消耗过度了？

而听到熟悉的声音，再看到上方放大的这张脸，连夜星愣了下，意识才接着回笼。

殷风澈？！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的姿势如此暧昧，以及皮肤上所感受到的阵阵冰凉，都立刻让连夜星的面色倏然间转为苍白。至于随后反射性地低下头去所目睹到的一身痕迹，则更让他想也不想地一巴掌就狠狠打了过去。

可是响亮的声音并未出现，因为手在半空就被牢牢握住了。

“喂，你这是干什么？”

殷风澈再次皱起眉，还真是好人没好报，被救了连声谢都不说，反而想出手打人？

“无耻。”连夜星气愤地瞪视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早说啊，你这么恨我破坏了你的好事，我那会儿就应该袖手旁观、安静看戏就好了嘛。”

什么？

“反正你不管是被人吃光抹净，还是丢进丹炉里炼药丸，跟我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我真是抽筋抽傻了才会跳进来陪着你。”

见殷风澈叹了口气，一脸果然当鬼当久了、连脑子也变笨了的自嘲表情，这一下倒让连夜星冷静了下来。

思前想后，这只鬼就算行为恶劣，但做过的事却绝不会不承认。而且自己不知昏迷了多久，对方若要为所欲为也早可以得偿心愿。可自己除了燥热难受之外，却确实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他早已非童子之身，自然知晓有没有被做过那种事之后的差别。

原来方才，那不过是梦。

可是那梦境，也未免……太让人讨厌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上次樱本家一别，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吧。

“别提了，还不是为了你？”

殷风澈没好气地回答，红颜祸水，可不仅仅是女人的代名词啊。

目睹对方的面容立刻染上薄红，似乎又要生气，于是他下一秒钟总算还是收了气焰，不再一副调侃的语气。

“我去找人，可惜费了那么久时间却没找到。结果一回来就看到你被人袭击，同门一场，岂能不施加援手？”

“原来如此。

连夜星恨恨地揪紧衣领，对自己做出这种过分事的，应该是龙凌阡那混蛋了吧。

而殷风澈，反而是他的救命恩人才对。

但一想到自己那时不知是何狼狈模样，又是不是被对方全瞧在了眼里，他就觉得非常难堪，那一声谢，竟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幸好殷风澈也不是挟恩图报的人，相反，很明白眼前这小子此刻的心情。

于是随即转移话题。

“算了，我们还是先来顾着怎么出去吧。”他放开连夜星，站起身来，环视四周。

冰冷之源消失，随之而来的炎热顿时让连夜星更加难受，周遭的空气已发生改变，他讶异地望着自己的灵气以更快的速度自体内逸出，终于有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

“是座丹炉，那个家伙打算把我们封在里面，慢慢散尽灵气焚化而死。”

回过头来，看到连夜星的面色更加苍白，殷风澈难得同样无奈而伤感。“怎么，还以为他会有点良心、尊师重道，不会对你下毒手？”

“不是，”连夜星黯然地垂下眼，“以他的恶劣行径，我早就知道他会做得出来。”

“但是，总还是想给他机会回归正道，想要相信他会改好。毕竟，他终归身为掌门……”

“哼，那个混蛋也配？他这个位子还不是抢别人的？！”

“什么？”

“师兄转世在日本，十年前阎王早已托梦，吩咐上任掌门务必要好好善待、以后将一切交由他来继任。谁知道你那个太下徒孙居然连自己父亲都不放过，下毒杀人被撞破之后竟将一切罪责都推在师兄身上，要不是当时的警官明察秋毫、将师兄无罪释放，这天师门里，只怕又得多一个冤死鬼。”

“他竟然……这样对师父？！”可恶，这实在太卑劣了！

“所以，你本来就不该对他抱有幻想，更不应该教给他法术。”

是啊，如果不是自己，失踪的那些人，应该就不会这么容易被抓走吧。

一切都打破了连夜星原本的认知，让他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是不是真如殷风澈所说，自己的想法当真太过天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为什么非要作恶到这种程度？我真的……很痛心。”

他的难过不似伪装，殷风澈完全看得出来，虽然以往总是想要他认清现实，但如今见他把自己视为帮凶，倒有点觉得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这个傻瓜啊，真让人没办法。

“算了，你如果真的自责，就亲手来了结怎么样？”

“这样的天师门，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你要我毁了它？！”

就算失望，但乍然听到对方口出如此叛逆之语，连夜星还是惊愕地愣住了。

“殷风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为何不能？一个毫无用处、反成祸害的东西，留它何用？”

“可是天师门这千百年来的基业，岂能因一人而毁！”

又来了。

无论对什么都心存怀念悲悯，结果不过是自己被深深束缚、越陷越深，殷风澈禁不住在心里咒骂起来，他和连夜星每回都会这么争吵不休，对这小子的愚蠢跟顽固实在是受够了。

也罢，看在对方灵气消耗过度的份上，这话以后再说。

“我不想跟你争，有时间吵嘴，不如赶快出去。”

“这屋里的机关我试过了，单凭冥罗伞无法打开，需要你的藏天经帮忙。”

“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护我救我。”

连夜星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难怪这家伙会覆在他身上，那么好心来减缓自己的灵气溃散，只是因为若是自己无法发动藏天经，他也非得在这里陪葬不可。

就知道，除了对燕南漓的深情款款，除了对师父的心存愧疚，除了对他有莫大好处，他又怎么会对别人如此体贴照顾。

不知为何，眼圈不争气地红起来，明明不想哭、不甘示弱，可就是，身体里面仿佛有什么，不由自主地，压得自己好难受。

第四卷 第三十章逃离险境

“又怎么了？”

身后半晌无语，殷风澈回过头来。他当然听到了连夜星那番话，本来不屑解释，但是这小子也不用非要这个时候跟他闹别扭吧？

那神色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就好像自己当真欺负了他一样。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对方，语气颇不耐烦。本来被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灵气，很想把人强行拉起来，可看到面前的俊脸神色黯然，与南漓伤心时更加神似几分，手伸了出去，却又忍不住停在了半空。

该死，为什么这小子总能不时引起他的思念，这种感觉虽能慰藉自己相思之苦，但却是……糟糕透顶。

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最终还是受不了地将对方拉起来。

“喂，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不想要命了？”

“我有话想要问你，在出去之前你先回答我。”

连夜星深吸口气，也把难受强压了下去，事到如今他反而要感谢龙凌阡了，否则只怕难以像这样与对方面对面摊开来谈。

“什么？”殷风澈果然皱起眉。

“我若助你出去，你可愿放弃那十万魂魄、痛改前非一心向善？”

“连夜星，你在要挟我？！”

“不敢，你殷风澈是何许人，岂会受人摆布？我只是厌倦了这种日子，想要趁此机会一劳永逸。”

“你是想要告诉我，如果我不答应，你宁愿跟我同归于尽也不会放我走？”

“你真执意如此的话，我会考虑。当然在那之前，你如果心里不忿，也可以先杀了我。”

“切，你以为我不敢？！”

殷风澈不悦地眯起眼睛，心里的怒气随着被救的小子毫无惧色地侧过头去而不断飙升。连夜星是不是当真以为能吃定自己？

他怒到极处，一把握住对方手腕再度将其狠狠压到床上，而另一只手果真紧紧按上其脖颈。

颈间脉动传来，如同两人鼓噪的心跳。连夜星也不挣扎，只是就那样看着殷风澈。

自己早已不怕死了，如果殷风澈真如此选择，那么……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趁人之危？！”

以前的连夜星傻得天真，绝不会使用这种手段，殷风澈咬紧牙，真不知该称赞他有进步，还是厌恶他狡猾得可恶。

早知道这混蛋这么过分，自己就该放任他被……

突然间想起他当时毫无意识地任人摆布，那虚弱的样子似乎不同寻常，还有自己两度压住他时感受到的微弱灵气，就算一个月前的伤再重，也万万不会如此啊。

难道这么久的时间里，他根本就没有好好养伤？

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他腾出一只手来，捏起连夜星的下巴仔细打量。

“你该不会是抱着今日必死的打算，唯恐我出去之后再无人管束，所以才坚持要在这里听到确切的答复？”

“因为你即将灵气耗竭，只有一次机会对吧。”

被人揭穿，连夜星随即排开他的手，别过头去。“是又怎么样？”

“总算没有人能再碍着你了，你要笑就尽管笑好了。”

“你这个白痴，就如此笃定我不会救你？”

真不晓得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不过这样的连夜星，分外惹人怜惜。知道他原来是因为再无时间才会出此下策，殷风澈不免消了气，决定放弃计较对方先前的忘恩负义。

可是对方随后摇摇头，“这不可能。”

“我先前在天师门的典籍里听说过有座为防万一所布置的丹炉，只可惜那时候并不知道是在这里。它是上古精铁所铸，里面化有六界的符咒，由神佛赐予法力、可以变化外形，只要关在里面，若无人释放，任谁都无法出得去。”

“所以就算是藏天经，威力全开也不过只能打开一条缝隙。你是鬼魂，要逃生自然足够了，但是我……”

“我是血肉之躯，注定无法幸免。”

“所以你才要我杀你？”如果同样成为魂体，那就可以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连夜星无奈地望着他，“我若死去，藏天经便不再以我为主人，到时候你要我如何发动？”

“何况，我不像你有冥罗伞保护，见到经文还不是要魂飞魄散？”

“那么……”

殷风澈闻言，心里破天荒地压抑起来。这小子既然知道，说话竟还能如此平静，着实让他有点不忍。

这时却又听见对方苦笑一下继续说道：“不过算了，我知道我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也无法说服你，勉强要你陪我一起死，实在是很过分。我只希望你知道，天理循环，你自甘堕落，迟早会有报应，我不希望你误人误己。”

“希望你日后，在做那件事之前，好好三思。”

言毕，连夜星决然地推开他站起身来。仰头望向屋内那高高的穹顶，若没记错，这里应是整个丹炉最薄弱的地方了吧，从这里动手，应会有一线生机。

全部的力量猛然爆发出，他深吸口气、咬紧牙关，在下定了决心之后，用尽全力开口呼唤。

“藏天经！”

金色的强光顿时淹没了整个建筑。

强烈的灵气如江水溃堤般冲向屋顶，随之而起的则是冥罗伞的绵绵阴气，两股力量相碰撞，进而迸发出更强大的动力。终于在金光的冲击与掩护下，丝毫不曾分损的阴气成功击上坚固的阻碍，只听一阵猛烈的爆炸声，先前无论怎样也分好无损的丹炉顶端竟果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残存的灵气倏然从已脱力的连夜星体内飞离出来，令他再也站不住地倒了下去。在愈渐模糊的视线中，则是殷风澈毫不停留、瞬间消失的影像。

“记住，你答应我的。”顿时如置身火海，他喃喃低语，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自己终归是辜负了师父所托，不知那只鬼，会不会当真听从自己最后的劝诫。

突然间头顶却传来呼喊，同时一道柔和的白光照了下来。

“两仪定神盅——收！”

殷风澈半跪在炉顶，在他的脚边，五行之剑已牢牢插在裂缝中，尽力制止裂缝的重新闭合。原本应该在连夜星身上的法宝不知何时竟到了他的手里，随着法术发动，阳的那一面蓦然打开，留在炉里本来无路可逃的连夜星就受到一股巨大力量的牵引，身体不由自主地立刻飞起。

身形在白光中霎那间缩小，最终飞出了丹炉，被安全地收进了定神盅。

他轻轻转合开关，然后温和一笑。“傻瓜，说了会救你，这不是出来了吗？”

这个笨小子，真以为自己会牺牲他独自逃走？

他殷风澈，可不是如此无情的人。

“现在，你就在里面休息养伤好了。等过段时间身体恢复了，我自然会放你出来。”

将法宝小心地收入怀中，再抬起眼来，却是寒意凛冽地望向不远处，见到自己安然无恙而正惊慌失措的龙凌阡。

“以牙还牙”是殷风澈这么多年来的信条，被人特别关照了，不还以颜色，岂能对得起自己跟连夜星？

冥罗伞在身后放大张开，犹如黑色的巨大羽翼，他轻盈地跃至地面，满怀怒火地向对面的混蛋走去。

第四卷 第三十一章魂魄集齐

“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龙凌阡惊骇失色，反射性地仓皇后退。继法术失败之后，竟连这丹炉也困不住殷风澈，着实让他感到害怕。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在自己的恶行被连夜星发现之后，那小子却也平安无事。如果等其伤好一定会揭发自己，到时候，这么多人失踪这笔账，警察及受害者的亲属绝对会跟自己算清楚。

因此，他只能慌忙安抚殷风澈。

“你别过来，是我不对，求你放过我。”

“这天师门法宝无数，你要什么就尽管拿去，我全都给你。”

“只要你不把今天的事捅出去。”

见他一脸期待、战战兢兢，却因功力被废而毫无还手之力，殷风澈停住脚步，下一秒钟却是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师父！”周围的弟子见状赶紧护了过来。

“你这只恶鬼，居然敢到天师门来捣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今天就要你知道咱们的厉害。”

仗着连夜星教过一点法术，他们几个竟当真使了出来，哪知道还没碰到敌人分毫，一阵突来的狂风就让他们乱了阵脚，东倒西歪地摔倒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