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传来更加放肆的笑声,“小鬼头,是想提醒我别忘了礼物吧?”
一回手,一道红光便打了出来。
强烈的热力迎面而来,纪萱根本来不及反应,霎那间只见连夜星挡在了她面前,抬手便紧紧将它握住。
一股火焰顺势窜上手臂,险些烧灼了半个身子。天师侧头避过,紧接着灵气喷涌过去,顿时将火焰熄灭。
但这危险的一幕让所有人惊吓不已,纪萱大叫一声,心疼地扑了上去。“连夜星,你有没有事?有没有烧坏?”
她被吓坏了,鼻子顿时发酸,眼泪也差点掉下来。这个傻瓜干什么总是护着别人,他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的吗?
“很痛是不是?给我看下。”她不由分说地卷起他的袖子。
可是没有半点痕迹。
“没关系,我有灵气护身,这种程度的五味真火还伤不了我。”
“但是没有想到,他一身阴气,居然敢把这个带在身上,而且还送给你。”
那个混蛋果真胆大又怪异。
卸去威胁之后,呈现在连夜星掌中的竟只是一枚小小的指环,它晶莹剔透却通体红色,上面雕刻的花纹也很奇怪,似龙而非龙,又像是某种字符首尾相连,但却精巧异常。
“这……是什么?”
纪萱一看就很喜欢,不过瞧连夜星的脸色,也不敢随便索要。殷风澈拿出手的东西想必是很珍贵的,刚才那一下喷火就可以看出它绝对不是普通的饰物而已。
不过,自己可没有法力,就算连夜星允许,她也不敢去拿啊。
“它叫炽熵,天生火性,妖鬼不侵,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你带着的确是有好处,至少我不在的时候完全可以自保,我也可以放心。”
连夜星说着,不以为然地径自替她套在拇指上。
大小刚刚好,一开始纪萱是有点畏缩,但这东西一戴上去却仅仅是温暖,一点方才的炙热感觉也没有。
她打量着越看越开心,不只因为它是自己得到的第一件礼物,也因为——是连夜星亲手替她戴上去的。
虽然她最想要的是真止的戒指啊。
身后,高木广贺轻咳两声,便立刻让纪萱从喜悦中平静了下来。她一时得意忘形,倒完全忘记了现场还有那一家三口在。
“我去一边看,你们继续谈。”
她很识相地让地方,事情办完了,尾款还没收呢,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也有话要对连夜星说。
“连先生,纪小姐,非常感谢你们两位帮忙。我有个不情之请,这次的事从头到尾,请两位保守秘密好吗?”
“当然,这笔费用,我会额外支付的。”
为了儿子的前途,高术家当家人可谓费劲了心思,他并不是不生气,而是追究以前的过错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往后他会好好管教阿俊的,不会再由着孩子任性胡来,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想不到就算是高水广贺,也终究摆脱不了富人的心理,以为钱能买到一切。连夜星叹了口气,本来不需要对方提醒他也会守口如瓶,可如今这样……
脸上不免清清楚楚地显露出厌恶。
“不必了,我这么费心只是职责所在,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你们,也从来没有道人是非的习惯,你大可不必谢我,也无需担心。”
“我的责任到此为止,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你们好自为之。”
“连先生,你……”
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得干脆,居然连钱都不收,高木广贺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平日办事打点一向非常周到,也正想说日后欢迎对方经常到家里来坐坐,或是来财团工作也可以,却没想到对方很明显并不愿再跟他们有任何交往。
他们就真的这么惹人厌吗?
回过头来看着儿子,还有其身后面容低垂的女人,他气愤之余,心头也升起深深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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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我的钱啊。”
迈出高木家别墅,纪萱一脸心痛,方才她明明看到高木广贺开出的那张支票上,数字后面的零足足有七八个。那是一笔多么丰厚的收入啊,一想起自己背负的庞大债务急需填补,她就着实感到肉痛。
可是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能吭出半声。因为一直以来出力最多的人又不是自己,哪有立场说二道四。而且她也可以理解连夜星的想法,面对那些自以为钱可通神的豪门富商,他的自尊心无疑受到侮辱,又岂会像那些市侩之徒一样收受别人如此的“贿赂”。
要不是为了还债,换了自己也会生气的嘛。
所以她甩甩头,告诉自己纪萱你这次一定要争气哦,绝不能被天师看扁,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连夜星向外面的大门口走去。
但仅仅走出没多远,前面的人便突然间停住了,害得思想不集中的她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哎呀,好痛。”
她捂着鼻子皱着眉,不过还是赶紧道歉。“对不起啊,我没看到……”
“纪萱,你扶我一下。”
连夜星的脸色很难看,眼前也阵阵发黑,几乎快要站不住了。手臂痛得火烧火燎,他紧紧捂着,浑身大汗频冒。
“喂,你怎么了?”
重量一下子压在身上,纪萱吓了一跳,刚才放下没多久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他还是受伤了对不对?为了保护自己才会被炽熵……
“不关它的事,是门派里……”
其中的玄机连夜星无法解释太多,只知道此时的天师门里,已经出了事。
他能感觉到那种深切清晰的痛,那被符咒所伤引发的种种症状,在另一个时空里,他虚弱的身体正承受着一切侵蚀,已渐渐感到不堪重负。
“你帮我看着身体,无论发生任何状况也无需惊慌。”
无力地吐出句话后,颀长的身形蓦然倒了下去.随后在纪萱的惊叫声中失去了意识。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另一个时空
连夜星倚坐在病床上,一口一口吃着纪蕾递来的水果。精致的磁碟中已经训好了小块的果肉,看上去滋润又鲜美。
两天来他几乎已经快成为绝对受保护动物了,就算身体状况早己好转,也仍然被勒令不得下床半步。一日三餐均由仆人送到床边,难得被人伺候,那感觉……说不出有多不舒坦。
“小萱,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总拿我当病人。”
说这话的时候,纪萱正从女仆手里又接过温热的燕窝粥,道了谢后便将注意力转向了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连夜星还是头一次遭遇这种填鸭式的照顾方式,竟破天荒地有了种畏缩之意,小知不觉身子己不知何时后退到床边,再也无路可退,才不禁叹了口气。
可是这番声明令面前的丫头嗤之以鼻。
“少来,我一直告诉你注意休息,你还不是总说不累?结果呢?”
在大门口突然间昏倒,当场吓坏了所有人,赶紧送医之后就是频繁吐黑血、气息越来越虚弱、整整一天一夜不醒人事。纪萱守在旁边就开始掉眼泪,男人啊,就是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非得累出大病来才罢休。
不过这病也奇怪,查不出原因,起病急,好得也快。就在医生们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地醒了过来,随后生命体征也渐趋平稳。仅仅两三天就跟没事人一样了,在床上再也躺不住,非要出院回家。
但纪萱告诉自己绝不能再由着他,上回还没养好身子就为了高木俊的事一直劳心劳力,这一次怎么说也得多住几天才行。而高木广贺也赞同她的意见,并派了仆人保镖来照看,一番盛情,总算让连夜星肯乖乖地躺回去。
“对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仅是劳累过度的话,血中怎么会有黑色?分明是有人下了毒。可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为何自己没事?他又是何时中招的?
“不是这里,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另一个时空。”
连夜星将目光放远,从此以后,他跟那个世界的牵绊怕是不复存在了。
这一提起,纪萱才记起连夜星原是从那时过来的,立刻感兴趣地偎过来。“啊,你说明白点。”
“就是……”
他想了下,觉得用语言述说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别人一定很难相信的。
于是拿起碟中的一块水果,在咏念咒文之后抛向地上,霎那间光芒闪耀,立刻发身成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形。
那毫无差别的容貌与气质,那近乎绝对相似的神情举止,看得纪萱愕然地睁大眼睛,然后扭头回瞪。视线之中的这两个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要不是知道是哪一个,连跟对方相处这么久这么熟的她恐怕也会分不出来。
“你,你这……”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虽然穿梭时空来找殷风澈,但在那边,还是留有一个分身存在的。”
连夜星受师父临终所托接管天师门,自是不忍弃之不顾。那些师兄们虽早已步入而立之年,且授徒育人勤奋不止,但毕竟天资平庸、难以有什么大作为。以往有人踢馆或是遇到修行千年难以对付的凶恶妖鬼,总是由他这个掌门出面解决,所以临行前他便以一颗夜明珠幻化成自己的样子,倾注了半数的法力在里面。
正是由于这样,连夜星数度遭遇殷风澈都未能将对方一举收服,也许那个混蛋早已看出来了,因此才一次次有恃无恐地耍弄阴谋。
不过幸好,天师门也由此得以保全。
“那你这一回,是又遇到厉害对手了?”
纪萱得知了原委,便立刻明白了。铁定是分身在那个时空受了伤,才会连累到本体的。
“不过你既然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也就是说,输的还是对方喽。”
“那个人其实法力并不强,是我先前被殷风澈设计所伤,力量未完全恢复,才会如此。那时只好元神归一赶去应付,虽然胜了,但也可惜,明珠已毁。”
从此以后,连夜星与师门之间的联系算是断了,原形已现、自己突然失踪,想必定会引起一番极大的震动。看来只有尽快从殷风澈手里拿回那半面时光镜,才可以逆转时空再度回去。
“殷风澈,把宝镜还给我。”
他喃喃低语,紧紧地握起手指。
时光镜?!
纪萱沉默不语,有些心虚地垂下头。她其实有件事情一直瞒着连夜星,那就是殷风澈叫自己帮的忙,也正是这个啊。
那个家伙说过,他们两人各执一半穿越未来,可若想要穿回去则必须等待镜子十年一次的自行恢复。多年来他们你追我躲,谁也不肯退让,只能白白浪费时间。所以殷风澈才会来找自己,叫她从连夜星手中伺机偷取。
“这么做,对你也是有莫大好处的。你想想看,如果连夜星没有了时光镜,就只能留在这个时代里,你跟在他身边,日久生情,还怕没有机会吗?”
“至于我,自然会到别处去,一来乐得逍遥自在、没有人再跟在后面坏事唠唠叨叨,二来,也绝不会打扰你们小两口的,怎么样?”
殷风澈的语气很戏谑,一双慧眼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所以句句话都说在自己心里。可是纪萱却仍然在犹豫,的确如同对方所说,被连夜星一直信任着的她是唯一能做这件事的不二人选,可是,倘若这么做,自己就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连夜星虽温雅,骨子里却是个很坚忍的人,认定的事情绝不回头。如果知道出卖了他的是自己,那还会再喜欢她吗?
很可能,连原有的信任也会失去吧。
因为在乎,才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她终于决定,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她其实……也不想再看不见殷风澈呢。
所以一边喂着粥,一边找别的话说。
“对了,你知道吗?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
“高木先生跟他的太太离了婚,仅仅付了一栋房子和几百万的赡养费;至于高木俊则被送去了全日制寄宿学校。据说那里教学很严格、环境也不好,他每个月只给儿子很少的零花钱,也不准司机仆人接送服侍,不到两假时候更不许回家,而且还放出了话,如果在外面闯了祸就要那个小子自己承担,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什么也不会再管。”
由于周到的照顾和帮助,她对那位高木家一家之主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也就偷偷留下电话,如果以后再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他们,这可是完全免费的哦。
连夜星闻言勾起唇,绽开一个淡淡笑容。
“是吗,看样子,他真是下定决心要改掉儿子的少爷习气,要人自力更生自己磨练了。”
想法虽然好,不过以高木俊的性子,从小到大过惯了舒适生活,一定受不了清苦的日子。突然之间沦落到那种田地.只怕产生的后果并不似想象中那样美好,很可能,反而会适得其反。
因此,他并不看好这种做法。
“哎呀,你就不要操心了,那小子本来就欠修理嘛,他怎么样,我们可管不着。”
纪萱不以为然地挖了一匙燕窝粥吹凉递给他,再说,有措施总好过没有,再由得那个二世祖不学好,怎么对得起对方无辜死去的哥哥。
这倒也是。
他自嘲地摇摇头,既然祸福不由人,他又何必庸人自扰。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恶性难改
三个月后——
一户简陋的民居内,争执与哭喊声不断传来,一个容貌消瘦憔悴的妇人急切地拉扯着正待迈出门去的儿子,争夺着他手上貌不起眼的钱包,可力量的差距却令她力不从心。
那已经是她最后的积蓄了,自跟丈夫离了婚,本就为数不多的赡养费更是一次次受到了自己亲生子的觊觎。本来她对儿子的处境也很同情,一再省吃俭用给他零花钱,可毕竟过惯了少爷的生活,孩子动辄大开的胃口已经渐渐无法得到满足了。
一开始自己还有劝说,他也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可谁知道到最后,食髓知味、又对自己的唠叨早已不耐烦的儿子竟如鬼上身一般,逐渐到了动手争抢的地步。
“阿俊,你不能全都拿走,不然妈可怎么生活啊。”
在被无情地踢倒之后,望着儿子随即远去的身影,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令刚刚迈入门口的京川纲介不由得吃了一惊。
“有希子,发生什么事了?”
这户宅子里住着的正是曾经的高木夫人,从那日过关之后,京川就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接受日本各地的邀请到处巡回做学术交流。今天是他刚回横滨的日子,却一下飞机就打听到他们母子的境遇,于是立刻赶来看看。
眼前见到的状况实在让他难以相信,虽然也听说过高木广贺对妻儿的惩罚,但毕竟还算有夫妻之情,给了房子和钱足以令他们生活。所以他才无法想象,为何仅仅才三个月,青梅竹马竞沦落到卖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搬到这贫民窟来,且还一副穷困潦倒的打扮,面容更是迅速苍老了许多。
“京川。”
伏在老朋友怀里,町村有希子泣不成声。时至今日她才真正感到后悔了,为了儿子,自己充当了凶手,不仅害死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好孩子,更险些做出对不起京川的事。
可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逆子,却如此无情无耻,毫无半点母子之情。
“以前,就算是阿孝,也从不会这样对我。”
那孩子总是规规矩矩,带着三分恭敬地喊她母亲,虽不曾有过于亲热的态度与任何甜言蜜语,但只要是自己想的,就必定会尽心尽力去让自己得偿心愿。她如今终于明白了,没有动人的恭维与亲近并不代表疏远和轻视,阿孝是真的有把她放在心里,只是跟他父亲一样,嘴上却从来不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