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岩皱起眉头道：“自那天柳兄弟跳下断崖，琴大人疯了一般也要跟着往下跳，被我等强行拉住，后来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便叫人下山四处搜寻，说你一定会没事的。当时我们都以为他受刺激过度神志不清，不过大帅知道后也吩咐我等四下里搜寻，结果什么都没发现。琴公子反倒高兴起来，说你没事，要大帅差人跟他四处查找。当时我也跟着去了，一直追查到赵国境内。因为不敢惊动赵国的人马怕引起纠纷，我们退回来一部分，琴大人不肯，他说一定要找到柳兄弟才肯罢休。”

嚼在嘴里的馒头再也咽不下去，直愣愣地盯着只剩下半块的馒头发呆。

王岩接着道：“柳兄弟跟琴大人有什么误会不能说开，反倒赌气弄成这样？如果不是柳兄弟命大，只怕已是天人永隔。”

听了这话，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王大哥，你知道我跟琴幕罗之间的关系？”

他的脸微微一红，轻咳了两声，没说话。

我苦笑，这不明摆着的事吗？自我生病琴幕罗亲自照看，起卧都在一处，听他说我出事后琴幕罗的反应更是摆明了向世人宣布我们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们？毕竟我们之间的事在世人眼中是多么违背伦理道德……”

“别说了，王岩只知道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是柳兄弟救了我，救命之恩大于天，其他的又与我何干？”

“王大哥……”

我看着他真诚地道：“谢谢你！”

王岩赧然道：“谢我做什么？那是你们的私事，不管他人怎么看，只要你们开心就行。”

“正是，我们的私事关别人什么事，只要我们开心快乐就成了。”

放下手中的馒头，问：“对了，王大哥可知道琴幕罗如今在什么地方？能不能给他捎个信说我已经回来了。”

王岩皱眉道：“这个要问大将军才行，琴大人平时只跟大将军有联系，我们这些弟兄都不知道的。”

“大将军？是圣将军吗？”

王岩点点头：“正是。”

我暗自叫苦，圣逸对我什么态度我心知肚明，虽然琴幕罗说他为人正值，不会假公济私，可那是对其他人，叫他帮我传话给琴幕罗想都不要想。

王岩见我发愁，也没办法安慰我，想了半天，我才对他道：“我还是自己去找他吧。”

王岩苦笑，说：“柳兄弟，只怕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大营。”

我奇道：“为什么？你知道并非是奸细，怎么就不能离开了？”

王岩解释道：“我知道柳兄弟不是奸细，可别的人不知道，军中大多数人跟柳兄弟也不熟，只能等琴大人回来确认了柳兄弟的身份才可以离开。”

我差点跳起来，问：“不对啊，我跟琴幕罗一同来送粮草的，那里面的人都认识我的，只要把他们喊来就可以确认我的身份了。”

王岩笑道：“那些人早就回到地方了，就是差人把他们传来也是要时间的。”

我快要抓狂了：“对了，你们大将军认得我，我们见过面的，他也可以确认的，只要他见到我，定会放……”

我住了口，想想他对我的态度，再想想皇上对我的猜忌，他肯放我才真有鬼了，搞不好我所受到的优待也是他暗中授意的。

不是我小人心理，而是我已经不敢把人想得那么好了。

“看来，我真要呆在这里等琴幕罗自行回来了！”

王岩奇怪地问：“既然柳兄弟跟大将军认识，为何不肯去找大将军说明情况？再说，琴大人就是为了你才潜入赵国的，虽说琴大人武艺超群，但毕竟身入险地，强龙不压地头蛇，早些让琴大人知晓你已安全早些回程不好吗？”

我苦笑，说：“王大哥，圣将军工作繁忙哪有这个闲心管我的事？尤其我跟琴幕罗间的事根本叫人看不上眼，他肯见我才怪。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他回来吧！”

琴幕罗潜入赵国只怕还带有其他任务，否则怎么会这么久也没回来？能痛快答应他丢下一切去找我，没有交换条件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就这样，我在大营里成了一个受管制的嫌疑人，还好有王岩关照，没再受开始时的罪，我倒是想问一问他，是谁把我关起来问都不问的，转念一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我偷偷从小路潜入境内本就受人怀疑，他这样保我，对他也没什么好处，我还是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只是每天这样没有消息地苦候真是头痛，一面担心琴幕罗有危险一面又想着他如果回来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算了算，自跳崖到现在，已经过了有半年，听王岩的意思，他居然一次也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啊？焦躁、忧虑、不安折磨着我，吃不下睡不稳。

又等了一个月，还是没有消息，看到大营的将士开始备战，我的不安达到了极点，最终还是担心大过怕见圣逸的心理，央求王岩跟他通报一下，说我要见他。再这样漫无边际地等下去，我怕要疯了。

只是王岩回来摇头说不行，圣大将军军务繁忙抽不出时间见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嫌疑人。

气得我差点破口大骂，问王岩：“如果我硬闯军帐会有什么下场？”

先打听清楚再做打算。

王岩变了脸色，忙劝道：“柳兄弟，千万不可，那是要杀头的，圣大将军军令严厉，不讲情面，不管什么人犯了军规定责不殆。”

“真有这么厉害？”我怀疑地看着他。

王岩郑重地点着头，说：“曾经皇上派来的钦差因为没有经过通传而闯进议事大帐被大将军拿下打了五十军棍。”

我吓了一跳：“钦差代表着皇上他也敢打？”

王岩点头：“虽然皇上没有怪罪下来，但众将士都为大将军捏了一把汗。”

我拍着大腿连叫：“完了完了，这圣逸绝对是活腻歪了，老虎头上拍苍蝇找死啊！他找死不打紧，可圣一怎么办？”

王岩惊讶地道：“柳兄弟这话怎么说？”

我叹道：“古往今来，当权者最忌讳的就是奴大欺主，这钦差代表的是皇上，有道是打狗还得看主人，他倒好，竟打起主人来，虽然军令如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也只是战时的特别情况，为君的不得不隐忍，但到得天下太平时，可就要秋后算帐了。”

王岩忽地站起身制止我，匆忙跑到门前打开门向外看了看，重又将门关上，面色凝重。

“柳兄弟，这话万不可在别人面前说出来，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我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我不说如果有人知道定是王大哥所说。”

王岩顿足道：“柳兄弟，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却也要知道祸从口出，你不在朝中供职倒也无碍，可你不能不为琴大人着想，他身在朝中又是那样引人注目，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引起有心人对他的攻击。”

见他真的为我着急，忙说：“王大哥教训的是，小弟知道了，在外人面前我不会口无遮拦的。”

心下后悔，怎么张口说出来了，也没个把门的，真传到皇帝耳朵眼儿里又要惹麻烦。不过，这圣逸也有够死心眼的，以皇帝那记仇的性子肯定会有那么一天找借口治他的罪，说不得要见见圣一，让他劝劝他大哥，战事完了赶紧走人保命，就不知道圣一会不会相信我的话。

看来这大帐是没办法硬闯了，以圣逸那个恨意，如果我敢闯，他肯定敢杀了我，多好的借口啊，既报了他的杀父之仇，也为皇帝除掉心头的刺，还让人挑不到毛病。说不定他一直没肯见我就是打着这个主意，要我自己犯错，他好名正言顺地来治我的罪。要搁在以前，我自然不会怜惜这条烂命，可现在我不想死，我还想跟琴幕罗见面，我还有话要问他，问他爱不爱我，如果他爱我，我怎么舍得白白丢掉性命？老天啊，你一定要让琴幕罗平平安安地回来，如果他有什么好歹，我第一件事就去闯议事大帐，叫圣逸砍了我的脑袋，我就不信没了头我还能活？

第八十二章

刘国与赵国开战了。虽然我远离战场，但那震天的喊杀声却听得清清楚楚。每天送回来的伤兵与战将看得我心惊肉跳，王岩已经没有时间陪我聊天宽我心，只有两个兵士照看我，我可以从他们那里打听一些战场上的消息。

从他们窃窃私语中得知跟赵国开战是早晚的事，两国除了一山之隔再无天险，那些走私犯罪的主在两国之间来回窜，在赵国犯罪跑到刘国，在刘国的犯人跑去赵国，为了这事两国没少打嘴仗，今天你家的窃贼跑到我家偷了东西，明天你家的凶手杀了我国的良民，诸多矛盾已经激起两国间的民愤，再加上上位者有意推波助澜，借着这期间几国之间的暗潮涌动越发闹大起来。

这次听说从赵国传来的消息，赵国皇室出现了危机，皇帝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把自己的太子给赐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叫刘国趁机发难，进而要攻城掠地大发别人的国难之财。

我不知道琴幕罗有没有在这里面出过力，只是为那些无辜者感到悲哀，想到曾在赵国逃亡的那几个月，那些善良的人们，还有相思谷里快乐的新年仿佛象上个世界的事，战火一起，歌声不再，笑声不复。

进而想到景乐他们，赵国的混乱对他们来说不知是福是祸，有利的是不会有人去注意他们来路不明，不利之处，他们的身手不凡，可别被有心人给拉进是非圈子里去。

一想到景乐曾经对我做的事，心里百味杂陈。虽然他把我当成齐王来看，可我隐约明白一些，他的动机并不单纯因为我跟齐王长相一样，这里面掺杂了太多无奈与隐忍，我知道他喜欢我，没有感情就是再有移情作用也不会用那种法子对我，只因顾忌我的情绪而没有进一步发生肢体关系。

对他，我只有怜惜却没办法产生其他感情，我的情与爱都给了琴幕罗。这几个月我想明白了一件事，生活不可能象黑与白那样经纬分明，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还有灰色地带的存在，琴幕罗不象我孤独一人无牵无挂，他有老父还有幼侄，还有琴家上下百十口人，他不可能反抗皇权，只要皇帝没有触及他的底线，有些事即使违心他也要去做。

以我做饵引出景乐等人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心理障碍，因为他知道我不是齐王，跟景乐等人毫无瓜葛，所以他瞒着我不对我说，我想也是为我考虑居多，他知道我心软，怕我难过所以才不肯告诉我，只是他没想到我知道后反弹是如此巨大。我不该拿现代人的观念来要求一个古人，忠君报国是每一个古人自小受到的教育，“天地君亲师”，这亲还排在君后面，可想而知，在他们的认知里根本不认为打击反对势力是不妥的，反倒是我太过了，一句解释也不听，就以为自己上当受骗，给予他重重一击。

“唉，琴幕罗，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越想越觉得自己过份，焦急地盼着琴幕罗快些回来跟他道歉。只是，战事一日比一日激烈，赵国对入侵的刘国敌意很深，虽然上位者之间为了权力之争拼得你死我活，但下面的军士们却为了扞卫自己的家园不被入侵拼死抵抗，我想这个状况大概出乎当权者的意料之外吧！这样更为琴幕罗担心，如果被人发现刘国人在赵国活动那还不把他生吞活剥了？

提心吊胆又过了半月，依旧没有琴幕罗的消息，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要冲到大帐外求见圣逸，却被两个兵士拼命拦住，死活不让我出门，说王将军交待过，不许我乱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气结，这王岩也不见影，跟着大军过境打仗，根本不在刘国境内，我成了困在笼子里的小鸟，哪也飞不去。

推开窗子，空中的明月把皎洁的光辉洒向人间，给大地镀上一层银光。遥望苍穹，好象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我，令我神思恍惚。

门猛地被撞开，吓得我惊跳着回过头，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琴幕罗——”

撒心裂肺般地惨叫扑上前，想扶住他，却被他重重压倒。痛哭着爬起来搂住他连声问：“琴幕罗、你怎么样？快睁开眼睛、我是柳瑜、我是柳瑜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回来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呀……”

好一会，他才睁开曾经明亮如星如今却暗淡无光的眸子，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我急忙握住他，哭道：“你怎么了？是谁伤的你？快告诉我……”

他开始咳嗽起来，边咳边从嘴里喷出大量的鲜血，我的心一块一块地裂开，不知该怎样救他，只是搂着他痛哭失声。

“瑜……别哭……对不起……对不起……”

琴幕罗断断续续地说着。

“不、不，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我错了、我知错了……”

我号啕大哭，怎么也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这个情形。怀里的他身子渐渐僵硬、冰冷，我的心也随着他的体温在慢慢变冷……

“瑜，醒醒，快醒醒！”

耳边有人在喊我，可我仍然沉浸在悲痛中痛哭，不肯睁开眼睛，好象只要不看，那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那人把我搂在怀里不停地柔声安慰，熟悉的气息，温暖的怀抱令我慢慢停止哭泣，睁开眼睛，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刚才惨死的人正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我。

呆呆地望着他，身上没有血，嘴里也没有，拉着他的手放在脸上，温的，把脸贴上他的脸，胡茬很扎人。

“你是人是鬼？”我问。

琴幕罗的眉头拧了起来，拍拍我的脸：“还没醒吗？”

甩了甩头，问：“我刚才是在做梦，还是现在是在梦中？”

拉着我的手放在嘴里重重咬了一口，我惊呼着急忙缩回来，手指上两个清晰的牙印。

“你属狗的，乱咬人。”

他问：“这回清醒了？”

点点头，松了口气：“刚才是做梦啊！”顿时，一股倦意袭来，扎进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说话，只轻轻叹了一声，搂着我倒在床上。我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在他怀里想睡觉，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起抖，越抖越厉害，我都听到牙齿相撞的“的的”声。

“瑜，你怎么了？”

发现我的不对劲，琴幕罗推开我支起身子查看，我死命揪着他的衣服牙关紧咬，人依旧抖得厉害。

“瑜，你出了什么事，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他焦急地询问着，我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梦中失去他的恐惧延续到了现实，我害怕失去他，他是我在世间唯一的执念，失去他我的人生将被黑暗笼罩，阳光不复存在，失去他，人间将变成炼狱，变成冰川，残酷、寒冷。

“瑜，你说话呀，怎么回事，说话啊！”

猛地将他推倒，拼命撕扯着他的衣服，我要他，迫切地想要他，此刻我的脑子里只想紧紧抓住他跟他融为一体，感受着他的体温，享受和二为一的快乐，我要把恐惧赶走，只有将他深深嵌入我的体内我才能把要失去他的恐慌扔到九霄云外。

我的急切感染了他，呼吸急促起来，他也要动手，我拦住他不让他动，自己把衣物扒光，既没有润湿也不作扩张，跨上去一坐到底。

“啊——”

“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