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呵呵笑道:“好了,别夸我了,我都说了是举手之劳,又没费什么力气。既然你已经没事,我也要告辞了。”
王岩忙说:“兄台一定要留下姓名,他日有机会王岩定要报答兄台的救命之恩。”
我摆摆手,说:“不用,再说我四处飘泊居无定处,哪里还能再见面,如果还能再次相见便说明我们有缘,那时我会告诉大侠我的姓名的,拜拜了大侠。”
爬起来背上自己的行囊冲王岩摆摆手,笑道:“为了日后能再相见,王大侠多保重吧。”
王岩满脸感激之色,想要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出声,只是一抱拳,我点点头,朝着东方大步而去。
“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庄,看斜阳落下去又回来,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
手里拿着一根折下来的柳枝边摇晃边放声高唱,不知是因为心情舒畅还是因为救了人高兴,反正就是想大声高歌,况且这里是山区,又没人,唱唱歌反倒不怎么寂寞,尤其听着山中回荡着自己的声音,想着天地间还有我这么一号奇人(呵呵,奇怪的人)就是忍不住想纵情恣意,我唱了一首又一首,高兴了还大声怪叫,我想,如果现在有人看到我,大概会以为我是个疯子吧,一个又唱又叫又笑的疯子。
走走,停停,再玩玩,饿了仍是干粮就山泉水,累了就找个阴凉之处躺下睡一阵,这样自在快乐的日子真是享受啊。
夕阳已经西下,天边映着晚霞,归巢的鸟雀叽叽喳喳叫着,呼朋唤友结伴往家返。
吹着口哨,找寻着夜晚可以驻扎的地方,直到面前闪出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那人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眼中除了仇恨还有其他一些难以理解的闪光,叫我既心慌又莫名其妙。
“这位大侠,请问拦住在下的去路有何指教?”
那人上前两步,我不由地退后两步,这人身上带着令我不安的气势,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闪到了我面前,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吃痛,不由叫道:“啊,有话好好说,干吗拧我?”
他死死盯着我,眼中闪着复杂的寒光,却一句话也不说。
我眨着眼盯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他才放开我,我急忙后退,离他远点。他也不追赶,只是把腰中的剑抽了出来。
“你,要杀我?”
我可以肯定他是来杀我的,可我不明白的是,是谁要杀我?我又没跟谁结过仇怨,会是谁呢?
第三十三章
看着眼前的黑衣杀手,我倒一点也不害怕,如果人家真要杀我,我怎么也逃不掉,反之,如果他不杀我,我也没必要去害怕,何况死亡对我来说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一件事。
那人依旧不说话,只是把剑对准了我的心窝,我坦然地冲他笑笑说:“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要杀我,我只想对你说一句,一定要对准心脏部位,千万不要出一点差错,否则你是杀不死我的,只不过白白叫我吃一番苦头。”
他似乎震动了一下,我挺起胸,说:“希望你一剑下去就能叫我断气,只要不会受苦,我都要感谢你。”
不知道他是被我若无其事的样子震住了还是什么原因,半天没动静,我有点不耐烦了,说:“要杀就请快点动手,别婆婆妈妈的浪费我时间。”
他依旧不动,我笑笑,伸手捏住剑身,轻轻把剑往一边推开,说:“好,你不杀,我要走了,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不再看他,绕过他就走。
此时,夜色已经笼罩大地,如水的月光倾洒在群山上,我大步走着,不去想这个人是谁,反正他要杀我就杀,不杀我也没必要去在他身上多费工夫。
“啊——”
一声凄厉的喊声自身后发出,把已经回巢休息的鸟雀惊得扑愣愣地乱飞乱叫。
我不由停住了脚步,心中泛起酸涩,这喊声是如此惊心动魄、如此悲愤、如此无奈又是恨意满腔。转过身来,冲他大声喊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
心口一凉,那人已经闪到了我面前。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低下头,看着没入胸口上的剑,又抬头看着这个似乎比我还痛苦的蒙面人,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抖着手,摸上了我的脸,向我传达着他难以叫人明白的情绪,强抬手握住他的手,我终于挤出一句:“好准的剑……”
盯着他晶莹的眸子,猛然推开他,剑从我身上拔了出来,看着他似惊似痛的眼睛,我微微扯了扯嘴角,不知是想要笑还是想对他说声谢谢,可我再也没有力气说出话来。胸口喷出大量的鲜血,眼前渐渐模糊,这下子,终于能脱掉齐王这身皮囊了……
真他娘的痛啊,我吸着凉气睁开眼睛,蒙胧的景象逐渐清晰,这是间草屋,虽然简陋却很干净,耳边有着轻微的呼吸声,稍稍扭过头,便看到一个小人儿正趴在旁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扯出一丝笑容,想问他是谁,却引起一阵咳嗽,震得我胸口大痛。
那小人儿急忙爬起来跑出去,我痛得差点晕过去,想止住咳嗽却怎么也止不住,胸前一片凉意。
门外匆忙进来两个人,一大一小,小的正是那个小人儿,大的是位老者,他来到我身旁看我咳个不停,忙拿来一粒药丸塞进我口中,那药丸不知是什么东西,入口即化,一阵清凉的感觉沁入心脾,止住了我要命的咳嗽。
咳嗽停了,可胸前的疼痛一点也没止住,额上冒出冷汗。
那小人儿跑一边拿来一块湿巾给我擦拭,我抖着嘴唇,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那老者冲我笑笑,说:“公子,你可真是命大,换了旁人,这伤正中心脏,有多少条命也保不住,可公子的心脉却与常人不同,竟是偏了半分,这才捡回一条命来。但不知公子是得罪了何人竟被人下此毒手?”
真是欲哭无泪,我哪里知道齐王的心是偏的啊,再有,那杀手是谁我还真不知道。
闭上眼睛,想着那杀手的情形,竟一点头绪也没有。自从我还魂这几年,多是在伤痛之中度过,哪有什么机会去得罪什么人,就是有人想杀我,那也是要杀齐王不关我事,可齐王的仇家这么多,倒是谁要杀他呢?还有,就是谁知道齐王已经离开了王府还要一心杀他?难道是皇帝、齐王的亲哥哥?他仍然不放心齐王就派人来暗杀他?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很大,齐王跳水自杀,那皇帝肯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我既然还活着,他们自然找不到尸体,就那皇帝的心思,不趁这个好机会杀了齐王那他就不是皇帝了。
不明白的是,我投水也是一年前的事了,就是要杀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杀我吧,还有,我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齐王的事呢?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另外,就是那杀手的态度真的很奇怪,似乎恨极了齐王,却又带着痛苦与挣扎,我怎么也忘不掉他把剑刺进我胸膛时那复杂的眼神。
这一想,胸口似乎又开始疼痛,忍不住轻哼出来。
只听那老者低声吩咐了一句,接着他对我说:“公子的伤处又渗出血来,待老夫为公子重新包扎。”
我睁开双目,冲他感激地笑笑,有心要说自己可以,又忍住了。等他帮我把绷带解开,清理了血污,转身去拿草药时,我趁机在伤处抹上了口水。
放下手,便看到那小人儿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惊奇地看着我,我冲他笑笑。
那老者帮我重新绑好绷带,说:“公子先在这安心养伤,等伤好后再做打算吧。”
冲他感激地笑笑,问:“在下柳瑜,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那老者笑道:“老汉姓启,略懂些医药,只是山野小民没什么好东西招呼公子,柳公子莫怪。”
我叹道:“启老爹说哪里话,如果不是老爹出手相救,在下早就一命呜呼了,如何还会在意这些?倒是柳瑜要麻烦老爹了。”
启老爹呵呵笑道:“柳公子客气了,你等下,药该好了,待老汉取来公子喝了好好休息吧。”
启老爹出去了,我看着那小人儿,轻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人儿脆声应道:“我叫启肖,是我爷爷的孙子。你——”
他指着我的伤口说:“你为什么把口水抹到伤口那里?”
我叹道:“我是想尝一下自己的血是什么味道。”
“哦。”
他信以为真,又问:“是什么味道?”
我说:“是咸的。”
“好喝吗?”
他又问。
我轻笑,说:“不好喝,一点也不好喝。”
正说着,启老爹端着药进来,小心翼翼地服侍我喝下,喝罢,对启肖说:“肖儿,不得劳累柳公子,出去玩吧。”
启肖应了一声跑出去了,启老爹说:“公子安生歇着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喊一声。”
我说:“谢谢老爹。”
启老爹笑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了,闭上双眼,脑中乱成一团麻,犹记得昏迷中,隐约听到一阵压抑的哭泣,断断续续地,不知是真是假,或许是我自己疼痛难忍的哭声或许是我的幻觉,可,既然那人是来杀我的,我怎么又会被启老爹救了呢?还有,那人究竟是谁?
越想头越昏,不一会竟睡着了。
在启老爹处养伤期间,在启老爹口中得知,我居然是被他从一座石墓中挖出来的。老爹带着我来到那处石墓前,大小均匀的石块乱七八糟散了一地。
老爹说:“我时常在山里采草药,这里虽然偏僻却是必经之处,头天我尚未发现有这石墓,因此看到这个很惊讶,便留了神,细听,隐约听到呻吟之声,扒开石块,发现公子尚有一丝气息,便将公子背了回来。”
又将我的包裹拿出来交给我说:“这是在公子身边发现的,公子看看有没有缺少什么?”
接过已经染上血迹的包裹,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便是银子也没有少了一块。我把银子取出交给启老爹。
启老爹胀红了脸,说:“公子这样岂不是在打老汉的脸吗?”
我执意交给他,说:“老爹,您收下吧,山里生活清苦,大人没什么,但孩子可不行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肖儿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也好长得高些长得壮些。”
启老爹感慨地说:“我这个孙子也真可怜,他娘一生下他就死了,他爹也在战场上战死,只留下我这个孤老头子带着他在这山里面吃苦了。”
我说:“所以,这银子老爹怎么也要收着,虽然不多,省着点用也还可以用些时日。”
启老爹想了想,只取出一块银子,其他的又退还给我,说:“老汉便收这一块就行了,其他的公子还是收回去。便是这一块,也是老汉想把他送到先生那里识些字念点书,不然,老汉真是不敢收下。”
见老爹态度坚决,我只好把其他的收回。
养伤期间,我见启老爹每日晾晒草药,便也帮着翻晒,老人家很高兴,跟我说,这时什么,管什么用,那是什么又是做什么用,我听着很感兴趣,便说:“老爹,要不,我跟您老人家学医得了。”
启老爹笑着摇头,说:“老汉只会一些普通的病症,给山野之人看看倒没什么,但跟人家那些名家就不能相比了,哪里敢教公子啊。”
我笑道:“老爹不用谦逊,我知道老爹的医术很好,老爹大概是嫌弃我愚笨不肯收我这个笨徒弟吧。”
启老爹胀红了脸,说:“公子说笑了,如公子不嫌弃,老汉就把自己知道的教给公子,万不敢师徒相称。”
我说:“既然拜了师便是师徒,哪有不称师傅之礼?”
说着便跪倒拜了三拜,启老爹慌忙拉起我,说:“公子身上有伤,万不可使伤口破裂。”
我笑道:“师傅的医术好,徒弟的伤已经好了。”
启老爹的伤药跟我的口水相接合,让我的伤口早就愈合,只是那一剑终是让我体内受了重创,时时咳嗽,还好有老爹配制的药丸,倒也没什么大碍。
第三十四章
伤好后,反正我左右无事,便留在启老爹这里跟他学医,老爹很高兴,尽心尽力把自己所知所能的都教了我,闲暇之余,我也教启肖一些前世里的知识,启肖很聪明,一学便会,尤其对一些数字方面的计算很感兴趣,只可惜,我的数学也不怎么样,只能教他一些简单的计算。看着认真做题的小启肖,我很感慨,如果是在我前世的那个世界,他大概可以受到很好的教育吧。
除了教启肖计算外,我也跟他与启老爹一同去采药,每次经过那个石墓时,我的心都要酸痛一番。为了不叫杀手得知墓中已经无人,我请启老爹与我一同将石墓重新建好,叫人看不出曾被人动过的样子。
启肖一旁看着,说:“柳叔叔,那个杀手真坏,等我长大了知道是谁要杀你,我给叔叔报仇。”
放下手中最后一块石头,直起身,冲小启肖笑道:“算了,他杀我定是有要杀我的缘由,也许是身不由己听命于人吧!”
眼前似乎重现那一剑刺入胸膛时的情形,那眼中的晶莹在月下清晰无比的映入我脑海。苦笑着摇摇头,我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人家既是来杀我的,怎么可能会……
不知不觉,已经在启老爹这里呆了有一年。
那天,我说带着小启肖下山买些东西,也好逛一下山外的集市买些必须品,启老爹答应了。启肖很高兴,拉着我蹦蹦跳跳地一路走一路唱。我也很高兴,扯着嗓子跟他一同乱吼乱叫。一大一小走在山路上,怪叫连连,笑声不断。
到了山下集市,虽然是个很小的集市,倒也热闹。先去到启老爹经常送药材的店里,把启老爹准备好的药材交给店主,结过帐,辞别店主,把要买的东西买好,再带着启肖四处玩耍。
启肖年幼,看什么都很稀奇,也因启老爹并无多少钱财,很少给他买那些零食与玩意,所以,当他看到一个卖糖人的小贩时便走不动了,眼馋地盯着那一个个微妙微肖的糖人在阳光下闪着晶莹诱人的光芒。
我一笑,问:“这糖人多少钱一个?”
那小贩笑容可掬地回道:“一文钱两个。”
我把钱递给他,对启肖说:“肖儿,你喜欢什么样的自己挑吧。”
启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可爱的小脸似惊又喜。
我拧了拧他的脸蛋,笑道:“快挑啊。”
启肖大喜,赶紧挑了两个,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最后,递给我一个,说:“叔叔,这个是你的。”
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道:“叔叔不要,这都是给你的,拿着吧。”
启肖高兴地脆声道:“谢谢叔叔。”
看着小启肖即兴奋又小心的模样,很是心疼,这样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跟着年迈的爷爷生活真是可怜,如果哪天启老爹不在了,那他岂不更是可怜?
抬着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便问:“肖儿,你饿了没有?”
启肖只顾着手中的糖人,没听到我的问话,我又问了一遍,他才抬头冲我笑笑,说:“叔叔已经给肖儿买了糖人,肖儿就不吃了,叔叔自己吃吧。”
我失笑,带着他在一家面摊前坐下,对摊主说:“来两碗面,多要点浇头。”
摊主高声唱道:“好咧,两碗面,多要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