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睡中令我最快乐的事便是那琴声,虽然我不懂,却也能听出弹琴人的功底很深,每次琴声响起,我都禁不住心情愉悦,琴声消失时,我便又将自己隐藏在意识的最深处。
我听到有人在我身边说话,我不想听,却又挡不住有那一两句飘进耳朵里。
“公子……他在笑。”
……
“……没有求生……意识……只有……死……”
“……不知道……何人……”
……
我明白他们是在议论我,对一心求死的我来说,被救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齐王这具本就没有恢复过来的身体在水中浸泡后又雪上加霜,即使现在是炎炎夏日,也依旧冰冷至极,那浸入骨髓的寒冷让我止不住的颤抖,直到有只温软的手握住我的手,一股热流自那手中源源不断地送进我体内。我本想挣脱,却没力气,而且,这热流进到我体内,把那让我痛不欲生的寒冷驱散,倒让我舍不得放开。
只是,那手终于还是放开了我,我虽然不想,却没办法阻止,不久,又陷入昏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我睁开眼时,透过窗棂的如水月光正静静地伴着我。我动了动手臂,还行,可以活动,想起来,却浑身酸软。
真是欲哭无泪,如果知道是谁救了我,我非感谢他祖宗八代。
心中不断诅咒着,开口唤着:“有人吗?”
喊了几声都无人应答,真是有够倒霉,连清醒也都在夜深人静时醒来,这个时候人人都在睡觉,哪里有人来关注一个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病人?
无奈,只好强撑着慢慢往床边移动,等我艰难地坐到床边时,已是满身大汗。喘息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抖着手解开裤子,洒在了床前。
重新瘫倒在床上,夏夜的温度,没多久便让屋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异味,令我羞愧欲死。早知道会落到这一地步,还不如呆在齐王府里乖乖地做那个事事有人照顾的齐王,我这是何苦啊。
终于等到天色渐明,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我紧闭着双眼,静等接下来的羞辱。
“什么味啊?这么冲?”
“啊!”
屋中响起两声惊叫,接着有人生气地叫道:“这人怎么这样?在屋里净手,不知道有恭桶吗?”
“就是,再怎么也不能撒在床前啊,公子怎么救了个腌臜人?”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老娘我稀罕你们狗屁公子救我,害我没办法自由继续受罪我都没说呢,还把我一人丢在一旁,喊了半天也没喊到人,不是老娘苦苦挣扎,怕都要撒在床上了。
睁开眼,狠狠地瞪着出现在屋中的两个仆人,那两人正在嘀咕,忽见两道凶狠的目光对着他们,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滚!”
我吐出一字,两人脸色煞白,呆了片刻,争先恐后地跑出屋子。
我挣扎着坐起来,静等着他们喊人来把我扔出去。
没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伴着两人的饶舌:“琴管家,您看这人是不是活腻了,把他扔出去得了。”
房门一响,那两个仆人拥着一个花白胡子老头出现在眼前。我冷漠地盯着他们,那老头对屋中的异味恍若未闻,上下打量着我,拱手道:“公子昏睡多日,终于醒来可喜可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家在哪里?待公子明言,老夫自差人前去公子家中报信,想来公子家人也在为公子担心。”
我冷笑:“多谢你们好心救我,我已无家人,你们从哪里把我救上来还请把我送到哪里去,就感激不尽了。”
那老头一愕,却笑道:“公子说笑了,这样吧,待我家公子起身老奴回禀后请我家公子再与公子商谈。”
我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如今我倒成了一个听凭他人处置的人犯了。
那管家见我不出声,便对那两个仆人道:“你们另给公子打扫一间客房出来,再送些饭食。”
那两人不敢违抗,自去准备,管家转又对着我笑道:“还请公子稍等,我去看我家公子可有起床。把公子的请求诉与我家公子。”
我无言,看到管家的眼中闪出疑惑的亮光,脸微微一红,艰涩地道:“劳驾,帮我一把,我没力气站起来。”
他这才恍然,忙上前二步扶着我,我挣扎良久,才站了起来,整个人都快趴在了他身上,我抖抖索索地迈出一步,汗下来了。
管家也有点喘,齐王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再瘦骨嶙峋也是很沉的,最后,他苦笑道:“公子,您先请稍等,待老奴再唤两人来掺公子。”
我大汗淋淋,气喘吁吁地只好点头。
管家把我放回床上,忙出去唤人。而我累得头晕眼花,不由自主地又躺倒在床上,禁不住悲从中来,难道我真是上辈子做尽坏事的陈世美?所以,我现在要为前世的罪孽而受累?即使我逃过一世,却仍然躲不过。是谁多管闲事救我,八成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所以你阻挡我逃脱这种惩罚,好,只要我不死,我跟定你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叫你好过的,等着吧!
恨恨地把眼中流出的泪拭去,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片刻,管家带着两个强壮的仆人进来,他们上前把我抱了起来,我对管家说:“管家,我要见你们家公子,麻烦你通报一声。”
管家应了一声,道:“公子请放心,老奴这就去。”
他们把我抱进另一间干净的客房,这次,管家特地吩咐这两个仆人随身服侍,不得远离,以免我有事唤不到人。
见他如此周到,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管家歉意地道:“是老奴思虑不周,叫公子受委屈了。”
我苦笑:“管家不必客气,多谢你费心了。”
管家忙道:“公子折杀老奴了,公子的药就快煎好,一会就有人送来。”
我点点头,没说话。
他又交待了两句便离开,我唤那两人过来扶起我,强撑着下地行走,那几个月来的努力让湖水一泡又全部白费。
当人把药送来时,我浑身已经湿透。闻着药味,我知道是益气补血的,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请他们帮我弄些水来清洗一下。
泡在浴桶里,如果不是有人在身边,我真想一头扎进水中把自己闷死。
他们服侍我擦干换好衣服,端来粥饭,手拿着汤匙抖得不成样子,服侍的仆人忙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喂我。
强忍着泪意,不去看他眼中怜悯的目光,把粥饭吃光。
吃罢,他们收拾好,我静静躺在床上,等着见那个“救命恩人”。
第十五章
就在我等得昏昏欲睡时,终于,管家来了,笑着对我道:“公子,我家公子请公子园子里相见。”
我精神一震,笑道:“有劳管家了。”
管家笑道:“公子不用跟老奴客气。”
仆人把我抱到屋外,台阶下放着一张软兜,把我放进软兜后抬起便出了客房的院子。我趁机打量了一番,见这院子虽然不如齐王府,倒也精致,楼台亭阁错落有序,看得出主人的品味很高。
我问:“管家,请问你家公子怎么称呼?”
管家笑道:“我家公子姓琴。”
“哦,秦公子。”
管家笑了,说:“我们公子是琴棋书画中的琴,非是三人禾之秦。”
我奇怪,怎么还有人姓琴?百家姓中有这个姓吗?转念一想,圣一开始我以为是他的名字,哪知道他就是姓圣,圣也不在百家姓之中,看来这个世界跟以前的世界还是有不相同的地方。
就在我胡思乱想中,被抬进了园子里,刚进园子,便听到叮叮咚咚的琴声,琴声悠扬和缓,竟是我在昏睡中听过的。我不再说话,沉浸在悦耳的琴声之中。直到视线里出现一个亭子,亭中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我们从容挥洒着手臂,我忙示意他们不要再向前,几人都禀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他。
终于,一曲结束,那人回过身来,笑道:“客人来了,怎么不请近前一坐,琴管家失职了。”
声音竟是那样悦耳,琴管家忙叫人抬着我往前走,我笑道:“琴公子好高明的琴技,是我怕惊扰了公子的雅兴不让他们近前,公子可是错怪了琴管家。”
等到了亭外,仆人把我抱进亭中放在一旁准备好的软椅上坐好,我这才抬头打量我的救命恩人。待看清他的相貌,我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叫道:“是你!”
随即腿一软向地面扑去,哀叹又要跌个鼻青脸肿。琴公子被我的惊叫吓了一跳,不过反应倒挺快,一伸手,把我拦腰抱住。闻着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我不禁面红耳赤,心跳如擂。
琴公子把我放到椅子上,对着我不解地笑问:“怎么,公子见过琴某?”
我紧紧盯着他,又揉了揉眼睛,不错,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那个美得不象人的南天尊使者——梦琴使者,他不是神仙吗?怎么也到了人间?或许是又有了什么新任务?如果是他,那真是太好了,怎么说他都是神仙,看到老相识的份上请他帮我一把,不会不同意的吧。
我刚要说话,一想旁边还有人,便干笑两声,道:“琴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琴公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抬手示意管家等人下去,见他们都走了,我才高兴地问:“哎,梦琴使者,你不认识我了?我就是那个倒霉鬼柳瑜啊!”
琴公子膛目结舌地看着我,我以为他还是没认出我来,就笑道:“你是不是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认识了?唉,一言难尽,我被那个小气鬼算计,看什么时间通道,没想到被骗到这个世界来,更倒霉的是上了这个烂人的身,弄得不死不活的,麻烦你,看在我曾帮过你同行的情况下,你也帮我一回可好?”
琴公子呆了一会,上前两步,把手放到我额头上,皱起眉头,自语道:“不发热啊。”
我一怔,他又抓起我手腕,按在脉博上,我明白了,他当我在发烧说胡话,我气极,甩手道:“我没发烧,很清醒,说实话,你帮是不帮我?”
琴公子放开我,笑道:“这位公子,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梦琴使者,我姓琴,名幕罗,琴幕罗。”
我呆了一呆,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说:“麻烦你走进一些。”
他闻言淡笑着走近两步,我怔怔地望着他,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气质,他怎么会不是?或许,他是为了执行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事不肯告诉我?哼,你们这些神棍,就好这口,你以为你不肯承认,我就不认得你?怎么说,我也算跟你们神仙有过那么一丁点的关系,这回我赖定你了。
想到这,我满脸堆笑,道:“啊,真不好意思,真是我搞错了,琴公子,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
琴公子有点摸不着我变幻莫测的脾气,疑惑地看着我,道:“琴家是牧州的粮商,不知柳公子家在哪里,如何落入水中?”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不由怒目而视,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老娘早就自由了。见他惊愕地看着我,忙扯出一丝笑容,垂下眼帘,故作悲伤,说:“我本是一大户人家的二公子,因父母疼爱,惹得大哥不快,暗中害我成了这个模样,他还不放心,趁着家父不在,偷把我扔进水里,幸得琴公子搭救,不然,柳瑜就成了枉死鬼城中的一员。”
琴幕罗半信半疑盯着我,我一想起自己还魂后所受的罪,禁不住眼睛一红,说不下去了。
琴幕罗一拍桌子,怒道:“天下还有如此丧尽天良的畜牲,真是枉为人兄。柳公子,你家在哪里,我琴幕罗去为柳公子讨回个公道。”
我忙拉着他,说:“千万不要啊!”
琴幕罗盯着我,问:“为何不要?放任这样的恶徒在人世那天理何在?”
我垂着头,不敢让他看我的脸,一手捂在脸上,半晌才道:“家父家母年老多病,如果知道家兄如此兽行只怕承受不住,再说,我如今已是这般模样,家中只有依靠家兄,如果家兄再有事,想我柳家就要一败徒地了。”
“那,以柳公子有何打算?”
琴幕罗的声音轻飘飘地说着。
我语塞,这个该死的,人家电影电视里救人后不都主动留下受害者给人家一个安身之处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反成了这个样子?
咬着牙,我沉痛地道:“当我知道自己成为一个废人时,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就是家兄不扔我下水,我也不打算苟活,如今……唉,倒连累了琴公子。”
琴幕罗道:“看来,倒是琴某好心办错事了。”
我差点跳起来大骂,不是你这个衰人多事,老娘早解放了。故意用手使劲揉着眼睛,悲切地道:“不管怎么说,瑜还是很感激公子救下瑜残命一条。”
好一会,我才听到琴幕罗发出一声浅笑,里面有说不出来的意味,我愕然,抬头看时,见他那美的不象人的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对我道:“既然柳公子已经无家可归,那便把琴府当成自己家吧,反正琴府也不怕多张嘴吃饭不是?”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叫不怕多张嘴吃饭,敢情当我是骗吃骗喝的骗子吗?
“呵呵呵,琴公子,不好意思,瑜饭吃的倒不多,药倒是少不了,还有,随时都要有人在身边使唤,天冷时还要有男人陪着睡才行。”
怒火在心中一点点积累,我尖声说着。不出所料地看到他漂亮的脸蛋泛起红晕,心下大快,接着道:“当然,如果琴公子怕麻烦,还是把我送回到原处,这样,大家都省事。”
琴幕罗厌恶地看了我一眼,沉声道:“琴某既然救了你自然会善待与你,合理的要求断不会为难,至于其他,恕琴某无能为力。”
我冷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合理要求?你可知道我失血过多没有男人身上的火气陪着不要说冬天,便是秋天的温度也要冻死我,你当我有何目地?哼,看不出,美貌无双的琴公子会有如此诸多想法,倒叫瑜难以置信。”
看着琴幕罗气得俊脸铁青,一股快感涌上心头。忽觉一股尿意涌到下肢,这下子我脸红了,可是我动不了,周围除了琴幕罗再无其他人。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只好道:“琴公子,麻烦你,我要小便。”
琴幕罗膛目,我急了,难不成又要叫我撒在当面?
“快点,我快撑不住了。”
琴幕罗怒视着我,我大怒:“你不嫌我弄脏你的地盘,我就撒在这里了。”
说着便去解裤子。
琴幕罗怒哼一声上前把我抱起,纵身一跃,到了一旁隐蔽之所,我迫不及待地解开裤子释放。琴幕罗别过脸去,靠在他身上,看到他耳朵都红了,我系好裤子,恶意地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家同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所不同的只是大小不一而已。”说着还在他耳根处轻轻一舔。
霎时间,我身子一轻便看到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紧跟着身体一震落在了地上,这下子差点要了我的命,半天喘不过气来,头痛如裂,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感觉自己象是一只小船在狂风肆虐的大海上不停颠簸、翻滚。一忽儿被浪头顶到了半空,一忽儿又飞速降落到渊底,我慌乱地乱抓乱扒,好想抓住一样东西把自己固定住,不要再晃动,可我什么也抓不到,我张开嘴,想要呼救,却感觉口中喷出一股东西,瞬间,有一丝清醒,似乎看到几个人影,我想喊,却喊不出声,只觉得口中不停地在喷吐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