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降风————飞砖
飞砖  发于:2009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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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吧,你有带在身上不是麽?”闭上眼,岑冽风吩咐道。
司徒未央如他所愿解下腰间的白玉笛──从最初那次演奏後岑冽风就把这笛赠送给了他,所以他一直随身携带著。
悠扬的笛声在月下的庭院中飘溢而出,岑冽风慢慢享受著这份久违的清雅。
庭院内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从西厢的一间阁楼上传来的怨毒眼神。
翌日送走了急著要赶去北溟的凌霄,司徒未央这些日子以来的忙碌终於告一段落。
全部事务移交回岑冽风手上,虽然他还是帮忙著处理其中的部分,但是总体上已经轻松了很多。空闲下来时,他终於有时间回顾一下自己来到这个东溟以後的生活。
时间过得真快……
跟随岑冽风的日子,不知不觉中已经快过了半年,这半年的相处,从最初的磨合到现在的默契,时间在暗地里改变了很多东西,而他甚至还来不及找寻其中的踪迹。
但是现在和岑冽风的关系愈加亲近,他心里的一个疑问就愈加地浮现出来──他虽然已经把岑冽风当友人看待,但是岑冽风呢?他怎麽看他?
自己在对方眼里算什麽──战俘?不,他的行动从未受到过任何限制;军师?也不对,军师的话,没有义务陪岑冽风逛街或闲聊;朋友?岑冽风似乎也没有流露出过这样的意思啊……
想到这里时,司徒未央忽然回忆起昨天夜里岑冽风看自己的眼神。
他那时本来是在专心的吹著笛子,後来因为感受到一边的目光,所以才会转过头去。
然後就迎上了岑冽风的眼神。
那样专注,那样温和。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岑冽风这样的眼神,岑冽风的这种神情他在对方回来的那天就已经见到过,但是却是第一次直视。
那一瞬间他几乎脸红起来。
一边嘲笑自己怎麽像女孩子一般,另一边却忍不住受到岑冽风眼神的影响。
那样珍惜的目光,他只在娘还在世的时候从她的眼中看到过,但是那其中的意味和岑冽风的情绪似乎又是不一样的。
司徒未央不知道该怎麽表达,但是那种眼神让他一瞬间感动的同时却也觉得很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不安,但是灵魂深处传来的呼声却是绝对不会错的。
“……究竟你对我……是什麽样的心情……而我呢?”心烦意乱地合上桌面翻开的书籍,司徒未央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
他以手抓紧衣襟,慢慢蜷缩起身子。
痛楚如同雷电一般来得迅速,却也消退得很快。
但是虽然只是片刻的时间一切就恢复寻常时的样子,司徒未央抹去额头滑落的冷汗,却无法把刚才的那份痛苦当成是梦。
自己的身体中有什麽东西正在慢慢的改变,而他却完全不知道原因。
窗外的天空开始乌云密布起来。
司徒未央想掐指计算,得到的结果却是混沌一片。
未央啊……你要知道占卜师不能卜自己的命,也不能够把卜到的命运直接说出来……
多年前师傅的话语在耳边回荡,司徒未央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敲门声就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公子,有个奇怪的人说要找你。”
雷连的声音隔著一扇门传来,一时间听起来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司徒未央勉强打起精神应了一声:“请对方进来吧。”
雷连表示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整个房间寂静得像在另一个世界一般。过了一会,有人没有经过任何通报地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司徒未央抬头对著对方微微一笑──
“师兄,好久不见。”
站立在门口的男人眼神很冷,气质也很冷。整个五官如同花岗岩刻成,严肃无比。他对司徒未央的话只是略微点头,连话也没说一句。
是一个感觉像花岗岩,实际上也和石头一样沈默的男人。
司徒未央转动轮椅给对方倒了杯茶。
男人的目光在他的脚上停留了片刻,依然没有说话。
司徒未央知道对方在为如何开口而烦恼──这个男人,也是他的师兄──元昊阳没有事情的话是绝对不会主动找任何人的,他总是喜欢独自隐居在偏僻的荒山野岭之中,所以才会被称为“翔龙隐者”。
所以司徒未央也知道,对方这次特意来找自己,必定有事所求。
而且那件事,或许会要司徒未央付出不小的代价。否则元昊阳绝不会犹豫著怎麽开口。
但是他不说,司徒未央也不急。
两个人坐在房间里慢慢喝著茶,维持著一种微妙的寂静。
“我今天来,是为了向你借一件东西。”终於,等元昊阳饮尽杯中茶後,他开口了。
司徒未央却不问他要借的是什麽东西。
“是为了谁?”似乎已经明白对方想要借的是什麽,司徒未央眼睑半闭地询问更让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元昊阳没有回答。
司徒未央的眉眼微微一动,笑了。
“灵宇?我没想过你也会有人陪伴,而且还是你主动收养的人。”
此话一出,元昊阳有些动怒地皱眉。
“未央!”他知道他有读心的能力,但是却不喜欢他把这个能力用到自己身上。
“抱歉,是无意识的……”司徒未央苦笑,有这种异能非他所愿,他还宁可自己平凡到不能更平凡。“你要的是‘火阳’吧?”
“火阳”……当初他们俩仍在师门之中修行时,师傅曾经分别交给两个人一份宝贝。能破任何法术的火阳,和能够续命的水月。
元昊阳点了点头。
对於这个要求他如果不是迫於无奈,根本不会提出来,只因为他知道要取出火阳,司徒未央需要付出多少的心力。
对方却笑得云淡风清地闭上眼。
一股奇怪的气流开始在司徒未央身边汇聚,他的全身随著时间流逝慢慢地透出朦胧的红光。接著,那道光芒开始在他的两掌间凝聚,慢慢变成有形的东西──一块琥珀色的,半透明的凤凰玉佩。
把东西交给元昊阳,他的脸色青白,呼吸也有些不稳。
“火阳”是已经融进了他体内的东西,等於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今重新拿出来,疲惫和痛楚都不是言语所能形容。
“你……”
“没事的,只是有点累。”司徒未央勉强一笑。“师兄不是还要用这个去救人麽?早点启程吧!”
元昊阳淡漠的眼睛里面因为听到他的那句“救人”而有波澜动摇了一下,他仔细收好“火阳”,转身开门。
“这个府里潜伏著灾星,不出半月必然生变。”临走前元昊阳的这席话算是对司徒未央的回礼。“代我告诉冽风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语毕,元昊阳的身影凭空淡去,终於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变得空无一物。
司徒未央摇头叹息──
既然要别人转达,那麽亲自和自己的朋友见一面又何妨?师兄果然还是不懂得怎麽与人交际啊……有机会的话,他真想看看会让对方不惜来找自己帮忙的人,究竟如何。
笑容到一半就收敛起来,只因为他想起了元昊阳留下的那句话。
灾星……吗?该来的终究还是会到来吧,宿命,毕竟不是人类能够轻易反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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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後插花:
G:登场人物似乎越来越多了……=v=
未央:而且剧情也越来越混乱呢^ ^
冽风:你究竟想写些什麽?
G:不知道……别问睡眠不足的人这种问题……||||
(由於某人要补眠所以这次的插花就让我偷工减料吧|||然後……谢谢大家支持,比预想当中更早突破1000的键阅数呢\(^O^)/,当然如果票数也比预想高就更完美了kukuku~~踢飞)
第六章
自之前连续的袭击之後东溟王府大约沈寂了十数天,时至秋末,快要进入冬天时情况突然生变──迎春失踪,同时下落不明的还有王府中的东溟军布防地图。
此事一出,立刻把整个王府闹得沸沸扬扬。
岑冽风一边指示著封锁消息,一边与司徒未央彻夜讨论。
到了迎春失踪的第三天,两个人终於有了休息时间。
司徒未央的面容有些憔悴,以手支额叹息了一声──
“地图失窃倒也无妨,因为我事先已经把真正的布防地图换过了。但是春小姐在府里住的时间也不算短,对於我军的情况摸透了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你认为她能做得了什麽吗?”岑冽风抿进一口茶,微微冷笑。
“可以的话,我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他转动轮椅来到门前,庭院里面已经满是枯黄的落叶。“东方大战才刚结束一年不到,百姓的民心方才安定下来,如果这个时候再起兵戈……”
“即使你在这里想破头也是没用的。”岑冽风也走到门边,一起向外眺望。“迎春不是笨蛋,三天了还没能把她抓住,算来她也该躲到安全的地方了。”
当初这个女人接近他时他就已经看出对方另有目的,不过倒是没想到迎春这麽没有耐性。即使如此,他还是要承认对方有点头脑,只可惜毕竟是目光短浅,难成大事。
“入冬以後开战是兵家大忌,如果空楼皇帝还有点判断能力的话,要出事至少也要等到明年春天。”而那个时候他大约早就解决掉麻烦了。
“怕就怕他没有判断能力。”
司徒未央苦笑回答,没有再细加说明。
对於东溟以及周边各国的情况,他因为自幼在这里长大所以要比岑冽风清楚情况──那个空楼皇帝与他那已死的父皇根本是同类的昏君,而且最糟糕的是,司徒未央的父皇昏庸无能,也胸无大志,尚不至於给周围的人添多大麻烦;空楼皇帝却是一个既无能,又野心十足的人。
因此战争如无意外,必然在今年冬天就会爆发。
“还是早做准备吧……”淡淡地呼出一口气,深秋的气温已经逐渐下降,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精神也越来越差。
岑冽风打量著司徒未央的脸,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司徒未央的脸色较之以前难看了很多,但是又不见对方有生病的样子,即使找来医生看诊,得出的结果也都是没有异常。
岑冽风出於无奈只能盯住司徒未央多吃一些能够进补的东西──随著时间推移,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越加暧昧,但是因为周围的人都没放在心上,两个人也一直有著要操心的事情,所以就谁也没有戳破这层薄纱。
现在他们彼此在对方心中的位置,等同於已经默认。
东溟塞外,空楼国的皇城终於近在眼前。
迎春拉紧斗篷走入城中,对於这次的擅自出逃她早已有所觉悟,到了父皇面前免不得要挨一顿责骂。反正……那个所谓的“父亲”也从来没有把她看在眼里过。
怀中揣著从岑冽风的书斋中偷出来的地图,这是她能够顺利回国进宫的唯一保证,是她的救命符。
迎春手里紧握著那张地图,心跳得很快。
这是一场赌局,她如果败了就只有一死了。
抬起头看著皇位上正以不耐烦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父皇,她慢慢开口──
“父皇,我考虑过了,我愿意照您提议的计划去做。”当初空楼皇帝让她即使当侍妾也要呆在岑冽风身边就是为了今天──若岑冽风肯立她为妃,那当然万事大吉;反之如果岑冽风完全不把迎春看在眼里的话,那就要由迎春去盗取东溟军队的情报。
而现在,事情终於走到了这一步。
迎春掏出地图双手呈上。
“这是女儿离开东溟府时偷到的东溟布兵图。”看著空楼皇帝眼里掩盖不住的兴奋,她只觉得愚蠢。“但是或许这张图纸有假,我认为应该多等待一些时日再作打算……”
空楼皇帝猛地一摆手打断她的话。
“朕自有分寸,再说……说不定还用不著朕出兵,那个岑冽风就会先被玉照国自己的人灭掉了,哈哈哈!!”
乍听到这个说法,迎春猛地抬头,满眼惊愕。
难道说与之前袭击岑冽风的水云宫勾结的是自己的父皇?这麽说来,她这次回来确实在宫中看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水云宫为什麽要帮著别国攻打玉照?是因为他们也有他们的野心,还是谁和岑冽风结了怨,打定主意要他死?!
她虽然背叛了岑冽风,但是爱他的心却依然不改,想到有人要置岑冽风於死地,迎春刚刚下定的决心又动摇起来。
她该怎麽办?她不要岑冽风死,至少不许他死在别人的手上!
迎春匆匆辞别空楼皇帝,出了正殿的门就慌忙提起裙摆跑回自己的寝宫,在布条上写了几句话,绑到鸽腿上把消息送了出去。
一滴水珠从屋檐上滑落,掉进地上的水洼里发出细微的轻响。
司徒未央因为这个声音而缓缓睁开眼睛,他一向浅眠,很容易被惊醒,但是他今天醒来时却意外了一下──岑冽风何时进到他房中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男人正站在桌案後面看他空闲时随手写的诗词。
“……有事麽?”
岑冽风明明是打搅别人的那一个,偏偏还先声夺人起来。
司徒未央苦笑了一下。
“这是我想问的。”既然连对方进来了多久都不知道,他也懒得匆匆忙忙地整理凌乱的衣服,只是慢条斯理地坐起来。“王爷你这麽早到我房里来有事麽?”
“冽风。”
“咦?”
“以後叫我冽风。”岑冽风把手中题有司徒未央名字的书画放下,淡然地交代著。
“知道了……那麽,冽风你找我有事吗?”话题被拐开他也不愠不火,重新又问了一遍。
“没事。”
这个回答让屋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一个人不经别人同意就大清早跑到别人的房间里面,而且理由居然是“没事”。这样的回答……如果对方不是岑冽风的话,大概要被人理解成是故意找茬了。但是因为是岑冽风,所以这一切又变得合理起来。
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和感受。
虽然他近来逐渐有了些改变,但是骨子里的狂放不羁却从来不肯消磨半分。岑冽风很狂,狂得就像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地盘一样。
司徒未央为自己的这个联想微微一笑。
如果岑冽风知道他这麽形容他的性格,会怎麽想?大约这男人也只会冷冷地笑一下说“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只是忽然想问你一些事而已。”岑冽风这句话过了一段时间才接在刚才那句“没事”之後说出来,但是却合理得好像这两句话从一开始就是连著说的一样。
司徒未央的表情很好奇。
岑冽风会有什麽问题想问他,实在是件让他料想不到的事──莫非是边关哪里又出了问题?
“你会回答我吧?”
司徒未央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终於微笑回答:“会。”
明明气势上就在说著不许别人拒绝,但是岑冽风这形式性的一问还是让司徒未央很高兴,这至少表示对方在问话时是有考虑到他的心情的。
“为什麽你会姓司徒?”
他的第一个问题就叫未央难以回答──弈国的国姓是“宇文”,司徒未央作为原弈国的皇子,姓氏却完全不同。这个问题虽然很让人在意,但是因为长久以来都没有人问过,他也就慢慢忘记了这个名字曾经给他带来多少的不愉快。
“……”沈默很久,司徒未央才半认真地回答。“因为‘司徒未央’比‘宇文未央’好听。”
岑冽风愣住。然後他忽然大笑起来。
岑冽风很少大笑,所以他这一笑反而吓到了司徒未央,以为他是为自己的回答而气疯了。
“真是好答案。”岑冽风笑够了,这才停下来说道。
他神情愉悦,倒是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这在以前的岑冽风身上是无法想象的。
“你不想说的大可直接告诉我‘不想说’,没有必要勉强。”
司徒未央只是淡淡地笑著,那笑意中有几分惆怅,有几分决然。他眼神迷离如在梦中,岑冽风看了他的神情,忽然莫名心痛──他不知道“司徒”这个姓氏对对方而言有什麽样的意义,但是至少从现在来看,那对司徒未央而言绝对是一个痛苦的理由。他却在不经意间用好奇撕开了对方的伤口。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就在岑冽风几乎要收回自己的问题时,司徒未央突然开口了。
岑冽风见过司徒未央的很多表情──超然的、静寂的、沈著的、愉快的、担忧的、疲惫的……但是没有一次见过,司徒未央的表情像现在这样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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