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铺上的人发出轻声的呜咽，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妖急忙挣开菲亚斯的手臂，俯身做到床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颊，“洛法，醒醒，洛法。”

黑发的青年挣扎着挣开眼睛，迷惘的望着妖，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他身后的菲亚斯，“我记得你，”他说，他的神色显得很平静，“从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我，一定要记得你，她总说，我就是为了你而降生的……”他忽然望向菲亚斯，眼神中透出些许的恐惧，“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可怜兮兮的说道，满眼的哀求。

菲亚斯微笑着握住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告诉我，你母亲是谁？”

洛法望着菲亚斯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的说道，“月，神无月。”

“神无月？”菲亚斯微微有些茫然，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名字陌生不代表人也会陌生，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出所有隐藏在人类当中的天界存在，但问题是，他却没办法一一得知他们的人类名字，就像他知道一个名字，却不知道那个人的任何特征一样，想凭自己的力量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当然，对于他来说，也许大海捞针还会容易一点。

洛法忽然从铺上跳了起来，惊呼了一声，“啊……！小黑！！”接着就往外冲去。

小黑……？是外面那头黑龙吧？菲亚斯的额头上挂下两条黑线，这起名字的水平……看着青年如风一般的卷出帐篷，菲亚斯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真的很像啊……

“这是怎么回事？”艾萨后退的一步问道，省略了太多的结果是被洛法给华丽丽的无视掉了，“那个，”不得不拽住一脸幸喜的洛法，指了指他眼前的黑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小黑啊！”洛法困惑的侧着头，认真的看着艾萨的脸，然后渐渐的露出恍然的表情，他是聪明的孩子，“我不知道，从我出生开始，小黑就在我身边了，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忽然抬起头，像是在审视着什么，然后轻声的问道，“你不会去告密吧？”

“你是偷跑出来？”艾萨随口接道。

却没有想到，洛法的反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忽然向后退了一大步，三下两下跳上了黑龙的头顶，“小黑！我们走！”但是这一次，黑龙并没有响应他的命令，只是抬了抬头，将他送到了下面的此刻无法攻击到的高度。

“死去的巨龙，有他们该去的地方……”艾萨说道，“就算尸骨不能回去，灵魂也该回去，那个方向……”艾萨指着正西方，“那里，你也能感觉到吧？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你回去……”

他轻声的说着，黑龙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你让开！”洛法皱起了眉，他的神情开始认真了起来，力量从身体里涌现出来，禁忌的力量，那么熟悉的力量，菲亚斯的眉也皱了起来，他看到洛法举起手，张开的五指间浮现出一柄银色的长枪。

菲亚斯并不担心艾萨，洛法再强，作为人类来说，那力量还是有限的，无法同身为巨龙的艾萨相比，更何况，笼罩着整个山谷的怪异结界已经被撤去，凭借巨龙身体的强悍，仅仅是那么几分钟，艾萨就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力量。

佛罗里格斯张了张嘴，刚想要出声阻止，却被菲亚斯拦住，他看着菲亚斯，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只得沉默了下去。

而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仅仅的攥着菲亚斯的衣角，直到指尖泛白，他的神色是平静的，只是被压抑着的、有些错乱的呼吸出卖了他内心的惶恐。

一场斗殴几乎是在所难免，菲亚斯漂亮的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虽然并不是灭神，但他依旧在那柄枪上到一丝自然的力量和一丝黑暗的力量，不可能是自己，布拉德也应该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那么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么？心下苦笑，那些孩子并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他觉得更为难啊……

“洛法。”天空中想起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啊～啊……啊……陛下也在呐……！”那个声音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出一连串夸张的惊呼，紧接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菲亚斯的面前就多出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哇……真的是陛下耶！！”

菲亚斯有点头痛，又有点宠溺的揉了揉面前女子的脑袋，微笑着叫出了她的名字，“茉莉。”

“母亲大人……”洛法缩了缩脖子，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他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手臂无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身体，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黑龙的头上，僵直的身体似乎在发抖。

茉莉就是神无月？！

菲亚斯总算有些明白了。

茉莉没有理会洛法的呼唤，而是黏在菲亚斯的身上，用小孩子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期盼着大人表扬的目光望着菲亚斯，在他耳边厮磨道，“这个礼物喜不喜欢？！”

菲亚斯犹豫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是喜欢的，只是更多是为难，因为他不知道该把这个孩子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取代西维尔，那是不可能的，或者仅仅是当作一个代替品？那太不公平了，就算他只是茉莉创造物，那也是有思想、有感情的生命，肆意的伤害无辜的人，他做不到……

“喜欢就好！”茉莉并没有注意到菲亚斯眼中的无奈，有些自豪的说着，“虽然不是小西西，不过也可以凑合啦！您不知道，我为了弄出最接近的容貌而算计布拉德大人，可是算计的很辛苦呢！”

菲亚斯很想告诉她，感情不是游戏，可是他终究只是苦笑了一下，他就是太纵容他们了，所以才会让茉莉如此肆无忌惮，连布拉德都敢算计？！可是他就是不忍心责骂他们，那些孩子总是一心一意的想要让他快乐，他们漫长的生命并没有教会他们人类复杂的感情，但是他知道，只要看到他的微笑，这些孩子们就会露出幸福的表情——因为不懂那些复杂的感情，所以他们才是最幸福一群吧？！

“对了，”茉莉围着菲亚斯转了一圈，似是不在意的将妖挤到了旁边，“神无家的分部就在附近，去我那里做做吧？！”看菲亚斯犹豫不决的表情，茉莉晃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神无虽然排在第四，但好歹也是足以影响整个大陆决策的大世家，我为了坐上族长的位置，可是颇花了一番心思呢！”

菲亚斯无奈的点了点头。

茉莉窃笑着，这才有空去看洛法，她只是勾了勾手指，就将个子比她还要高出不少的青年拎在了手里，不顾洛法受惊的表情将他推到了菲亚斯的怀里，带着一丝可爱的神情，用恶狠狠的威胁道，“如果被退货的话，你就去陪你的无心大婶吧！”

菲亚斯拉过洛法，在茉莉的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还不带路！”洛法的编号是16，如果说不满意的作品全部推给夜姬无心的话，他能够想象他们的下场，也难怪洛法会害怕了。

茉莉委屈的嘟着嘴，那眼神哀怨犹如被喜新厌旧的主人抛弃的小狗，可惜菲亚斯不吃她这一套，只得狠狠的瞪了洛伐一眼，算是报复，然后指了指方向——她和菲亚斯都并非人类，带这么几个人瞬移，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050. 昂贵礼物

“月小姐好！少爷好！”跟着茉莉进了希尔庄园，一路上总是不断有人向茉莉和洛法行礼，茉莉自是不用说，洛法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偶尔点一下头，到时颇有些贵族的架势，只是在步伐上始终小心的与茉莉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呐！这里就是我的实验室！”茉莉指着眼前看起来如同荒废的鬼屋的建筑，像菲亚斯介绍道，白石的建筑被无数的绿色的藤曼缠绕郁郁葱葱的，像是没有上百年根本无法形成这样的规模，但是菲亚斯知道，以茉莉的能力，只需要一天就可以让植物形成如此的规模。

似乎……天界那些女性的性格都不怎么正常啊……佛罗里格斯心里想着，他所接触到的人，也就是夜姬无心和茉莉而已，不过，前一个是标准的女王，至于后面这一个，大约可以算是试验狂人吧？虽然这些事情对她而言算不上禁忌，不过为了试验，将整个神无家族收归己用，实在是有些疯狂了。

茉莉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的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佛罗里格斯，后者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迅速的低下头去。

“到上面来坐吧！”只是一瞬间，茉莉又恢复了之前的热情，挽着菲亚斯的手臂，将他拉进了屋子，房间里面布置的相当明亮舒适，完全没有外面那种植物遮蔽了天日而产生的阴森感觉。

大颗大颗的魔晶石相互折射出璀璨而柔和的光芒，映得佛罗里格斯和妖的眼睛都有些花了——这得多少钱啊！不用说妖了，就是佛罗里格斯这样的活了上千年的家伙，也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大颗的魔晶石，他甚至想象不出来究竟什么魔兽才能拥有这样庞大的魔晶石，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些魔晶石很多都是经过打磨的。

魔晶石是一种及不稳定的物质，至少以人类的手段暂时还无法做切割，但这里的晶石却是例外，所有的魔晶石都经过切割，打磨的如同宝石，在墙壁上拼缀出华丽的图案。

“真是奢侈……”妖的神色还算平静，他到底还见识过菲亚斯的个人收藏，对于数量多到惊人的魔晶石，已经有些麻木了，妖四下里看着，并没有注意到茉莉在望向他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对了茉莉，请帮我安德里奥接来。”菲亚斯微笑着要求道，他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他比较担心的是留在外面的安德里奥，虽然他的身上有他的保护法术，但是安德里奥还是个孩子，如果是受骗上当，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他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好的，我这就派人，不，我亲自去。”看到菲亚斯如此认真的请求，茉莉也不得不拿出认真的态度，其实她并不知道安德里奥是谁，她与布拉德和艾芬克尔没什么联系，更不用说甚至抱持着憎恨感情的夜姬无心了，虽然菲亚斯说算了，但她却无法真的原谅她。

菲亚斯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在人世间生活的久，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茉莉并不是唯一的妖，在之前他就已经发现，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偶尔的对他们做出的正确决定表示赞赏，可以让他们开心很久，那么简单的幸福，他自然也不会吝啬给予。

“洛法，你跟我上来。”酷似西维尔的青年从进屋的时候就显得有些踌躇，因为那条黑龙只能待在院子里，而他似乎很不想跟它分开。

洛法望向菲亚斯，眼神中带着一些哀求——他知道这次偷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他也看得出，菲亚斯对茉莉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如果说有谁能说服母亲的话，也就只有他了，可是菲亚斯这会儿正在跟妖说着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他求助的眼神。

“洛法！”茉莉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严厉：不过是试验的代替品罢了，当真以为自己可以站到当初西维尔的高度么？！没有经过分离就敢带着实验品逃跑，这样不听话的孩子是应该受到惩罚。

佛罗里格斯听见茉莉的声音，有些不解的抬起头，不管怎么说，那孩子也称呼她为“母亲大人”呢，他凑到菲亚斯身边，想让菲亚斯劝说一下茉莉，可是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身体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忽然变得冰冷，眼角的余光看见茉莉正静静的望着他，眼中是一片寒冰！

会死？不……佛罗里格斯垂下眼帘，不再做任何努力，而锁在他身上的气机也适时的放松了下来，是不想对菲亚斯说什么么？可是这样根本瞒不过他吧？而且这会让他更困扰吧？不像承认他与西维尔的相似之处，却有没办法丢下不管。

“啊——！”屋外传来一声惊呼，是艾萨的声音，因为那头黑龙进不了屋，所以他自告奋勇的留在了外面，茉莉可以让那头龙安静下来，可是他却不愿意委屈了它，虽然她对艾芬克尔和布拉德的态度一向不好，但是对艾萨却是相当的客气，他一提出来，她便同意了。

茉莉带着洛法上了楼，所以菲亚斯只得自己出去看——那只龙的力量太强，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妖和佛罗里格斯都没办法自保。

事实是，那条龙确实暴走了，以艾萨的力量甚至也被完全的压制，如果不是因为同为巨龙而留了几分情面，菲亚斯毫不怀疑艾萨会被杀死，那头龙实在是很强，他不明白茉莉怎么会弄出这种东西，不过他还是相信茉莉的分寸的，作为最早一批诞生的妖，茉莉的实力倒是比普通的妖要强上许多。

第一件事当然是将艾萨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中，但是冲着他是艾芬克尔的人这一点，他就不能置之不理，就在他考虑着怎么控制这条龙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降下一片碧绿的光华，是茉莉出手了。

“求求您！不要！”洛法惊呼到一半就没了声音。

黑龙重重的摔在地上，被褐色的枯木一般的魔法链禁锢在地上，动弹不得，黑暗之力大量的涌现出来，却无法突破周围碧绿的光华，在世人眼中近乎无敌的巨龙落在茉莉的手中，却成了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这就是——差距。

菲亚斯抱着艾萨飞上了茉莉的窗口，以艾萨的实力来说，当然是不用他带的，只是当黑龙砸在地上扬起大片灰尘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

茉莉的房间是淡雅的白色，白色中夹杂着些微鲜嫩的黄绿色，猛一眼看上去还是白色，可是却一点也不会觉得苍白单调，反倒是隐隐的感到无限的生机，洛法跪在茉莉的脚边低声的抽泣着，很是伤心的模样。

“怎么回事？”菲亚斯放开艾萨，示意他下楼去等。

茉莉耸了耸肩，显得有些不耐，但面对菲亚斯，依旧是很尽责的做了解释，“洛法的身体源自于那条巨龙，嗯……当我找到它的时候，他已经死去了，但是因为他的灵魂充满了不甘的情绪，而使得它的灵魂无法离开骸骨。”

“我和他定下契约，我将他的骸骨与灵魂剥离，并赋予他能够回到龙墓的力量，而他则必须将他的骸骨交给我，任我处置，您也知道，禁忌之力的破坏性相当的强大，想要造出这样一个孩子，普通人的骨骼是无法承受的。”

菲亚斯静静的听着，他所创造，或者说分裂出来妖并不具备他那样完全创造的能力，只能进行小范围的改造，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的小范围。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洛法降生的时候，它却忽然与他建立起了某种联系，着让我不得不再一次进行剥离，但是那时候，洛法的年纪太小，我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了，所以一直没有进行，而这期间……说起来也怪我，当初赋予力量的时候只是随手丢了一块‘黑暗源石’，而忽略了那头龙是光明系的体制，所以自那以后，它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而且他不断的吞噬周围的黑暗力量，却又无法控制结果弄的这里乌烟瘴气。”

茉莉气鼓鼓的说着，她有着轻微的洁癖，很讨厌灰尘遮天蔽日的样子，“于是决定将他送走，虽然它很亲近洛法，但是要分开他们就必须将那种联系斩断，否则无论多远他们都能找到彼此，而就在我决定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恨恨的瞪了洛法一眼，“他却带着那头龙跑了，闹出的乱子不提，我追了两天，结果因为艾萨横插一脚，以至于我完全失去了对他们的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