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亚斯狠狠的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他是听了西维尔这么一问才想到自己的疏忽的，他也知道西维尔是想让他糗一下的，可是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会为这种事而感到尴尬或者羞赧，但在轩雨听来，大约会很不好受吧？！

菲亚斯并不了解人类的想法，但是昨天晚上他却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类、包括妖族都总是在害怕失去，所以他们希望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完全属于自己，其实不仅仅是人，神、魔、妖，甚至那位他素未谋面的“最初”恐怕也是有着如此的想法，不同的是，他们拥有的太多，所以才会不懂珍惜。

“菲亚斯……？”轩雨有些担心的望着他，眼看着他敲过西维尔忽然就没了动静，看那神色不知道去哪儿神游了，和自己在一起，就那么的无趣么？更何况他和西维尔、和妖都已经……轩雨并不知道他和西维尔之间其实还什么都没发生，昨天晚上也不过是很纯洁的抱在一起睡了一觉而已。

“嗯？”菲亚斯伸手将轩雨抱进怀里，“又在胡思乱想了吧……”只觉得他哀伤的神色让人心疼，随他将脸埋在自己颈间，片刻之后感觉到几滴灼热的潮湿——他竟是哭了。

轩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菲亚斯不可能只属于自己，却还是不顾一切的、抱着拥有一天是一天的想法，陷了进去，“只要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话是说的好，但是又有谁能真的做到如此洒脱？！

早就有准备的，可是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还是让他措手不及，昨天一夜的深夜的呻吟，热情的需索，他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想象妖的热情，再联想自己，那是怎么也比不上的……可是，不甘心呐！不想就这么退让！

菲亚斯并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他对他还是有感觉的，否则他刚刚就不会阻止西维尔，甚至根本就不可能到那句话会对轩雨造成怎样的伤害，“轩，只要我还是我，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上，我是绝对不会抛弃你的，除非你自己离开，否则我绝对不会赶你走。”

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的颤动了一下，菲亚斯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达到了语气的效果，这已经是他所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承诺——“菲亚斯”是这一世所能给的承诺。

“以‘妖皇’‘月皇空色’之名，这些话，我只说一次。”菲亚斯附在轩雨的耳边悄声说道，然后轩雨有些羞赧的抬起头，眼睛稍稍有些红肿，却异常的明亮，那是一种从内侧散发出的光彩，菲亚斯抬手替他擦干脸上的泪水，心底却微微有些感叹：真的是很容易满足呢！

“老婆！你不可以喜新厌旧哦！”西维尔可怜兮兮的蹭着菲亚斯，“人家要亲亲的说！”坐在一旁的艾萨，不自然的抖了一下，这种轻柔撒娇的声音从一个年轻男子的嘴里蹦出来，实在是——太恶心了！

轩雨很不爽的将西维尔扔到了出去，“少肉麻了！再敢用这种口气说话，我就扁你扁到你……扁到雪儿都认不出你！”本来是想说“你妈妈”的，却忽然想起来他已经“划地为界”与家里断绝了关系，以西维尔的个性，一定会用“我没有妈妈”这种话来堵他的嘴的——虽然西维尔有些埋怨他，但他依旧不愿意用同等的方式去对待他——无论如何他算是他的长辈。

“切……！”西维尔一脸的不屑，却也不再反驳，面对实力超过自己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短处去硬碰的。

妖下楼的时候，气氛正是有些沉闷。

“好安静啊！”妖有些奇怪的说道，按理说，有西维尔在的地方永远应该鸡飞狗跳，也许是因为身体不适的关系，他走路的姿势稍微有些怪异。

轩雨的目光落在妖的脸上，想要看出些许的端倪，可是妖的神色却是异常的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双黑眸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就连最初的时候，他看见他躺在菲亚斯怀里的时候那一份失落都一并不见了，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菲亚斯皱了皱眉：这个家伙又开始逞强了么？不过，妖族沉寂了数千年的天赋竟然在他的身上觉醒，这倒是有些让他出乎意料——早在妖族还留在天界的时候，他们在魔法上有着非凡的天赋，几乎每一个成年的妖族都有着不弱于圣魔导师的实力，可是，在妖族被流放人间后，这天赋便逐渐消失，否则以成年妖族的强大，他们的地位绝不会落入现在的境地。

西维尔有些惊异的盯着妖，脑海中盘旋着和轩雨同样的问题——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难道并不是像他们想象中那样？！

025. 阴影迫近

叶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放了下来，眼睛上的布已经被拿掉，但是在这个一片漆黑的地方，没有魔法的辅助他依旧什么也看不见，手腕火辣辣的疼，似乎是磨出了水泡，镣铐依旧铐在手腕上，锁链很长，并不妨碍他的动作，小心的触碰了手腕，果然是起了泡。

金色的魔法灯忽然亮了起来，叶不由的眯起眼睛，耳边想起的正是熟悉的声音，“睡得怎么样？”略带上扬的语调，表明了他的心情很好，叶望着他，不由的张大了嘴巴，他以为巫妖都是那种藏在黑色的斗篷里，身体早就变成了一堆腐烂臭肉的存在，谁能想到竟会是有着如此年轻外表儒雅青年？！

金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佛罗里格斯俊俏的外表，话说回来，佛罗里格斯和他、和轩雨还真是同一类人——对魔法师以年老的外表来展示自己睿智的做法根本不屑一顾，这让他对这位巫妖王产生了些微的好感。

“应该说是还不错吧……”叶略带调侃道，双臂肿胀刺痛，双腿几乎都没了直觉，不过就对待俘虏来说，这样的处境已经是相当的不错了，“当然，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一定更满意。”说着，举了举手腕上沉重的镣铐。

佛罗里格斯走进了他，扬了扬手中的“项圈”，温和的笑道，“这不是打算给你换一个了么！”虽然依旧是沉重的魔法锁链，不过因为做工精细的关系，到不用担心会磨伤了哪里，撩起叶的长发，佛罗里格斯替他带上“项圈”，顺带取下他的镣铐，“真是没见过你这么配合的俘虏。”

叶苦笑着看着自己已经破了大半水泡的手腕，“不配合，大约也只是自己多吃点苦吧？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有魔力也不过是废人一个，爱怎么样随便你们吧。”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难道让他用爬的么？！

佛罗里格斯屈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差点忘记了！”取出随身带来的药箱，拉过叶的手腕，替他细细的涂抹了药膏，然后小心的包扎起来，再从一同带来的食篮中取出一碟碟精致的菜肴，连汤水都没有落下，只是手中捧着饭碗，却没有交给叶的意思，看那架势，似乎是打算喂他。

叶倒是无所谓，手腕痛的厉害，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既然有人愿意服侍他，他自然也不会拒绝，说了声“谢谢”，就大大方方的享受了起来。

吃了东西，佛罗里格斯陪他聊了一会儿天，便安抚他好好休息，这当然只是安慰的话，在这种连床都没有的地方，怎么也不可能休息的好的，临走的时候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毛皮大衣披在了叶的身上，毕竟此时正是寒冷的冬季，而此刻的叶又没有魔力护身。

随着佛罗里格斯的离去，室内的魔法灯也尽数熄灭，黑暗压迫下来，像是浓到化不开的墨汁，抑郁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手腕上抽出丝丝清凉的感觉，他知道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不过话说来，习惯了用魔法解决一切，此刻失去魔力，他竟然奇迹般的没觉得手足无措，他以为自己至少应该表现出一点慌张的——大概是因为开始的太过浑浑噩噩，而佛罗里格斯又是个太过温和的敌人了吧？！

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叶知道那大概是某种药物，不过睡去也好，毕竟一个人呆在这样黑暗无声的环境中，真的是要寂寞的发疯的。

菲亚斯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心中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烦躁，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腰被搂的很紧，若是挣脱的话，少不得会吵醒西维尔，耐着性子躺下，一双黑眸在深沉的夜色中转为碧绿，映入眼瞳中的，是西维尔安静的睡脸。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个人都会站在自己的背后的吧？！不知道为什么，菲亚斯的心中忽然有了这样的肯定，因为这个人是真的爱着自己的，不是因为自己妖皇的身份，或者契约，虽然他的力量在自己的眼中非常渺小，但是，他却竭尽所能的在保护着自己，不惜双手然让鲜血，将世人的阳光置之度外——菲亚斯不得不承认，他是有所触动的。

将脸更加的靠近西维尔，睡着了他的一点也看不那种恶魔的本质，凌乱的短发遮在眼前，有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那张娃娃的脸少了醒时的嚣张，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捏一捏，浅浅的接近肉色的唇微微的玩玩，与整人的时候那种玩味的笑容不同，而像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菲亚斯想起他的眼睛，那双紫色的眼睛，恼怒起来的时候里面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分外的艳丽与妖冶，不过他却不明白他的眼瞳为什么会是紫色的。

将头埋在西维尔的胸口，听见他心脏沉稳而有力的跳动，心情忽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那些烦人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想了，他本就不擅长那些阴谋诡计，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天大的事情，也有别人会帮他顶的——这么想着的菲亚斯终究是忘记了，无论是西维尔、轩雨，或者是妖，都只是凡人，终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清晨，西维尔醒来的时候有些诧异的发现菲亚斯居然醒得比他还早，而且，看他那副无比清醒的表情，想必已经是醒了很久了的，“怎么了？”温暖的手指划过菲亚斯精致的脸庞，替他将散落到眼前的发丝顺至耳后，银色的发丝透出金属的冰冷光泽，似乎是看久了连心都要一并冻结了一般。

“没什么，只是有些困惑而已。”菲亚斯撑起身子，看见自己的银发微微一怔，旋即皱起了眉，“奇怪……”

“嗯？”西维尔一边穿衣服，一边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着，菲亚斯那句话显然只是自言自语，然而，等他穿好了衣服，菲亚斯却依旧没有动作，不由的出声道，“你不变回来么？！”虽然他是比较喜欢他现在样子，因为这个样子的菲亚斯很自然，很有存在感，不像黑发黑眸的时候，完全是一尊精美的玻璃娃娃。

“变、变不回去了？！”菲亚斯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明明已经收敛了自身的力量，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就应该还原为黑发的容貌了，可是，出乎意料的，他依旧是银发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房间里等我！”西维尔急忙冲出去找轩雨，这可不是小事，精美的玻璃娃娃就已经很祸水了，他实在无法想象菲亚斯如果以此刻的容貌走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不一会儿，轩雨就赶了过来，看到菲亚斯的容貌他显示怔怔的愣住，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嘭”的一声，将大门狠狠关上，然而，抵着门，他却是低垂着眼，什么也不说。

记忆中又浮现出那一次他与苍月家族中某人的私下会面，那还是去年开学没多久，他刚刚同菲亚斯签订了契约，彼此之间的关系尚仅限于菲亚斯对他修炼上的指导，他清楚的记得那个人是这么对他说的，“院长大人，少爷现在的模样是经过药物改变的，药效的时间是半年，希望您能在寒假到来的时候务必劝说他回家一趟。”

菲亚斯生来便是银发碧眸的样子，在苍月家，银发是极度不详的象征，为了保全这个孩子的安稳，她的母亲自他出生起就给他服用一种可以改变发色的药物，时效是半年，药物是掺杂进食物中的，所以菲亚斯本人并不知道。

因为菲亚斯已经变成了妖皇，所以轩雨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身上，后来，艾芬克尔的惊鸿一笔，他中了“梦咒”，与菲亚斯的关系突飞猛进，于是对于他的容貌也存了几分私心：他喜欢他银发碧眸的样子，那时候的菲亚斯，眼神纯净的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看不到一丝阴霾，所以，对于药物的事情就压在了心底。

直到此刻提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这样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了！而菲亚斯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可是、可是此刻他又该上哪里去弄那种可以改变发色、瞳色的药物？！他不是想要辩解什么，他只希望菲亚斯不要责怪自己，他怕菲亚斯会因此而疏远他，他承受不起他的责备和失望，内心中患得患失的心情，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菲亚斯的脑海中立刻就涌现出这个念头，可是他现在这又是什么表情，伤心、胆怯……他好像没说什么重话吧？为什么他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呢？！菲亚斯不自觉的蹙起了眉。

菲亚斯一定是生气了，轩雨低着头、垂着眼，睫毛微微的颤动，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干涩，眼泪毫无前兆的从眼中垂落，一颗透明的水珠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轩雨忽然有些忡怔：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了？

轩雨拼命的想要抑制住自己的泪水，可眼泪却不听使唤的流得更凶，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好像有些冷，他的双臂不由自主的环抱了身子，可还是抖得厉害，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只觉得满腹的心酸，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菲亚斯，那样，他就不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吸引、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其中，然后所有的心神都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颤动！

菲亚斯和西维尔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不过，看他的样子……西维尔神色微哂，“这回可不是我干的了！”忙不迭的撇清了关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走到了窗口，“你这个样子不方便出去，我去给你找点染发的东西来！”说着，纵身从窗口跃下。

轩雨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但还看得出菲亚斯作势想要拉住西维尔的动作，他忽然就觉得胸口堵得厉害，身体里魔力和斗气不受控制的四处乱窜，口中竟然泛起了浓郁铁锈的气味，一抹殷红从唇角缓慢而坚定的划出一道丝线，像是被抽空了力量，缓缓的沿着墙壁滑落，脑海中一片眩晕，终是失去了平衡，却很意外的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让你胡思乱想！走火了吧！”菲亚斯不满却又无奈的抱怨着，感到轩雨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不由的又放柔了语调，“真是……不好说你……”他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菲亚斯就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一点点大的时候，都能被他想出很严重的后果，又别人在的时候还好，到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有时候说话大声一些，都会让他受到惊吓，可惜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人可以让他咨询一下。

头上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恼怒，但身体中的混乱却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轩雨睁开迷蒙的泪眼，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你……不要骂我。”声音还带着些许的哽咽，无助、柔软的一如他沾染着情欲的身体，让菲亚斯不由的有些恍惚，那种时候的他总是让人怜爱、让人舍不得伤害。

菲亚斯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擦着眼泪，只是，泪腺的闸门没管好，那眼泪是怎么都擦不干的，“好吧，一定不骂你，现在该告诉我怎么一回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