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林羡向罗威道歉，罗威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个字都不说。但是那怨恨的眼神让林羡心惊胆颤。考完试后林羡便逃去了北京，却没想到迎来了又一次的酒后乱性。

他强占了他的身体，他让他痛不欲生，他让他病了好几天差点错过了期末考试，他让他从那以后再也没回过家，再也没见过他。

林羡不敢想沈羲和是不是恨他，他抱着烧得直喊痛的沈羲和流了一夜的眼泪，在沈羲和醒来的时候忏悔道歉。林羡知道，那种“并肩躺在树下睡着”的过去，是彻底没了。

回家后林羡躲在屋里看《半生缘》，听着曼桢对世钧说：出了这扇门，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再次开学林羡便与张裕在一起了，继续过了几年浑浑噩噩的日子，毕业后张裕便提出了分手。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心里一直都有别人，既然如此，何必跟我在一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宝哥哥说得痛心疾首。

今日如何，当初又如何？林妹妹答得泪流满面。

林羡却只能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怨恨着他的罗威，对不起有着明亮双眸的沈羲和，对不起深情款款的张裕，多年后，还要对不起何其无辜的小芮。

工作两年后，在林玮工作的医院急诊科，林羡再次看到了沈羲和，他冲着他笑，风轻云淡。后来他知道沈羲和连跳两级提前两年毕业，他只想着他肯回来便是原谅了他的错，却忘了沈羲和跳级背后的深意。

现在想来，只怕是为了他。

林羡想起了沈羲和满不在乎的话语：“北京有什么好，又干又冷，过个冬要掉好几层皮。”又不住的抱怨家乡夏天太热冬天太冷。

拒绝了在北京工作，也是为了他。

林羡想起了沈羲和淡淡的笑语：“不要让我在急诊时碰到你。”也不经意地想起自己受伤时沈羲和颤抖的身体和悲伤的面容。

不去神经外科而待在急诊科，还是为了他。

羲和，我何其有幸，能有你如此爱我？

林羡望着房间的方向，一瞬间流下泪来。

是我让你放弃了太多，如今，轮到你去做想做的事吧！

第 57 章

早上沈羲和刚睁开眼便看见林羡坐在他身边，笑脸盈盈：“上不上班？不上班的话咱们去积善寺吧。”

沈羲和眯着眼睛，一脸困惑的表情问道：‘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啊？”

林羡笑道：“小芮手术前去许过愿，现在去还愿了。”

沈羲和愣了一下，坐起身来，赤裸的上半身突然暴露在空气里，忍不住一阵寒颤，林羡忙拉过被子将他裹在被子里，揉揉他的头发：“我去给你拿衣服。”

积善寺建在城东郊的小山上，平日里也是个烧香拜佛祈福求愿的地方，春季更是承担着中学生春游的重任，一直以来香火都还不错。而现在将近冬季，满山的光秃秃的树干，铺满了落叶的山路倒也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沈羲和穿着黑色的薄棉衣任由林羡牵着自己走在上山的路上。车子停在了山下的停车场，由于并不是旅游季节也不是初一十五，停车场里的颇为冷清，只孤零零地停着几辆车子。

“大林哥要被你气死了，天天开着他的车。也没见你出个租用费什么的。”沈羲和跟在林羡的身后，明显有些气促，不经常锻炼的身体果然是不如别人啊。

林羡放慢了脚步待沈羲和走到自己身边才笑道：“我有出油钱啊。”

沈羲和白了他一眼：“我不是指这个。”停了几秒钟终于一步也走不动了，“我不行了，累死了。至少还有一半吧。”

林羡抬头看看山顶，笑道：“快了，已经能看到庙了。”

沈羲和一屁股坐到路边的石头上，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道：“那个庙在山脚下就能看到好不好。”

林羡跟着坐在他身边笑道：“是啊，山脚下就能看到的东西，说明山其实不高嘛……”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小孩子清脆的声音：“等等我。”回过头便看到一个矫捷的身影从两人身边跑了过去，再一眨眼，喊话的小孩一跺脚也跑了过去。倒是身后的一男一女一边摇头一边喊着：“儿子，你们慢着点，小心摔跤。”还没等沈羲和看清他们的样子，便看到他们从身边经过。一转眼，四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只听到偶尔传来的银铃般的笑语。

“唉，还是小孩子精神好。”沈羲和有些闷闷地将头倚在膝盖上，手指在地上胡乱画着圈圈。

林羡笑道：“是你体力太差劲了……”见四下无人便凑到沈羲和耳边小声的说：“难怪做不了几回就求饶。”

沈羲和仿佛触电一般跳开，指着林羡涨红了一张脸，话都不连贯：“你，你，你……”

林羡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抓住沈羲和的手指，轻笑着拉着他往前走。沈羲和瞪了他一眼，也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正色道：“佛门清静之地，怎能容你污言秽语？”

林羡几乎笑弯了腰，一把搂住沈羲和，挤眉弄眼道：“请问大师该如何处置在下？”

沈羲和伸手轻拍了一下林羡的脸，也笑了出来。

两人一路笑着走到了山顶，进了大雄宝殿便都收敛了笑容，各自买了一炷香点燃了奉上，又跪下轻磕了三个头。沈羲和双手合十看着殿上的高大佛像，低声许了个愿。站起来后林羡便又拉着他进到内殿观音佛像前跪下。

林羡轻声说着：“如今寺内没有月老，我便请观音菩萨做个见证。”

沈羲和诧异地看着林羡，心里竟有些惶恐。

林羡冲他笑了笑，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顿时便有一股热流传来。

“我林羡愿与沈羲和结百年之好，不离不弃，执手偕老。”

沈羲和看着林羡，眼眶渐渐湿润了，鼻腔里酸酸的，半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只要一说话就会忍不住流下泪一般。

拜完菩萨两人一起坐在院子的长凳上，不时有落叶在空中旋转着飘下来。远处薄薄的云层里有太阳微红的影子，空气却凉得让人忍不住寒颤。沈羲和缩在棉衣里，整个人被林羡揽在怀里，活像一只大熊。

林羡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制的物件递到沈羲和眼前，说道：“这是我请庙里的大师开光过的，你带着吧，保平安的。”

沈羲和接过一看，竟是一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麒麟，捏在手心还带有林羡的体温。他看着林羡半晌才闷闷地说着：“谢谢。”

林羡抬起眼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天边被云掩盖的太阳，轻声地问着：“什么时候走？”

沈羲和坐直了身体，道：“下星期三。”

“还有四天啊。”林羡捏了捏手指，复又放下手来，道：“早知道的话，那些天晚上就该留下来了。”

沈羲和微微红了脸，道：“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

“应该道歉的是我。”林羡握住沈羲和的手，“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为我付出，一直以来我都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一起，从来都没为你想过。

“昨天还冲你发起脾气，对不起。”

“林羡，昨天明明……”

林羡摆摆手制止了沈羲和的话，说道：“以后你想飞多高就飞多高，累了的话，记得回来。”

沈羲和看着眼前的男人，无论是嬉皮笑脸，还是沉着冷静的，无论是童年时孩子气的说着“我保护你”，还是现在正经八百的“记得回来”，总能让自己安心。沈羲和轻叹口气，伸手环住林羡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这么个人，怎么能让自己不爱啊。

“顶多两年，我一定回来。到时候你可不许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耳边响起了低沉的应答声。沈羲和不再多想，偏过头看着院子里突然飞来的几只鸽子，扑腾腾地踩着一地的枯叶。

这个冬天，还是挺暖和的呵……

With this hand I will left your sorrowes

Your cup will never empty for I will be your wine

With this candle I will light your way in darkness

With this ring I ask you to be mine

第 58 章

沈羲和走的那天正好是小雪（节气），寒流刚过，萧瑟的寒风中，偶尔会看见被厚厚的云挡住的太阳露出一丝光芒。他看着把他行李塞进车子后备箱的林玮，难得诚恳地说着：“大林哥，其实我打车去机场也行，不用送了。”

林玮白了他一眼，说道：“这话应该在我把行李放好之前说。现在说，没效果了。”

沈羲和扑哧笑了出来。

林妈妈抱着小芮，叹道：“你这孩子，去那么大老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林玮送你是应该的。再说了，你爸妈又出差去了，我们不管谁管？”

沈羲和低头不语，心里去涌起了一阵感动。想到几天前自家爸妈接到通知被派去成都调查一个案子的时候，自家妈妈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全部给他塞进箱子里，临走前还一脸担忧的表情：“儿子啊，我们不能送你了，给你多准备些东西，自己要小心……”巴拉巴拉了一通，感情沈羲和不是去学习，而是上战场一般。

好不容易送走了爸妈，沈羲和看了看床边沉甸甸的箱子，想了想，还是打开来仔细看了看。衣服、鞋子、笔记本电脑、数码相机、一小盒子的药（感冒药、晕车药、维生素、创可贴等等等等）、还有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铁盒子，打开一看，沈羲和差点没直接把盒子扔出去——满满一盒子的橡胶制气球类似物和标着KY字样的瓶装物体。沈妈妈估计儿子也不是上战场，而是出国找情人儿的吧。沈羲和满头黑线地看着林羡直接将盒子上缴，脑子里闪过自家老妈去买这些东西时候的样子，不由一阵恶寒。

本来想着父母不送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不是小孩子。但是沈羲和没想到，临走前一天晚上，市里最大的珠宝店被劫，三死两伤。大半夜林羡便被电话从暖被窝里拉了出来。郁闷气结得直跳脚，林羡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亲亲沈羲和，细细地说了一些告别的话。

“咦，出太阳了。”窝在林妈妈怀里的小芮突然看着天空笑了起来。

赤红的太阳终于挣脱了云朵的束缚，慢慢地露出了笑脸，四周顿时亮了起来。阴霾的心情也似乎随着太阳的出现而烟消云散。沈羲和看看手表，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云姨，你们回去吧。”

小芮突然不安分地动了起来，直接扑到沈羲和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凑过嘴唇，在他的脸上chu地亲吻了一下。松开手的时候，小芮又扭捏地红着脸扑回林妈妈的怀里。

沈羲和愣了半天没回过神，小芮捂着脸从指缝里看了看沈羲和，见他傻乎乎的站着不动，才转过脸来，皱着眉，撅着嘴，道：“哎呀，爸爸真讨厌，自己的礼物送不出去叫我代劳，还不许亲嘴……”

沈羲和淡淡地笑了，弯下腰捏捏小芮水嫩嫩的小脸蛋，道：“谢谢小芮。”

相见时难别亦难。

是不是不相见便没有离别？

沈羲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屋子和屋前站着的人，不由感慨万千。正想抒发一下离别的情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接起来后便听到林羡的声音，大概是熬夜的缘故，声音沙哑低沉却显得莫名性感。

“在车上？”

沈羲和轻轻地应了一声。

“转机的时候注意安全，别丢东西了。下飞机记得多穿点，那边比咱们这冷，最近甲流那么猖狂，你要小心别传染上了，实在不行多戴些口罩。还有……”

“林羡，你什么时候变成啰嗦的老头子了。”沈羲和听着林羡的碎碎念，嘴上不说，心里却笑得极其灿烂。

“这不是昨天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嘛。”林羡也笑了起来。

“行了，我知道了，你查案子也要注意安全。”

“嗯。”

“那再见？”沈羲和瞥了一眼在一旁笑得脸都僵掉的林玮。

“等等。”

“嗯？”沈羲和调小了手机音量。

“我们在观音面前拜过堂了，你要记得……”林羡先还有些理直气壮，但说到后面，声音竟如同蚊蝇，不好意思起来。

沈羲和想着林羡会脸红的样子，不由地笑得靠在窗户上，好一会儿才悠然开口：“我当然记得。”

挂断电话，沈羲和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着：“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开车的林玮差点笑岔了气，只古怪地看了沈羲和好一会，才开口：“行了，酸死了，你什么时候变成大诗人了。”

沈羲和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只盯着窗外飞逝的高速公路护栏，抬手在窗户上描绘着林羡的眉眼。终于画不下去，沈羲和轻叹这将头埋在臂弯里，语气越发低沉：

“怎么办，我现在就开始想他了……”

沈羲和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没时间忧愁啊，得好学习，好好做实验，争取一年就能完成学习，提前回来……

那个清冷的冬季，有欢声笑语，有菩萨前的执手偕老，有他与他的天涯海角。

这就够了。

END

番外一：女儿的烦恼(上）

长眼的人都能发现林芮的不对劲，小小年纪（其实已经17了）就已经戴上厚厚的眼镜，整天抱着本书晃来晃去。如果是平时大概会有姨婆之类的夸奖一下“小芮真用功”之类的，关键是现在林芮刚刚结束了折磨人的高考。如果林芮考砸了准备抱着书复读也是说得过去，关键是林芮的分数高得不像话，除了清华北大以外，哪个学校不是由她随便挑？（事实证明，自家大伯和叔叔真不是常人……）

林羡吃完饭后半躺在沙发上，由着亲亲爱人给自己按摩，还不忘往嘴里塞几个栗子，看到林芮晃悠悠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道：“小芮啊，你走来走去挡着我看电视了。”（||||这个爹还真是神经大条。）

沈羲和下手重重地掐了林羡一下，瞪了他一眼，抬起眼笑道：“莫不是填志愿的问题？是不是不知道选什么专业啊？”

真不愧是沈叔叔，林芮暗叹一声，坐到沙发的另一边，点点头，顺便也瞪了一眼自己老爸。

林羡委屈地撇撇嘴，道：“女孩子还是上师范学校的好，老师多威风，教鞭一拿，喊一嗓子‘安静’，整个教室都没人说话了。”

沈羲和白了他一眼，“你当现在的学生都那么好调教啊。一个个调皮得很，别说小芮一个女孩子，就算是大男人都不一定治得住他们。”

林芮在一旁直点头，天知道她到底有多讨厌当老师，又要吃粉笔灰，又要备课做PPT，还要扯着嗓子说话，更要命的是每年讲的东西都一样，要多乏味就有多乏味。

林羡迟疑了一下，笑道：“那记者也不错啊。天天有那么多的新闻。”

林芮打了个寒颤，直接喊停：“我可受不了整天都在外面跑来跑去，累不死啊。”

林羡挠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盯着女儿，叹道：“那你想上什么学校啊？”

林芮笑道：“爸，这个你不用着急，我想好了学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