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大点声！”林羡一拳砸在墙上，震得天花板上的吊灯都跟着晃悠起来。

“瑞典！”沈羲和自然不甘示弱，抬起眼瞪着林羡。

林羡看着眼前的男人，黑色的发湿漉漉的柔顺地垂在脸旁，由于刚刚洗过澡，脸上呈现出一丝红润，衬托得皮肤更显得白皙，一双眼睛水气十足地盯着自己，藏青色的睡袍包裹着纤细的身体，只露出发红的脖子和锁骨……林羡不由轻叹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诱惑的身体，问道：“为什么？”

沈羲和神情复杂地看了林羡一眼，转身向卧室走去，声音越发冷起来：“不为什么。”

来的路上林羡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只要沈羲和好好说个理由，自己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可一看到沈羲和一副无所谓，不在乎，爱咋样咋样的态度，林羡只觉怒火一层层地上窜。当下什么也不顾，赶在沈羲和前头进了房间，一把抓起沈羲和的手腕，用力地将他摔在床上，双腿分开来跪在沈羲和身体两侧，怒吼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沈羲和皱着眉，用力挣扎几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便直愣愣地躺着，嘴巴却依然不说句软话：“你胡说些什么啊！林羡，你弄疼我了！”

“我以为你是礁石，我是流水，却到最后，原来你是流水，而我才是礁石。” 林羡脑子里突然闪过当初看到的小说的话语（林羡，原来你也是同人男！），当时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恍然大悟。低下头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男人恼火的神色，不由手上一松，黯然问道：“去多久？”

沈羲和对林羡突然表现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态度很没好感，坐起身来，刚想讽刺两声，却见林羡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由有些不忍，只低声叹道：“最多两年。”

“两年啊，足以改变很多呢。”林羡冷笑着站起身来，不再看沈羲和一眼。

沈羲和只觉怒气冲天，不由冷冷地看着林羡，说道：“说到改变，我怎么也不如你吧，你放心，你再如何变化，我都不会干涉。”

林羡苍白着一张脸，问道：“你什么意思？”

沈羲和猛地站起来，一字一句地说着：“我的意思是，我受够了你没心没肺，自以为是，受够了你自私自利，受够了你小心眼坏脾气……”

林羡彻底地傻了，愣愣地站在床边，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艰难地回过头来看着沈羲和，惨然一笑：“原来你这样看我。”

沈羲和话刚说出来就后悔不已，见林羡一副被打击得风中凌乱的表情，更是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这样，呵呵，是我的错。”林羡茫然地自言自语几句，也顾不上看沈羲和的表情，转身跑了出去，带动着门“砰”的一声巨响。

该死！沈羲和暗暗咒骂一句，颓然地瘫倒在床上。本来是想着好好跟他说的，没想到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突然就控制不住脾气了呢。沈羲和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脑子里闪过林羡最后的表情，不由心脏一紧，再也躺不下去了。沈羲和立刻从衣柜里抽出一堆衣服，换上衣服，拿着钥匙和手机，锁好门跑了出去。

第 55 章

林羡气急败坏地冲出了家门，开着车从门卫眼前呼啸而过，惊得保安挥舞着手中的电筒大叫大骂。

车窗外的风景急速地后退，只连成模糊的一片。林羡只觉脑子里乱哄哄的，只有沈羲和冲他大喊大叫的画面，心里痛疼得像是抽搐一般。林羡突然觉得委屈极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呢。出国这么大事他却瞒着自己，本来就是他的不对，为什么最后挨骂的还是自己呢。谁自私自利了，谁自以为是了，谁坏脾气小心眼了！林羡猛地转过方向盘，一个急转弯掉过头，不行，不跟他说清楚就这么跑回去简直太难看了。

前方突然有人拦住了车，林羡一个急刹车停下车，仔细一看却见路边歪歪斜斜地躺着个人，拦车的人一脸焦急地向他跑了过来。林羡摇下车窗问道：“怎么了？”

拦车的中年男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方言，林羡迷迷糊糊一个字也没听懂，但看他焦急的神色也大概知道是路边躺着的人有什么问题。当下关上车窗，熄了发动机，拔下钥匙出了车门。（事实证明警察的警惕性比较高）

林羡走到躺在地上的男人身边，翻过他的脸，却见男人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嘴里不停的哼哼着。林羡探出手来想要查看一下男人的情况，刚要说话却听脑后一阵风声，本能下偏过头，迅速站起身来。

拦车的男人手里拿着铁杆子一击未中，却直接打到躺着的男人脸上，只把那人的假哼哼变成了一声惨叫。

林羡冷笑着看着两人，拍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由轻叹一声，看来要恶斗一场了。

男人恶狠狠的瞪着林羡，喝到：“反应还挺快。把车钥匙交出来！”

林羡皱着眉，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罢手吧。从这出去走两条街，左拐，去那儿报个道。”

男人略微思索了一下，勃然大怒：“TMD，那边是派出所，你耍老子！”说着挥着铁棍直接扑了过来。

林羡怎么也是在警校里训练了四年，又在刑警队混了两年的人。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当然不放在眼里，只是暗叹这个世道连小蟊贼都不长眼了，敢抢到他刑警队一队队长的头上！当下一个扫堂腿踢在男人的小腿上，闪身抓住男人的手腕，稍稍用力男人便惨叫着扔下铁棍。林羡正在一肚子怒气没处洒，见着这么个送上门来的沙巴，也顾不上是不是防卫过当，一拳头就砸在男人的鼻梁上，直打得男人嗷嗷惨叫。

躺在地上的男人颤抖着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想要跑开。林羡沉下脸快步走上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直接将他摔在地上。

林羡拍拍手，摸出手机刚要打电话，却听街边两个快步走过来的声影喝到：“什么人，干什么呢！”

林羡见是巡视的民警，便收起手机，无奈地摆摆手，道：“这两人抢劫我，被我打了。刚想报警的。”

两男人躺在地上直叫唤：“警官，您别听他的，是这小子打人。”

林羡恨不得再走过去踹上两脚，见民警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只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甩到他们面前。

民警仔细看了看，笑道：“啊，原来是林队长，我们这就带这两人回所里调查。晚上这条路总有点不太平，还让队长费心了。”说着一把捞起地上的两人，拷上手铐喝到：“你们还真是胆儿大，连刑警队长都敢抢！”

林羡看着远走的声影，耸耸肩向车子走去，却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林羡哀嚎一声，不是又有什么刑事案件吧。刑警林羡郁闷地转过身去，正看见从黑暗里跑出来的男人身影，气喘吁吁地，又像是在张望着什么，等看到林羡的时候，男人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站在路边直直地看着他。

林羡看着那个站在街灯下的声影，昏黄的灯光下映着乱飞的落叶，莫名的萧杀和冷寂。仿佛是出来的太急了，本就纤细的身体只胡乱套着一件薄风衣，显得更加单薄。额上是细密的汗水，凉风吹过时不经意地一阵寒颤。

沈羲和张张口，叫了一声：“林羡——”

本是想着找他说清楚的，本就打算跟他好好谈谈的，可是看到他的时候林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委屈、郁闷、恼怒一股脑钻了出来，最后只淡淡地开口：“你回去吧，外头太冷。”

“对不起。”沈羲和快步走到他面前，一双眼盯着林羡，有些急切地说着，“我不该……阿嚏！”

林羡皱皱眉看着沈羲和湿乎乎的头发，不由气势汹汹地将他推进车里，“我送你回去。出来也不知道把头发擦干，感冒了怎么办？”

“林羡你听我说。”沈羲和一把抓住了握住方向盘的林羡的手。见林羡没有缩回手去，便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你出国的事情，不该口不择言，不该任性胡闹发脾气。”

林羡低下头看着方向盘，黑漆漆的头发挡住了眼睛，看不清一丝表情。沈羲和有些忐忑地凑到他的眼前，小狗一般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着：“你别怪我好不好。”

林羡闷闷地说着“羲和，你爱不爱我？”

若是平时，沈羲和早一个白送了过去。但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没工夫害羞或是不自在，想都不想地点点头：“爱。”

林羡苦笑道：“我这么个自私自利坏脾气小心眼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也爱？”

“不是啊！”沈羲和只差没扑上去抱着林羡了，他抓着林羡的手，连忙说道，“我不该这么说的，你就当我没说过。”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得回来。”林羡根本不看沈羲和，别过头去看着窗外。

沈羲和咬咬唇，强行掰过林羡的头，说道：“那我就是懒惰任性漫不经心死要面子活受罪。跟你也是绝配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林羡一下子没忍住笑了起来，双手不由围住了沈羲和的腰，将他抱在怀里，拖长了尾音叹了口气，“你呀——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一定尽快完成学习，早点回来。”沈羲和咬着林羡的衣领，小声的说着。

林羡摩挲着沈羲和还带着湿气的头发，卷起一小撮放在嘴边亲了亲，浅笑道：“走吧，回去吧。”

第 56 章

沈羲和骂林羡的那一串4字经里，林羡不敢说全对，但他也知道，至少“没心没肺”没说错。他看着躺在自己身边卷着被子团成一只冬眠的熊一般的沈羲和，不由苦笑起来。可惜啊，就算再没心没肺也不能说不介怀的吧。

起身下了床，将被子替沈羲和仔细地盖好，林羡披了件衣服坐到了客厅里。茶几上堆了一些书，地上还散落着几页纸。林羡捡起来看了看，大概是沈羲和的论文之类的东西，反正也看不懂，林羡便收拾好，压在书下面。电脑处于待机状态，旁边的小灯闪着蓝幽幽的光，林羡便按下了开机键，弹跳出来的屏幕上还有没关的网页，仔细一看竟是沈羲和的邮箱。打开的那封信全部都是英文，想想可能是国外的教授发来的，林羡也懒得看下去，便关了电脑。沙发旁放在一个硕大的行李箱，里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想必是沈羲和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的东西。

林羡捡起行李箱里的一个文件夹翻开来看了看，里面竟是北京某个著名医院的合同，底下的签名栏里端端正正盖着医院的公章，却没有沈羲和的签名。林羡不由想起以前听到关于沈羲和拒绝了留在北京的传闻，当时并没放在心上，今天看来，原来是真的。

再往下翻却是各种各样的证书，证书照片上的沈羲和有着浅浅的笑和明亮的眼。林羡放下文件夹又往行李箱里翻了翻，竟有找出一个装满了红色本本的袋子，仔细看了看，居然全是大学的荣誉证书。林羡有些嫉妒的撇撇嘴，真不愧是好学生啊，只是大学就有那么多的奖励，想想自己，活到这么大恐怕都没见过一个。

林羡叹了口气将袋子放了下来，站起身来准备去睡觉的时候，又从行李箱里发现一个木制的东西。小心地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张镶在金色相框里的照片，足有12寸大。照片中有三个人，沈羲和穿着博士服站在左边，手中还拿着一张“优秀毕业生”的证书，旁边的是两个老头子，也都穿着大袍子，林羡不认识不过也能猜出来是学校的老师。相框的背面是用毛笔写出来的漂亮的字：“更上一层楼。李东华。”

仿佛想到了什么，林羡拿着相片的手都有些抖了起来。前段时间住院的时候，他还在林玮的桌子上看到了那个关于神经外科的讲座的通知。他指着通知问林玮：“这人很厉害吗？你们医院看起来蛮重视的样子。”

林玮也没有说李东华到底有多厉害，只轻描淡写地说着：“他是羲和的导师。”

呵呵，能教出那么厉害的学生的，怎么能是普通人呢？

林羡看着照片里沈羲和的脸，脑子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还是孩子的他在院子里翻墙爬树胡作非为，他坐在树枝上看着阳光洒在树下的孩子的身上，扬起得意的笑。他记得树下的孩子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叫他小心不要摔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上学了，学校里那么枯燥，哪里有不上学那么自在。他拉着他一起逃课，跑遍了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他记得山坡上看满了不知名的野花，虽然只是星星点点的小朵，却漂亮得让人陶醉。两人奔跑着抓着小蝴蝶，抓住了相互看一看便又放手，直到累得不行了躺在树下。两家父母和老师急得不行，找到他们的时候已是晚上。看着两个孩子躺在树下睡得香喷喷的样子，大人们竟然都舍不得揍他们。

调皮孩子永远都比乖孩子受欢迎。上了初中的林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总有一堆热辣辣的目光，迎上去便看到一群女孩子笑得抱成一团。每次放学总有一群人围在他身边，透过人群总能看到沈羲和安安静静地站在路边，露出又是苦恼又是困惑的表情。有一次只顾着跟自己的朋友打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个身影居然不见了，林羡不由有些慌了神，忙使唤着身边的朋友帮着找。终于在一个小巷的角落里找到沈羲和，林羡看到那个身影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抱着头，挡着落在头上的拳打脚踢。林羡气红了眼，大吼一声冲上前跟那帮大了自己不少的高中生打了起来，活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吓坏了那帮高中生，一个个逃了开去。林羡抓住逃得慢的，不死心的又是一顿狠揍。最后还是沈羲和从地上爬起来从背后抱住那个暴怒的孩子，软语地说着：“够了，林羡，够了。”从那以后林羡无论上下学都将沈羲和带着身边，活脱脱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一转眼初中三年被林羡混了过去，中考前几个月，沈羲和抓着林羡填鸭式地恶补了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生性活泼的混小子被N座大山压得跟个小老头子一样。每当他恨不得放弃的时候，沈羲和总是眯着眼对他说：“你不好好学就不能跟我在一个高中了，以后我再碰到流氓打劫怎么办？”那时候的林羡便发誓要好好学习，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虽然那时并没有那种意思。

糊里糊涂居然以压线的分数考上了重点高中，林羡得意地摇头晃脑，沈羲和便打击他：“哪怕是笨鸟，只要肯飞，也是能飞高的。”

再后来便是父亲的意外去世。林羡一直觉得当警察的爸爸便是自己心中最高大的人，那场意外让他只觉天都塌了。他绝望、堕落、自我放弃，却在沈羲和的眼泪下彻底投降。抱着他的时候，心彻底沦陷，他第一次惶恐的知道自己喜欢他，喜欢得一塌糊涂。

林羡没说，不敢也不愿。

再后来便是考上大学的分道扬镳。林羡跟着沈羲和的父母将他送到车站，整个过程一言未发。他买不到站台票，也看不到电视里男主角目送火车缓缓离去的镜头，自然也没有跟着火车跑的事情发生。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进站口，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漫长的通道尽头，只觉脚下千斤重，一步也动不了。

没有沈羲和在身边的日子，林羡只觉得连说话都成了多余，整天懒洋洋的，提不起一点精神。每次看中中央台放的“人物”栏目，就会想象着沈羲和以后也会成为那样出色的医生。（他完全忘了自己哥哥||||）终于有一天被人拖去庆祝朋友的生日，看着在座的基本上成双成对，不由心里苦闷，借着起哄的名义灌了自己不少酒。一直到早上醒来，看到身下躺着昨天在酒桌上才认识的男人时，林羡就跟火烧眉毛一般跳起身来，抓起衣服逃的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