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王皓对韩雪青更加体贴，就像忘记了有隋振民这个人一样，韩雪青有时候也会恍惚地感觉， 隋振民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王皓还是原来那个只爱自己的王皓。梦里的王皓也渐渐安静，没有像之前那样叫着别人的名字，也没有发出那种充满性欲的喘息声。只是，慢慢地，韩雪青发现王皓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2006年4月，春天是鲜花盛开的季节，也是恋爱的季节，欲望在这个季节格外旺盛。小区里不知道谁家的猫，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总是会发出悲惨的嚎叫，那就是所谓的“叫春”吧。

韩雪青的肚子越来越大起来，从那天之后他们就没有过性生活，王皓的心里也开始蔓延着奇怪的欲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天下班后喜欢在酒吧里喝上点酒再回家，他喝得并不多，只是让自己有一些飘然的感觉。他有一次走进一家网吧，在最角落的地方开始查着一些关于GAY和GAY吧。第一次在上面看到那些，心里很紧张，脸竟然不自觉的发红发烫，偷偷看向周围，感觉像做贼，他叹了口气，心里想，如果李豪在就好了，至少可以问问他吧。

长时间的禁欲导致心理上强烈的同性欲望越来越强，可怕的欲望驱使着王皓终于走进了一家GAY吧。名字叫“一次就好”的酒吧，就是这样的名字才让王皓鼓起勇气来到这里，“只要一次就可以了，然后就忘记！”王皓对自己说。

酒吧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男人，有让人感到恶心的妖媚型，也有让人一看就迷恋的魅力型，还有充满野性的运动型，还有令人感到清新的娇弱型……总之，这里有男人们想要上床的所有类型。

“既然要找人上床就找我吧，难道是我技术不够好？”隋振民突然就出现在王皓的面前，已经有四个月没有见面了吧，隋振民又瘦了些，清秀的脸上已经开始展现成熟的一面。

“或者，你也可以给我钱。”原来腼腆的男孩子此时很倔强，笑容里也开始有了玩世不恭，是长大了吧，还是因为经历了伤害。

王皓看着隋振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我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懦弱！”隋振民仍然站在王皓的对面，自信而成熟。

王皓站起来，拉着隋振民的手要了一间房。疯狂，野蛮，激烈；却并不缠绵，没有温柔，两个人都像在报复对方一样，发泄着，喘息着。最后一次释放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力气，瘫倒在床上，似乎都感到了失落。

“一次就好，我不会再想你了，不会再跟踪你，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隋振民仰着脸，看向天花板，心里像彻底得到了释放一样。

“我们终于打平了，我也不欠你了。”王皓也感到格外的轻松，心里头一直压抑和忍耐着的愧疚和欲望，在身体被插入的那一刻就开始得到了释放。

26 噩梦

早上回家的时候，王皓进门并没有看到韩雪青。昨晚也没有给她打电话，她应该会很担心吧，连忙找出手机，早已没电。刚冲上电，短信竟然不断出现，一共是7条，全部来自“老婆”。最后一条是：“肚子很痛，快点回来”，第一条是：“皓，我有点不舒服，你什么时候回来？”

时间是从21：32：45到01：32： 56，整整有四个小时，韩雪青在家里等了他整整四个小时，肚子由“不舒服”到“很痛”，那段时间正是他和隋振民在床上疯狂的时候吧。

王皓突然像被雷击了一样，那么现在韩雪青在哪里呢？紧张到像要窒息了，他马上开始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严厉的女医生吧，因为语气里是恐怖的责备声，那么情况一定不好，王皓开始感到恐惧，失魂落魄地一路狂奔到医院时，韩雪青已经醒来，躺在雪白的床上，脸上是疲倦、憔悴、苍白、无助。

“诚实的告诉我，昨晚你去干什么了？”韩雪青轻轻地问，平静的表情让王皓感到害怕。

“和隋振民在一起。”王皓老实的回答，他没有勇气为自己辩解。

“我们离婚吧！”韩雪青淡淡的说，脸上是释放后的轻松，没有委屈，没有嫉妒，没有恨。

以为可以顺利地将孩子生下来，然后就平淡地呆在自己爱的人身边过一辈子，管他还爱不爱自己呢，管他还会不会和男人发生关系呢，这些都没关系，她只要有孩子就可以了，那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可是，孩子却死了，在肚子里活了快8个月的孩子却死了，那个像母亲一样慈祥的医生说，氧水破了，如果及时送到医院的话母子还是很安全的。可是，就是因为家里没人在，耽误了时间，连孕妇都差点不行了。“多漂亮的男孩子啊！”医生最后一句话，让王皓终于痛哭不已。

出院的第二天，他们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了各自的名字。韩雪青觉得自己的爱也随着那个孩子死去了，他们唯一可以延续爱情或感情的依赖也消失了。这样的结果好像是最自然的发展，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过多地去想为什么或该怎样，韩雪青把离婚协议书递给王皓的时候，王皓就在该签名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什么也没说。

其实，他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吧，一开始就是自己亏欠她的，她竟然还肯生下他们的孩子，维持这么久的感情也要感谢她的宽容。可是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格要留她，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享受她的宽容呢。

只是母亲怎么办？王皓突然想起了母亲，母亲有心脏病啊，如果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承受得住。瞒不了多久，因为母亲很快就要来等待孩子出生。那天，母亲见到王皓的时候很高兴，行李包里装的都是小孩子的小衣服小鞋，王皓从没见过母亲这么高兴过。当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母亲似乎吓呆了，一句话也没说，慢慢地站起来，往房间走去，可是才走了两步就倒下去了。

母亲有心脏病，王皓知道的，但是母亲的坚强和倔强令他不得不老实回答每一个问题。可是，这么坚强的母亲还是没有承受住这个打击，一定是太沉重了吧，太不可原谅了吧，母亲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她走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王皓带着母亲来的时候带的东西，直接回到老家，没有请假，没有辞职。生活都没有希望了，工作又是什么呢？王皓觉得像做了一场噩梦，他宁愿死在噩梦中，现实中存在的东西总在残酷地提醒着他是多么的混蛋！

他一整天就坐在妈妈的床上，看着母亲留下来的照片，照片整理得很好，分类也很清楚，一共有十三本，每本都干净整洁，就如母亲平时做的其他事情。

王皓一本一本翻看着，有一本是母亲和父亲的年轻时候的，母亲年轻的时候真漂亮啊，父亲那个时候也好帅啊；还有一本最大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第一张照片一定是后来加洗的，原来的那张还在反面，这张很新，而且放大成10寸，照片上父亲骄傲的笑着，手里抱着开心大笑的他，母亲站在父亲旁边满脸幸福；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好像还不懂事，他对父亲的印象其实一直来源于这张照片。

还有好多他小学、初中 、高中、大学时候的照片，春游时候的，秋游时候的，参加运动会时候的，还有初中时候参加全市作文比 赛领奖的时候，还有毕业照；和韩雪青在北京的照片也有很多，还有结婚时候的照片，原来有这么多啊，自己都不知道呢。

王皓每天干着奇怪的事情，这一天他将那一堆小孩子的小衣服、小鞋等等东西，全部拿到小区隔壁的垃圾场，他将那些东西堆在垃圾旁，他往上面倒酒，然后点上火，看着他们烧成灰烬，如同看着自己已烧成灰烬的心和希望。

27 冷漠

李豪很快就知道王皓消失的消息，以及从韩雪青那里得知王皓丧子、离婚、母亲去世的事情。这该是最悲惨的人生吧，李豪无法想象此时的王皓会是怎样的状态。

离开还不到半年吧，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李豪甚至开始责备起自己，如果自己在他身边的话呢？

按照他原来的作风，他会不顾一切地、第一时间飞回去找王皓，可是现在的他却开始成熟了。

“给我两个月时间，不要干扰我，我办完事情后就会回来继续工作。”用男人和男人的方式，像生意场上真正的谈判者，从小到大，李豪一直很习惯这样和父亲制定和遵守约定，他就是这样长大的，他喜欢这种方式，他的父亲对此更是满意。

父亲其实是知道他要回去干什么，但是父亲更清楚，如果反对的话结果可能更糟糕。

得到父亲的允许，李豪没有立刻去S市，而是直接订了当晚飞往济南的飞机票，他知道他现在一定在那个北方的小城市。那个北方小城市离济南很近，下飞机后再坐高速的话，应该两个小时不到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了。

可是，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50分了，随大巴到济南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这个时候的北方城市和南方城市有着很大的差异，这里的夜生活并不热闹，至少李豪所在的这条街很宽广却很安静，他甚至想找个人问问都很难。

其实，他应该就听那个大巴司机的话，先找家酒店住下来，明天早上6点半就有去往那里的长途汽车 。他已经很累了，一整天除了刚才在飞机上才喝的一杯咖啡外，什么都没吃，他真该先休息休息了。可是，只要想到王皓现在还不知道在干着什么傻事，他心里就难过得不行。这样也一样睡不着、吃不下，所以他想，还不如马上就去找他。

李豪租了一辆愿意去那个地方的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到憔悴的李豪，他带着很不信任的表情：“去找什么人？一定要这么着急？离明天早上最早的车也就几个小时了，也等不及？”

“很重要的人，我必须马上见到他才行，多一分钟也等不及！”李豪认真的回答。

“要不是看你出钱大方，我真不愿出这趟车！是情人吧？看你这么紧张。”那人嘿嘿的笑着，李豪没有说话。

深夜的高速公路也很顺畅，李豪下车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刚刚凌晨2点。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寂静，李豪抬头看向面前的小区，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他坚信那个人就在里面。小区的规模并不大，四周是旧式的水泥围墙，里面一共有八栋楼，王皓的家是3栋4楼401户。小区的院门口是开放式的，有着水泥门柱并没有门和锁，李豪很快就找到3栋4楼401。

这是很旧的房型，听王皓说过是他爸爸所在的啤酒厂在1987年分给他们的福利房。旧的木头门上连门铃都没有，李豪想了想，始终不敢敲门。他在门外站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他突然透着门缝看到了灯光，里面的人还没有睡吧。看到灯光，李豪突然就有了勇气，他轻轻地敲了3下，然后屏住呼吸；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他再次敲了3下，这次的力度似乎要重了些，突然他就听到了动静，好像是有人问了一句“谁啊？”接着好像是开灯的声音，门缝处的灯光立刻变得更强烈；然后是拖鞋擦着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李豪即紧张又兴奋，完全控制不住血液直往脑袋上涌，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

门开了，强烈的灯光立刻透出来，出现的人就是王皓。此时的王皓要比李豪吃惊一百倍，此时还站在门外的李豪：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嘴唇也很干；白衬衣的扣子被扯开到第三颗，长袖子被卷到肘部分，手上除了戴着手表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会来这里？”大概有半分钟时间，王皓才从恍惚中醒过来。

“先让我进去，我快要累死了！”看到王皓好好的就在面前，李豪才放心了。人在异常激动或紧张的 情绪中，往往会失去本能的感觉，比如累，饿，渴……所以，这个时候的李豪才发觉自己很累，很饿，也很渴。

一进客厅，李豪就很自在地坐在沙发上，他扫了一眼四周：客厅不大，大概就八九平米吧，左边的是 卫生间和厨房吧，卫生间的灯还亮着，看来从门缝里看到的灯光就来自那里吧；靠着右手边有两个房门都 关着，看来是典型的两室一厅。

“你的脸色很差，不舒服吗？”王皓冷冷地看着李豪。

“废话，我一天都没吃饭，就在飞机上喝了一杯咖啡，连口水都没喝。又是飞机又是坐车，马不停歇 的赶呢，能舒服才怪！”看到王皓的冷漠，李豪更加委屈起来。

“为什么来这里？”王皓仍然冷冷地问，李豪没有从他脸上看到曾经熟悉的温柔，甚至连同情都没有 。

“因为我很担心你，我必须要马上看到你，我——”李豪以为不会再在他面前说这些话，可是他还是说了，此刻他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情绪，“我很担心你，我很想你！”

“明天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王皓依然冷冷地，好像冷血的魔鬼。

28 无药可救

王皓的冷漠让李豪感到很心痛。但他知道王皓一定是受到太大打击了才会这样所以很快，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委屈，他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要赶我走是吧，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有本事你就现在赶吧！”李豪其实在给自己打赌，他也想看看王皓到底能对他有多不在乎。

“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吧！”王皓看着激动的李豪，慢慢地说，依然冷漠，像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我在你心里我就真的连一文都不值？”李豪终于抑制不住情绪，他拉起王皓的衣领，眼睛里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难过而变得通红。

“走吧，不要来打扰我！”王皓慢慢扯开李豪的手，冷冷地说。

李豪放开了手，愣住了，他看着王皓从他身边走过，进入里面的房间，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原来真的一点都不爱我啊！”李豪看着王皓的背影，轻轻地说，像哭诉。他原以为见到王皓之后，无论王皓会怎样脾气暴躁，或举止暴力，他都会忍着，并耐心地陪着他，带他走出阴霾。可是，才短短几分钟他就承受不了，王皓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反而是冷漠。他忽然明白他的失败不是因为自己不够耐心，而是对方对他根本就没有爱。

这才是最残忍的吧！他该离开还是该留下？如果留下的话，他要怎样才能让王皓从目前的低迷状态中走出来呢？李豪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他甚至觉得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不是王皓而是自己，他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救。

还是初夏的北方，凌晨的时候还带着阵阵凉意，李豪的冷却来自心里。

李豪来到另一个房门前，房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李豪在门边很容易就找到灯的开关，小房间很小，一进门就能看到通向阳台的另一个小门，右手边依次是一张单人床，床紧挨着是一个旧的木质衣柜 ，衣柜紧挨着是一个木质的书架，书架很旧但是很整洁，书架紧挨着的是和阳台隔着的玻璃窗户，玻璃窗户下面是暖气片，现在是夏天，暖气片用旧布简单地包着。房间的布置简单，但是非常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整理之人的用心。

这就是王皓曾经的房间，事实上从小学开始王皓就一直住在这里，各种旧课本、旧杂志、旧报纸、旧 的磁带还在书桌上整齐的摆着，墙上甚至还贴着一张小虎队的海报，书架的中间一层还摆放着一张王皓百天的照片，照片放在精致的玻璃相架里，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照片的颜色是那种陈旧年代特有的彩色，显示着陈旧年岁的痕迹，但是照片上那婴儿天真可爱的模样仍然绚烂耀眼。

这个小房间虽然小，却是连着阳台的，阳台是开放式的，并不像现在的那种用推拉窗封起来外面再包上一层钢铁防盗网的阳台。阳台上摆放着十几盆不同的植物，角落的地方还有个木头架子，其中有四五盆 植物就是放在那个架子上，架子的下面一层是整齐地摆放着洒水壶，剪刀等修剪植物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