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万受无疆 卷三 犹恐相逢是梦中+番外——萧玉岚舒
萧玉岚舒  发于:2011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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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犹恐相逢是梦中

49.近在眼前

一个忘却过去的人,若是想好好的活着,那么就当作重新活过,默默地继续走下去。

……

蓦然想起某个人曾对他说过的话,躺在床上的妖魅男子冷冷一笑,伸手厌恶的推开搂着他熟睡的“肥猪”,赤身从床上下来,拾起地上的白衣穿好。

暖炉散发出甜美而暧昧的味道,浅墨庸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走到窗前,微亮的晨曦照映在他俊美得近乎女气的脸上,他眯起眼睛望着白晃晃一片的花园。

昨夜下雪了,不过不是很大,薄薄的一层覆盖在万物之上。

一阵冷风吹过,浅墨搓着双手,哈了一股热气,关上窗子回到梳妆台前梳理散乱地披于肩上的头发。

望着铜镜中自己的眼下的那一点泪痣,浅墨不知滋味的轻叹一声。

他不记得四年前的事情了,干爹告诉他,一次外出遇到抢匪,他的脑袋被重重的打了一棍,受到了重创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的。

他努力的尝试着去回忆,可是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

干爹每每看到他痛苦的想记起从前的事情时,总是劝他不要再想了——

“浅墨啊,一个忘却过去的人,若是想好好的活着,那么就当作重新活过,默默地继续走下去。”

干爹还告诉他,他十二岁时亲生爹娘死于边境动乱,然后他认了他做干爹,一直跟在身边。

可是,他一点都不相信。

每次问到以前的事情时,干爹就言辞闪烁,故意将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而且,有做爹的会把跟在身边十五年的儿子扔给一个嘴脸丑恶、满手铜臭的有钱人做男宠的吗?

就算有太多的不满,忘记从前、无路可去的他只能待在干爹身边,听从、孝顺干爹。

轻微的叩门声打断了浅墨的思绪,他放下梳子走过去开门。

一个小厮打扮的矮个子少年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看到门开了,连忙欠身行礼,说道:“浅墨公子,该回去了。”

浅墨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脸色变得难看,他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窸窣声,他回头看到床上的那只肥猪已经醒了,撑起半裸的身子,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们。

“浅墨,好好准备,明天就看你的了。”

“知道了,您请放心吧。”浅墨冷淡的应了一句,让小厮给他披上一件雪裘,快步向外走去。

他要回淮思楼——干爹开的酒楼,每隔五天的戌时他要在那里弹琴以吸引更多的客人前来一掷千金,而明天是个更为重要的日子。

四年前,他伤愈刚能下床走动,看到园子的亭中放了一副琴就不由自主地唱弹了几句。结果将淮思楼里的客人全都吸引出来,个个听得痴迷,他的名字和琴技很快轰动了整个长燕郡以及周遍的郡城,不计其数的客人涌到淮思楼只为听他一曲,看一眼他倾城的容颜。

他问干爹:“难道我以前从来没弹过琴吗?”

干爹说:“你之前都在学琴,没想到失忆后琴技竟然进步神速。”

他还是没相信,但不再多问。

后来,干爹干脆规定了每三天的戌时,客人必须花大把的银子才能进到淮思楼,听他弹琴。有些人为了能拿到进门牌,不断的抬高价码,有时竟能抬到一两千两银子。

干爹数银票数得眉开眼花,淮思楼也一跃成为长燕郡最好的酒楼,美酒佳肴歌姬小倌一样不差,服务一流顶刮刮,连刺史大人都亲自提笔做诗一首大加夸赞。

再后来,那个叫“顾善财”的“肥猪”、长燕郡首富用一年三十万两白银的价钱把他给包下了,他原本不愿意去,但无奈干爹威逼“一入倌门深似海,没有回头路。养了你那么多年,总该有点回报吧?”等等一系列的话,他才皱着眉头进了顾家后门。

要说为什么不给走前门,脸上一堆肥肉的顾善财竟然脸皮子薄,顾及面子问题,觉得给人知道有断袖之癖不是一件好事,影响他发财。

可是他那猪头脑子也不派人出去打探打探,全长燕郡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儿早八辈子就知道了。

不过,不得不否认顾善财在某一点上还是挺聪明的……

浅墨想到这里讥嘲的笑了一声,身后的小厮好奇的抬头看他一眼。

虽然顾善财把他给包下了,但每隔五天放他回淮思楼弹琴。他悄悄的打听过了,原本干爹开价一百二十万两,姓顾的怎么可能舍得,就提议弹琴的事情照旧,才降到了三十万两。

前段时间离长燕郡几百里外的几个城闹瘟疫,顾善财和刺史大人、干爹商量了几天决定在淮思楼办一次宴会,给灾民们募捐善款。时间就是明天了,他要在淮思楼献艺,弹几首新谱的曲子。

而宴会的进门牌的底价就高达一千两银子。

干爹整天在酒楼里乱窜,最后愣是给多排出了好几张桌子,以招引更多的客人。

浅墨想,这群人还真会挖空了心思赚钱,到时候募捐来的钱有个零头分散给灾民已经不错了。

正想着,浅墨和小厮已经来到顾府后门,一顶小轿停在门口,轿夫打着哆嗦直跳脚。

小厮跳过去挑开轿帘,候着浅墨进去。

雪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太阳从云朵后面探出脑袋,光芒在雪上折射,街上到处是闪亮亮的一片,漂亮极了。

浅墨深呼吸一口气,从轿子里拿出一顶围着一圈白纱的斗笠,对小厮说:“小繁,你先回去吧,我想单独一个人在街上逛逛。”

“公子……”

浅墨看着青涩少年担忧的模样,笑道:“你放心,我会准时回去的。”

小繁见浅墨主意已定,招呼着轿夫抬着轿子走了。

浅墨戴上斗笠,遮挡住了自己的面容,但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的一切。他穿过长长的巷子走到大街上。他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了一圈后,径直来到一个挂着“算命”幌子的小摊子前。

竹桌子后坐着一个缩头缩脑的男人,八撇的胡子透着一股精明劲儿,他见终于有客人在面前落座了,眼睛一亮。

“这位公子想算什么?”

“是我,浅墨。”浅墨说,并未拿下斗笠。

以前的事实证明,他若是在除了淮思楼和顾府以外的地方给别人瞧见了,一定会兴奋的把他团团围住,有好色的趁机摸他一把。所以,他要是想上街闲逛必须戴有白纱遮挡的斗笠。

算命先生一愣,继而笑着说:“你小子又到处闲逛呢。”

“是啊,是啊!这么早就回淮思楼太无聊了。”浅墨拿起桌上毛笔随意的在指上乱涂乱画,“不如先生给我算一卦吧。”

他和算命的司半仙先生是在半年前认识的,那天他被一群人追赶脚步匆匆地路过这位算命先生的摊子时,司半仙出手把他拉到椅子后面躲过那些人。后来,两人渐渐地熟识了,就成了要好的朋友,他时常来找司半仙闲聊。

司半仙曾经说要给他算一卦,被他拒绝了。

他听说一个人一年只能算一次命,否则会算错不灵验,当时他没有想要算的,就没有答应。

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热,想找司半仙给他算算。

“算什么?”

“呃……”浅墨倒还真没想过这一点,随口说道:“就算我今后几天会发生什么事吧。”

司半仙看了看浅墨画在指上杂乱的图案,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字,浅墨凑过去一看——

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是什么意思?”浅墨好奇的问道,“春天花开的时候,我会遇到一个人?谁?”

司半仙神神秘秘的看了面前的白衣的男子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你以后就知道了。”

浅墨差点要掀桌子了,好不容易把一年唯一的一次献出来,却得到不清不楚的一句话!他从司半仙手里夺过笔,咬牙切齿的画着大乌龟。

司半仙摇摇头,抬眼看到一个从摊子前走过的青年,招呼道:“这位公子,您是不是在找人,我或许能帮到你。”

那人停下脚步,随即在浅墨身边坐下。

浅墨透过白纱看看紧挨在身边的紫衣男子,朝旁边挪了挪位子,然后继续画画。

“你能帮我算出我要找的人在哪里吗?”紫衣男子急切的问道,话语中充满了期待。

“随意在纸上写一个字吧。”司半仙递给他一张干净的纸。

紫衣男子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一个潦草的“慕”字,司半仙皱起眉头掐指算了算,意味深长的说:“你要寻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紫衣男人先是一怔,霍然扭头望向浅墨。

浅墨被他盯的感觉后背发毛,又挪了挪位子离他远一些。

男子看了浅墨半天,摇头,又继续看着司半仙,激动的问:“这么说我要找的人就在长燕郡吗?”

司半仙没说话,只是颔首。

“谢谢你。”男人说着,掏出一锭大银元宝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待男人走远了,浅墨才开口:“我怎么觉得你刚才是在骗人钱财呢?”

司半仙板起脸,瞪着藏在白纱后隐隐绰绰的脸:“胡闹,我司半仙从来不骗人!”

见对方认真了,浅墨知道玩笑开不得了,站起身,拱拱手:“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50.四年追寻

浅墨回到淮思楼的时候,伙计们正忙碌地到处打扫、装饰柱子天花板,而在大厅中央有两个人却另外——干爹揪着小繁的耳朵骂骂咧咧。

“你小子是不是非要老子揍你一顿才有记性?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让浅墨一个人在街上瞎晃悠,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老板,我知道错了,求您不要打我。”小繁哭着哀求道,耳朵已经被捏的通红,能想象到那有多疼。

浅墨上前夺过干爹手中的鸡毛掸子,淡淡的说:“爹,我回来了。你看我每次不都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不要责怪小繁了,他又不能不听我的话。”

浅墨的干爹,姓闵,名君德,淮思楼的大老板,长燕郡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以及第二富人,和刺史大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年过五十,留着长胡子,看上去像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温文雅士,其实在浅墨眼中和那市井里的奸商基本没有区别,特别是一开口说话,什么粗俗的语句都能冒出来。

某天,几个砸场子的来闹事,闵君德靠着一张嘴把那几个人骂得狗血淋头、无地自容,据说这几个人后来跑回家上吊撞墙喝毒药。可见,闵大老板的嘴皮子有多厉害,像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闵君德见浅墨回来了,丢开小繁,笑呵呵的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一般:“浅墨啊,你终于回来了,为父差点担心死了。”

浅墨轻不可闻的冷笑,明明是担心他会不会半路逃之夭夭吧?

他一直都清楚干爹在他身边安排那么多人,嘴上是保护他安全,不要遇到什么诸如绑架勒索劫色之类的意外,其实是害怕他突然逃走。

一座取之不断的大金山跑了,这还不叫人发疯?

干爹也不想一想,天地虽然辽远,可是他一个没了从前记忆、待在淮思楼才能活命的人又能去哪里呢?

一群人真是无聊透顶!

“不要责罚小繁了,”浅墨说着,丢掉手中鸡毛掸子,把小繁拽到自己身后,“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分寸,不会遇到麻烦的。你看,我要是整天闷在顾家和淮思楼,哪里能谱出新曲子呢,是不是?”

靠着儿子这棵摇钱树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闵君德自然没有反驳儿子的话,宠溺的拍拍他的肩膀:“为父知道,但是……”

“好了,爹,”浅墨打断干爹的话,“明天就要举行募捐的宴会了,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呢,不要光顾着说闲话了。”

“好,好。”闵君德拍拍手,忙手上的事情去了。

浅墨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麦芽糖塞进小繁手里,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关心的问道:“闵老板没打你吧?”

小繁看看手里方方正正的纸包,摇摇头。

浅墨叹口气,无奈的看着他,算一算小繁比他整整小上十岁。

一年前的一个大雪夜,他从淮思楼匆匆出来,准备去顾府,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那就是小繁。他见小繁可怜,吩咐人从淮思楼里拿了一件棉大衣和几个热馒头送过去。

过了五天,他回到淮思楼的时候,看到小繁和楼里两个店小二争执不休,上前一询问,小繁“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请求他收留。

闵君德见楼里不缺人不打算留下这个脏兮兮的小子,但是他见小繁实在可怜,若是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寒冬腊月的非冻死饿死在街头不可,所以和闵君德好说歹说,终于是把小繁留在身边。

小繁虽然年纪小,但挺懂事的还会照顾人,要是谁欺负他,小繁第一个冲上前揍人,虽然他总是被打得鼻青脸肿。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小繁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一般。

在这个生活了四年却依旧感觉陌生的郡城里,只有小繁和司半仙是能说说心里话的人。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浅墨自责道,伸手轻轻的揉着小繁通红的耳朵。

小繁抬起头,注视着身前白衣如雪、绝色倾城的男子,无所谓的说:“没关系,只要公子您心里高兴就好,不用管小繁的。”

浅墨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怎么不管你了?你可是我留下的,就是我闵浅墨的人,我怎么能见你挨打呢?我下次带着你一起上街去玩,不要管我爹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去学堂读书吧。”

小繁冻得有些发紫的脸上一片绯红,他“嗯”了一声,快步往后院跑去。

浅墨温和的笑了笑,转身上楼弹琴。

******

颛孙澈非漫无目的地走在长燕郡繁华的街道上,周围的一切他都没有看进眼里,心里想着刚才那个算命先生的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慕轻,你就在这里吗?

他无声的长叹,感到心里难受得不知滋味。

四年前,他在圣旨上按下印章后,始终不甘于就这样送慕轻去死,他不相信慕轻的那句话是真的,他想听他说出实话,所以演了一出“偷梁换柱”。

虽然朝廷中一部分是外戚,一部分是各成一派的官员,但他还算有一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心腹大臣,其中不乏奇能异士,例如刑部侍郎周世湘会易容术,还有武功高强的影卫。

他再次找来周世湘,密谈了救人计划。周世湘向来不过问他做事的原因,只是照办而已。

行刑的前一晚,周世湘靠着职务的便利从大牢里挑选出了一个和慕轻身形相似的囚犯,这个人被判了流放边疆永世为奴,去边疆比死还痛苦,已经毫无活下去的念头。周世湘以照顾其家人为条件让囚犯自愿易容成了慕轻的容貌。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周世湘毒哑了囚犯的嗓子。

接着周世湘在慕轻的饭菜中下了迷药,换上守卫的衣服,趁寅时大牢守卫换班的时候将两人掉包。刑部大牢外早就安排好了一辆马车,周世湘一把人带出来就上了马车直奔城门而去,等城门一开就往北边去,准备在边境的偏僻小镇先找寻一个地方暂时安顿下来,一直等他查清事实真相,还了慕轻清白,再把人接回来。

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心,周世湘出了帝都一段路后,将仍在昏睡的慕轻交给影卫,然后返回帝都在家洗梳后,穿上官服上朝,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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