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大悟,祯元楼是帝都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平日会聚集一帮子文人学子高谈阔论,吟诗作对。而他这几项都不擅长,被好友硬拉过去又不能傻愣在那里,只好以琴会友了。
由此,他的琴技才在帝都中渐渐出名,时常有人邀他去祯元楼讨教讨教。
他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请求,两人去了祯元楼。
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待渐渐熟识了,他知道她叫裴汐兰,比他小两岁,是江南某地富商家的小姐,这次进京是来探望亲戚的。
后来,他们相爱了。
他付出了真心,发誓一辈子都会好好的对待她。
两人一起制作了一副琴,他还特地为她谱了一首《相思》在中秋月明的晚上,于祯元楼当众弹奏,以表达爱意。
那一首曲子婉转流长,犹如天籁之音,细细的诉说着弹琴者的心事,闻者皆感动不已,一时轰动了整个帝都。
裴汐兰听了后,说会嫁给他。
可是事情却在不久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他决定不参加会试后,突然找不到裴汐兰了,她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着,不见面。
他相信了她的那些理由,以为她家中有事无暇见面。
直到一个月后,裴汐兰主动约他在祯元楼见面,他兴冲冲地过去了,却看到那张笑脸变得冷冰冰的,看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柔情似水。
“慕轻,对不起,我根本就不爱你,我们以后……永不相见!”
他以为她在开玩笑,笑嘻嘻的想要搂住她,却被她狠狠地推开,身后的凳子将他重重的绊倒在地。
他深爱的那个女子只是冷冷的看他几眼,说:“永不相见,记住!”然后她头也不会的离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发了疯似的去找她,意外的发现她曾经告诉他的住处是假的,那家人根本就不认识一个叫裴汐兰的女子,然后又派人去了江南裴家,竟然也没有这个人!
他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到许多天后,去郊外散心的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女子正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亲密无比的走在山间小道上。
那个男人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年初皇上巡游的时候他见过太子的样貌。
他不敢上前盘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默默地看着两人渐渐走远。
当皇上驾崩,众皇子为了皇位争夺地你死我活之际,一条消息传入了他的耳中,刹那间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
原来一切都是谎言,裴汐兰不过是一个追逐名利与虚荣的女子,周旋在众多富商官宦之间,他只是裴汐兰向上爬的垫脚石而已。
巨大的愤怒让他摔断了那副琴,发誓从今以后不会在弹一首曲子。
从此,他们就真的没有再见过一面。
慕轻紧紧地攥起拳头,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他仍能感觉到一团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缓步走过来,当她看到慕轻的时候脸上闪过惊讶的表情,然后收回目光盯着马琢,略带歉意的说道:“刚才无礼了,还望远道而来的贵客不要怪罪。”
马琢换了副和气的表情,施礼:“北齐国太后亲自迎接,实在惶恐。”
慕轻一震,蓦地冷哼一声,安雅城好奇的看着他。
“请随我一起去行宫吧。”北齐太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双方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走吧,慕轻。”安雅城拉起慕轻的手,催促道。
慕轻一言不发,随着安雅城回到车上。
到了行宫,双方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了条约的签订事务,协助幼帝执政的太后代表北齐签下了约定,两国的战争也正式宣告结束,将友好而和平的共处下去。
之后,行宫内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宫灯将殿内照得明晃晃一片,犹如白昼一般,几张木案分列左右,案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美味珍馐,几名身着彩衣的年轻女子在殿中央翩翩起物,丝竹之声不绝于
耳。
北齐太后身份尊贵,所以坐在首席,马琢坐在首席左下的位置,慕轻和安雅城坐在紧邻鸿胪寺卿的位置。
慕轻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不去看四周任何,安雅城看到他自进入北齐国境后的异样,心里不免担忧,小声的劝着他。
“水土不服,就是想喝酒。”慕轻推开安雅城按组酒杯的手,不耐烦的说,他已经微微有些醉了,面颊上嫣然一片,趁得如玉般的容貌更加妖冶。
安雅城无奈,回头看看鸿胪寺卿,马琢对于慕轻的举动没有微词,他暗暗放心,不想却遇上了北齐太后的目光。
他听说,太后很年轻,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冰雪聪明,贤惠大方,深得北齐先帝恩宠又诞下皇室唯一的子嗣,所以先帝驾甭后特命太后及四位辅政大臣一起协助幼帝执政。有两位辅政大臣一致要求
继续发兵,是太后联合另两位大臣劝服下来,才使得两国百姓免于战乱。
不得不说,太后实属女中豪杰。
太后墨色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清澈,却包含了不知多少的惊讶,彷徨,甚至是微微的恐惧……
在发现安雅城在看她,太后慌忙转开目光,继续笑意吟吟的和北齐大臣交谈着。
敏锐的神经让安雅城无端的猜测到——难道慕轻和北齐太后认识不成?
这样的疑惑让他静悄悄地留心观察着太后的一举一动,可是太后再没有往这里看过一眼。
快到半夜的时候宴会才结束,安雅城拖着烂醉如泥的慕轻跟着侍从来到客房,将他安顿好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慕轻躺在床上睡了一小会儿后,豁然睁看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床顶,这时他听见轻轻的叩门声,他以为是安雅城随口说了句“请进”,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曼妙的身影闪了进来。
慕轻看了一眼,“刷”的一声从床上坐起,冷冷的说道:“你竟然敢来找我,裴汐兰!”
北齐年轻的太后裴汐兰换了一件玫红色的便装,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她的脸色煞白的有些可怕。
“慕……”裴汐兰迟疑的开口叫道。
“不是说永不相见的吗?”慕轻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看着那张令他深恶痛绝的脸,“你自己倒跑来找我了,可真是让小的担当不起啊,北齐的太后娘娘!”
裴汐兰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紧张的盯着慕轻,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北齐?”
“皇上派我来的。”慕轻冷笑,一副拒其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难不成你以为我专程跑来找你?太后娘娘还是快些回去吧,给别人瞧见您在我屋里,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脸色苍白的太后咬着嘴唇,没有转身离开,问道:“你只是来随同来签订条约的吗?”
“那你以为是什么?”慕轻饶有兴趣的继续看着她,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以为我痴心不改专程过来找你?还是当众拆穿你的丑恶面目?”
裴汐兰倒吸一口冷气,感到一阵晕眩,踉跄地后退一步,恐慌的盯着坐在床上的人,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在那人的眼眸镀上一层流光,清澈晶莹的好似潋水,却又深邃的让人害怕。
“你……”
“你认为谎言会一直不被揭穿吗?”慕轻站起身,嘲讽的笑着,“三年前皇位之争,太子被人暗杀不幸身亡,他的属下四处寻找你,于是慢慢地揭开了你的真面目。想不到裴小姐您本事通天啊,官
宦子弟就不说了,能勾引到太子殿下,如今更是坐上了北齐太后的位置,我是该称赞您还是讥讽您呢?”
裴汐兰拼命地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她感到莫大的恐惧正压顶而来。
她本以为改名换姓来到北齐后,以前的事情就像上辈子所发生的一般,和她再没有丝毫瓜葛,也没有人再能揭穿她的身份。
可谁能料到,当年那个唯一对她付出了真心的男人会出现在她面前。
若是涂慕轻将那些事情说出去,北齐上下定然一片纷争,到时候她几年来积累的一切将付之东流,只能做一个没有半丁点权力的太后,背负着骂名在深宫中抑郁孤独的老去,幼帝的名声也将沾染上
无法洗尽的污秽。
半晌,裴汐兰开口了,声音干涩:“慕轻,我希望你不要将那些事情说出去,算我求你了!否则……”她的目光转瞬变得凶狠,“我北齐将重新发兵!”
“事情都闹出来了,你认为你还有这个发兵的权力吗?”慕轻嘲弄的笑道,“您还是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宫人们会发现你不见而到处找您的。”
裴汐兰张了张嘴巴,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了,换了另一句话:“慕轻,我希望能和你好好的谈一谈,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您别再来找我了,我不想见到您。您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裴汐兰眼神复杂,未再说话,转身开门。
关上房门,裴汐兰柳眉紧锁,看了四周,匆匆走开。
不远处的拐角,安雅城走了出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盛满了水的面盆,他若有所思的看看那个离去的身影。
34.其心难测
慕轻醒来的时候感到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要挣脱出来,他抓了抓稻草堆似的头发坐起身子,看到安雅城满面笑容的坐在床边。
“你醒了啊。”安雅城说。
慕轻被他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喊你起床。”安雅城站起身,说:“早饭我叫人端来了,快洗梳一下吧。马琢大人今天放我们假,可以在城里随意的转一转。”
一听可以在城里玩上一圈,慕轻当即兴奋地从床上跳起来,可一个不小心脚绊在被子上,身形不稳,“哎哟”一声正好栽进安雅城的怀中。
安雅城身体好,力气大,被这么一撞竟然还稳稳的站在原地,搂着那个冒失鬼。
“呃……”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块儿,慕轻感觉脸上发烫,稍稍动了动身子,安雅城松开手扶他站好。
慕轻说了声“谢谢”,红着脸走过去洗漱,然后坐到梳妆台前,刚想拿起梳子,另一只手抢先拿到了,他从铜镜中看到安雅城站在身后。
“我来帮你梳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慕轻跳起来,伸手想要拿回梳子。
安雅城抓住慕轻的肩膀按回到凳子上,一丝不苟的替他梳理长发,慕轻见对方出自一片好意而且态度强硬,只能乖乖的任由着。
一条淡黄色的锦带束起一束头发,其余的随意的披散在肩头,配上慕轻一贯的月白色衣裳,清雅轩昂,好似不染凡尘的仙人,安雅城凝视着慕轻,有些出神。
“咳”,慕轻捂住嘴巴咳嗽了几声,站起身子。
安雅城回过神笑了笑,放下梳子,说:“我倒有几份嫉妒慕轻了。”
慕轻茫然:“嫉妒我什么?”
“生得如此好相貌。”
慕轻低下头,脚尖蹭着织花地毯:“安兄说笑了,论相貌才学安兄皆在我之上,该羡慕你才是。”
“哪里哪里。”
两人莫名的客套了一番,吃过早饭就出门去了,却不知在他们身后的阴影处正有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死死盯着。
慕轻和安雅城一路有说有笑的走到康宁城中,相较于他们端国的边境城镇,北齐的就热闹繁华一些,道路上人来人往,各色商贩叫卖着他们的货物,不时从杂耍艺人那里传来欢快的笑声。
他们两人并肩而行,行走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个俊朗一个柔美的外貌令不少人侧目,痴痴呆呆的望着他们,几个少女兴奋地说着什么,不时向他们瞟来几眼。当两人从她们身前走过时,一个胆大的
少女突然推了同伴一下。
那个被推的少女踉跄几步,倒向慕轻和安雅城。
慕轻皱起眉头,下意识地让开一步。安雅城扶住那名少女,温文的向她一笑,少女的脸立刻红得好像涂了过多的胭脂,旁边的少女们羡慕的发出惊叹声。
“小姐没事吧?”安雅城问道。
“没……没事,谢谢公子。”少女像一只惊慌的小鹿,慌张地挤进了人群,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安雅城笑着摇摇头,转头对慕轻说:“北齐的姑娘还真是胆大,不像我们端国从小礼数规矩什么的严格教育,大家闺秀都束之高阁,那里敢这样往陌生男子身上推啊。”
慕轻笑笑,没说话。
“刚才看你的样子,真的是不喜欢和女子靠太近啊。”安雅城说,慕轻看他一眼,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脚步陡然加快了一些。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安雅城似乎是衡量了许久才把话说出口:“慕轻不可能天生就会是……那样的吧?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慕轻的眼中掠过锋芒,嘴上却是淡淡的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想再提。”
感到有些须的尴尬,安雅城转开话题:“话说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在街上晃来晃去的,有什么好提议吗?”
慕轻看看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家茶楼,说:“听说北齐有不少美味的面点小吃,难得来一趟,我们去尝一尝吧。”
“刚吃过早饭,你还能吃得下去?”安雅城惊奇不已。
“我们可以在那里坐上一整天,反正也没什么其它可去的地方,”慕轻说,“我不想早点回北齐的行宫。”
“你有心事?”
“没有。”慕轻一口否定,向那家茶楼走去。
安雅城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看着慕轻的背影,想到昨天晚上无意中偷听到的事情——慕轻是因为北齐太后才心情不好的吗?他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过去?
带着满腹的疑问,安雅城正要追赶上慕轻,突然觉得身后似乎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割在他的身上。
他猛得回头扫视,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也许是连日劳累产生幻觉了,摇摇头,他跟着慕轻进了茶楼,两个人要了一间小包间,楼下大厅有个说书人正滔滔不绝的说着江湖上的事,引得众人拍手叫好,可惜用的是北齐话,他们两个都听不
懂。
店小二速度极快的为他们端上了北齐最有名的小吃,摆了满满一大桌子,然后恭敬地退出包间。
“我现在一点都吃不下。”安雅城喝口茶,说。
“那你中午饿了再吃吧。”看到满桌的美食,慕轻心情大好,闷头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安雅城无奈——这家伙变得可真快。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人涌进包间里,还未等慕轻和安雅城反应过来,已经“嘭”的一声关上房门,两个黑衣男子架住他们的手臂。
“你们是什么人!”安雅城厉声问道。
站在门前的一个轻纱蒙面,身着水绿色裙子的女子挥挥手,黑衣男子一个手刀狠狠击中他的后颈,安雅城闷哼一声,倒在桌子下,晕死过去。
慕轻注视着那个女人,目光冷洌如冰,他从容的将嘴里的糕点咽进肚子里,然后漠然的说道:“裴汐兰,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美丽精致的脸庞,她缓步走到桌前:“慕轻,留你在这个世上活一天,我就多一份的危险,你会把我的秘密全部抖出来!”
“你想杀我灭口?”慕轻冷笑,“你的事情我不想再追究,所以你的秘密我也不会说出去。”
“我能信任你吗,慕轻?”裴汐兰眯起眼睛注视着那个月白色衣裳的青年,双手在袖中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