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万受无疆 卷二 而今识得愁滋味——萧玉岚舒
萧玉岚舒  发于:2011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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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一身淡褐色绣福字锦衣,花白的头发整齐的绾成高髻,插着凤钗,面色慈祥平和却有一股威仪之态。

宫女们簇拥着老妇人来到重花亭,颛孙澈非连忙起身行礼:“儿臣参见母后。”他瞄到慕轻竟然无动于衷,连忙偷偷伸脚踢了踢他。

慕轻虽然反应过来向太后下跪行礼,但还是迟了一步,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抿着嘴唇瞪眼慕轻。

“没见过这个人,他是谁?”太后问柳宣。

“回太后的话,他是涂尚书家的二公子。”柳宣低着脑袋,回话。

“咦,没能通过会试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宫里,陪伴在皇上身边?”太后身边一个秀丽的华服少女开口说道,她双手搀着太后的胳膊,举止非常亲密。

太后惊诧的看眼身边的少女,又望向颛孙澈非:“皇上,这是怎么回事?您和他又不认识,怎么无端端的召进宫里来了?”

颛孙澈非没好气的乜斜一眼那个秀丽的少女,斟酌着该怎么向太后来解释。

若是说他只是想单纯的帮助涂慕轻,太后一定会责怪他胡乱行事,到时候恐怕慕轻就要倒霉了。

太后看出颛孙澈非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知道其中必有文章,她干脆直接去问一直伺候在皇上身边的柳宣:“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落榜的考生会出现在宫中?”

“呃……”柳宣望向颛孙澈非,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颛孙澈非向心腹眨眨眼睛,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这一切都被太后瞧在眼里,她严厉的向柳宣责问道:“大胆奴才,哀家在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柳宣浑身一颤,跪在地上,不吱声。

“好你个奴才,一点规矩都不知道了,是吗?看来哀家要给你一点教训才行!”

“母后,不关柳宣的事情。”颛孙澈非抢过话。

“那你说说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召进宫里?”太后不依不饶,在她看来皇帝是绝对不可以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万一被带坏了,那可是影响宗庙社稷的大事!

她的儿子千辛万苦才登上皇帝宝座,怎么可以最后落下一个昏君之名呢?所以她一直对皇帝的行为举止严加管教,连身边的奴才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保证皇帝不被任何人蒙蔽双眼,做下错事。

“儿臣听闻涂爱卿弹得一手好琴,所以才召进宫中的。”颛孙澈非说。

“哦?”太后眯着眼睛打量着慕轻,说:“那好吧,哀家也来听听涂家二公子的琴弹的到底有多好!”

一名宫人将一块软垫放在长椅上,少女扶着太后坐了过去。

颛孙澈非向慕轻使了个眼神,让他快点开始弹琴。

慕轻略略迟疑了一下,重新盘膝坐好,双手搭在琴弦上,却迟迟没有弹奏下去,他若有所思的望着琴身,一动不动,好像一尊蜡像。

太后柳眉一挑,又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颛孙澈非又伸脚踢踢慕轻,不小心在他月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两三个脚印。

“怎么还不弹奏?”太后问道。

慕轻重新跪下,脑袋抵着地面:“请皇上,太后赎罪,小的许久不曾弹琴,已经生疏许多,怕弹奏的不好扰了太后游园的雅兴,还请皇上,太后责罚。”

太后冷笑一声:“竟敢愚弄哀家和皇上,看来确实要好好的责罚你一顿才行!”

“母后!”颛孙澈非叫道,一个箭步拦在母亲和慕轻之间。

“怎么,皇上还想袒护他么?”

“太后娘娘,那个涂慕轻据说是帝都里有名的纨绔子弟,还是个断袖呢!”华服少女俯下身子,在太后耳边说道。

太后一听,脸色大变。

“安雅芸!”颛孙澈非不客气的喝道,这个安家的大小姐靠着父亲安章尚书和太后是远方亲戚,一直在宫内出入,常常侍奉在太后身边,仗着深得太后宠爱,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少女吓了一跳,但她只是撇撇嘴,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

“雅芸,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太后拉住少女的手,急急的问道。

安雅芸点点头:“太后,雅芸哪会骗您啊。”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向亭子外的内侍们叫道:“这种败类怎么可以进到宫里还见了皇上?!来人,快把这个人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然后逐出宫去,永远不得再接近皇上一步!”

“是!”两个内侍走进来,正好拖慕轻离开,颛孙澈非终于沉不住气了,一手拎起一个内侍,把他们扔出亭子。

“母后,朕的事情朕自有主张,不需要母后再来费心。”颛孙澈非目光坚定,直视着他的母亲,气势逼人,“朕启用涂慕轻为官,和他是不是断袖有什么关系?区区科举也不能断定一个人的德才,

人总是有失常的时候,但不能因为一时的失误而埋没了人才。母后,时候不早了,请您回寝宫吧,不要太劳累了。”

“你!”太后瞪着儿子,气得嘴在抽搐。

“母后,这是朕的天下,朕自有分寸。”颛孙澈非继续说道。

周围的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连安雅芸都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好,随便你!我们走!”太后怒气冲冲的丢下一句话,率领着一帮人离开了。

“好了,慕轻,你起来吧。”颛孙澈非说,语气平和了许多。

慕轻起身:“谢皇上。”

突然感到头很疼,颛孙澈非抬手扶着额头,良久才又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一些事务你爹做为吏部尚书,会和你说明的。柳宣,带着涂爱卿坐画舫回去。”

“是,微臣告退。”慕轻微微躬身,然后随着柳宣离开了。

24.微服私访

慕轻回到家后和家人说了皇上封他做官的事情,虽然只是一个闲职但涂远卿沉吟良久,只是告戒他要好好效忠,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然后又让他去了吏部一趟。

等慕轻又奔去吏部令了官服等东西,回到家,涂远卿已经开口不提要赶他出家门的事情,让下人们把原来的卧室都收拾好了。

这件事也就总算告一段落了。

晚上吃过饭,他偷偷的跑去汇贤楼找明熙。明熙听说他当官了,自然也很高兴,说了些鼓励的话,便让他快点回家去了。

第二天,便是慕轻新官上任的第一天,他天没亮就起床了穿戴好官服与父亲哥哥一道进了皇宫。想到昨天满脸怒气的太后,慕轻担心着进宫之后会不会遇到太后的人为难。

到了大殿后,他被安排在龙椅子左边的一个角落的书案后,负责记录君臣间的言行举止。

看到满殿的大臣,慕轻感觉到握笔的手都在发抖,字写得歪七扭八。颛孙澈非出现时,对他笑了笑,然后不再去看他了,慕轻却觉得后背在发毛。

早朝结束,慕轻感觉到内里的衣服都湿透了,他随意的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快速的收拾好东西,跟随颛孙澈非去养心殿。

走在宫城甬道上,颛孙澈非回头扫了慕轻一眼,说:“第一天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微臣惶恐。”慕轻微微躬下身子。

“过一段时间习惯了就好。”颛孙澈非说,“对了,昨天太后的事情你不要记挂在心上,朕自会处理。”

想到昨天母后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颛孙澈非就感到头疼,虽然他了解母后是一心一意的为他好,毕竟他们母子两人在明争暗斗的宫廷朝堂中毫不容易才活下来,但是他早已经成年,坐在这个皇位

上也有三年光景,不想再要母后来多加管束。

不管是空虚的后宫,还是朝堂公论,亦或是官员任命贬罚,他都有自己的观点,有忠心耿耿的臣子,知道该怎么去做。

若是一味的被管束着,势必会让外戚权利过大,届时他与一个傀儡皇帝又有何区别呢?

一时联想到这几年的种种情况,颛孙澈非感慨万分,摇头叹息。

柳宣见状,关心的问道:“皇上,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颛孙澈非淡淡的回了一句,又继续对慕轻说道:“你只要把本分内的事情做好就行,涂爱卿。”

“是,微臣谨记在心。”慕轻应了一声,心里却越来越觉得奇怪。

从一开始的无故召见,到后来的任命,接着是那个“以身相许”的调戏以及弹琴的事情,慕轻觉得整件事情不真实的恍若梦一般,可又真实的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不明白皇上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出自什么样的目的。

两个从素不相识的人就这样突然的联系到了一起,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对方是九五之尊,他又不好贸然开口询问。

两个人各怀心事来到养心殿,书案上已经堆积了十几本刚刚送上来的奏折还未处理。

“柳宣,朕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都退下去吧,没有朕的吩咐,不要进来打扰。涂爱卿,你留下,想和你谈谈。”颛孙澈非吩咐道,快步向前厅后的寝室走去。

柳宣诧异的望着颛孙澈非,又回头看看慕轻,没有多说什么,领着一帮内侍宫女下去了,随手带上了门。

木门轻轻地合上,发出细小的“喀哒”声,殿内的光线骤然暗淡了些。

慕轻手足无措的站在殿中央,里间一点声响都没有,不知道颛孙澈非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颛孙澈非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慕轻,过来。”一听到皇上又喊他“慕轻”,他就觉得别扭的不得了——他们又不是很熟悉很亲密的朋友,给外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慕轻挪着步子一点点的接近里间,猜测着颛孙澈非到底在搞什么鬼。

“怎么样?”颛孙澈非笑着走过来,在慕轻面前原地转了几圈,他脱下了帝王的装束,换上一身淡色花纹的紫色衣裳,冠冕被扔在地上,墨色长发披散而下,随意地拿一根与衣服同色的带子系起一

束。

慕轻惊讶的瞪着和普通官宦人家公子没两样的颛孙澈非。

“皇上,您……这是?”

颛孙澈非展开手臂,左右看看,对自己的装束十分满意,说:“朕要微服私访,由慕轻你带路!”

仿佛一个惊天大雷在耳边炸响,慕轻跳开两三步远,迟疑的问道:“皇,皇上,您在捉弄微臣吧?您是皇上,怎么可以随意踏出宫门一步?万一遇上歹人强盗,微臣一百个脑袋也赔不起啊!所以,

请皇上务必三思而行!”

颛孙澈非双手叉着腰,说:“以前朕也偶尔同柳宣一道偷偷出宫,如今是普通百姓的打扮,也只是在帝都内转一转,怎可能遇到歹人强盗呢?你当坏人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吗?”

慕轻还真想告诉他——万事不是绝对的,他在帝都街市混迹过什么样的小偷恶棍没见过?虽然不会害人性命,但万一磕磕碰碰的受了伤怎么办?

“慕轻不必顾虑,别忘了朕会武功!”颛孙澈非哈哈大笑,大力拍着慕轻的肩膀。

慕轻无奈而勉强的傻笑几声,心里却在大骂:什么叫明枪易夺,暗箭难防啊笨蛋!

“皇上,微臣一身官服,恐怕不太方便吧?”

“没事,没事!”颛孙澈非转身走到衣柜前,翻出一套衣服丢给慕轻,“你把这件衣服给换上吧。”

慕轻抱着那一套褐色的衣服,嘴角抽搐了一几下。

他最讨厌这种颜色了,看着土气又老气!

可他嘴上又不能说出来,内心痛苦挣扎着几乎快要被皇上给折磨的崩溃了。

“可是,皇上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呢?”慕轻又问。

颛孙澈非掀开角落里的一处地毯,露出盖着木板的地道,他洋洋得意的说:“这个是为了在发生意外的时候专门给皇帝逃生用的秘密地道。”

慕轻无声的叹气,看来今天他是必须陪着皇上出宫一趟了!

“慕轻呀,快把衣服换上吧。”颛孙澈非指着慕轻怀中的衣服,眨巴着眼睛。

“那个……”慕轻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皇上……您可以,可以回避下吗?”

颛孙澈非一挑眉毛:“我们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快换上吧,朕许久没出宫了。”

“是……”慕轻有放声大哭的冲动,看了颛孙澈非一眼,背过身去,然后开始解衣服的带子。他能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两团灼热的火在燃烧着,窘迫的脸上一片嫣红,像涂了一层胭脂似的。

手忙脚乱地换好了衣服,慕轻才转过身,看到颛孙澈非正在发呆:“皇上,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颛孙澈非揉了揉鼻子,仔细一看慕轻,“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了?”慕轻好奇的望着颛孙澈非。

“你腰带反了,露出有针脚的一面了。”颛孙澈非说,还未等慕轻反应过来,他已经贴过去,伸手扯下了腰带,重新为慕轻系好。

慕轻的脸“刷”的一下彻底红了,他无措的咳嗽了几声。

“好了,我们出发吧。”颛孙澈非满意的看着慕轻的腰带,蹲下身子去掀木板。

“皇上,您准备去哪里?”

颛孙澈非转过头,对慕轻璀璨一笑,吐出三个字:“汇贤楼!”

“啊?!”慕轻惊叫一声。

25.他在吃醋

慕轻怀疑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又出问题了,怎么可能听到堂堂一国之君竟要去汇贤楼?!

“皇上,您知道汇贤楼是什么地方吗?”慕轻小心翼翼的问道。

颛孙澈非跳进地道之中,笑道:“朕自然知道,帝都最有名的六家相公堂子之一嘛。”

犹如五雷轰顶,慕轻惊讶万分,差点没晕过去。

皇上要去汇贤楼做什么?

那把金龙椅的主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是个断袖吧?

不过……听说皇上后宫空虚,只有登基那年选秀进宫的一些女子外,皇后、妃嫔什么的一个都没有!

难道……

慕轻看着轻车熟路地从地道的一个角落里拿起一盏灯的颛孙澈非。

不可能吧?

慕轻摇摇头,跟着也下去了,又问道:“皇上……不知道您要去汇贤楼做什么?您九五之尊万万去不得那种地方啊!”

“你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不是一样去那里吗?”

慕轻一怔——皇上怎么知道他常去汇贤楼的?冥冥之中他感觉颛孙澈非似乎很了解他,知道他落榜被赶出家门,知道他琴技一流,现在又知道他去汇贤楼。

难道颛孙澈非真的也是断袖?以前去过汇贤楼,所以知道他的事情?所以后宫才那么空虚的?

一切似乎说的通了。

慕轻默默的打量着颛孙澈非,延伸复杂而怪异。

颛孙澈非有些笨手笨脚地点燃了灯,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前面的路。

“不要耽搁了,快走吧。”

慕轻收回思绪从颛孙澈非的手中接过灯笼,在前面带路。沿着曲折的地道走了片刻功夫,两人来到一堵石门前,颛孙澈非轻轻一敲右边墙壁上的一处机关,石门自动打开,光亮透了进来。

地道另一端的出口位于西北角宫墙外的偏僻之地,以几座丢弃的假山做为掩护,四周是一片几乎有半人多高的野草,远处有一条河,御花园中明湖的水源便来自于此。

野草丛中一阵“窸窣”声,接着从一旁的野草中钻出一个人来,一身黑衣,头发也用黑色的头巾抱着。来人看到颛孙澈非,立即单膝跪地:“属下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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