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万受无疆 卷二 而今识得愁滋味——萧玉岚舒
萧玉岚舒  发于:2011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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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使暗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退几步,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请勿担忧,幸好剑伤偏差未伤及到皇上的心脉,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不会有大碍了。”

太后看看脸色苍白如死的颛孙澈非,却不能放心:“为什么这么久皇上还没醒,伤口还在不断的渗血?”

“太后娘娘,微臣不敢欺瞒。”太医跪在地上,说道。

想到太医院使医术高明,况且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会有所欺瞒,太后疲惫的长舒一口气。

“太后娘娘,”柳宣低头走过来,“时候不早了,您要回天慈宫休息吗?等皇上一醒,奴才立刻派人禀告您。”

太后看他一眼,说:“你跟哀家出来,哀家有话要问你。”

“是,太后娘娘。”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养心殿,宫人们明白他们谈的话是听不得的,自觉的远远躲开。

“皇上今天为什么会出宫去见那个涂慕轻?他不是辞官走了吗?”太后严厉的责问道,仿佛是怪罪柳宣劝驾不力。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皇上今年下了早朝之后吩咐的。”柳宣说,“皇上还特地交代了是微服去,圣命难违,奴才只能遵命啊。”

“微服?”太后惊诧,“皇上悄悄地去了涂家按理说不该有外人知道才对……柳宣,这件事情是由谁去传的话?都有谁知道皇上会去涂家?”

“是小录子去传的话,知道的也只有皇上身边伺候的包括奴才在内的两三个人,还有就是涂家的人了。”

“哦?”太后皱起眉头,暗暗思忖,良久之后才说:“柳宣,你替哀家传旨,让帝都府尹掉调配人手将涂府严密的看守起来,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出入。另外通知刑部调查这几天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在涂家。”

柳宣霍然抬头,在瞬间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又慌张地垂下头。

太后是怀疑刺客是涂家人派出的?

心里虽然有疑惑,但柳宣嘴上没说,只是平静的应道:“奴才遵旨。”

太后又向殿内张望一眼,这才匆匆地回天慈宫去了。

******

安雅城快步走在廊下,他看到父亲的书房还亮着烛光,皇上遇刺的事情发生后,家里突然先后来了好几位朝中大臣,也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原本他除了担忧皇上安危外,也没有别的事情了,可是没想到太后竟然派人将涂家团团围住,一副涂家就是杀人凶手幕后主使的架势。这使得他不禁急了,太后一向视涂家为眼中钉,不知道会不会

借机发难。他虽然在中书省做事,但那里一无亲二无故,找不到人帮忙,他这才想到找父亲试一试。

走到房门前,安雅城正要抬手敲门,却听见说话声从半掩的窗户飘出来。

“安大人,您这是……”

“哼,别看涂远卿现在对我们无利无害,可依目前情况来看难保今后会出现什么状况。所以在涂远卿形成危害之前,必须将他除掉!”

安雅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听出这正是他父亲安章的声音,手僵硬的举在门前,没有敲下去。

“难道大人是想借此次皇上遇刺栽赃陷害涂家?”

“这是上天赐予的良机啊!”

“可是涂远卿根本就没有理由刺杀皇帝。”

“北齐最近不是又蠢蠢欲动了吗?何况,太后那边的外戚似乎也很讨厌涂远卿,只要我们抛出一快砖头,不用打招呼不用串通,他们那边一定会编造出更多的证据。”安章的冷笑声传来。

“大人英明!”奉承之语声纷纷响起。

安雅城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耳朵听到一切——父亲竟是要陷害涂家,欲置其于死地!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安章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面前。

“雅城,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爹,能不能不要这样做!”安雅城愤怒的说道。

安章依旧出奇的平静:“你最好当今天什么都没听见。雅城,你要明白,若是不先发制人,死的就是你。这个朝廷就是这样,你要慢慢习惯才行。”

“爹!”

“雅城啊,你妹妹说的没错,你失忆之后真的变了许多。为父希望你早日恢复记忆,不能做这般软弱犹豫之人。”

“您不能这样做,求求您放过涂家!”安雅城跪在地上,扯着父亲的裤脚,哀求道。

安章挥手招来屋内的心腹侍从,说:“你带少爷回屋,好好的看着,不要让他走出屋子半步。雅城,为父会和中书省那边打招呼,就说你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惟恐传染,所以要在家歇几天。”

“不,爹,求求您!”安雅城挣扎着,不死心的继续哀求着。

脸色冰冷的侍从二话不说从地上拎起安雅城,反剪他的手臂向卧房走去。

安章对儿子的哀求充耳不闻,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后,回到屋内继续和同僚商量详细的计划。

43.如实相告

夜幕下的巍峨宫殿犹如静静蛰伏千百年的巨兽,冷冷的注视在这巨大牢笼中兀自挣扎不休的人们。

重重帷幕后,一袭华服的女子坐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下,手中拿着一封密函,寥寥数字,却让她心头一震,眼睛瞥向跪在她脚边的黑衣男子。

“怎么办事的?!”裴汐兰恨恨的挤出五个字。

黑衣男子面容依旧平静:“请太后娘娘责罚。”

裴汐兰闭上眼睛,牙齿咬着嫣红的嘴唇,胸口垂挂下的珠宝在微微颤抖,良久之后她才睁开眼睛,眸子中一片森冷,缓缓的说道:“罢了,罢了。皇上的性命暂且留着,但是那个人……绝对不能留

!继续密切关注,见机行事!”

“是,属下遵命。”

“下去吧。”裴汐兰疲倦的说道,手撑着额头,再次闭上眼睛。

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退出宫殿。

轻轻的叹息从女子的朱唇中吐出,她又看了一遍密函,然后松开手指,纸张宛若一只巨大的蝴蝶翩翩落地。

第一次派人去杀那个交付了真心的男人的时候,她终究是无法狠下心,所以将他放走。可是,心底的担忧却并没有消退,反而日益浓重,她越来越担心和端国皇帝走的如此近的慕轻,有朝一日会说

出她的秘密。

那种担忧让她彻夜不安,最终下定了决心——

既然已是陌路人,何必再有所顾忌?

接着,又是朝中大臣突然倒戈向支持战争的一派,纷纷上奏要求毁掉约定继续进攻端国,试图将其吞并,做天下的霸主。

她不想要打仗,但是朝中的公论一浪高过一浪,为了不让朝臣们有反感,不背离民心所向,她不得不答应。

“擒贼先擒王”,所以她派出了两拨人马,其一是混入帝都皇宫,等待时机刺杀颛孙澈非——那个零落皇室的仅存嫡系,失去君王的国家必将军心大乱,正是吞并的绝好机会。而剩下的一批守在涂

家周围,暗杀掉慕轻的。

只要他死了,秘密或许就能长久的保守下去。

可是,刚刚看了密函,她却无比的失望——颛孙澈非微服前往涂府,正是齐齐将二人斩杀的大好机遇,可不想被半路杀出来的人给破坏了。

皇宫和涂家都加强了守备,想要再次行动恐怕难上加难。

不甘地重重一拍扶手,裴汐兰霍然起身,目光决绝。

不管如何,一定先要将涂慕轻除掉!

******

天明时分,颛孙澈非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他看到床边守侯的宫人露出欣喜的神色,然后急急忙忙地端来汤药。

“皇上,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柳宣激动的说,“您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太后娘娘急得不行。”

颛孙澈非想张口说话,但是胸口彻骨的疼痛让他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服下汤药后,他终于感觉到恢复了一些力气了,挣扎着问道:“慕轻呢?”

正高兴的帮皇上掖被角的柳宣动作猛得一停滞,脸上闪过厌恶之色,说:“涂大人感染了风寒,在府中休养。”

想到那日慕轻异常的情况,颛孙澈非的心里更急了:“朕想见他,想必他现在也很想见朕……朕有很重要的话和他说。”

“皇上,太后娘娘下旨禁止涂家任何人出入,而且涂大人有重大嫌疑,皇上还是不见为好,请安心休息吧。”柳宣淡淡的说道。

颛孙澈非一惊,想要坐起身,但稍稍一动,伤口就火辣辣的痛。

“皇上,小心不要让伤口裂开了。”柳宣轻轻的按住颛孙澈非的肩膀。

“你是说太后认为刺客是涂家派出的吗?这怎么可能?!涂家几代为官,对朝廷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派人刺杀朕!”

“皇上,这件事情已经由刑部在处理了,很快便会有真相。”柳宣低声说道,希望能打消皇上见涂慕轻的念头。

“不,立刻传涂慕轻觐见!”颛孙澈非猛然加重了语气,一旁的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看床上的帝王。

“皇上,涂大人正在养病,而且太后不允许涂家人……”

“住嘴!”颛孙澈非忍耐到了极限,暴怒,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到底这个天下是朕说了算还是太后说了算?柳宣,跟在朕身边多年,难道你不知道吗?!”

柳宣见皇上发火了,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言,退出养心殿去。

颛孙澈非出神的望着幔帐,目光中渐渐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以及浅浅的庆幸,他庆幸着自己还能活下去,还能对那个人说出埋葬在心中已经许久的话。

一丝自嘲和苦笑浮现在苍白的唇上,颛孙澈非合上双眼。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那个人,偏偏怀着私心与执拗直到将彼此都伤害,才要坦白。但是,如今开口说了,是否还能挽回那个人的心。

短短几天好像沧桑几十年,那么那么多的事情与纠缠,那个人为了别人痛苦疯狂的样子还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是否,时光匆匆,万事万物,身不由己,他们已经彼此错过,一切都迟了……

眼睛有些酸涩,颛孙澈非又睁开眼睛,努力抑制着泪水流出来,在别人眼中他一向是英明刚强的帝王,怎可以让人看到他如此软弱的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外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接着响起柳宣的声音:“皇上,涂大人到了。”

颛孙澈非转头望去,看到那个脸色苍白如纸的青年依旧一袭月白色的锦袍,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复杂。

“草民参见皇上。”慕轻恭敬的下跪。

“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涂慕轻单独的谈一谈。”颛孙澈非吩咐道。

有了前一次的教训,柳宣不再怠慢,挥手示意殿内的宫人一起出去候着,临走前,他怨毒的瞪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然后在踏出养心殿后,向天慈宫方向走去。

偌大的殿中只余下慕轻和颛孙澈非两个人,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在斟酌着词语,殿内安静的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慕,慕轻,”颛孙澈非唤道,感觉这两个字好像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舌尖上,让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口,“到榻边来,我有话对你说。”

“是。”慕轻应道,站起身走到床榻,注视着那张虽然毫无血色却仍英武丰神的脸庞。

自从三天前刺杀的事情发生后,他断断续续的在梦中见到这张脸,他总是感觉到似乎从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却被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任他努力都无法探寻到真相。

而他断定真相就握在颛孙澈非的手中,所以他非常想见他,找到答案。

“皇上,请告诉我真相,你究竟把我当作谁?”慕轻急切的问道。

“慕轻,你能留在我身边,不离开吗?”颛孙澈非问,目光中带着热切的期盼,手指紧紧地揪住床单。

“不,我会尽快帝都去寻找明熙。”慕轻冷漠的答道。

“我救了你一命,都无法挽留住你吗?”

“你拿救命之恩来……”

颛孙澈非摇摇头:“我尊重你的选择。那么,我现在把一直要和你说的事情告诉你……”

殿中又安静了很久,两人默默的注视着对方。

“慕轻,你都忘了吗?”颛孙澈非苦笑。

慕轻愣愣的看着他:“嗯?”

“所谓我把你当作某个人的替身的那个‘某个人’……”颛孙澈非凝视着慕轻墨色的眸子,不知是喜是悲,“就是你啊,慕轻!”

“什……什么?”慕轻无法相信,踉跄倒退一步。

颛孙澈非的目光又落在慕轻的右手上,带着疼惜的神色笑道:“还记得你右手上的伤疤是从哪里来的吗?”

慕轻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臂,抬起左手将衣袖撸上去,露出那一道浅浅的细长伤疤。

“你,你是……”慕轻震惊。

颛孙澈非挣扎着从床上支起上半身,幽幽的看着月白色衣衫的青年,吐出一句话:“慕轻,你曾经说过要嫁给我。”

慕轻愕然,脑海中尘封多年的那道记忆之门瞬间打开!

44.十年之前

三月,明庶风吹走了寒冬的冰雪,正是春归大地,阳光明媚,处处草长莺飞,一派欣欣向荣之时。涂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少爷推辞了好友约他去踏青的邀请,一个人懒散的待在自家的园子里,百无

聊赖的躺在亭子里打着盹。

其实他今天特别想和杨羡、成笙他们一道去外面玩的,总闷在家里死命的念书还不念成呆子?难得谦之不在后面紧紧的盯着他,像个管家的小老头似的,可是一大早爹丢下一句“哪儿也不准去,乖

乖待在家里,否则我揍你”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噗”,想想就生气,慕轻吐掉了含在嘴里的草,想要换个姿势,却忘了椅子很窄,于是他“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正好屁股着地,火辣辣的疼。

今天怎么诸事都不顺呢?

慕轻忿忿的想,揉着生疼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看来他今天得出门找王半仙算上一卦,是不是有什么大凶大难的,要是真有那可得想办法化解。

遇上那么多倒霉事,万一落个残疾或是命赴黄泉,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年纪轻轻的,他还没吃好喝好玩好呢!

正想着什么时候偷偷溜出去找算命的,慕轻一抬头看到爹领着一个年轻妇人向这边走来。妇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身普通百姓粗布麻衣的打扮,但难掩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矮个子少年,年岁和他差不多大,小脸枯黄,身材瘦弱,但一双漆黑的眸子贼亮,看样子是从没吃没喝的地方来的难民。

“慕轻,你过来。”爹向他招招手。

慕轻小声说了一句“你唤狗呢”,不情愿的拖着步子走到三人面前。

“这就是犬子慕轻”涂远卿指着慕轻说道,然后又对自家儿子说,“慕轻,快向吕夫人问好。”

“吕夫人,您好。”慕轻懒懒的打招呼,接着他注意到那个瘦小的少年一直躲在妇人身手盯着他看,顿时感觉浑身像被扎进了刺似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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