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而行——胃痛
胃痛  发于:2011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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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相处中,夏宁一直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苏家生可以假借玩笑去拒绝他的需要。但对于夏宁偶尔的“反常”,苏家生反而没有办法了。

他渐渐地没了睡意,低头去看夏宁的睡脸,往日的张扬没有留下多少痕迹,眉头却微微拧起,透着些许忧愁之色。那不该是夏宁应该有的表情,也不是他所希望的。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夏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疲倦地靠着苏家生,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苏家生把电话递给他,夏宁还未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已经自觉地接起来了。

这通电话只持续了几分钟,夏宁的表情却换了好几层。放下手机,他紧锁着眉头,烦躁地说,“ALEX请我吃饭,算作这次的道歉。”

苏家生坐起来,倚着床头,平静地说,“那就去吧,记得和他各吃各的。”

夏宁沉默不语,仍在介怀之前的事情。苏家生看了他一眼,安抚地说,“放松一点,那也不是他的错。但是,真要不想去的话,直接拒绝吧。”

夏宁想了一会儿,突然激动起来,恶狠狠地骂道,“害我吓得半死,还不是他的错?”

嘴上这么说,夏宁一边嘟囔着“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一边又答应了赴约。傍晚,苏家生开车送他去了长乐路的一家西餐厅。他看着夏宁上楼,然后才开车离开。

回到家里,他第一件事还是喂鱼和开电视。电视频道正在放动物世界,他把隔夜菜热了一下,将就地边看边吃。

七点多的时候,节目还没有结束,正放到羚羊的身体被老虎撕裂,不算尖锐的哀嚎让苏家生皱眉。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夏宁,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如果太晚的话,他可以去接他。

电话里,夏宁怔了怔,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等会儿要陪ALEX去酒吧晃一圈。

苏家生垂头思索,又问了一句地址。电话那头的夏宁大为吃惊,不经意地透露出期待的心情。

挂断电话,苏家生也在犹豫。他注视着电视节目,却慢慢地晃神到别处。节目结束的时候,苏家生也关了电视机,他随手披了一件外套,还是决定出门了。

到了那里才发现,这是一间同性恋的酒吧。里面闹哄哄的,没什么服务生,也没有跳舞的人,气氛有些诡异。他很快就找到夏宁的位置,而夏宁也很吃惊他的到来。

看到夏宁支支吾吾的样子,苏家生便觉得有古怪,细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是一群艾滋病患者在聚会。ALEX也是第一次参加,所以才会拖着夏宁同行。

桌上的调酒动也没动,夏宁更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肢体极为拘束。然而,他的表情却好像一只骄傲的猫,身处何地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紧张。

“很害怕?”

苏家生低声地问道。

紧张的情绪总算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夏宁甚至顾不得感动于苏家生的出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他的明知故问极为不满,“我连酒都不敢喝,你说害不害怕?”

苏家生不禁失笑,这样的夏宁才是他熟悉的。

“害怕就走啊。”

夏宁咬紧牙关,死撑地说,“多丢脸,吃饭的时候都说好不会歧视他的……”

他的表情渐渐烦躁,往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乏懊悔,“烦透了,没事找事。”

苏家生毫不顾忌地揽着夏宁的肩膀,哄他说,“放轻松一点,至少不是把你骗过来的。没什么好后悔的,既然答应了,就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人群聚集的地方玩起了国王游戏,其中一个人跑过来问夏宁,有没有兴趣跟他一夜情,保证戴两个套子,一晚上给他五万。夏宁赶忙摇头,表情很僵硬,只有嘴巴可以说出调侃的话。

等到那人走后,夏宁不禁长叹,对苏家生说,“他们刚才在聊得病的经历,都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害的,有些是一夜情的对象,还有些是交往稳定的男朋友。”

夏宁顿了顿,语气不乏感慨,“可能是泄愤吧,都说要去托人下水,要死一起死。”

苏家生摇摇头,挺直身板,笑道,“一群祸害。”

夏宁望着整间酒吧最热闹的地方,渐渐地陷入沉思,低声道,“ALEX的老板知道这件事之后,给了他五万块的遣散费,让他主动辞职了。他对我说,这种待遇已经不错了,艾滋也不是立刻就会死的病。但是,毕竟只有二十多岁……”

夏宁顿了顿,脸上出现了过去没有的成熟,“他玩了二十多年,接下来的十多年也只能这么玩过去了。”

苏家生安静地听着,一直都没有插嘴。等到夏宁说完了,他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笑了,“和你朋友打声招呼,我们回去吧。”

夏宁怔了怔,犹如条件反射一般,乖乖地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走出酒吧,夏宁再一次地沉默了,一直到他坐进车里,看到苏家生帮自己系安全带,忽然才开口,“你别笑我,其实我挺怕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苏家生却听明白了。他笑着看向夏宁,那孩子的表情很别扭,故意盯着窗外看,但又忍不住偷瞄苏家生的表情。

“喂,你说话啊,想笑话我吧?”

夏宁的语气很不客气,然而,苏家生却觉得松了一口气。本来就是二十多岁的大男孩,再怎么烦心的事情也不会记挂太久。

“笑你什么?”

苏家生挑眉,反问道。

夏宁轻哼一声,敲了敲他的肩膀,懒洋洋地靠着车垫,潇洒地说,“反正我是想通了,玩什么啊,真没意思,对吧?”

夏宁转头去看苏家生,眼底里并没有什么笑意,反而显得很紧张。苏家生避开他的目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回去了,很晚了。”

夏宁忽然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催促苏家生赶快开车。

回到家里,苏家生刚刚脱下外套,夏宁就笑嘻嘻地凑上来。明亮的眼睛带着浓浓的笑意,他张开双臂,故意夸张地去抱苏家生。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夏宁却不甘心于此,下体不时地磨蹭,就好像是一只摇晃尾巴的小野猫,用自己的方式做出做爱的暗示。

对苏家生来说,先被点燃的并非身体的欲望,而是埋藏在心里的一股力量。他低头望着夏宁,仿佛透过一张嬉皮笑脸的面具,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他。

苏家生第一次感到犹豫,然而,当他看到夏宁的眼中深藏的紧张,他便无法停下来。他知道,夏宁想要的是强而有力的拥抱,以及更亲密的接触。一个星期以来的害怕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冲破,同时,他也希望苏家生坚定地告诉他,他是愿意回应他的需要。

那是一场激烈的性交,苏家生和夏宁之间,曾经有过无数次的亲密,却没有如此地放肆过。夏宁就好像一个贪心的孩子,不停地索取,把想要的东西都握在手里,不肯错过分毫。

最后,当他疲倦地躺在苏家生的怀里时,很快就睡熟了。苏家生低头看着他,沉吟良久,仍是为那么一点点失控而心烦。刚才的他并没有发现,夏宁的举动还存有另一层的目的,那并不是冲着苏家生去的,而是借由苏家生的力量,冲破了他心底的一道防线。

12

没过几天,庄谨就从许明言那里得到消息,知道了先前的那场风波。一大清早就闯入苏家生的办公室,来势汹汹,毫不客气地说,“你搞什么鬼,还没把那小子甩掉,他差点得艾滋病,你知不知道?”

苏家生手里捂着豆浆,悠哉地说,“怎么不知道?是我陪他去做检查的。”

庄谨心里藏不住话,恶狠狠地骂道,“小王八蛋就会惹事,他就是想知道你能容忍到什么地步吧。”

苏家生笑了,挑眉问他,“你这是什么毛病啊,就爱把夏宁往我这边送。”

庄谨却恼了,表情怪异地问道,“我还要问你是什么毛病,对那小子这么好干什么?我实在搞不懂,你又不是他爸,也不是非他不可,怎么就……”

“他就是一个孩子。”

苏家生蹲在地上,颇有兴致地观赏他的花花草草,旁然不顾庄谨地气恼。

“孩子又怎么样,你就得当他爸了?要不是知道你会和他上床,我真得以为你是一个无私的慈父。”

苏家生正检查叶子的生长情况,庄谨的嗓门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他微微皱眉,低声道,“大清早的,别吵吵闹闹。”

庄谨怒瞪着苏家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了。他确实对夏宁大为不满,却也为苏家生的态度而感到奇怪,他弄不懂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苏家生眼里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了,我爸爸让你有空去吃饭。”

两人的父亲曾是同僚,也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庄谨和苏家生更是从小就认识。

“嗯,过几天吧,忙完这一阵。”

庄谨冷笑,嘲讽道,“你都有空陪那小子了,还没空去我家吃饭?”

苏家生慢悠悠地站起身,调侃他说,“别把自己说得跟大老婆一样,瞧你一股吃醋劲。”

庄谨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我要真是你大老婆,第一件事就逼你把这小姘头给甩了,什么玩意儿啊,也不知道找个安分的。”

庄谨低头,视线扫过红木的办公桌和地上的盆栽,“还有这些东西,早就该扔掉了,跟老头子一样。当初装修的时候,我就说了,要欧式风格,整洁,明亮,大方,就你这里土里土气的。”

苏家生笑而不答,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耐心地吹了一口气。

“你家里那些鱼没死吧,我爸爸还要和你讨教心得呢,老头子最近也迷上养鱼了。”庄谨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上次来找我,跑到你办公室晃了一圈,回去直夸你布置得好,还说你和你爸越来越像了,就是当年没进政府机关,可惜了。”

苏家生摇头,笑道,“可惜什么,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自由。”

“那当然,坐办公室有什么好,现在可跟他们老一辈不一样了,大男人泡在小办公室里明争暗斗,像什么样子啊。”

庄谨说得起劲,转而又问道,“快年末了吧,你妹妹回来吗?”

苏家生皱眉,思索半晌,回答道,“还不清楚,过几天回家一趟,到时候再看吧。”

庄谨知道他家就是一趟浑水,人不多,关系却复杂,便也不再多问。

晚上,苏家生到家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夏宁的运动鞋。他脱了外套走进房里,却找不到人在哪里。他正要回客厅,厨房里突然冒出一个人,笑嘻嘻地凑上来,“苏家生,你今天可赚翻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苏家生自然不明所以。

“是吗?赚什么了?”

他走过去,闻到厨房传来一阵香味,不经笑了,“你下厨?别把厨房给烧了。”

夏宁瞪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蹬了一脚,苏家生从他旁边绕开,顺势进了厨房。看到里面被折腾得一团乱,他不禁皱眉,但又没法责骂夏宁什么。

那孩子用了心,他或许未必愿意领受,却没法狠心将他推开。

“在做红烧大排啊,你能行吗?”

苏家生见夏宁一副志气十足的模样,干脆就两手一插,不准备帮忙。

夏宁不服气地瞪向他,“怎么不行,我中午特地去讨教过了,我们学校食堂的红烧大排可是一绝。”

苏家生眉头微拧,故意问他,“今天是礼拜二吧,你怎么就回来了?”

夏宁倒是理直气壮,“许明言跟庄谨回去了,宿舍其他两个人也不在,我一个人待着干什么?”

“哦,到我这儿消遣来了?”

夏宁放下锅铲,笑呵呵地走上去,“别这么妄自菲薄行不行,说什么消遣啊。”

苏家生不禁失笑,拍了拍他的后脑,教训说,“明天早点起来,我送你去学校。”

夏宁苦着脸,“少上一天课又不会怎么样……”

话未说完,苏家生突然提醒,“顾着锅子。”

夏宁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手忙脚乱地伺候着。好不容易把排骨装碗了,他又弄起水盆里的鱼,说是要烧汤。夏宁是第一次烧菜,哪里会杀鱼,盆里的水被鱼尾巴拍得到处都是,苏家生自然看不下去了,走上去把夏宁拉到一边。

“你没叫卖鱼的帮你杀?算了,我来弄,你出去。”

夏宁还是不甘心,非要亲自动手,苏家生无奈,只得让步,“你退后一点,在旁边看着,行了吧?”

夏宁欣然同意,高高兴兴地后退一步,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苏家生的刀功利落,三两下就把鱼杀好了,小心翼翼地取出内脏,动作极为熟练。

“你挺行的啊。”

夏宁靠着冰箱,双手抱胸,笑着夸奖。

“等你多做几次也就熟练了。”

此时,苏家生穿着西装裤和针织衫,和他在办公室的样子没什么不同。然而,他弯腰洗鱼的姿势却给夏宁一种不同感觉,平日的苏家生不管多么客气,总有一股俯视众生的疏离感,仿佛他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旁人的一切都不会对他产生影响。可是,现在的苏家生不一样了,他是真正参与到了夏宁的生活。

夏宁无法形容心中的触动,也许对别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很细微的事情,但恰恰是这种简单的居家场景,一点点地推动他内心的波澜。

“把菜端出去吧,鱼汤就让他这么炖着。”

等到夏宁把东西拿出去了,苏家生便开始打扫料理台,一口气就利索地擦了好几遍,他对整洁程度的要求带了一点执着。

吃完饭,依旧是苏家生收拾桌子,夏宁看着他忙进忙出地干家务,突然问道,“喂,你以前没离婚的时候,你老婆也不干活?”

苏家生正好从厨房出来,他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家里会有佣人打扫,童童就负责买菜和做饭。”

夏宁笑得一脸得意,随口说道,“有佣人还要自己做饭?这不是瞎折腾吗?”

苏家生笑笑,耐心地解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不仅仅是吃个味道而已,还有里面的心意。”

夏宁笑话他说,“哪有这么多讲究,你就承认自己大男子主义,非要老婆煮饭不就得了。”

苏家生并未否认,只是笑着说,“既然组成了一个家庭,就应该有家的样子。不是把房子装修好、布置好,就是一个家的。”

夏宁沉默了一会儿,浅笑道,“你挺恋家的啊。”

苏家生揽着夏宁的肩膀,沉稳地说,“嗯,要不然也不会结婚了。”

夏宁心直口快,“那不是也离了?”

苏家生没有生气,含笑点头,“是啊,所以说想要的,未必是适合自己的。”

夏宁半天没有吭声,懒懒地倚着苏家生的身体,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他想了很久,才犹犹豫豫地问,“你怎么会想到离婚的?”

话刚说完,他又心虚地补了一句,“就你这样装模作样的性格,就应该是死撑下去的那种人。”

苏家生轻轻地拍了拍夏宁的大腿,长叹道,“我也会一时冲动的。”

夏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忧郁,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然而,这种异样的情绪没有在他脸上持续多久,当他抬头的时候,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你那天在酒店的话,也是一时冲动吗?”

苏家生没有立刻回答,夏宁心虚地补了一句,“我就觉得你不像是这种人,玩玩一夜情也算了,不会有兴趣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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