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别别扭扭的一番话直把杜剑横听得不胜其扰,干脆充耳不闻,也不管他后面说了些什么,猛然将他拦腰抱起,三两步走到床前把人压在床上就要行凶。他吓了一跳,只顾挣扎,死死揪住自己的腰带不肯松手,嘴里那些自伤自怜、故作决绝的语句顷刻间忘了个干净。杜剑横见他面红耳赤甚是认真,也不好真的硬来,只得停了手强自忍耐,喘息着低声问他:「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就真的不想?」
他怒目看向杜剑横,那眼里的羞意却大大多于恼意,而且还带着种莫名的尴尬之色。结结巴巴了一会,他耳根都红了起来:「我……我其实……身上……那个……不方便……你就是想……也等我身子好了再……」
杜剑横奇道:「不方便?见鬼了……你又不是女人,难道有月事不成!快点从了哥哥,松手!」
他还在犹豫,杜剑横已极为不耐的扯下他裤子,一看之下竟「噗哧」笑出声来──那原本光滑如玉的长腿上,长着许多红色的小豆子,甚至接近私处的细嫩皮肤上也有几颗,有的还因为擦洗太勤而破了皮,在情人的眼里看起来,只觉星星点点的甚是有趣,当然也有几许想要抚慰的心疼。
赵思齐见他取笑,赶紧把身体遮掩起来,又羞又急的道:「我都说了不行……这些东西长的到处都是,连那里都……这幅身子实在败兴……便是我自己也摸不下去,可真是赃死了……」
杜剑横大摇其头,手指已摸了上去,「非也非也……我倒觉可爱得紧。好弟弟……你莫非没有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吗?若我身上也长了这些东西,你便会败兴吗?」
他仔细想了一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做到一半时你若难受起来,我还要帮你抓,一边抓挠一边……」
杜剑横邪笑着打断他:「你现下倒是不害羞了!这等事也想得出来,嘿嘿,哥哥现在就帮你抓抓,保证抓得你舒舒服服……」
说着不正经的话儿,杜剑横一双大手便开始乱摸,他身上肌肤本就敏感,现下更是痛痒交杂,碰到任何一处都会呻吟出声,惹得情人欲火焚身,连声低骂道:「叫得这么淫荡,你倒是长进了不少!我适才在前厅偷听你父母说话,你病好便要为你娶妻……你这副身子可怎么娶妻?还是乖乖的跟了我吧!」
他将两只雾蒙蒙的眼睛微微睁开,手臂已紧搂着杜剑横的脖颈,用那满是春意的声音轻轻回骂道:「你要问便问,何必转弯抹角……」
杜剑横暗暗红了脸,终把那担忧的心思直接问出:「那你打算如何?我这次便是专程来接你走的……我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再无人向我挑战复仇了。你……你怎么说?」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把赵思齐震得僵了一僵,连欲望都消退大半,直直的坐起身来:「你说什么?你……你的意思是……你去办的这件事便是……」
杜剑横微微一笑,坦然点头:「是。此事颇为凶……颇有些不好办,我怕说出来惹你担心,只好先瞒着你。虽有些阻碍,还好有一位挚友帮我出头……如今我已不是江湖中人啦,你可放心了?」
赵思齐愣在了床上,心里只是觉得自己可笑之极。想过千种理由万般籍口,只是没料到情人肯为了自己退出江湖,那日杜剑横重伤之后的话语突然浮现出来──「若是我有这样的兄长……便是武功全废也是愿意……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却没有这么一个劝我归隐农家的兄弟……」
他早该想到,杜剑横已没了亲人兄弟,那日自伤身世之时,明明白白便有归隐农家的念头,又怎会眷恋江湖血腥厮杀?是他不肯相信情人的真心,才为两人的情路徒添许多凶险。自作自受,果然全是自作自受,正因他那番可笑可悲又可怜可鄙的猜疑,被他下药之后的杜剑横才会那般愤怒伤心!
他此时如何说得出话来,连眼神也不敢与情人对视,杜剑横却亲吻他垂下的眼睑,语声仍然深情无限:「我也生过你的气,气你不肯信我,气你做出那等伤害自身的事来,心中伤心离去之时,也差点便绝了与你常相厮守的念头。只是后来……我遇上袭击也不敢以命相拼,心中想着若是我死了,你这么爱哭的一个人,还不哭得天昏地暗,让我走也走得不安……我已没了做一个剑手的资格,只好求我那好友为我出头,忍了些小小折辱,换得下半辈子的自由之身,我这条性命,是要留着来找你的,可不能轻易给了别人。」
杜剑横说的平淡,脸上神情却黯了一黯,他心知那些「阻碍、折辱」绝不是那般简单,否则杜剑横老早便告诉他了,何须迟迟不说,待到平安归来才对他稍作解释?说不定极为凶险,一个不好就会丢掉性命,又或者极为屈辱,才不肯说出来惹他担心。
但无论怎样,眼前的杜剑横完完整整、平平安安,他忍住心中的恐惧抱住情人,两只手悄悄伸进杜剑横衣襟内四处摸索。
杜剑横微怔之后便换上调笑的面孔:「你不想听那些,也好……好弟弟,已经忍不住了罢,咱们来做些得趣的……」
他撅着嘴缓缓摇头,眼眶中己红了起来,仔细探察手指抚过之处的异状:「这里……多了一道疤,好深……还有这里……这里……你受了这么多伤,怎不好好修养,过完年再赶回来也是一样……」
杜剑横抓住他手指,只做那漫不在乎的笑容。
「都是些轻伤罢了,也都已经好了。我太久没有跟人一起过年,今年实在不想错过。因此急迫了些……不说了,今天可是年三十,好思齐,我们还没对干一杯团圆酒呢。我这就拿酒来!」
看着情人动作轻盈的起身去倒酒,透出红色的耳根和脖颈俱显出羞涩兴奋之情,赵思齐抿着嘴角偷笑,不禁对那背影生出满腹心疼怜爱。情人自小失去了亲人,这世上再没一处是他的家,自己并不如何在意的年关,竟被情人看得如此之重。想必是孤零零的度过了太多年月,尤其过年过节时更是难熬,纵然平常有朋友相伴,这等时候哪有人陪在身边?自己有亲人父母,情人却只有自己一个,爹娘失去了自己,尚有对方相伴,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他如何都丢不开的了。
心中正下着那个不孝的决定,杜剑横便变了脸色飞奔而至,在他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他吓了一跳,房外已响起轻轻的扣门声,「思齐……你可吃饱了?爹娘来看你了,快开门罢。」
第十章
赵思齐身子一个激灵,罪恶感登时如泉涌上,门外扣门的哪里是旁人,正是他的亲生父母。他只得对着情人做个手势,暗示情人赶快躲起来,杜剑横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万分委屈的躲进床底。
他则拉好衣襟、清清嗓子,快步跑过去开门,爹娘一看到他酡红的脸色便齐声问道:「思齐,你喝醉了?」
「……没有,我只是稍稍喝了些。」
两夫妻走进房里,自然看到桌上的两对碗筷,但桌上的菜根本没怎么动,儿子显然是吃不下去。两人心里都是大痛,这孩子竟还没把那混帐忘怀,赵母登时红了眼眶,摸着他头轻声劝慰:「思齐,怎么不多吃些,看你瘦的……」
赵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打断夫人的话道:「他心里还想着那个混帐!不争气!真是不争气啊……我还道他变了甚多,懂事稳重了,原来仍是死心眼的想着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说完这些,赵老爷还不解气,转头对着儿子就是一顿好骂:「给我跪下!你老老实实的说,你前些日子死也不肯成亲,便是为了那个畜生吗?他到底有什么好,令得你不孝不义,不知廉耻!」
赵思齐很是听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只手却在背后轻摇,显是不准杜剑横出来。想着对父母的不孝,他也红了双眼,哽咽着看向父母面容,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爹、娘,是孩儿不孝。你们养育我二十年,我却恋上了一个男子。孩儿确实不知廉耻,只知情之所钟便该专于一人,爹娶了娘之后一直未曾纳妾,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赵父呆了一呆,更是气愤,恨不得一巴掌打下去才好。只是看着儿子那带病的一张脸,他怎么也打不下去,便顺着夫人的劝解坐在了椅子上。
「荒唐!你还有理了!这等违背伦常的赃事……你还好意思跟爹娘相比?真是反了,反了!」
「爹,我知道你听不进去。孩儿就是忘不了他,纵是与别人成了亲,心里还是只能想着他,那嫁给我的女子又是何其不幸?爹……我这辈子便不能与第二个人在一起了,您对娘是如何,我对他便是如何,您知道的……」
赵父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却想不出如何反驳,骂来骂去只有那一句:「孽子!孽子……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爹……娘生我时是难产,所以你再没让她为我多生一个弟弟,你是怕她身子受不了,是不是?其实以我们赵家几代单传,娘很想为赵家多添香火,娘还劝你纳几房妻妾,只是你一直不肯,是不是?我是你的儿子,我自然像你,我们赵家男子个个都是这般专情,因此才人丁单薄……我除了恋慕之人是个男子,其他都没有不同……爹!你就成全我罢!」
赵父听着儿子那张利嘴继续大放厥词,心知争不过的,只好半天未再出声,听到最后一句时才大怒道:「不争气的东西!你叫我成全,你那恋慕之人却是个畜生,早就扔了你不理,何来成全之说?难道你要抛家弃父,眼巴巴的去找那江湖浪子?哼,就算你去找,也是白白送上门去给人看轻,那等无情无义的花心浪子哪会把你放在心上……」
这洋洋洒洒的一席话尚未说完,床底突然滚出个人来,眼里泫然欲泣,脸色愤愤不平,嘴里还在连珠炮似的叫道:「错了!错了!我时时刻刻都把他放在心窝窝上!思齐,我实在忍不住了!任你爹要打要杀,我也是听不下去了!他说我无情无义、禽兽、畜生,你便由着他说,你好狠的心啊!」
这顿噼里啪啦的话把赵老爷赵夫人都惊得僵在当场,待到赵老爷看清这人面容,立时便站起身飞出一脚:「好你个胆大包天的畜生,你藏在我儿房中想做什么?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杜剑横脸上甚是委屈,身子却一躲也不敢躲,只看着情人的面色。他原本就打算与情人爹娘当面直陈此事,若不得答允再做其他打算,因此这顿打倒是早有准备,只担心情人会怪他。赵思齐一见他出来了,心知要糟,却也只得暗叹天意如此,见他全不躲闪的样子,自然是心疼得紧,挪在他旁边抱住他身子,为他抵挡父亲的怒吼。
赵老爷看这两人紧抱一起的亲密之态,更气得全身抖动,夫人的劝慰低泣全当听不到,想叫人却又怕丢了赵家的脸面,只得继续踢打那禽兽泄愤,杜剑横也硬着一口气强挺,绝不以内力相抗。
赵老爷盛怒之中不辨方向,那踢出的力道很有些落在了儿子身上,虽难免心痛,却也顾不得那许多,等他骂得累了、也打累了,那两人仍是紧紧抱在一起,鼻青脸肿的惨相令他皱眉,赵夫人早已蹲在了儿子身边心疼哭泣,儿子和那禽兽反而要安慰爱哭的赵夫人。
赵老爷看得一阵头痛,颓然坐了下来,眼神恨恨盯住杜剑横,却见那混帐对他恭恭敬敬的磕起头来。
「杜剑横不肖,恳求您成全。」
眼看那混帐磕了头,死心眼的儿子也跟着磕起头来:「儿子不孝,求父亲成全。」
连赵夫人也哭哭泣泣的低声求道:「老爷,你就答应了罢……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啊,若你不答应,他们私奔了怎么办?到时可追都没处追……这位杜……剑横他武功高强,他要是一不做二不休,抢走了我们宝贝思齐,天大地大的……我们可怎么找回来啊……」
赵老爷横眉怒喝:「他敢!」
杜剑横龇牙咧嘴的陪笑道:「是……是,不敢。」
「闭嘴!」赵老爷又是一声暴喝,锋头转向与自己同甘共苦多年的夫人:「儿子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若任由他去,我们赵家就要绝后了啊!你叫我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赵氏的列祖列宗?」
说到伤心处,赵老爷眼泪都险些掉出来了,看得赵夫人心酸不已,赶紧又去劝那任性的宝贝儿子:「思齐啊,你就听爹的吧……娘给你做主,你与这位杜……与剑横的事我们便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你肯娶妻生子,为咱们赵家延续香灯。」
思齐听父母都是口气松动,心里忍不住有了片刻犹豫,天大的诱惑摆在眼前,自己点下头去便可两全其美,他抬起头望了剑横一眼,只见那被父亲打得面目全非的脸上勉强咧嘴一笑,眼神却瞬时黯淡下去。他神思一凛,立刻压下了那极其自私的念头,反握住身边微微发颤的手。
「爹,娘,恕孩儿不孝。我只能跟这个人一起,身边容不下第二个了。剑横也是堂堂男子,他甘心为我终身无嗣,更为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让我去娶别人,我实在无法应承。若是爹娘成全,我就跟他一起留在府中伺候你们终老,若爹娘不肯成全……我仍愿留在家中伺候,若你们要我与他分手……我便叫他走,再不见面也好,只是各自终生不娶罢了,剑横……不管我身在何处,我的心都是在你身上,我知道你对我也是一般。」
赵思齐知道爹娘心软的毛病,这番言语本只是做那苦肉计,说至最后几句,却忍不住真的流下泪来。杜剑横凝视情人面容,也知他定是在玩什么花招,看到情人的眼泪之时才脸上变色,虽不知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仍是忍着凄楚之感缓缓摇头:「思齐……你说真的?抱歉,我又惹你伤心了,早知我回来会让你这么伤心,我宁愿你忘了我,开开心心的娶妻生子……我只要远远的看着你过的安乐……我也开心了。」
这等话每说一句,心上都有如针刺,杜剑横眼里也湿了一片,语声渐渐低迷。
「我本就无亲无故,什么传宗接代,我并不看重。你不要任性,听爹娘的话找个好女子成亲,日子长得很,有妻子相陪要好过得多……你放心,我也会好生保重自己。等到我们都七老八十了……我再来找你聊聊天、下下棋,你那时早已儿孙满堂,一身轻松了罢。」
任赵老爷再怎么痛恨这个抢走自己儿子的无耻之徒,也看得出此人对儿子是真心真意了,先前的怒气散了不少,心里竟有些踌躇起来。看儿子对此人钟情在前,思念在后,铁了心只要他一个,连两相保全的中庸之道都是不肯。若强行拆开两人,以儿子的固执任性,恐怕真会与这人私奔了事,就是关,也关得住一时关不住一世。何况夫人说的不错,那姓杜的武功高强,逼得狠了抢人就跑,朝廷管得了民间管不了江湖,那可叫他夫妻下半辈子怎么办哪?倒不如……哼哼,这可恨之人眼下虽是迷上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因此千依百顺的哄着骗着,但此种弄虚作假的人总会露出狐狸尾巴……即使他藏得再好,自己也不是吃素的,总能用上些非常手段令其行差踏错。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横竖不过是个出身江湖的莽汉匹夫,儿子最最见不得粗鄙俗陋之人,且待自己略施小计,看他如何熬得过!只要儿子看穿那人的真实面目,自然鄙弃厌恶、移情别恋,将其弃之如蔽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