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番外——河马凉
河马凉  发于:2011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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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邮差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得更大,用手指着陈曦,最后感叹了句:“你真狠,当着他爸的面你也敢抱,那老头没打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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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那小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因为没交水电费,屋子里一片黑暗。还泛着股久久没有开窗的霉味,就好像一个纸盒子捂了块蛋挞,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又闷闷的味道。

李维夕从大立柜的抽屉里摸出身份证,他仍惦记着领回银行卡,还有买篮球送给沈霄的事儿呢。趴在潮潮的床上迷糊了一会儿,八点钟的时候,准时而勤劳的骑着他那辆墨绿色的自行车,飞奔在热闹的路上。

再后来:被子也晒了、窗帘也洗了、连房子的大扫除都进行完了。整整两个礼拜过去,李维夕才发现,自己还是没能见着沈霄。

傻愣愣的他再次陷入恐慌,陈曦和齐星宇那天晚上不会联合起来演戏骗我呢吧?其实,沈霄还是出事了!想到这儿,李维夕出了一身冷汗。他们这也算朋友,真把我当傻子蒙呀!

李维夕这次直接找了沈天,他觉得那个男人比较容易接近,也不会“善意地欺骗”自己。

他又来到了那个地板会晃的人眼花的大厅。穿着笔挺职业装,挂着胸牌的前台小姐对着身穿邮差制服的李维夕,给他了个大下巴磕,根本不拿正眼瞧他:“想找沈总,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那么对不起,恕不接待。”

其实忙碌的大厅里没人往这边看,但李维夕还是觉得很尴尬,可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一想到只是因为自己是邮差,就受人歧视,火儿就不打一处来。邮差怎么了?邮差可和一般人不一样,我们有时候还是有一点点“特权”的!李维夕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平生第一次开口撒谎:“我送的是国际紧急快件,你耽误得起嘛你!”

下巴小姐翻个白眼,扬着头不看电话机,“噼哩啪啦”按了一长串数字键。几声“嘟嘟”过后,用极为甜美的声音温柔地说:“沈总,您有国际快件。”

“哦?是么,拿上来吧”电话里的声音轻描淡写地回答。

小姐一指楼角:“右手拐弯处——电梯,22层。”

李维夕想,用不着你指路,我把这儿的电梯玩了个遍呢!

沈天的办公室很大,落地窗外面可以看见南大街的全景。李维夕站在黑色办公桌前,立刻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毕恭毕敬地说出请求:“我想见见沈霄。”

沈天从老板椅上站起来,笑着迎过去:“我说怎么会无缘无故有国际快件,原来是你在这儿给我捣乱。喝什么?我让秘书送进来……”

“我想见沈霄”李维夕强调刚才自己的话,末了又补充:“……顺便来杯可乐。”

沈天把手里的钢笔盖上笔帽,抵在两只手中间,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今晚我爸有个宴会,九点后肯定不在家,我带你溜进去,怎么样?”

李维夕差点喊——恩公!

以前的故事都是王子爬上公主的窗来幽会,而今天,变成了“公主”为了见王子,偷偷摸摸像贼一样地往“城堡”里闯。

沈天带着李维夕爬上二楼,小声说:“最里面倒数第二个门,你进去吧,沈霄这会儿应该不忙。”

李维夕想到立刻就能见到沈霄,屁颠屁颠地一溜小跑过去。

门半掩着,有人在里面咳嗽。他轻轻推开门,看见沈霄正坐在电脑旁,对着个“无法登陆”的页面,猛抽着手里的烟。胳膊腿儿脑袋一样不少,就是深情有点沮丧。

“沈霄……”李维夕压低声音喊。

沈霄转过头,沮丧的神情立刻幻化为吃惊,然后变成厌恶,最后定格为冷漠,嘴角叼着烟问:“你怎么跑来了?”

本以为沈霄看到自己会很高兴,可谁知道他会是那个反应。李维夕有点懵:“我想来看看你。”

“我好好的,有什么好看的?”沈霄明显有点不耐烦。

“哦”李维夕搓着两只手,尽量找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儿不就是我家吗?”

“我是说,回咱们住的那个地方,我想和你打篮球。”李维夕感到很委屈,出了那件事,自己不是不想帮忙,但实在是能力有限。可只是因为没帮上忙,沈霄对他的态度,就忽然变得如此冷淡,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

“……”沈霄转身,再次点烟,隔了半晌,说:“没空”

口气有所缓和,但仍然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爸!您回来了!晚宴进行的顺利吗,厨房有夜宵……”沈天在楼下夸张地大叫,生怕二楼的人不知道老爷子提前回来了。

李维夕很害怕,赶快手忙脚乱地把门从里面锁住,向沈霄求助:“怎么办?怎么办沈霄……”

可没想到的是,沈霄比他更慌乱,一切火气都迁怒于眼前的邮差:“糟了!让我爸看见你在我屋里,可就全完了。你快给我滚!”

33

如果说此时的李维夕很慌乱,那么沈霄则完全出于恐惧之中。

随着楼里上脚步声的临近,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怎样把李维夕拖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子、然后将小邮差就那么一把推了下去。他当时根本没时间考虑那么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反正这里只是二楼,绝对不能让李维夕出现在父亲面前。

沈霄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那扇门,可是,一阵干咳过后,脚步声越来越小,楼梯上的人已经渐行渐远。显然,父亲根本没有打算进来。

坐在床边的沈霄抑制不住的猛然向后倒去,把自己重重地砸在松软的床上。哀莫大于心死。看来,父亲对他已不抱任何希望。

窗户开着,晚风撩起窗帘,灌进烟雾了绕的屋子。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向下望,原本平展的草坪上只是留下一片被压乱的痕迹。他颓然地关好窗子,走进卫生间,发现镜子里有张肮脏的脸,拿起剃须刀,却感觉手都是硬的,这种僵硬不断蔓延至全身。

李维夕很“幸运”的只是跌到臀部、后脑勺在围墙上蹭了一下。他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揉揉脑袋,依依不舍地望了望沈霄的窗口,一肚子委屈,缓缓离开。

已经达成了想见沈霄的心愿,虽然过程和想象中的有那么一点点差别,但是毕竟还是见到了。可忽而觉得不知道下来要做点什么,脑子里空空的,茫茫然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溜达。不知不觉竟然走回了和沈霄住过的那个家,就像第一次在门口等他一样,默默地蹲在那儿。

远处的一幢高级别墅正在赶工,工地上耀眼的白炽灯仿佛人造的月亮,向四周撒下它的白光。李维夕垂着脑袋看地,一只蚂蚁在他的脚边移动着细腿,忙忙碌碌的、很是投入。

“在加班吗?”李维夕问蚂蚁。

当然得不到回答。

蚂蚁在他的裤腿边绕来绕去,最后爬上木制的雕花大门。虽然漆很光滑,但是门上有花纹,它还是一个劲地爬。爬过了花纹,又有很多划痕,蚂蚁再接再厉,继续顺着毛毛糙糙地划痕向上爬。

好好的门,怎么这么多新伤?李维夕纳闷。用手摸摸,痕迹很杂乱、尖利,就像猫的抓子狠狠抓过……等等,猫!抹布~伊丽莎白?抹布!

想想自己离开这里已有十几天,房子空置着。抹布中途回来,却进不了门,也吃不到饭。小邮差使劲捶自己的脑袋,该死!该死!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抹布~~~~~抹布~~~~~~~~~~~~~”李维夕一边叫,一边在宽敞的路上徘徊。小树丛里、大屋顶上、电线杆旁边……

“叔叔,你在找什么?我能帮你么”一个穿着红夹衣、小鹿皮靴的小女孩蹲在他的旁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的猫不见了,你有看见吗?”李维夕也蹲过去,和她鼻尖碰着鼻尖,逗着可爱的小女孩。

“什么样的猫呢?”

“就是一只粉红色的、没有毛的猫猫”小邮差想尽量描述的形象一点,但是很显然,他很失败。

“沙沙,回家了~~~~”一个女人唤那小女孩,声音好像柔软的绸缎,温柔顺滑。

李维夕转身:“太太,你的女儿好乖。”

“咦?李维夕!”女人笑着感叹“我们又见面了。”

“妈妈~~~~”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跑过去:“这个叔叔把他的猫猫弄丢了,沙沙在帮他找呢!”

“这是你的女儿?”李维夕吃惊地望着身前的女人——张思雨。没有想到,他跟本没有想到,刚结婚不久的张思雨竟然有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儿。

今晚的她依旧很漂亮,头发松散地挽在耳边,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饰物,洁净而素雅。张思雨抱起孩子:“没错,是我的女儿,我们是有了孩子后才结的婚。”

“哦,那恭喜你”他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现在社会上一些年轻的女人,都是在怀上了有钱人的孩子后,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其实是双胞胎呢!还有一个男孩,叫佳佳,和她爸爸出去玩了”张思雨的神态完全没有炫耀的意思,好像只是想和好友分享自己的快乐。

李维夕笑,但心里涩涩的。果然,那个男人还是比较喜欢男孩子。不过张思雨命好,一举两得,挺圆满的,就这么获得了自己的幸福。

“虽然住得不远,但很久没见了,聊聊吧”女人走进他。

李维夕忙从兜里掏出张纸,那是白天去银行办理取卡手续时填错的单子,他总是很笨,填了好几张才填好。细心地把纸铺在路边人行道高出的台阶上,说:“坐,坐下说。”

小女孩在妈妈的怀里,很幸福的问:“妈妈,你认识叔叔?”

“怎么叫叔叔?”张思雨眼里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忧伤。

“那叫哥哥好了”李维夕使劲吹阶上的细土,弄出一块儿干净的地方,可能是吹得有点用力,砂子进到了眼睛里,他使劲眨,头也有点晕。他转身坐了下来,坐在自己原来的女友身边。

“我是她妈妈,你倒成了她的哥哥,那我岂不是比你大出了一辈,我有那么老吗?”张思雨打趣李维夕:“虽然很俗气,但是还是叫干爹吧,你要是嫌不好听,那就直接叫爸爸!”

“啊~这怎么可以?”李维夕尴尬地推托,但那挡得住张思雨这个干练女人的攻势。

小女孩咯咯地笑,很清亮地喊了声:“干爹。”

“沈霄前两天出了些事吧?”张思雨忽然问。

“嗯”李维夕老实的回答。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你现在对他来说,因该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别这么傻……”张思雨一边给孩子拉着衣服的褶皱,一边淡淡地说。

“他利用我?”李维夕反问:“他利用我什么?”

“哎~其实有些话我不该说,也没有资格说。但看你今天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想拉你一把。毕竟,我们还有以前的情谊。”

“你说吧,我也想听听。我自己有时候也纳闷,我现在是不是在犯错?”李维夕用手揉着脑袋。

“我当初跟了程华路,得确实因为他有钱,所以我也理解你为什么想留在沈霄的身边。但是李维夕你必须明白,你留不住那个男人。不仅仅只因为你们都是男人,还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你,你懂吗?”

李维夕默默地摇头:“他利用我做什么呢?我什么也没有……”

小女孩蜷在妈妈得怀里有点困了,张思雨的声音变得更轻:“沈霄十五岁回到沈家,一直生活在孤独中。谁都看得出来,幼时困苦的经历使他对‘贫穷’这两个字感到深恶痛绝。可尴尬的身分又使他无法融入到沈家的生活当中。他只能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就好像我现在一样,如同一只在透明玻璃缸里的鱼,活在别人的审视之中,活在众目睽睽之下。”

李维夕点头:“我懂。”

“对于颉琳的逼迫,他处处示弱、步步忍让。毕竟那个女人才是他父亲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他自己的母亲,则是为了某种利益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光彩的,在沈天身边,他表现得畏缩、自惭形秽,虽然他们有着几乎相同的俊美容颜。沈霄的压力应该非常大,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保护最亲爱的姐姐。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后,他便将自己伪装的一无是处、自暴自弃,但是颉琳却肯定不肯这么轻易放过他……”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李维夕不解地问。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你太天真,不适合卷进来”张思雨说:“他现在一定想把你像垃圾一样甩掉吧?”

“他前两天被刘伟航绑架了,所以心情不太好。”

“可笑,刘伟航绑他做什么?以他的性格,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说出姐姐的下落吧。这种蠢事,那个聪敏的男人才不会去做!”

“那会是谁?”李维夕吃惊不小。

“你回去问沈霄,他到底想不想翻身?如果还是这么犹豫,趁早放弃!把你拖进来当挡住颉琳进攻的挡箭牌,刚刚输了一小步,就咳声叹气地把你一脚踢开。他以为告诉他们自己是个同性恋,那个女人就会放过他?天真!只要他活着,就会威胁到沈天的继承权,他就永远不会有好日子过。”张思雨有点激动,睡着了的小女孩不安稳地动了一下。

“对不起,我今天已经说得太多”她恢复了刚才的平静与温柔:“天凉了,我要带孩子回去了。”

李维夕拉着她的胳膊问:“你还没告诉我,这次的事到底是谁想对沈霄不利?”

“你见了他,只要问问他,经过这场变故。到底是谁摧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东西,是谁得到的好处最大?记住,没有人会做没有利益的事”张思雨抱着孩子很有礼貌的向李维夕欠了欠身子,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李维夕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又好像没有听懂。所有的事实都触手可及,但又被掩盖的蒙蒙胧胧。“利用、欺骗、挡箭牌、同性恋……”似乎脑子里只剩下这几个混乱的,没有逻辑的,又毫无联系的词语。他觉得头很痛,很想快点离开这里,匆匆地走着。可眼前的东西却变得格外的清晰,因为白炽灯正在头顶,机器的轰鸣绕在耳边,这里就是那个离沈霄家不远的建筑工地。

李维夕猛然抬头,他看见:地上凹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在几乎就要干掉的水泥地基里,露出半只猫的尸体。那猫粉红色的皮肤上长着稀稀拉拉的白毛,永远嵌入了坚硬冰冷的大地。

34

这些天的事情发生的都相当突然,犹如夜晚里的一道道闪电,强烈地照亮了一切,但随之黑夜也更加黑暗。

李维夕很想去找沈霄把事情问清楚,但是又无法为再次见面提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毕竟,自己是被推出窗户的。

“沈霄,你有客人”沈天在客厅里喊。

沈霄急匆匆地跑出来,还没看到楼下的人,便急着问:“李维夕,你怎么还敢来?” 迟疑之后,还是忍不住说:“没有摔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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