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上——关雪燕
关雪燕  发于:2011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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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将脚下的易拉罐踢到老远,他咒骂一声赶往停车场。

 

 

敌人

“俊哥。”

保镖拉开包间门,陈南俊一脸严肃地走进去。

门外狂躁急进的音乐声突然流泄进来,杂毛昌斜眼瞟过去,“噢,南俊,你怎么才来。”

“昌哥。”陈南俊从容不迫地走近他身边,低下头,“我来晚了。”

“快坐吧!”杂毛昌一身肥肉几乎陷进沙发里,微眯的小眼闪出贪婪的光芒,一派轻松地转动手中粗大的金戒指,“叶叔,不是我阿昌不给您老人家面子,实在是这批货数量庞大,如果我拿不下来

,在坤哥面前也不好交代啊,您说是吧!”

陈南俊选了个离他较近的沙发坐下,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中默默观察事态的发展。

被称为叶叔的男人坐在杂毛昌对面,已经超过五十岁,在道上摸爬滚打混了三十多年,什么样的世面他没见过。这次货源方那边突然提价,叶叔本没放在心上,想搁置两天,他自会降价。道上的人

都给他叶叔几分面子,没人敢跟安迪做这笔生意。却没想今天杀出个杂毛昌来,硬是抢走了整批货。怎能叫他不恼火。抬手挥退激动欲冲上前的手下,喷火的双眸有着难掩的怒气。“杂毛昌,你少

拿坤哥来说事。坤哥的为人道上的兄弟都清楚,你今天给我个明白话,这批货你是跟我抢定了!”

杂毛昌摊开双手,一脸无赖地笑着说:“叶叔,您说哪的话,我岂敢跟您抢,咱们这叫公平竞争。我出的价高,对方满意。这笔生意自然跟我做。要不,叶叔您再抬抬价,小辈我就费心跑跑腿,帮

您问问,安迪那边还有没有剩余的货,留两个给叶叔您用用,全当替您那两个不孝的儿子交赡养费了。哈哈……”

叶叔一恼火,拍案而起,身后手下冲到身前。

牵一发而动全身,杂毛昌的小弟也作势上前。

局势一度紧张如烧烫的火钳,只消一滴水便可引来硝烟阵阵。

静坐一旁的陈南俊悠闲地掸掸烟灰,许是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的关系,他完全没担心会因此引发什么恶斗、流血事件,只是冷眼旁观这些人如闹剧一般的表演。

叶叔全名叶诚,有着三十多年的阅历却仍有着不够冷静的致命弱点,为人实在,只相信眼前所见,跟随“刘爷”在鹰帮做事多年,资质平庸,乃至混到如今也不过鹰帮旗下一个分堂的堂主。

杂毛昌本名纪昌,此人懒惰、好色、贪生怕死,有一个嫁给坤哥做老婆的表姐,顺着祖宗几代的关系谋来烈焰帮旗下烈火堂堂主的位子。出生在有钱人家,没受到什么屈,养成他嚣张跋扈的个性,

无勇无谋却总爱到处滋惹是非,再留给手下去解决。生死关头,只会拉人出来垫背的家伙,陈南俊心里有太多的想法,是不是跟错人都已经踏出这一步,想回头更是不可能了。

叶叔气得混身哆嗦,指着坐在对面杂毛昌的鼻子,怒不可遏地吼道,“杂毛昌!你有种。这笔帐我给你记下了。你最好保佑老天别让你栽在我手上。”转头对着一众手下,“我们走。”

“叶叔,您慢走啊!外面光线暗,别磕了您老的鼻子,哈哈……”杂毛昌得意地拍起巴掌,“南俊,你看到没有,这个老王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真是爽啊!哈哈……”

陈南俊附和的干笑两声,略微担心的目光瞅向叶叔离去时的背影。

 

“找人给我做了他,就在今晚。”

虎皮端着果汁刚想进昌哥的包间讨好一番时,便听到从包间出来的叶叔和身边人小声说的这句话。

可能是由于他服务生打扮,也可能是怪他天生耳力奇好,总之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心一时间狂跳起来,他感觉上天还算是挺厚待他的。待叶叔他们走远,他急急来到包间门口,却被门外保镖给拦住。

“我要见昌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你们放开我,昌哥……昌哥……我是虎皮啊……昌哥……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要告诉你……昌哥……”

正搂着美人“谈心”的杂毛昌不耐地吩咐手下出去看看。门刚一打开,虎皮用劲力气挣脱保镖的钳制,哧溜一下,便钻进屋内,跪在杂毛昌脚边,“昌哥,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你,昌哥。

坐在杂毛昌怀里的Apple看到他那副狗样,不屑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有什么要紧的事,快说。”杂毛昌瞄他一眼,满不在乎的继续和Apple调情。

虎皮张开的嘴渐渐合拢,装作不放心地看着Apple。

杂毛昌不悦地蹙起眉,“兔崽子,你给我装什么蒜。”用力一脚踹上虎皮的肩膀。

揉着发痛的肩膀,虎皮咬牙跪直身子,赔着笑脸,“昌哥,你听我说。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是我对Apple姐有意见,只不过这外人在,实在是----”欲言又止,最是急人。虎

皮低下头,嘴角扯出一道缝。

“妈的。”杂毛昌一拍Apple丰满的臀部,“宝贝,先避一会啊!”

Apple先是不依地撒娇几句,懂得识时务的她很快便跳下杂毛昌的大腿,在走过虎皮身边时,背着杂毛昌,朝他做了个比中指的手势,咬牙切齿地迸出三个字,“你、有、种!”

虎皮先是得意地差点偷笑出声,却在听到陈南俊短暂的一声笑后,所有的兴奋之情瞬间烟消云散。晒黑的脸庞微微泛红,他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被抓了现行。他的那点小聪明全被

陈南俊看了个透彻,在那个人眼里自己恐怕已经是个幼稚的蠢蛋了吧!一想到这一点,他更是一肚子火,抬眼恶狠狠地瞪向他。

“这下可以说了吧!”嘴里叼起烟,手下立即上前点火,杂毛昌跷起二郎腿。

“昌哥,是这样的。刚才我从门外端水果要进来时,看到有几个人从这屋出来。其中一个年纪大的对身边的男人说了一句‘找人给我做了他,就在今晚。’昌哥,我想那些人肯定是想对你不利,所

以不顾一切也要闯进来告诉昌哥一声。”

杂毛昌气愤地掐灭手中烟,“这个老狐狸,真想骑到老子头上。妈的。”腹中一团怒火无处发泄,四处梭寻时,发现虎皮还跪在身前,“你说你叫什么?”

“虎皮,昌哥。”虎皮跪着的双腿向前挪动一步,献宝似的报上姓名。

“嗯,虎皮是吧,做的好,你下去吧,以后再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通知我,放心,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杂毛昌大喝一声,“都给我抄上家伙,打电话让弟兄们都给我过来。奶奶的,我非宰

了这帮老家伙的狗腿子,让他们知道我纪昌不是吃素的。”

“是。”

VIP用户的固定包间内都放有可供顾客存放重要东西的保险柜,手下从那里拿出存放许久的切西瓜的长刀。另一些人急匆匆的打起电话,一时间,吵杂声四起。

虎皮拍着胸脯嚷道,“昌哥,让我帮你吧,你别看我虎皮这样,我他妈砍人可是一把好手。昌哥,你尽管吩咐,让虎皮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你?好,多个人多个帮手。”杂毛昌赞赏地拍拍他肩膀,“你小子好样的,虎皮是吧,昌哥我记下了。”

“嗯!”虎皮阴狠的脸上多出笑容,抹灭一切人性的笑容让陈南俊看着非常碍眼,他站起身,大吼一句,“都给我安静点。”

“南俊?”杂毛昌不解地望向他。

“昌哥,我觉得这样做不妥,与其闹出一场大火拼,不如咱们先避开比较明智。”

“避开?你他娘的让我做缩头乌龟?”

“昌哥,就这样正面交锋,会有多少死伤是其次,到时候闹到警察局,不是一时半会能摆平的,坤哥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霹。昌哥,你想过没有?”

重重地拍向扶手,杂毛昌吐出一口恶气。“娘西皮,你这是让老子被道上人耻笑呢!好像我纪昌怕了那个老不死的一样。”

陈南俊知道他已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昌哥,报仇的机会以后有的是,咱们不急一时。”转头朝向虎皮,“这儿有后门吧,带我们去。”

“啊?”虎皮被他问得一愣,一秒后才不甘愿地点点头。

陈南俊!

又是这个家伙,毁了他在昌哥面前表现的好机会,可恶!杂毛昌真是个废物,什么都听这个小白脸的。什么狗屁理论。照他来说,拳头就代表一切。

“磨蹭什么呢,快点。”陈南俊不满地朝他大吼一声。

“是。”命令的口气,让他脸烧得通红。握着拳头,站直身子,走向门口。心里咒骂一句----杂碎!

 

打开俱乐部的后门是一条阴暗的巷道,两边堆放的垃圾臭气熏天,常年未修的路灯忽明忽暗,盈盈闪闪,两个醉鬼倚在墙边吐着秽物。

“昌哥,小心走。”虎皮在前面带路,左右巡视,提高警戒心。

杂毛昌捂着鼻子,快步向前走,没想到这一排高级俱乐部的店铺后面竟然脏乱到这种程度。揪紧身上的狗皮大衣,深怕它掉到地上。

“哎,让开。”一个手下推推醉酒的男人,却没想那男人猛地一转头,掏出夹在怀里的西瓜刀朝他砍去。

惨叫声引来众人的注意。与此同时,两边巷道口突然涌出来许多手持长棍,砍刀的小喽罗,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杂毛昌吓得几乎腿软,战战兢兢地抓住陈南俊的袖子,“怎、怎么办,南俊……他,他们----”

陈南俊将他护在身后,面色平静地望着这一帮逐渐逼近的家伙。看来,一场恶斗是免不了了。他抬高声音,“你们谁是头,出来说话,有什么问题大家商量着解决,没必要来这一招吧!”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手拿砍刀指向他们,“我们头说了,不用跟你们这些人废话,只要让你们一个也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就可以了。”

陈南俊还想再说什么,虎皮却突然夺下同伴手中的一把刀,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家伙猛砍一刀,并将之狠踹向一边,“少罗嗦,大家一起上啊!”话音落,箭步冲向人群,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溅血

的制服上开起一朵朵凄艳绚烂的红色花朵。

陈南俊咬牙忍住怒火,现在再想把他拉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只得吩咐一声,“都给我上。”

两帮人马在狭窄的巷道展开厮杀,暗黑色的鲜血时而喷溅在人的头脸、身体各部,时而飞上粗糙冰凉的墙壁,时而又浸染在脚下的水泥地、垃圾堆上。一道道明晃晃的光替巷道增添了悚目的亮度。

飘散在空气中的咸湿加深人噬血的兽性。惨叫声、拳脚声、棍棒抡打声、长刀挥舞声此起彼伏,演绎一个黑暗的世界,一个个黑暗的灵魂。

杂毛昌躲在陈南俊身后观看战况,嘴里仍不忘虚张声势的咒骂。

虎皮像一个不知疲累、不怕危险的机器不停实施着砍杀的动作。在这条街混了太长的时间,他懂得及时的攻击才是最有效的自保方法。他的动作灵敏得像一头猎豹。一刀砍下去,立刻转身一击。抓

过被他砍杀的人当作护身符,他冲向人群更深处,怒叫一声,将尸体丢向他们,扬手长刀,转身一圈,血花怒放。

许是他的英勇和凶狠感染了众人,许是他不要命的气势和杀红的眼吓退了对手。这场“战役”竟然是以他们以少胜多作为结束。

对方部分人已吓得四处逃命,虎皮踢倒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举起长刀,看着那人直后退喊“救命”,他心里一爽,刚想刺下去。

“啊----”背后突然飞来一脚,将他整个身体踹倒在一边的垃圾堆上。

他抬起头,摇掉满脑袋的脏物,目露凶光地转回头,陈南俊一脸鄙夷地站在他面前。

那副高大的身影像一根立柱直直地压过来。男人脸上的表情因光线的问题,半明半暗,却更添阴邪和恐怖。让纵身血泊中都没有皱一下眉的虎皮竟感到一阵寒意森森袭来。那张狂妄到极点的嘴里,

只吐出“混蛋”两个字,却让他有受到莫大羞辱的感觉。

陈南俊转过头,却看见一直畏畏缩缩的杂毛昌终于挺直了腰板,大声喝斥的同时拿着刀欲刺向虎皮刚才踢倒的男人。

陈南俊一把上前抓住他握刀的手腕,“昌哥,不可以,他是叶叔的侄子。”

“我知道,就因为他是那个老不死的侄子,我才一定要杀他,让叶诚知道知道我纪昌不是那么好惹的。”

“昌哥,我们伤了他的手下,叶叔自知理亏绝不会将事情告到‘刘爷’那去,那对他自己也不利,‘刘爷’只会责怪他没用,看不住自己的货源,所以他绝不会将事情捅出去。可如果你杀了他侄子

,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件事要闹到坤哥那里,我们也不好交代,毕竟是我们抢了他的货。你也知道坤哥的脾气,讲义气,守规矩,到时候总免不了一顿责骂,搞不好很可能会降职、受罚。”

杂毛昌想想他说得极是,可憋住的气出不来总是难受,“奶奶的,这也不行,那也不是,老子今天要被憋死,呕死!”

陈南俊加重手上的力度,“昌哥,忍忍吧!”

杂毛昌扔下长刀,抓抓头,对着地上男人的命根子踹两脚,“你娘的,算你今天走狗屎运。”

陈南俊推开怒火中烧的纪昌,冷冷地瞧向男子,“回去告诉叶叔,今儿这事就算到此了结,若再来惹麻烦,我们烈火堂绝不会善待。”

男子连声“是是是”,捂着胯下,连滚带爬地逃向巷道口。

杂毛昌瞅了一眼倒在垃圾堆上呈大字型的虎皮,“南俊,这小子挺有两下子的,要不然让他来堂里做事好了。”

虎皮知道他的机会来了,满脸笑开花,正欲站起身----

陈南俊染上霜冻的目光随着深夜的寒气一起扫射过来,只短短一眼,薄性之唇一开一合,“用不着,这种不长脑子的莽夫,只配待在垃圾堆里。”

杂毛昌哈哈一笑,抓紧大衣迈步走开。手下众人也或同情或嘲讽的望他一眼,带着不绝于耳的笑声步步走远。

虎皮坐在垃圾堆上,双拳被他捏得“咯咯”作响!眼睛睁得斗大,血丝泛布。

陈、南、俊!

三个大字滚烫得烙在他心上,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爬上他的位置,不,比他更高的位置,他要扯下那张傲慢的嘴脸,他要他跪着向他求饶,他要他磕上一百个响头,他要他在垃圾堆里睡上一百天。

垃圾、垃圾、垃圾!!!

哈哈哈……

他狂笑出声,还真是贴切的形容,他像垃圾一样的长大,他像垃圾一样的存在,他像垃圾一样的给每个人舔屁股。

他要让这些人知道,让这些人后悔,欺负过他、瞧不起他的每一个人他绝不会轻饶。

然后,他要灭了他。

 

 

敌人

虎皮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不管他走到哪,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听不到那些议论,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大声议论,但他用脚趾头也猜得到那些内容。

自从那次斗殴以后,杂毛昌许是心有余悸的关系,不曾来过“红光”。手下那一帮小弟倒是经常过来寻乐,总不忘把泊车的虎皮一并拉进来调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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