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舞 下——肖红袖
肖红袖  发于:2011年0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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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朋友。"她说:"怎么没听你说过?"我说:"哎呀,什么事儿都要跟你说么?我忙了,等回去再说吧。"她说:"搞不清你搞什么呢!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打一个,我看你是不想要我和毛毛了!"我
说:"没有。我真的忙了。再见。"说完,我挂了电话。曼丽看着我,说:"你老婆?"我点了点头。立即说:"哦,没事儿,没事儿。"曼丽说:"我也没说有事儿啊?……打算怎么办呢?"我看了看小
飞和黄小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这样吧,曼丽姐,黄老师和小飞先到你那里安顿下来,我回家后……等我电话,我会尽快的。"黄小秋没有说话。曼丽说:"恩,说好了啊,你尽快。"
"恩!"我答应着,立即草草地吃了两口东西,付了饭钱,准备回家,临出门前,我又忍不住回头看小飞。小飞静静地坐着,看我,眨动着眼睛,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我心里的怜爱蔓延着、翻腾着,又拉了拉他的手,然后对黄小秋说:"答应我,黄老师,不用多久,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千万不要走,真的,如果这一次你们再不见了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活下去了……"我鼻子发酸,立即克制着。

黄小秋轻轻地说了一句:"行了,我也没闲心瞎折腾什么了。你安排就你安排,不行趁早说一声,我和小飞可没有时间等什么。"我再拉住小飞的手,公众场合根本无法表达出什么,我只是叮嘱着他
说:"小飞,乖,等哥哥回来,知道吗?一定要等哥哥回来,接你……"小飞的眼睛里突然泛起了泪……谁说他没有感情呢?谁说他不会表达呢?!谁说他不爱我呢?!!从我认识他起到现在十年时
光,我从未听到过他讲任何一句话,但是我看得懂他的目光,他无时无刻不在用目光表达着自己的思想感情,他是爱我的!

我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地出了餐厅的大门,又在门口把五百块钱塞到曼丽手里,叮嘱她给小飞和黄小秋买些东西,然后才迅速地上了出租车往家的方向赶去。

出租车在街上转着,司机问:"去哪里?"我摇下了车窗玻璃,点燃了一根烟,缓缓地说了一句:"……江边儿……"是的,我不能回家,至少在我理清头绪之前不能回家,我该怎样跟刘梅开口呢?告
诉她有小飞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告诉她我对小飞的感情和我们的现状?她能理解吗?能接受吗?

她能不能理解倒是次要的,我了解她的性格,她传统而又善良,为了我可以无所顾及,当初她即便是已经知道了我是同性恋,还是嫁给了我,她故意装做不在乎的,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她对我的
爱含有很大的包容成分,况且这么多年来,不得不说我很收敛,即便是她也曾经怀疑过我和何方舟之间的关系,但她都丝毫不提,对于一个如此安静的人,我倒真的是不知所措了。

我真的要和她分开了吗?抛弃她,抛弃家庭……我并没有想过,可是,小飞已经回来了,我绝对不能放弃小飞的,是的……

出租车在江边停了下来,我下了车。

坐在曾经是我与何方舟、刘梅坐过的岸上,我只是不停地抽烟,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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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又响了起来,仍是刘梅。我接通电话,她问:"你的什么破事儿忙完了没有?要不要回来吃晚饭?"我支吾着说:"就快好了。"她从电话里听到了江面上经过的客船汽笛声,立即紧张地问:"你
在哪里呀?"我说:"江边。"她叫:"你跑到江边儿干什么呀?!发神经!快点儿回来,我煮了花生排骨汤,毛毛都饿了要吃饭!"我说:"你们先吃吧。"她说:"你到底是怎么了啊?……是不是刘大
伟的事儿?他又欺负你了?……你说话啊,不行,我去找你!"我说:"我没事儿,说了没事儿就没事儿!好了,我就回来了,你在家里等着吧。"

刘梅是在乎我的,她爱着我,关心我,牵挂我,我们已经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们有了孩子。我虽然不爱她,但是是存在着感情的。我们从来没吵过架,我偶尔神经质地感伤或者暴躁了,她都抱
着孩子躲出去,回来以后仍旧操持家务,该做什么做什么,从来都没有耽误过。她勤劳朴实,单纯安分,甚至连性生活的要求都是完全依从着我的。有了毛毛以后,她全身心地做着母亲,很多时候
我甚至已经忘记了她是个女人。我知道我们的生活谈不上和谐,但它平稳地运行着。忽然之间我明白了,自己竟然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她,她的欲望和渴求,也忽略了她的存在。

当小飞又出现以后,我才不得不重新来审视我的婚姻,发现它从一开始就是稀里糊涂的。我象其他遭遇婚外情的男人一样不可能做到心无旁驽了。我反复思量左右权衡以图在取舍之间做到两全的抉
择,但不可能。与其他遭遇婚外情的男人又不一样,我的婚姻之外的人是个男人,是个没有生活能力的需要照顾的人,是我十年千欠下的感情的债!这是多么复杂,又是多么难堪!我彻底地困惑了
,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回到了家里,刘梅数落了两句便开饭了。吃饭的时候我几次开口想说些什么,又都咽了下去。我该怎么说,又该说些什么呢?

刘梅把孩子哄着睡着了,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躺在床上发呆。

刘梅说:"你怎么了?回来以后就心事重重的。这一天一夜都跑儿哪儿去了?累坏了吧?"望着她——她已经很丰韵了,她的形象在生活中悄然变化着,我却仿佛又看到了她在罗马时光偷偷窥视我的
神情,看到她在三人行茶楼里扑过来抱着我哭泣的样子。我咬着牙咽着吐沫,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儿……"她说:"什么事儿?……好事就说,坏事就算了。"我又把话咽了下去,不
敢再看她的眼睛。

她似乎毫无觉察,指着电视机闲扯了起来。"哎,你看这个电视剧啊,简直就是胡编乱造嘛!那个耿处长和他的老婆过得好好的,偏偏又冒出一个娄嘉仪来!我就不信娄嘉仪比他老婆好。你说他将
来会选谁?"我根本无心看电视剧,只是望着天花板。

她又说:"是不是男人都这样?日子长了,过得平淡了,就觉得腻歪了,总想找点儿刺激什么的。"我说:"不知道。"她说:"我知道,我表姐夫就这样!你说我表姐论长相、论人品,论哪样不比他
那个秘书强啊?可不行,因为她不年轻了,生了孩子就更没情调了。象我表姐夫那样的人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的!除非他悔改了。"我说:"别人家的事儿你操那么多心干吗啊。"她突然说:"那我们
家的事儿呢?"我惊了一下,盯住了她。莫非她知道了什么?不可能。我今天才跟小飞见面,连何方舟都没来得及告诉,她怎么可能知道呢。我茫然地说:"你说什么?"刘梅关了电视机,坐到了我
身边来,盯着我的眼睛说:"肖,女人的感觉最灵敏。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儿,你不用骗我也骗不了我。"我躲避了她的目光,说:"乱讲。"她说:"不是乱讲。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我太了解你了。
看你的眼睛都肿了,头上还有伤,打架了?哭了?"我不说话。

她说:"哭了就哭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认识你的时候就没拿你和别的男人一样看待。可你是男人,是的,我是你老婆,我们是一家人。"我说:"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她的眼圈突然一下子
红了起来,她说:"你说我的话怎么这么多?你跑出去了一天一夜连个人影都没有,回来了也不说话,还拉长个脸色给我看,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说:"……你别逼我……"她说:"我没逼你
,是你自己逼你自己呢!今天你跟我说明白了,省得我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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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言相告了,刘梅就可以睡安稳了么?恐怕不是这样的。我满怀的愁绪无疑是个无边的沼泽,任何人踏入了都会失足深陷。而我现在就要拉她进来了,还有我的女儿,无辜的毛毛……

我看着熟睡的毛毛,还有身边的她,很多话都顶在了咽喉里,始终无法吐出来。

刘梅叹息着说:"算了,你不讲就算了吧。反正我都已经习惯了,你心里永远藏着事儿,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和孩子就行了。"这夜我们各怀心事地睡下。我做着混
沌又迷离的梦,梦的碎片割伤着我,有血腥却不见鲜血,有寒冷却不是冬天。

吃过早饭,我匆匆地出了门去,先是给曼丽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下午会过去,然后买了一份《大市场报》一边翻看,一边在街上转着,中午时分已经看过了三个对外出租的房子,其中一个靠近江边
,采光好,通风也好,家用设施一应俱全,价格也还算合理,便与房东打好招呼,决定下午带小飞他们过来看看。

赶到曼丽家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了午饭,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小飞在看电视,曼丽和黄小秋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我说:"我找好了江边路上的一个房子,三楼,大一些,带你们过去看看?"黄小秋没吭声,曼丽说:"去那里干什么呢?住在这里不也挺好的么?"我说:"这里……太小了,住着不方便。"曼丽说:
"恩,也是的。小秋,要不我们去看看?"黄小秋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这就是你的安排么?你学那些包二奶的在外面养情人还有两个老妈?真有意思!"曼丽说:"你说话别那么难听嘛!"黄小秋
:"不难听也没有办法,事实如此。姓肖的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你就补偿了。什么不方便?小飞他动不了,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人,房子大了也不能一个人住。"我说:"……我没别的意思,真的,
我……"曼丽说:"行啦!看看就看看呗,这里又潮又霉,我都起一身红疙瘩了。"黄小秋又板起脸来不说话了。我低头看,小飞拉我的衣角,仰起脸来对我微笑,我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头发很柔
顺光滑,心中泛起了异样熟悉又亲昵的感觉。

江边路的房子有一扇朝南的窗子,推开窗便能看见悠悠江水了。

我望着冬日将至的江面,还有江边有些灰暗的建筑,心里难以名状地激动。

又一轮生活开始了么?我的生活原本就是这样单纯和复杂糅合在一起的吧。说它单纯,是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经历很波折。童年少年短暂得如同瞬间一般,除了曾经给我舞蹈启蒙的乡下教师
和养育我的外公之外,几乎便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人了,也没有什么事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在艺校只混了半年,却缔结了这段不堪的缘份……这是我的心结啊。然后跳舞,然后开茶楼,然后经营
文具店,懵懵懂懂中什么都有了。我这个过早结束了自己年轻的普通人,如尘世间的一粒微尘,可为什么我会有了不同寻常的欲求呢?我想我是个不懂爱的人就好,可为什么我在渴望、强烈地渴望
着那肌肤相亲、那异样的冲动、那心惊胆战又莫名其妙的迷醉感觉呢?

小飞,你是一种毒吗?

不,不是的,小飞永远是无辜的,我不能推卸责任,不能轻易归咎于谁。

那么我呢?我也是无辜的。我从未想过要游戏人生,也从未怀疑过这世界是美好的。不管怎样我都热爱着生活,我努力着,积攒着每一分钱,尽量为自己和家人创造好的物质条件,让老婆孩子过好
一点的日子。我与邻为善,遵守公德,看新闻里的人间惨景会鼻子发酸,甚至给希望工程捐款救助过失学儿童……我应该是一个好人啊,可为什么好人会不快乐呢?为什么?

我正胡思乱想着,曼丽在一旁叫了起来:"嘿!不错!这装修还满体面的嘛!小兔崽子,你怎么找到这个房子的?"我微笑着说:"喜欢就好。"曼丽说:"房租不便宜吧?你舍得?别住了两天人家找
我们来要房费。"我说:"不会的。"黄小秋说:"多少钱?我们娘俩儿恐怕住不起。姓肖的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你就补偿了,别以为!"曼丽说:"哎呀,这不挺好的嘛!你快别说这些气话了,来都
来了。你真是的。"黄小秋的脸孔扭曲着,无比痛楚地叫:"我黄小秋从来就没靠过别人!从来都没有!我原来指望着小飞长大了能有个依靠,可是不行,小飞他不行……可是,我靠他姓肖的算什么
?算什么啊?!走!我们回河北,马上就走!"
"小秋!!"曼丽说:"你发什么神经啊你?你还能活几年?你还能管小飞几年?是,你没靠过别人,这么多年都一个人挺过来了,我佩服你。可你不也是苦了一辈子吗?我问问你你幸福吗?你快乐
吗?小肖也没说你靠他了不是?他……他不是心甘情愿为了小飞吗?别这样了,真的,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也望着他,深深地说:"黄老师……你别激动……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间别想这么
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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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秋终于安静了下来,又坐在沙发上沉默了。我和曼丽便迅速地与房东办理了租房合同,把房子租了下来。在搬家的时候我的心又在瞬间异样激动了一下,我仿佛觉这样一种安排或结局应该是早
已注定了的,甚至有种似曾经历过的感觉,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向身后飘去,形同梦境。

突然有些痒,小飞坐在身后,伸手揪我的头发。

怎么了?我看着他。他手里捏着一根白发,递到我的手里。

是我的白发么?我已经有白发了么?

我把那根白发接过来,丢到窗外去。我问他:"哥哥老了么?你却一点儿也没有老,还是那么好看。""咳咳。"旁边的黄小秋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我只得收敛了起来,不敢再表露出什么情绪。

他们的东西并不多,但等一切安置完毕之后,天已经变暗了。我的肚子"咕咕"叫着,我才想起来这一天自己竟然忘记了吃东西,浑身顿时酸软了起来。

刘梅又打电话过来,我应着说回家以后再和她解释。离开了江边路,我在路边的商店买了一个面包一瓶饮料坐在公共汽车上吃着。

窗外灯火通明的,这城市越来越美丽了。公共汽车里很拥挤,我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啃面包,象个可怜的流浪汉一样。我这又是何苦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赶回家里,我看见文具店的柜台里已经很空了。刘梅先说要进货了等等,又问:"你吃饭了没有?"我敷衍着说:"吃过了,几个朋友一起聚了聚,在饭店里吃的。"她凑了过来,伸手弹掉了挂在我衣
领一角的一颗面包屑,戏谑地说:"在饭店里吃面包啊?蛮新潮的。"我窘了一下,立即打岔说:"毛毛呢?"她说:"在隔壁家和她的小伙伴儿玩儿呢。"我应了一下,去洗澡了。

洗完澡以后,湿淋淋地出来,看到刘梅已经安置毛毛在她的房间里的小床上睡下了。我吹干了头发,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一回头,才看见刘梅洗了澡,竟然换上了一件半透明的内衣,忸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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