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虽然不是满月，但月光却格外浓，晕染得整片天空蒙上了一层细细的色彩，更显得神秘而深邃。
走到花园，艳丽的花朵卸去了白天的光采披着青色的外衣静静的绽放着，色泽单调却不乏另一种韵味。
一条颀长的影子伫立其中，对方挺拔的身姿显然是一个男子。
男子仰望着星空，脸上沾满了忧郁的色彩，宽松的长衫随意的系着，头发也没有打理凌乱却显得随意。
王霸像是被月亮牵引，缓缓地走近，可是男子却并没有发觉，好像浸在自我的世界之中沉思着。
王霸越走近就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忧郁，不知不觉自己也难过起来。
男子眼中精光点点，比天上被月光朦胧的星星还要闪亮……王霸想了一下才知道，那是眼中盛得满满的泪……
能让一个男人如此感伤的到底是什么……
“小盈……我…舍不得你…”
薄唇微启，轻声地呼唤却含载着浓浓的情意。
萧可盈？！
凉凉的夜风吹过，王霸一个哆嗦。
28
又是一夜无眠，那个清凛月光下的身影一直紧紧的缠绕着王霸的思绪。
王霸枕着手臂仰在床上，平日里嚣张上挑着的两条眉毛此时不自然的扭结在一起。
[他到底是谁？他口中念的小盈难道真的是萧可盈？那他和萧可盈又是什么关系……]
一个个疑问像天上的星星在脑袋里闪个不停……
下意识的王霸想起了欧阳无归，往日种种也愈见清晰，自从与欧阳相识王霸便不再是王霸了，倒霉事接踵而来，日子过得真可谓莫名其妙，数月而已洛阳城那个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王家大少消失般的不见踪影，而与欧阳无归的纠缠不清更让王霸觉得真是不知所谓。

王霸气愤，好像自己一直处于被动，有种被欧阳无归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那么反复那么自我，这都不是王霸所能忍受的。
王霸想家了，这是出洛阳后第一次想家，想洛阳城的繁花似锦，想老爹唯唯诺诺的跟前跟后，想藏春阁姑娘们的玉腿蛮腰，想与杜远之一班人在大街上横晃的得意之色，甚至连那平日甚少光顾的栖凤楼……

栖凤楼？
瞬时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缓缓浮出，朦胧间一些事情如断了线的珠串被颗颗拾回，渐渐成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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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王霸被萧老爷请去前厅商议婚事，厅内除了萧家二老及萧可风萧可盈兄妹，还有欧阳无归和甄平。
“霸儿，我可以叫你霸儿吧。”
王霸还没说话，心直口快的萧夫人马上接过夫君的话茬。
“你真是的，都快是一家人了，不叫霸儿叫什么？霸儿你说呢？”
王霸抽抽嘴角，这萧夫人怎么像是巴不得今晚就把女儿打包送给他一样，这么热情还真让王霸怀疑萧可盈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下月15乃是黄道吉日，利嫁娶，我去韶霖寺求过签了，相士说他俩啊还真是八字相合天造地设呢，成亲后必定家业兴隆儿孙满堂。”
萧夫人笑眯起眼睛来回打量着王霸和萧可盈。
说话间一道清泉般好听的声音响起，“姨母家可是要办喜事？”
声线本清澈低沉，如山涧溪潭，却又好似蒙上一层莫名的低沉沙哑。王霸不禁回头向声处寻望。
只见门口端正立着一人，月白色的长衫利落素净，品貌端正眉眼间及显性情温文。那人经过王霸身边，王霸才恍然，这不正是昨夜月下愁伤之人？怎的这人竟是萧家的亲戚吗?

等等，姨母？那不是……
“大哥，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也不叫个人随着。”
“就事啊，基儿你身子不好怎得又出来吹风呢。”萧家夫人一边絮叨一边上前欲要扶他。
王霸细看那人，比起欧阳无归容貌轮廓要显得挺阔许多，但也能从眉眼中看出些相似。
“姨母怎么总把我当成孩子。”那人嘴角轻扬笑得温和。
见他带笑，萧夫人才放下心来笑道：“你啊，不管多大在姨母眼力也是小孩。”
“不知这位可是府上贵客？刚听姨母所说可是要置办喜事？”
被点到王霸一惊，虽然昨夜那人对他没有察觉，可窥到别人心事总不是什么磊落，即只是无意也让王霸不敢正视对方清亮的眸子，赶忙一抱拳挡住视线。
“在下王霸，洛阳人士。”
本就不常向人施礼，再加上紧张王霸这一抱拳可真是尽显草莽，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尴尬。
那人一愣，随即清笑出声，在场众人皆是惊讶。
“王兄有礼。”学着王霸的样子也是一个抱拳长揖，脸上挂着的笑容不若先前那般勉强，虽只是浅笑，却连眼睛也笑眯起来，透着股清澈纯净，让王霸顿生好感。
“在下欧阳无基，京城人士。”
29
时候王霸才从萧可盈口中知道，欧阳无基日前染病，现下虽已大愈但郁郁寡欢，萧家二老才提议接他过府小住，遂又请了甄平，一来照料初愈的欧阳无基，二来也可与萧老爷对酒弈棋以叙多年情谊。
但这欧阳无基为何染病，不但萧可盈就连那萧家二老也是说的支支吾吾，让王霸好不纳闷，再加上先前的那幕更让他对此事好奇不已。
午饭过后，萧府上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实也不算不速之客，只是没料想到他回来而已，来者正是贾毓。
兹那日王霸莫名失踪，贾毓便多方寻找，其实第二日已经知道王霸已入萧府，便放下心来并无动静，他相信王霸总会来找他的。若他知道王霸这几日有美相伴早已把他忘了个干净，不知会作何感想。
昨日传出萧府即将喜事临门，贾毓便坐不住了，思量左右还是唐突的找上门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翠屏轩的少东主，失礼失利。”萧可风口中的轻蔑之色显而易见。
翠屏轩本是九省连号的温柔乡，作的乃是风月生意，贾毓接手后却来了个出人意表，硬生生的把妓寨板成了正经生意，做起了丝绸买卖。短短几年也是风调雨顺，可虽笑贫不笑娼，却也是做得再好也得不到他人的承认，也委实是世人不公。
贾毓撇都不撇萧可风一眼，见王霸出来，直直的朝他走去。
两人分开不过两日，现下确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说不出的尴尬，一时间相对无语。
贾毓眼光流转来回，看见王霸身后的欧阳无归，他虽站的极远，可贾毓也能感觉到对方冷冷的目光。
再看王霸，好似想向自己解释什么，一脸欲言又止。
如此这般，他又能说什么呢……
“你可好。”z
搜肠刮肚从齿间流出的却是这般生分的话语。
王霸心里一震，对这个带自己极好的少年莫名的愧疚。
“嗯…挺好…”y
贾毓闭闭眼，又像是忍下了什么，自顾自的念着，“好就好……好就好……”
“贾毓，我……”b
“我只是路过顺道进来看看你，看见你好便罢了。”
记忆中王霸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可他实在不想听下去。
苦笑蔓延，你就这么想离开吗？就像一张风筝，不管如何束缚，却脆弱的如一条丝线，风起便轻易折断……
握紧了拳，又松开。g
“你既无恙我也便安心了，庄子里还有事情…我走了…”
向远处的欧阳无归施了施礼，也不等王霸的回应便起步向门外走去。
短暂的拥有，也许从未拥有过，贾毓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这段还未开始就逝去的感情默哀，便一头撞上了一面墙……
“好痛……”贾毓摸着鼻子，奇怪……这墙怎么软软的？而且……还很温热。
抬头一看，这哪里是墙，怔怔是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是我莽撞了，你不要紧吧？”
细看这人还真是俊，眉眼柔和，鼻梁挺拔，薄唇如剑，虽长得英挺却不会给人武夫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书卷之气，还有那萦绕眼中的淡淡忧郁。
“我没事，是我失礼了。”
语毕，却瞧那人满脸惊骇之色，眼中全然没有方才的和煦，目光不停的闪动，如此的近距离也让贾毓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愈渐急促，全身都轻轻颤抖，不免有些奇怪……
“大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察觉哦欧阳无基脸色有异，欧阳无归上前询问。
王霸这才发现，欧阳无基脸色简直是吓人，一会红一会白，嘴唇颤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却也听不真切。
“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声好吗…”只有离他最近的贾毓能零星的辨别出他口中的几个字。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扯住，卷进一个温暖柔韧的怀里。
众人都是一愣。
欧阳无基紧紧的箍住贾毓，周身发抖，让想制止的贾毓也不敢出声，虽然透不过气，但温热的怀抱也让贾毓有种眷恋不舍，就这么任他抱着。
突然一点滚烫的东西砸在脸上，马上变得冰冷。
贾毓一个哆嗦，抬起头对上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不住闪烁。
薄唇颤抖着，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小鹦……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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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确定的是小鹦不是萧可盈，王霸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跟着又扛起一袋米……
“小鹦，你快尝尝这个，你最喜欢的绿豆糕。”
欧阳无基夹起一块糕点送到贾毓嘴边，眼中流露着明显的宠溺，完全无视一边的欧阳无归和王霸。
“这……”贾毓尴尬的闪开，求助的看向欧阳无归。
“小鹦……你不喜欢这糕点吗？”见他闪开欧阳无基满脸失落。
无归点点头，贾毓只好无奈的轻叹一口气。
“不是，我喜欢，但…可以可以我自己吃啊？”
“不行！以前都是我喂你的！”欧阳无基强硬却不失温柔的说，更像是一个大孩子在撒娇。
贾毓只好张口任他把糕点喂到口中。据欧阳无归说，他大哥月前痛失挚爱，心理承受不住打击病倒，郁郁寡欢，就连皇上也特许他不用公务回家静养。
如今这欧阳大少爷也不知道是看上自己那一点像他死去的爱人，整天粘着他。萧家2老见欧阳无基精神胜于以前就挽留贾毓在府上做客，现在就落脚在欧阳无基雅苑的客房。
再说欧阳无基这人，周身围绕着浓浓的哀愁，听说他以前温文有礼也颇为开朗，可现在形容憔悴也挺让人可怜的。
“小鹦，吃瓜子吗？”
“不要叫我小鹦！我叫贾毓！”被一个陌生男人这样“无微不至”实在让贾毓有些受不了。
欧阳无基一呆，放下手中的瓜子，剑眉微锁抿着薄唇没了话，刚消散些的忧郁又涌上身来。
又来了……
贾毓朝天翻了个白眼，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别看这欧阳无基长得人高马大的，可一对他大声一点他就摆出一幅委屈得不得了还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
“哎~~~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开心也要说出来啊，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不开心……只要你不再离开我，我就……”
贾毓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支超大型忠犬实在是太固执了，但自己也怪，只要一看见他那委屈的样子心里就像是切了个柠檬酸得不得了。
“不是要吃瓜子吗？”z
“嗯？”欧阳无基疑惑的抬起头。
“你不是要喂我吗？”y
欧阳无基呆了呆，抒展笑颜露出洁白的皓齿。
砰咚……
贾毓一惊，什么声音？
插不上话的王霸和欧阳无归早就受不了两人的浓情蜜意偷偷地溜了出来。
踏在鹅卵石铺的小径上，两人慢慢的散步。b
王霸急于想证明一些事情，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有些相对无言的感觉。
突然脚上一滑向后面仰过去，欧阳无归眼疾手快伸手一揽保住了他的腰。
两人保持着很酷很帅很戏剧化的姿势看着对方出神……
眼光闪动，仿佛能代替口道出千言万语。g
“我……”王霸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我是故意的！”
“啊？”
王霸一回身挣脱开欧阳无归的手臂，背对着他故作潇洒的掸掸衣袖。
“哼！我是故意摔倒的~试试你的身手。”
这种死鸭子嘴硬还真像他的个性，欧阳无归轻轻的抿嘴笑了。
“我是试试你……你是不是和我有仇？”
王霸转过身直视他。
欧阳无归愣住了……这…这是什么逻辑…
“你说啊！”王霸以为他是做贼心虚，为了加强气势往前迈了一步。
“为什么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
“没有。”
欧阳无归觉得自己没有说谎，就算有仇也是以前的事情，现在他们之间的重点不在这里。
“没有…吗…”王霸低下眼睛，“那我和萧可风可有仇？”
“……”
“大约半年前一个外地来的土包子开罪了我，我捉弄了他一翻，还把他卖到小倌院……”
“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算不的土包子。”欧阳无归淡淡地说。“你不是忘记了吗，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前两天……具体哪天我忘了。”
……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就是…就是…你来招惹我的事情，都是你们商量好的吗？” 王霸抬起脸看着欧阳无归的眼睛，像是在渴求什么般。
“嗯……”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想说个不是竟然这样难。
“原来如此。”
王霸转身想离开。
“你听我说……”
“说吧。”
欧阳无归一愣，说，说什么呢？事实如此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说没有预谋，可就是有！
说没有骗他，可就是有！
说没有……，可就是有……
“你知道吗。”开口的还是王霸，“大后天就是15日。”
王霸的身影渐行渐远，后面的话也听不清楚。
欧阳无归不明所以。疑惑间欧阳无归环视四周，处处挂着红绸红灯一派喜气……
“乃是黄道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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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无归脑中回荡着王霸离去时的背影，心里五味翻砸说不上什么滋味。
自己是自私的，当初为了报复才接近他这样一个恶少，后来因为有趣才把他带回京城，就像是发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还没有玩腻时怎样都不舍得撒手。
那现在呢？
欧阳无归是聪明人，他懂得事故，分得轻重，同样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这种心情。
越接近那个人，心理的变化就越大，在丢了王霸的那些日子他也丢了自己，在那个地方开了个窟窿，急速的，那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这个不明所以的黑洞早晚有一天会吞噬掉一切，而首当其冲的，叫欧阳无归。
怕，以前从未有过的颤抖。
心里有个声音提醒他，再接近那人便会丢失自己，向飞蛾扑火般的粉身碎骨……
要在这火焰没有燎原之前狠狠的踩熄，要在这洞窟没有无可补救的时候深深的掩埋……
他欧阳无归就是有这种骄傲，他欧阳无归的人生不能为别人而活。
闭上眼，睡觉！
手指触及到被面的绸缎，滑不溜手，上面的图案纹理清晰丝丝入扣，就像人的肌肤触手升温……
“妈的……”欧阳无归翻了个身，不禁为自己这股骄傲劲头感到委屈，可笑，他欧阳少爷也有委屈的一天，更讽刺的是这委屈竟是自己给的。
怎么老天偏把自己竟生得如此心性，搁在以往，他傲得起，傲得坦然，傲的理所应当。可现在只有委屈，无奈。
矛盾……
思绪凌乱，欧阳无归彻夜未眠，眼神散乱的躺在榻上。
可这时却有一个人走进屋，准确地说是一脚踹门进屋。
欧阳无归也管不上不整的衣衫从床上窜起来。
“原来是你？”一见来人欧阳无归不动声色的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你以为是谁呢？”贾毓也不客气地在桌旁坐下，挑着眉一幅了然的神情。
欧阳无归扫扫被踹歪的房门，“贾公子好雅兴，可谓闻鸡起舞。”
贾毓这才想起来这的目的。
“我是来问你！你大哥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我离庄多日也要回去了！”
“我已经派人去翠屏轩通传你在府上做客了，不必担心。”
“我呆得已经够长了，庄子没人照料不成，我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