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注意到她脖子上一条色泽上品的金色链子，连接处被手掌紧紧的攥住。王霸知道那是一把指甲大的纤巧精致的小钥匙，他见过，萧可盈曾炫耀般的摆在她眼前，那是她从小带到大的护身符。
白菊扬起下巴，把散落下来几缕发丝抚弄整齐，一句话也没有说。
萧可盈疯狂抓住他纤瘦肩膀，“不是的，不是的菊儿，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盈儿不要再被他欺骗了！”
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人正是甄平。
甄平捻着须看着白菊，“大家不要再被她蒙蔽了，上次在府中偶然见到我就觉得她眼熟，多方打听才得知她就是十多年前名噪一时在王宫盗得先帝九龙玉善砚池和盘龙石砚大盗！当晚我正好在御医院当值曾与她有片面之缘。这九龙镇纸和其他二宝本是一套，那日本应该是三宝同时被盗，但早朝时先帝龙颜大悦把镇纸赐予当时文华院大学士也就是萧太老爷，我想这也是大出贼人所料的吧。”
被揭了老底白菊也只是冷哼一声。
王霸乍舌，十多年前耶！那这个白菊怎么算也应该年纪不小了才对，可外表还像是15、6岁的少女一般，实在是……
萧可盈松开紧抓着白菊的手，颓然的滑倒在地上，凝聚多时的泪水这会才争先恐后的跳出眼眶，豆大的泪珠落地有声，像敲击在人心里一样震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无声的哭泣着，连抽噎都没有，轻轻拥起她，感觉到少女单薄的肩膀在怀里颤抖，王霸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疼一个人。
“你这个娘们怎么可以这样？她是真的爱你啊！”
萧老爷和萧夫人还沉浸在丢失御赐之物的震惊中回不过神，王霸是屋子里唯一一个为这无辜的女子声讨的人，他异常的气氛，气她也气自己。自己何尝不是在利用这个天真的女孩？
想到这王霸不禁瞪了一眼一旁的欧阳无归。
娘的，都怪你！
欧阳无归只好无辜的默默接受眼刀飞射而来，躲都不敢躲……
“九龙镇纸在那里？其他二宝八成也还在你手里吧！”
甄平上前一步把王霸和萧可盈护在身后喝道。
“这九龙三宝本就是我白家之物，是那狗皇帝强抢了去，杀我白家二十八口血海深仇永不能忘！”
这时的白菊才有点所谓的情绪，是愤怒，极度的压抑多年的仇恨充斥了她的眼睛。
“冤冤相报，白姑娘，你把九龙镇纸交出来我们决不会向朝廷透露你的行踪，事情也到此为止，从此永不相见怎样？”
欧阳无基柔声劝道。
王霸真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人怎么这么笨啊，人家偷了你东西又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上凭什么你一两句好话就把东西还给你啊？她傻啊她！真不知道他这个官是怎么当的，这么简单的大脑能活到现在也真不容易。
瞥了一眼那人身边的身影，恩~~~看来也就得要个精明点的人看着他才行。
36
白菊依旧昂着头凛凛的扫视四周，讽刺的轻哼。
“到此为止？我全家上下二十余口性命凭你一句话就一笔勾销？哼，你不觉得荒谬吗?”
“可、可是，你也伤害了盈盈啊！”
“伤害？我伤害她什么了？”
“你欺骗了她的感情！”欧阳无基气愤地说。
“那是她自己送上门！”白菊大声吼道。
欧阳无基显然没有预见对方竟绝情到如此地步，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嘴巴无意识的张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愤怒充斥了王霸的双眼，他不敢看怀里的女子，那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仿佛一不留心就会震碎般，王霸紧紧地抱住了她。
欧阳无归看着这一切，脸上流露出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复杂。
反倒是一直站在角落的贾毓低着头沉思着什么。
气愤再度低落到冰点。
此时萧老爷仿佛刚刚回过神志,仰手大喝道,” 九龙镇纸交出来绕你不死。”
话音刚落，手拿兵器的家丁将大厅入口层层围住，刀尖把把直指被围在中间的白菊。
白菊冷哼一声，“就凭你们？”
衣袖只一挥靠前的几名家丁像被人用力推倒般摔倒在后面的人身上，顿时倒成一片。
欧阳无归皱紧眉宇，这白菊果然了得，恐怕自己也不是对手。相信那贾毓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她发难大哥安全定有保证，萧家二老离她最远，有家人保护相信也不会危险。
只是那死王八却站在人家触手可及之处，几次向他使眼色这死人却都故意不理他。
欧阳无归脑中迅速分析着厅内的位置，眼睛焦急的盯住险陷阱而不自知的王霸。
白菊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出手攻向欧阳无基，贾毓虽早有防范但也有些措手不及，眼看白菊一掌就要挨上傻站着不知躲闪的欧阳无基，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慌忙把欧阳无基往后拽到怀里，抱住他一个转身，背冲白菊显然是准备接她这一掌。
“声东击西！”欧阳无归大喊，可为时已晚。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投向贾毓和欧阳无基，白菊突然收掌灵巧的一个翻身向反方向的王霸袭去。
欧阳无归虽早有预感白菊声东击西，但眼见大哥危难也不由自主地中计，此时论出手已慢人许多。也万万没想到白菊的武功已远超出他想象，竟能在发掌如此迅捷的情况下及时收掌并同时改变方向。
王霸手里死死抱着此时已半昏迷的萧可盈，看到如此情形一下子呆住。
白菊左手拽住他怀里萧可盈的衣服右手一掌打在他胸口，王霸手脚一振向后倒去被飞身而来的欧阳无归接个正着。
“九龙镇纸没有，要命一条。”白菊把萧可盈架在身前，手扼住她的喉咙。
“菊儿……你…为什么？”萧可盈漠然地说，满目的凄凉。z
“哼，拜托你醒醒吧，现在还在做梦，不要丢人现眼了。”白菊对着她鄙夷地说。
萧可盈一怔，“白菊，我真心待你，你竟如此对我？”y
“要不为了宝物谁又会迁就你这样的千金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很刁蛮任性。”白菊翻了个白眼说，“我不知道多讨厌你。”
王霸倒抽一口冷气，脑中嗡嗡作响，想他一生嗜美如命，虽有时也会使点下流手段，但从来是怜香惜玉的，从不知世间竟有这样狠心的人，待自己如此真心的人竟可以撂下这样决绝的话，未免太铁石心肠了。
“你是否从未真心对我？”萧可盈幽幽的问道。b
“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多讨厌你。”白菊不耐烦的别过头去。
一旁的贾毓却把她的神色看得真切，不由得收紧环着欧阳无基的手臂。
萧夫人眼看女儿受辱愤恨不已，突然发难向白菊冲去，“畜牲，快放开盈儿！”
可还没进身就被白菊一脚挡住，虽没用多少力但萧夫人不懂武功也被踢飞了几丈远。
萧可盈见母亲受伤浑身一振，抓住白菊扼住她颈子的手指用力一掰，白菊措不及防只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慌忙松开左手劈出一掌正对萧可盈的胸口。
同时欧阳无归、萧可风、贾毓、甄平抓住时机同时上前，一番打斗制住了白菊。
王霸趁乱抱起萧可盈躲到一旁，欧阳无基查看她的伤势道，“无碍，皮肉伤幸好没有伤及内脏。”
王霸这才松了一口气。g
白菊被五花大绑押在厅内，萧老爷怒斥道，“快说！宝物何在！”
白菊哼笑不语。额头上挂满了汗珠。
甄平看到她反绑的右手两根手指向后掰着搭在手背上，说道“从实招来，便予你救治，如若耽搁你这右手别说偷了，连副碗筷都拿不起来。”
白菊瞥了他一眼，依旧不语。
37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贾毓走上前问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萧可风怒道，“当然是为了别的宝物！”
白菊对他一瞪，仿佛在嘲笑他。诺大的萧府除了这九龙石又有什么是她白菊能看得上眼的？
“也……也有可能是为了羞辱我妹妹！”萧可风指向萧可盈。
萧可盈垂头沉默，众人心里都埋怨萧可风口无遮拦。
“真的吗？只为了羞辱别人？”贾毓接着问道。
“你偷了九龙石，可以远走高飞，为何还要冒险回到这里，就不怕事情败漏？”
贾毓的疑问也正是欧阳无归想不通的地方，欧阳无归看看贾毓，没想到这少年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细密。
“哼，我行走江湖还从没怕过什么。”白菊扭头答道。
“少跟她废话，送交官府法办。”萧老爷叫道。
“不可！”甄平急忙阻拦，“萧兄，这九龙石乃御赐之物，丢失御赐之物也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到时候你萧府上下百余人都要遭殃了，三思而后行啊。”
萧老爷跌坐下来，众人都觉察到事态严重，这白菊抓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欧阳无基直言道，“国有国法，相信皇上自有公论。”
“放屁呀，你把皇上的宝贝弄丢了他还不跟你拼命啊？”王霸哭笑不得的说，“瞒还瞒不住呢，还要屁颠屁颠得去告诉他，这不早死呢吗！”
欧阳无归赶紧拉住王霸，“少说两句会死啊。”
“不，王世侄说得有理。”萧老爷站起来双手抱拳，“瞒是瞒不住的，朝廷待我萧家有恩，老夫绝不能做有法不依的苟且之人。”
王霸期期艾艾小声嘟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将歹人送交官府！”
甄平等人押起白菊，贾毓见萧可盈毫无反应，忍不住上前，“且慢！”
“你这小儿好生麻烦，还有什么事。”甄平不耐烦地说到。
“我有话要问白菊。”
“那就快些说吧，她犯案累累这次是有去无回了。”
“白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贾毓追问道。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自有我的骄傲，没有其它原因。”白菊头也不回的回答。
“你想清楚，真的没有其它原因？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贾毓语气坚定地说，众人都疑惑的看着他。
白菊沉默了一会，默然道，“没有。”
白菊被押天牢秋后处决。
欧阳家联合朝中众臣为萧府求情，皇上特赦萧府抄家灭门之罪，但要负责追查九龙石的下落。
数日后，白菊越狱不知所踪，从此江湖上再无白菊此人。
而萧府供台上摆放着的赫然是那失而复得的九龙石和一封字体娟秀的信笺。
洛阳·藏春阁
依旧是酒色温香莺莺燕语，王霸半躺在椅子中任怀中的两位美人将点心喂到口中。
“数月不见，何以远之兄变得不近美色了？”
邻座的蓝衣公子潇洒俊逸，眉宇间却温文儒雅，怎么看都是一个风流佳公子，却独坐其中并无左右相伴。
杜远之苦笑道，“今日为王兄接风，不谈风月。”
王霸埋怨道，“我说远之兄你也真不够意思，我都回洛阳1个多月了你今日才为我接风，我送帖子去你府上也毫无回音，快说！你是不是新纳了小妾，躲在家里享受啊！”
杜远之急忙解释，“可不敢这么说噢，我那几个表妹还不把我大卸八块！”
“多日不见远之兄你真是……怎么变得惧内了？”王霸纳闷。
怀里的碧鸳往他嘴里灌了一口酒笑道，“不是惧内，是孝子呢。霸爷你不知道，杜家小公子可厉害了呢，几月前杜公子刚标中一位美人，那小公子竟然跑来楼子抓包。”
“是呀是呀，杜小公子放下话城里的姑娘都不准做杜公子的生意，”另一边的鸾袖凑到王霸耳边嘻笑道，“就连栖凤楼都收到警告了呢。”
“谁不知道咱们杜公子和霸爷从不好男色啊，小公子真是多虑了。”
王霸浑身一抖，只能符合的干笑着。
转头一瞧杜远之也在干笑……
38
“王兄，听说京中近日很不太平啊？”杜远之品了一口茶问道。“据说前不久落网的江洋大盗越狱了？这人也真是厉害，天牢守卫何等森严竟也能逃脱。”
王霸不屑的轻哼。“我一向对此不感兴趣。”
“对对，今日何等风雅且不谈论这些俗事。”杜远之用扇子遮住口凑到王霸的耳边悄悄说道，“今日算为王兄接风，你只管玩乐，多少银子我包了，只不过……小弟我要先告辞了。”
王霸挑起眉毛斜睨他，杜远之赶紧解释，“家中琐事甚多，离不得人，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说完急匆匆的起身便走，身旁的姑娘被他冲的一个踉跄，他连看都没看。
王霸和碧鸳面面相睽，碧鸳轻敲王霸的肩头，“霸爷你不会也这么无情的扔下我走掉吧？”
王霸淫笑道，“我怎么舍得走呢，数月不见你这小东西可把我想死了。”
说罢横抱起美人径直上了二楼厢房。
香闺中春光无限，王霸突然坐起身，“不行！”
“怎么了？”
王霸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把身上撒开的衣服拉紧，整理好头发作势就要离开。
碧鸳勾住他娇嗔道。“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走。”
“去哪里！”碧鸳瞪大眼睛问，“你说了不会丢下我的嘛！”
“我……我，我有急事，改日再来。”语罢就像火烧屁股一样窜出了房。
夜里冷风萧瑟，王霸独行在空无一人街道上，烦恼无他正是那早已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的难言之症。
王霸抓抓头，自上次欧阳无归说要甄平为他诊治后此时就不了了之，也都怪那时白菊的出现搞得萧府天翻地覆，谁也无暇问及他的病症，到最后弄得连自己都不及的此事了……
如今真是要为自己的性福好好找寻一线光明了。
正当王霸沮丧的垂着头晃晃荡荡的往家走，突然被前方一块不明物体撞倒。
王霸刚想开骂，抬头一看来人不由一惊，“是你！”
“别来无恙？”
王霸站起来拍拍屁股，“你不是在京城吗？不好好待着怎么跑这来了。”
贾毓笑笑得盯着他，月般皎洁的眸子轻轻的弯起，唇边一勾，“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王霸在他眼中看到了欣喜雀跃和熟悉的温柔，但缺少了些，缺少了追随，缺少了痴迷。
“我有什么可看得。”
“我喜欢你啊。”贾毓正色说到。
王霸看着他，也收敛了神色，“我不喜欢男人。”
“这时候你应该说[我不喜欢你]。”
贾毓轻笑，笑的洒脱自在，清朗的笑声揉在夜色中被凉风冲灭。
“我只是来要一个答案，现在有了，自在了，舒坦了。”贾毓冲王霸顽皮的眨眨眼，也只有这时他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他本该有的少年的顽皮。
“以后我不会在纠缠你了，咱俩两清了。”
“什么两清，从头到尾一直是你在缠着我好不好，哼！”王霸抱起手臂说道，“这下可好了，以后再也不用见到你这个超级麻烦了，我不知道多自在呢！赶紧回京城天天数钱玩去吧！”
“谁跟你说我要回京城的？”
王霸一愣，瞪大眼睛，“那你……”
“我把家业都迁至洛阳了，以后你会天天看见我的！”贾毓得意地说。
“什么！”
“非但是我，还有欧阳也来了。”
“欧阳？他在哪？”王霸心中一紧只觉得血液急速回流。
“正在你王府做客，你爹开了接风酒，可惜你却外出，我们……”
还不等贾毓说完，王霸就不见了踪影。
腿像不听使唤一样，王霸从不知道自己能跑得这么快这么急，一路横冲直撞总算到了家。
越接近厅堂大脑越是一片空白，王霸看见灯火通明的厅里那个颀长的白色背影，没想到才分别数月，再见面的心境竟然如此的不同。
王霸压抑着呼吸冲那人喊道，“欧阳无归！你还敢来。”
白衣人转过身彬彬有礼的颔首，“王公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王霸大惊，此人竟是欧阳无基。
原来贾毓口中的欧阳是欧阳无基，没想到这哥俩的背影竟然这般相似。一切仿佛又恢复了正常，甚至更清冷了。
王霸突然明白了，又好像早就明白了。
是否今生再也见不得面？缘便是在数千次回眸中的相遇，亦有定数。
以前天天见面是否已把缘分用尽？王霸混乱的想着，那张绝美的容颜以后怕是难以得见了，可惜可喜？
“听说你找我？”
王霸闻声转过头去，笑靥如花。
心里高呼：我的病有救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