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皇帝的手不知在想些什麽。

小二蹙眉深思，他总觉得那凝重的表情…透著不祥的气息…

「小二！咱们出去赏月！」

一声清脆的朗声打破了小二的不断涌上的愁绪，转头瞧见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董圣卿，顶著个灿烂的笑容晃著

手里的酒壶，朝自己挥挥手。

「圣卿…我不喝酒的…」小二叹口气，自从刘云领兵出征後，这董圣卿便成天往行宫这儿跑，那一头的年轻皇

帝不知要急成什麽样儿了。

「不喝酒？没关系~据说你今儿个都没吃什麽东西，我让翠儿给你端些开胃的小菜来~让你嚐嚐天下第一御膳房

的手艺~」董圣卿才不管小二愿不愿意，牵起他的手就将他往外拖。

「欸…等等…你一直往我这儿跑，不怕皇帝会生气？」

「无妨~若他不放心，他等会儿便会寻到这儿来了~」

小二无话可以反驳，只得乖乖的任他拖著走。

「你怎麽知道…我与皇上…是一对？」

酒过三巡，豔丽的桃红染上董圣卿的脸颊，因酒醉而氤氲的眸子，莹光更甚，更增添了他的魅力。但这样让人

失了心魂的画面却被他一声酒嗝给破坏了。他侧身躺卧在草地上，仰头属著天上星星。

「咳咳…」小二没料到他会如此明目张胆的问，甫吞下的桂花糕差点噎著。

他是如何知道董圣卿与皇帝关系？眼波流转，思绪又飘回刘云即将出征那时，大殿上的两人亲腻的紧握住对方

的手，那模样，他一瞧便知道了，他俩的关系非比寻常，就像他与刘云…

「直觉…吧？」想起刘云，小二的眼神又开始哀伤。

「呵呵~直觉阿~」董圣卿晃晃空了的酒杯，「我也是一瞧见你与王爷就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了~」

「…为什麽？你从哪儿看的出来？」拾起另一块桂花糕，吞下。

「哪儿都看的出来阿~眼神！对~就是眼神…他看你，与看著哑小子的眼神大大的不同~」

「咳咳…」又噎著了...原来那麽明显阿？怪不好意思的…

小二双手捂著发烫的脸颊，羞的无地自容。

「瞧你的模样儿…你们一定很幸福…」董圣卿看见他害羞的样子，心里一酸，笑容也染上些许酸涩。

「…难道你与皇上…不幸福？」小二疑道。

「幸福？」董圣卿苦笑，抬起双手向著夜空，像是要将星星给抓下来似的，「我不敢奢望幸福…」

「为什麽？难道…」小二话才冲出口，方察觉自己的失礼，顿了顿。唉…罢了…话已出口，若中途截断只会让

气氛尴尬，况且…现下董圣卿喝醉，待他酒醒後怕是不会记得了吧？

「呃…难道皇上不爱你？」小二这麽想著，於是说话也大胆了起来。

「…正好相反…不是欣不爱我…是他..太过爱我…」董圣卿回答的嗓音，柔柔细细，挟带著若有似无的哽咽，

一字一句敲的小二胸口闷痛。

「你不也爱他吗？」小二有些讶於他的自信。

「…我爱他吗？」董圣卿闭起眼，将小二的问题复诵了一遍，笑道：「每个人认定的爱情都不太一样…我这样

待他..算是爱？…呵呵…就连我自个儿也不晓得…当初，我也是恨过他的，恨他硬是要将我绑在身边…恨他…

让朝廷中的每一人都…视我如蛇蝎…但是…无论…我如何待他…他对我都只有痴情，呵呵…他好傻…傻的…让

我好心痛…所以，他成功了…无论我是否爱他，我都再也离不开他了…因为…我只要一想到…若我离开他，他

的神情会有多憔悴？呼唤我的声音会有多凄凉？…想到这儿…让我…怎麽忍心抛下这个…极度害怕寂寞的人儿

…独自离去？」

好像有什麽晶莹闪动的亮光，自董圣卿眼角流下。小二听见这份自白也跟著鼻酸了。董圣卿与自己所要承受的

大不相同，也艰难许多，不该放下的恨意，他放下了；不该放下矜持，他也放下了，这全都因为一个痴情男儿

对他的深情，对他的付出。所以他武装起自己脆弱的心，忍受旁人的眼光、唾骂，坚持陪在皇帝的身边，这是

何等伟大的爱情啊？

董圣卿的境遇，与自己相当，却又不大相同，但背後都有著一个痴情的汉子默默守在身後，等待著、包容著自

己的一切。

小二这一刻终於明白刘云的心情，那时自己一味的恨他，他是如何的感受？心灰意冷、黯然神伤、忧愁苦涩？

但他还是用他一贯的痴情来对待自己、接纳自己，想来就觉得心底犯疼，心底升起一丝愧疚，他也像董圣卿那

般甘愿陪著刘云一生一世，而他也相信，这便是爱情，刘云已经给了他爱他的保证，然而自己呢？却连一句我

爱你…都吝於给予…

「这就是爱喔…圣卿…」小二擦乾自己的眼泪，对著酣睡的董圣卿轻道，伸手抹去他眼角残馀的泪水。

待刘云平安回来…他便告诉他…

我爱你…这个一生一世的誓言…

此时应是熟睡中的董圣卿缓缓睁开眼眸，晶莹的波光闪著一丝不忍与愧疚。

小二…我希望你与王爷幸福…但是…我希望我的欣也能够幸福…

他给我的…太多了…而我却只有这样东西能回报他…

所以…小二…不要怨我…

(二十七)

东北·无盐县

平定乱事的当天，天空突然下起急雨，境内的危山上，泥土忽然向上翻起，压盖住草木，行成一条通路，远看

起来，竟然像王宫里头的御用大道，更离奇的事还没完，境内的另一座瓠山，山腰上有个大石块，不知怎麽的

竟自行立了起来，成了ㄧ小座石山，甫从乱事中解脱的人们，纷纷道是刘云等人平乱时，奋勇保护百姓的功劳

，感动了上天，所以天就降下了奇迹，保佑这里的人民，以至於後几天，刘云暂居的帐里一直有膜拜的人民聚

集。

副将孙宠当下便建议刘云带领全军一道参拜这石块，理由是天降异相，定是对天子有所不满，望请刘云诚心膜

拜，好平息天怒。

刘云不疑有他，立刻命人摆了一个简单的祭坛，开始祭天。祭天之礼结束後，还大大的将孙宠给夸奖了一番，

夸他知书达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等等，说的他是满面春风、得意洋洋。

夜里，刘云回了营帐，随手一招，一位黑衣人声无息的跪在刘云身前。

「王爷，有何吩咐？」

刘云不急著下命令，悠悠然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黑衣人，「打开看看。」

黑衣人闻言，拿出信一瞧，讶道：「王..王爷！这是…？」

「我要你拿著这封信，速速赶回洛阳…」刘云说到这儿，顿了顿，将手伸进床榻底下，再掏出一只简陋的木盒

子，打开一瞧，里头装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他接著道：「这些钱，去宝月楼赎回吉祥，我要你带著吉祥与小

二往北走…但是记住！…千万别说你是东平王府的人！」

「等…等等！王爷您让在下糊涂了…好端端的…怎麽叫在下走呢？」黑衣男子听的一头雾水，不是才打了个漂

亮的胜仗，应该要好好庆祝一番的，怎麽说的像是要逃难一般？

刘云长吁了一口气，坐在床榻上仰起头，「…你一直跟著我，难道不晓得今日副将建议我祭拜瓠山怪石的事儿

吧？」

「这事儿又与方才那件事儿有何关系？」

「孙宠副将的靠山是谁？」自从在大殿前一眼望见刘欣让孙宠作为副将，他心里便有个底了。

黑衣男子腾的瞠大了眼，他还记得，孙宠正是堂堂大殿总管傅嘉的乾儿子，而傅嘉…正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之

一啊！皇上一心一意想除去刘云这号眼中钉，那他为了讨好皇上，怎麽不会好好利用这次的出征？

「王爷，您是何时知道的？…怎麽也不知会在下一声…好让在下回洛阳调动兵马，前来支援？」

「你以为…洛阳那些人真会听令於我？」

「这是当然！…呃…」黑衣男子侧头一想，傻了眼。他怎麽会没想到？那些都是…中央徵调出来的兵卒啊！表

面上听令於刘云，然而背地里心是向著谁？

「王祥…交换权力的害处就在这儿，我虽为大将军，真正领兵的实权却不在我，我只是听皇令，而临时派出的

大将，倘若皇上真想至我於死地…是易如反掌阿…前几次怕是顾念手足之情，想让我在战场上死的轰轰烈烈，

留得一世英明，无奈我几度险象环生，就是死不了，乃出此下策吧？唉…难怪皇上那日硬要我唤他声皇兄…原

来…他真…狠下心了…」

「王爷…难不成…你就这样任他宰割？」他可不服气…虽然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刘欣才是那个皇帝，但他

认为他的主子却比那虚有其表的皇帝更具王者资质，要他放任刘云，任凭皇帝处置，他…办不到！

「王祥…我不适合当王。」刘云拆穿了黑衣男子的心思，垂下头，斜眼睨著他，「自古以来…有哪个多情的帝

王能成大器？」

黑衣男子被他这眼神震的恍然大悟，低头咬牙，他不甘心呐！不甘心刘云什麽都没做便要烙下个莫须有的罪名

。

「王爷，该不会…那天降异相的事儿…也是孙宠那家伙假造的吧？」

「这我倒是不清楚…呵呵~反正等会儿问问便知…」

黑衣男子听言，心中大惊，「王爷！…您…」

「算算日子…差不多要到了，不出这一两天，更何况，我今儿个早还大大的捧了他一番，他现下心里一定是春

风得意，贪心如他，一定会提早他的计画。」刘云平静的说著，表情也不见分毫波澜。

「王爷…」

「王祥，我不宜再同你多说了！记得我交给你的事，还有那信…」刘云眼波一转，露出一抹哀伤的微笑，「那

信…务必亲自交到小二手中，我信任你，定会不失我所望。」刘云笑笑。

「是…小的会先潜入宫中，带走苏少爷…」

「慢！」黑衣男子正待离去，忽然被刘云一语给叫住。

黑衣男子被他这声慢给吓了一跳，「王爷？」

「不必冒险潜入皇宫，小二那儿…自有人会接应，你接了吉祥，便往长安与洛阳交界处的函谷关那儿等著。」

「是..在下…定会不负王爷所托…」黑衣男子咬著牙，万分艰难的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他多想留在刘云身边

帮助他对付敌人到最後一刻？但身为刘云的心腹，主子的命令是绝对的，是不容置疑的，他只得忍著自己的意

志。

「王爷…请您一定要平安…要不…就对不起在京城一直相信您会平安归来的苏少爷了…」话一说完，黑身影在

顷刻间消失无踪。

「王祥…万事…拜托了…」刘云舒了一口气，躺在床榻上，伸手取下腰间的竹笛，轻轻放在唇边，一股清音流

泄，婉转哀凄，绕梁回盪，时而如快急雨，时而慢如涓涓细流，缠绵万分。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泳矣…不可方思…

他还记得曾有一夜，他也是像这样，躺在床上吹著竹笛，而小二在床前，就著月光翩然起舞，嘴里清唱著这首

歌。他还记得，那舞步是多麽美的令人心醉，还记得小二摇晃著迎向风中的宽袖，彷佛撩拨著人的感官，让人

移不开视线…而今…同样的场景，竹笛与月色依旧，却少了那翩翩起舞的纤细人儿…

「东平王刘云听旨！」帐外响起了孙宠的朗声。

小二啊…小二…是不是上天太喜爱你这天上谪仙了，所以才要惩罚妄想得到你的我？

他不让我拥有这麽美好的你…还是…老天要我…以性命交换你的爱？

真可笑啊！我这一生的一切都是与人交换而得来的，想不到…爱情也是如此…

「东平王刘云听旨！」孙宠朗声了半天，不见刘云出帐接旨，只好继续道：「东平王刘云等，摆祭施行巫术，

企图谋朝篡位，罪证确凿，即刻羁押回京！」

刘云听完孙宠的话，这才放下竹笛，气定神閒的下床。取下挂在墙上的长枪。

帐外的孙宠，领著大批人马守在帐外，等了半天不见帐内人露脸，一张脸都给气绿了，只见他又大喊著：「叛

贼！你不要太嚣张了！我谅你身分尊贵，给你个台阶下，你别不识好歹！」

「孙将军…他好歹是个王爷…别用这麽激烈的字眼儿叫他吧？」

「多谢督尉的美意，不过无妨。」正待此时，刘云一手掀起门帘，神态自若的对诸位将领一笑。

「孙将军，你还真是急功近利啊~明明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你偏要急於一时…瓠山怪石那件『异相』

怕是将军的杰作吧？」刘云笑道。

「哼！你知不知晓，对我来说都没甚损失，大不了我来个先斩後奏！」

「孙将军！这样不妥！」一旁的督尉听见孙宠出言不逊的话，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呵呵~孙将军，连督尉都比你懂事，你该检讨了。」

孙宠被他激的火冒三丈，「废话少说！来人！将叛贼给我绑起来！」

「这…」孙宠一声令下，却无人敢上前一步，更别说拿绳子困绑刘云。

「还犹豫什麽！他现下不是王爷，是叛贼！」孙宠见状更火了。

「…是…」

刘云到此时，都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直到那些小兵战战兢兢的朝他靠近，忽地，刘云手一转，将身後的

长枪往前一挥，打的那些小兵霎时滚的老远，再那儿直喊疼。

「刘云！你敢造反？」孙宠也亮出了宝刀，竖立在刘云前方。

刘云还是一笑，「对你来说我不早就造反了？还差这一项？」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刘欣不是我心的主宰！

我可以为君让我的身分死！却不能为君让我的命绝！

小二…为了你…我要活著！

等我！

(二十八)

「唉呀！」中庭传来宫女们的尖叫声，正在赏花的小二转头一瞧。

一个大花盆竟从底座向上裂开许多细小的裂缝，其中一处裂的最开的缝，硬生生将花盆分成两半，向外倒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