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了,然而……
宋飞以自己的身体挡在贵人面前,沉声道:“我不知道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在风火堂伤害我们贵客!”
苏宇死死盯着师兄身后的那个人,问出一句:“他到底是谁?”
宋飞:“这个机密现在只能有堂主一人知道。”
苏宇:“只要让我知道他的身份,我今天就放过他。保证不在风火堂动他一根手指头。”
宋飞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不行!”
苏宇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宋飞的回答又多了两个字:“绝对不行!”
苏宇一咬牙:“师兄如此坚决,休怪我无情!”
宋飞:“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动得了贵客……”
贵人终于开口了,当下笑道:“小苏宇,凭你也能动得了本王?”
说着,贵人竟是悄无声息地欺近身,伸手在半空中交接的两柄剑身上弹了两弹。
嗡嗡声响,剑身颤动,两人竟是同时不由得往后退。
倒不是贵人真的有多么的神功盖世。而是这对师兄弟在激愤对峙中实在是猝不及防,着了对方的道儿。
苏宇踉跄后退了三大步,看似慌张,实则心下清明——故意以慌乱的步伐来示弱。
那神秘人果然着了道,再次欺近,亮出一枚削铁如泥的匕首,满心以为可以在当场让把对方刺个重伤……
没曾想——苏宇猛一抬头,眼神分外凌厉。
贵人一怔,苏宇剑尖直指向面门。
这下变故只是须臾间,那边宋飞根本来不及上前阻止……
剑光如电,贵人的风帽、蒙巾、大氅悉数在凌厉的剑气下片片粉碎。
碎片落了满地,与碎片同时落地的,还有几根如墨的发丝。除此之外,一无损伤。
站在当地的贵人,失去了掩盖真面目的伪装,玉带王袍,丰神俊朗,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苏宇在将军府呆了多日,已经能从服饰辨别权贵们的级别。而且当今天子唯一的胞兄的名头,也着实听闻了不少。虽然一直没见过,但久闻其人其名……
苏宇脱口而出:“你就是彦王?”
彦王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苏宇居然这般狡诈……”
彦王没有说下去,苏宇就是故意引他轻敌才让他着了对方的道儿。
想到此处心中大怒,脸上却丝毫不见异样,仍然笑得很和善:“怎么样,比起赵钧,本王赐予的玩具,更能让你痛快吧。”
苏宇握着剑的手微微地发颤。若不是在风火堂,若不是此人是风火堂的“贵客”,他苏宇真的会不顾一切地举剑相向,与之拼个你死我活。
不,他得忍。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怨,害了整个风火堂!
他现在只要知道对方是谁,总有一天……他不会放过他的!
面对对方的言语挑衅,想起了那次的非人折磨,他几乎忍到要发狂。
宋飞看出了师弟的异样,真的怕这个少年沉不住气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他上前几步,劈手从师弟手中夺过剑。回头对贵客道:“我这个年轻的师弟不懂礼数,王爷切莫计较。还请移驾,入别室一叙。”
彦王微微地笑着:“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府了。就不多叨扰了。”
说着,缓步向外走去。经过苏宇身边,在他耳边说出一句:“小苏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那次……你在我面前拼命地扭动身躯,真的风骚极了……”
苏宇身子一颤,向前扑倒。
彦王在说话的空当,乘着他手中没了兵刃,居然冷不丁把匕首插入他的后背!
宋飞大惊,赶紧抱住向前扑倒的师弟,死死瞪着高贵俊雅的彦王,怒道:“你……你居然在背后下手……”
彦王的笑容分外高贵:“五十万两黄金绝没有差错,堂主收好。令师弟的伤不会碍性命的,另有丰厚赔礼择日奉上。在下这就告辞。”
彦王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带着几个随从,扬长而去。
宋飞抱着重伤的师弟,瞪着他远去的背影,悲愤难当。
不是宋飞吝惜那身后的黄金。只是彦王毕竟是风火堂的主家,风火堂数百年的老规矩,绝不允许主家在堂中出什么差错。
那柄匕首故意插偏了。彦王说得没错,苏宇的伤,碍不着性命。
不是彦王不想取苏宇的性命,而是毕竟身在风火堂,真要刺死了人,他彦王只怕很难脱身。
这个苏宇居然敢当面无礼触犯他堂堂彦王,总得给这个小苏宇一点教训!
苏宇倒在师兄怀里,根本起不了身,后襟被大片的鲜血染红。他只有紧紧抓着师兄,声音很微弱:“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苏宇很快昏迷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 烧粮
宋飞急令手下快马奔至帝都,“请”来帝都最好的名医。
被“请”来的名医脖子上架着两把刀子,哆哆嗦嗦,看着苏宇的伤势一会儿说“肯定能治好”,一会儿又说“伤重只怕无望”……
听得宋飞怒气难抑,险些对名医挥出铁掌。
宋飞克制住了自己杀人的冲动,名医却克制不住四肢的哆嗦。哆哆嗦嗦地想要拔刀,手一碰过去,苏宇痛得从昏迷中醒来。
刀没拔出来,鲜血却流得更多。名医一吓,一跤倒地,半天爬不起身来。
苏宇睁开眼睛,忍着痛看到了地上哆嗦成一团的白胡子老头,心知对方是请来的医生,这样子只怕不剂事。只有张开口,唤来了师兄,在凑过来的师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帝都内杜若府上的位置。
宋飞听了后甚是惊骇,神医杜若的大名着实如雷贯耳,不曾想此人居然在帝都隐居。
这次没有令人,宋飞亲自骑快马奔至帝都,亲自去请神医杜若。
只要杜若肯出手,师弟的伤,自然无碍。
一听说是苏宇重伤,杜若一请就到。身边跟着两白衣小童抱着伤药,奔了过来。低头查看了苏宇的伤势,终于松口气:“还好,位置偏了,不碍事的。”
屏退了一干人等。宋飞有心帮忙,但有两个伶俐异常的童子在,手脚灵活地为主人充当下手。宋飞竟是根本插不进手去,只有袖手站后面,眼睁睁地看着。
灌下了麻沸散,拔出了刀,杜若亲自处理好伤口。回头对堂主笑道:“伤药留于此,再留下这清风明月两个孩子在此照看,不出半个月,苏兄定可恢复如常。”
宋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方道出一句:“神医妙手回春,风火堂上下感激不尽。”
杜若:“现在只要有清风明月照看,堂主尽管放心。在下告辞。”
宋飞慌忙拱手,刚想开口,却被杜若阻住了话头。
杜若何等聪明,当即看出他的心思。大笑道:“堂主切莫多礼,我和苏兄实乃故交。故人有难,在下凭所学一点医术出手相救原本理所当然。堂主切莫谈诊金二字。”
半晌,宋飞方道:“师弟能结交如此友人,那真是他难得的福气。”
杜若摇头笑道:“宋堂主太也过客气。”
临别时回头不忘跟两童子说一句:“小心照顾好苏兄,倘若出任何差错,再也休回来见我。”
两童子齐齐跪倒于地:“主人尽管放心回府,我们兄弟二人自当尽心竭力。”
杜若:“那我就放心了。”
回头对宋飞抱拳道:“在下这就告辞,不劳堂主远送。”
就此挥扇离去,身形潇洒至极。
门外几个风火堂弟兄看着神医远去的背景,尽皆叹道:“好一个神仙一般的俊雅人物。”
彦王果然派手下送来一千两黄金,说是给苏公子的伤药钱。全被宋飞连人带金子扔了出去。那些王府亲随一边拾滚了满地的黄金一边说“江湖莽夫果然不识好歹”,结果被风火堂的弟兄们举着大刀瞪眼一追,全都紧揣着黄金连滚带爬地逃远了。好在后来再没有上门罗唣。
杜若果然是医术如神,再加上两位童子的精心服侍,不出半月,苏宇果然恢复如常。
两位童子见病人伤势已然痊愈,双双告辞。宋飞有心送五千两黄金让童子带回。清风明月双双把手乱摇,尽皆笑道:“我家主人吩咐了,绝不准我们二人从贵堂索取一文钱。否则的话,可是要打板子的。”
宋飞叹口气:“杜公子这等大恩,却让风火堂上下如何相报?”
清风明月尽皆笑道:“苏公子被我家主人引为至交好友,又何谈什么报恩之类的话。堂主切莫生分了。我家主人还说了,以后苏公子只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说一声即可。”
苏宇坐在床榻上笑道:“劳烦两位小哥回去跟你家主人说一声,苏宇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清风明月笑道:“苏公子肯登门,我家主人必然欢喜。”
说毕,又跪在地上向堂主及苏宇磕了个头。被二人慌忙拉起。
清风明月也没有再多客套,各背上一个药箱,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数日后,苏宇出现在杜若府上。
两人在水上花亭中,举酒望明月,同时长叹了一声。
二人四目相对,尽皆大笑。
苏宇:“不知杜兄因何长叹?”
杜若笑道:“苏兄如此问我,我却不能问苏兄同样的问题。苏兄的心思,杜某人还能略猜得一二。”
苏宇把玩着酒杯:“果真?”
杜若举着酒杯似乎不经意间指向了西面:“现在赵钧的大军,应该走了有一半的路程了。苏兄倘若有匹好马,总归还是能来得及追上。”
苏宇放下酒杯:“原本应该在半个月前就混入军营中一番作为,不想出了意外,耽搁到现在。却哪里还能追得上?”
杜若看着他:“杜某人恰有一匹千里马,是难得的脚力。苏兄倘若不嫌弃,可纵马西行,定能在半道上追上大军。”
苏宇:“杜兄待我如此,却让苏宇以何相报?”
杜若摇着折扇:“你我二人,又何谈相报二字?只是有一席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宇笑道:“你我二人,又有何事不可言?”
杜若:“那为兄就直说了。”
“苏兄这般人才,何愁没有良配?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只要相互爱慕,心意相通,那就是难得的。赵钧的心思,杜某人还是能猜得到一二。无论他是否真心,这般男子,脾气太过高傲,锋芒毕露,又在朝中做事,一生之中,不定有多少惊涛骇浪。苏兄倘若最终一心一意跟了赵将军,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一生,还不定有多少艰难险阻。”
苏宇捏紧酒杯:“杜兄误会了。想赵钧那厮当初那般待我……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此去西行,自然是要报仇雪恨!”
杜若摇着折扇看着他不言语。
苏宇:“难道杜兄不相信兄弟的话?赵钧是我的仇人,我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爱上他?”
杜若叹口气,望着明月,说出一句:“怕只怕情根深种,那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
苏宇笑道:“杜兄当真多虑了。”
杜若亦笑道:“但愿是为兄的多虑。”
一收折扇:“也罢,既然苏兄弟这般心急着……报仇雪恨,明日就可将为兄那匹千里马牵了去。倘若的为兄的那匹白马都追不上大军,只怕世间再无第二匹马可以追得上。至于今晚……”
“且千杯共盏,大醉方休。”
杜府上美酒甘冽异常。杜若把酒言欢,高声谈笑,说了许多江湖上奇奇怪怪的掌故,却丝毫不提“赵钧”二字。
两人都喝了许多酒,喝得烂醉如泥。双双倒在了案下。
第二日,苏宇醒来,饮下了清风送上的醒酒汤,登时神清气爽。所有醉酒后的烦恶尽皆一扫而光。
苏宇被童子引到杜若卧房外,只见纱窗半开半掩,其内宛转叮咚,琴声铮铮,窗外枝桠上停满了各色鸟雀,对着碧纱窗,啾啾鸟鸣,似与琴声相应和。
苏宇抱拳:“杜兄,兄弟是来告辞的。”
琴声一缓,杜若的声音:“此去西行,路途艰险,苏兄要小心了。”
“西行的座骑已在府门外,苏兄一看即知。”
苏宇望着紧闭的门,叹道:“临别前,竟不能见面吗?”
杜若:“苏兄弟要千里远行,为兄竟是不忍出来相见。”
琴声悠扬中,苏宇只有道一句:“杜兄保重,兄弟这就告辞了。”
至府门外,果见一白马拴于树下。
此马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双眼做琥珀色,当真漂亮至极,神骏至极。
清风:“此乃雪花骢。”
苏宇不禁脱口赞道:“好马!”
明月又将肩上的沉重行囊挂于马鞍上,道:“这囊内有数百枚金叶子及一些散碎银两,足够公子路上花用。还有些换洗的衣物和我家主人亲自配制的丸药。这些丸药都用纸笺包好了书写明了功效用法。另外还有一司南,上面指针指向南方,可为公子在路上指方向。我家主人又说了,前往西行路途艰险,公子一定要小心行事。”
苏宇:“杜兄如此细致周到,却让我苏宇如何相报?”
二童子没有回答,府内却传来铮铮琴声。
琴声悠扬。苏宇虽然不懂音律,可也听出了里面的伤感离别之意。
终于,琴声止。
清风明月齐齐道:“还请苏公子上马。”
苏宇翻身上马,向围墙内抱拳,高声道:“杜兄,兄弟这就前去。待归来之日,必然再登门拜访。”
墙内铮铮两声,以做答言。
在马声嘶鸣中,苏宇扬起马鞭,纵马离去。
苏宇先是纵马至风火堂,想跟师兄道别,却没见到人。问及“师兄现在身在何处”,回答全是“有事外出”,颇有些含糊不清。堂中兄弟们面对自己,言谈举止间颇有些遮遮掩掩。
而且,这堂中分明少了许多弟兄。
苏宇没再多问,只笑着来一句:“又不知道众兄弟要做何等大买卖,却独独瞒我一人。”
没有人说话。
苏宇哼一声,纵马而出。
虽说没有人肯告诉自己真相,但这堂中突然少了这许多弟兄,这上百人的行踪,凭苏宇的观察力,还是很容易查到的。
心中突然甚感不安。
没有再浪费时间猜想下去,顺着众兄弟留下的蛛丝马迹,向西行去。
此马果然奔如闪电。不消几个时辰,已在帝都百里外。
天已黑,大片荒野,远远的,就见到冲天的火光。
苏宇一策鞭,不禁纵马奔去。
只见数百辆大车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中兵刃交接声响成一片,近百名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在和近千名官兵打在一处。
苏宇一眼就能认得出,那上百名黑衣人,正是风火堂的兄弟。
而那已然起火的数百辆大车,装着的正是西征军的粮草。
十万大军的粮草,委实是一个惊人的数目。赵钧离帝都时随军携带的,也是大衡仓促间置办的,只怕未必能撑到大军走到两国边境那一天。金宁公主特地调集朝中一批臣子,前往各地征粮,总算在两日前征集到了足够的数目。专门派了一支精兵,护送这大批的粮草,往西前行。
这支精兵已走了有一日,早已远离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