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Ⅰ 时空奇航——松冈夏树
松冈夏树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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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夫利很羡慕这样的凯特,羡慕得有些憎恨,之所以会强迫他与他接吻,让他为难就是这个原因。
杰夫利每当看着凯特的时候,就会陷入一种几乎被相反的情绪撕裂的情况中,想用自己的手去伤害他的狂暴冲动,以及想用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去保护他的,温柔的心情。
混杂在一起的复杂而不可思议的感情,这是杰夫利至今从未感受过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情。
(谜,这又是个谜啊。)
一想到仿佛被几重面纱笼罩着的凯特的本质,杰夫利的心就像在追猎西班牙船只般骚动起来。虽然他没有表现在脸上,不过实际上对此却十分在意。他的心里有什么呢?又隐藏着什么秘密?想要带点坏心眼的好奇心就像想一窥禁地,想发掘秘密一样。如今,杰夫利探索的视线投向了来自日本的少年。
(凯特是个很不好懂的人,所以很有趣,想更多地知道他的事,想要看看他心。)
当然,杰夫利也不否定在肉体方面受到了他的吸引,正如路法斯所指正的,凯特是他所喜欢的漂亮的少年,夏亚虽然说他鼻子太低,杰夫利却全不在意,说这在接吻的时候不会碍事岂不是很好,其实这也是想吻凯特的理由之一。
“你的所有一切都与我的喜好正相吻合哦……事情可不会总是那么走运,喂。”杰夫利轻轻摇摇凯特的身体,低声对他说,但凯特的身体动也不动只有嘴巴蠕动了几下,接着把头钻进杰夫利的怀里。
“任性的小子!”杰夫利大喝道,但是顽固地拒绝杰夫利碰自己的凯特却对主动把身体靠在别人身上一点也不在意。赌缩在自己怀里的凯特那无话可说地可爱,像小狗或小猫一样,有着令人胸口一紧的魅力,所以杰夫利实际是带着笑容说那些话的。
(田中也是这样想的吧,即使他只会碍手碍脚地给人找麻烦,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这我很理解。)
为什么同样是人却有如此大的差别呢。杰夫利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血祭了无数的西班牙人,因为他是罪恶深重的海盗,即使有着私掠许可,这一点也不会改变。自认是异端,背向所有信仰的杰夫利并没有袭击可憎的旧教徒,剥夺他们的财产的大义。
人人生而平等,并没有杀害他人的权利。
杀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是杀人。
杰夫利深知这一点,却仍在犯罪。因为这是工作,就像和男人睡觉一样,并不能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
(我又该向谁告解呢?根本没有可以拯救我或者宽恕我的人。)
但是,杰夫利有时仍会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满心厌倦,在自己紧张的人生中,为了活下去必须无情地杀死敌人,可是吞食他人的生命而活下去的人生真的有价值吗?杰夫利找不到答案。
(事到如今,想改变生活方式也是不能了。)
杰夫利熟悉的只有海和船,对陆上的生活无法习惯,多半是因为没有好的回忆吧。长年的海盗活动积蓄了大量的钱财,花在更换华衣美服和跟妓女或西理尔打发时间上,生性好动的杰夫利很快就对这种怠惰的生活心生厌烦,想回到海上去了。在船上,每一天都很忙碌并富于变化,还有从心底信赖着杰夫利的同伴在,所以杰夫利从来没有考虑过从事海员以外的职业。虽然令美丽的海洋染上鲜血并非本意,但为了留在海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是如此,可是,这个孩子呢?)
杰夫利抱着凯特的手不觉加重了力道,无论是谁的希望,把一个如此纤细脆弱的少年带到残酷死神横行的海上都是一件错事,他会被堆积如山的尸体吓坏,为杰夫利他们的罪行而恐惧得颤抖。不,只是这样还好,自己也有着被杀死后尸横甲板的可能性这个事实,凯特又能理解多少。
(被敌人的炮弹炸碎,或者被西班牙人的剑撕裂,一旦战斗起来,我是不可能一味地护着他的,结果他只能用自己的力量自保,那个时候,他能站在袭向自己的敌人面前吗?)
想起被投在自己面前的长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的凯特的脸,杰夫利皱起了眉头。肯定是不行的,那双未曾伤害过他人的温柔的手是没有守护自己的力量的,要杀死凯特不需要什么手段,他就像被奉上祭坛的羔羊一般柔弱。
(看着女人或小孩子被杀而见死不救会让我做恶梦的,而且现在说要把他留在陆地上,他一定不会乖乖听话吧。还是得带他一起走让我担这样那样的心吗……)
杰夫利叹了口气,一下被托负了个这么大的孩子,简直是从天而降的灾难,自己从没考虑过结婚经营家庭的事,作为一个无责任的单身男人过着放荡的生活,怎么如今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首先还是教他自卫的方法吧……可恶,如果我说要教这小子拿剑的话,那捷尔一定又会怒发冲冠了。”
下次出航的问题可谓多如山积,而且又难以解决啊,于是杰夫利再一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喂,起来啦。”
进了巴格拉特·阿比的领地后,杰夫利摇晃着凯特。
大大地痉挛了一下,凯特醒了过来,慌慌张张地打量四周。
“啊……”
“快到了哦。”
“是、是。”
凯特整了整头发,一付抱歉的表情抬头望着杰夫利。
“我、我睡着了……对不起。”
“没事,托你的福让我的怀里变得这么温暖。”
杰夫利放开支撑着凯特的手臂,两手抓住缰绳。
凯特指着那在黄昏黯淡的光中依稀可见的了望塔问:“那个就是吗?”
“对,原本是悉多派的修道院,亨利八世陛下没收了,然后卖给上一代的理查德·格伦威尔。”
“没收?”
露出一个杰夫利式的坏笑:“就像海盗一样掠夺天主教徒的财产,天主教反对他与安妮·波琳王妃再婚,享利八世以此泄愤同时也为了稳固自己建造的国教教会的基础和充实自己的国库,多半他最大的目的还是第三个吧。而作为他女儿的女王陛下也是这样,不放过任何一个为都铎王室积存金币的机会。”
凯特皱起眉。
“以这种口气评判皇室真的没问题吗?”
“为什么有问题?我又不是在为难他们,只不过陈述事实罢了。有这样一位国王国民也会高兴的,从过去与现在的英格兰的情况来看,这也没什么,毕竟没钱就打不成仗啊。”
凯特的眉头越皱越紧。
“战争……和西班牙吗……”
“对啊,虽然不知在什么时候,但一定会发生。双方都明白决战不可避免。”
“明年的……”
凯特说到一半,忽然像想到什么一样闭上了嘴。
注意到这一点的杰夫利催促着:“明年怎么了?”
“我只是想如果发生就会在那时候而已。要打仗需要做各方面的准备吧?准备完毕就要到明年了。”
“的确如此。”
“说起来,为什么理查德先生的房子会到法兰西斯·德雷克先生的手中呢?”
虽然觉察到凯特想转换话题,杰夫利还是回答了他,“发展不利,世代交替么,圣法兰西斯完成世界环航,带来的利益使他成为普利茅斯的首富,另一方面,理查德先生卖掉这栋房子购买船只,与表兄弟渥尔达·罗利一起从事向亚美利加殖民的事业,不过现在还没有收到大的回报。”
“渥尔达·罗利……”凯特情不自禁地感叹着,令杰夫利又有了可疑的感觉。
“你知道?”
“是啊,是,西班牙人的流言……”
“那家伙还真够奇怪的呢,比起本国的英雄来,更爱说敌人海盗的事情。”
“那、那可能是被袭击过,才特别在意的吧。”
杰夫利眯细了眼,这样说来,凯特对康沃尔的海盗们更该有戒心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遭到被掠夺的不幸境遇,却一点也没有敌意的样子?很不可思议。)
那捷尔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这种希奇的生活经历,来到英国的始末都有些难以置信,太过波澜万丈的事,那捷尔总是会“真的是这样吗?”抱有怀疑,杰夫利对凯特的话也不是一五一十地全部相信,但是,也不能就此确定凯特的话全都是谎言,他们的确乘上过开往伊比利亚半岛的船只,日本来的使节也的确曾访问过菲利普二世。
(走过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了,日本人与西班牙人保持着交流,这毫无疑问,而他们乘坐的船被新教徒的船袭击应该也是真事。〕
杰夫利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题是,谁也没有能够判别这个少年言语真伪的确证。英格兰人虽然听说过住在大地东之边缘的民族,却从未看到过他们的样子,不具有与他们的国家相关的知识。
(又不能去问西班牙人。)
对,相信凯特也好,怀疑他也好,除了他本人的言行举止之外别无证据,所以,无论是杰夫利,还是那捷尔,现在都只能看着凯特而已,如果他有什么可疑的举动,那就如那捷尔所言的是个西班牙间谍,没有的话,就只是个不幸的日本人而已。
(对我来说,希望是后者,那流露感情的不甘心的眼泪看来并不像是在演戏啊。)想到这里,杰夫利不由苦笑了,就像那捷尔过于纵容自己一样,自己也太护着凯特了。
“欢迎光临,请这边走。”
迎接下了马背的杰夫利他们的,是德雷克的管家帕金斯。已经是眉毛都混有白色的年纪了,背却仍然挺得笔直,和杰夫利塞喧几句后,他打量着贴在马身边的凯特。
“这边的孩子是?”
“我新雇的船舱侍者。”
“明白了,那么请将斗篷交给我,我会带您到客厅去。”
帕金斯问都没问为什么会带船舱侍者前来。不,也许他也关心这一点,只是由于职业意识不能问出口吧。
“好厉害……”踏进馆中的凯特发出感叹。
杰夫利也很了解他的感受。
作为法兰西斯·德雷克成功的见证,巴格拉特·阿比被装饰得无比华贵。
擦得锃亮,一尘不染的清洁的石铺地面。长长的走廊中,壁上的烛台全部是纯银打制。角落的落地桌上放着深红色的维也纳玻璃酒杯,和从葡萄牙船只上掠夺来的中国瓷壶。
装饰在客厅的挂毯就更加华美了,它细腻地描绘着与主人环游世上所有海域的爱舰“黄金雌鹿号”的雄姿,织出花纹的金线与银线,在房间各处蜡烛的柔和的光芒以及大大的暖炉中燃烧的火焰的共同照耀下显得更加辉煌。
“噢,杰夫利,我等你好久了。”
英格兰为之自豪的英雄就站立在那幅挂毯前,开始后退的褐色卷发围绕着光滑的额头,肉厚的双睑下隐藏的蓝色眼睛放着强有力的光。鼻梁的左侧有个疣子,他有生气时去摸它的习惯,被唇髭与颊鬓埋住的嘴唇有些松缓,笑的时候会发出豪快的大笑,有着勋爵的称号,兼任着普利茅斯市市长,英格兰海军的造船监督官及下院议员,同时也是与刚刚再婚的年轻妻子伊莉莎白快乐地生活的四十四岁繁忙男人——这就是法兰西斯·德雷克了。
“出航的准备怎么样了?”
“有那捷尔在,很顺利。”
杰夫利爽朗地笑着,两人之间是不需要死板的寒暄的。
“能干又忠实的格拉罕姆……你还是不肯把他让给我啊?”
“请原谅,那家伙下我的船的那一天并不是为了当您的航海长,而是他成为独立船长的时刻。”
德雷克耸耸肩。
“他是不会下船的。至今为止他有过多少次拥有自己的船只的机会了,即使如此,他都没有离开你的身边,还是个决不忘记恩义的男人。”
“是我不敢忘记他的恩情,他不知帮了我多少忙呢。”
“互相支持——多么美丽的友情啊。”
杰夫利抬起一侧的眉毛。
“您明了这一点还要拆散我们吗?”
“哪有,只是确认一下部下间的人际关系而已,在船上最重要的就是战友间的连带感了。”
“连带感……这是遍布政治斗争的宫廷中无法乞求的东西啊。”
德雷克泛起微微的苦笑。
“没错,隐藏在友爱的面具下的,是一张张因为嫉妒而发青的脸孔,啊,我承认,连我也不例外。权力就是甜美的毒药,只是沾到指尖就会扩散到全身,不会夺走你的性命,却会侵蚀你的心,然后你再也无法考虑除它之外的东西了。”
杰夫利似乎很正经似的点头。
“您辛苦了……那么,我想您一定想听今天沃尔辛厄姆阁下失策的话吧?”
“那当然,我也有要告诉你的话,不过,在此之前请告诉我,那门前的少年是哪一位?”
杰夫利向凯特回过头去,凯特还在客厅的入口处僵立着,眼睛睁很大大的,脸上泛着红潮,怎么看都是在为见到传说中的船长而兴奋的样子。
“我来介绍一下,他名叫 KAITO TOGO,被格诺海盗抓走,差点在英国被卖掉的少年,据他本人说,他来自日本。”
“什么……”
德雷克大大地探出了身,这位生而即为传说的男人是不可能对同样是传说的“黄金之国”毫不关心的。
“这是真的吗?不,我不是问杰夫利,是问你。”
被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凯特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是,是真的。”
“我想听你更详细的说明,啊,不要在那里,请走近一些。”
一下子变得胆怯的凯特求救似的望向杰夫利。
“请走过来吧,有我在你身边。”
杰夫利催促着,凯特向挂毯前的德雷克走去,紧张得让人可怜,杰夫利看到他的脚在颤抖。
“你低着头我看不见你的脸,请正面对着我。”
德雷克命令道,凯特不得已抬起头,然后,一句话不加思索地冲口而出:
“好小……”
“什么?”
德雷克吊起眉毛。
杰夫利盯了红发的少年一眼。
回过神来的凯特慌忙地挥舞着两手。
“什、什、什么也没有!”
“别骗我,什么好小?”
凯特咽了一口唾沫,以断断续续的声音说:
“那个……身高……比想像的要……矮……矮的事……”
德雷克转脸向着杰夫利。
“真惊人,居然有着当着我的面说我个子矮的勇气的人在。”
“阁下,小孩子不懂说话而已。”
杰夫利笑着为凯特打圆场。
凯特苍白着脸,深深地低下头去。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实际的我让你很失望吗?”
“没、没有的事……!”
他慌慌张张的样子,让德雷克和杰夫利一起爆笑出来。
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凯特急得快哭出来了。
“请您恕罪,我为他的无礼向您道歉。”杰夫利说,德雷克连连摇头。
“没关系,小鬼,你不必吓成这样,西班牙人只会编造些有利自己的谎话来骗人,什么我会吃小孩子的肉啊,和恶魔做了交易啊,有可以看到一切的魔法镜之类的,所以我早就习惯为自己的身高被传说得超乎实际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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