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荒月————焰剑[上]
焰剑[上]  发于:2009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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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住口!说来你们也算初次见面何须处处针锋相对?」
「阿琛哥哥你也看到啦!是他先出口伤人的!」
「阿琛哥哥?我呸,叫得可真亲热……」司城维叶故意打了个冷颤把叔孙朔月气得说不出话来。
「维叶,拿出你的待客之道!」像是无法再忍受维叶寻衅的举动似的只见宇文琛脸色顿时一沉。
司城维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不是他的好兄弟吗?但这当口他怎么帮起外人来了?
「我答应过朔月要让她在这里借住几晚,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吧?」宇文琛见他一脸气结连忙解释道,司城维叶沉默良久之后才悻悻然的站了起来。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吗?哼!话说回来,为客也有为客之道,你最好别让她顶撞我,要不然我肯定会毫不留情把她撵出去!」
「有阿琛哥哥在,你敢!」
这人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还有胆对他吐舌头摆鬼脸?叔孙朔月得寸进尺的行径让司城维叶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碍于宇文琛在场,他岂会容许一名女子骑到他头上去?

「朔月听话,维叶再怎么说也比妳大,不可以没大没小!」
叔孙朔月耸耸肩故做大方道:「人家敬我一尺我就敬他一丈!只要疯狗不乱咬人,我手里这鞭子也不会抽出去啊!」
「还说!」宇文琛瞪了她一眼见她乖乖闭上嘴巴之后才转头对维叶说道:
「你先让人安排一个房间给她休息,我还有话对你说。」
「这有什么问题?」
司城维叶摊摊手正准备出门背后却又听见叔孙朔月发难道:「你急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呢!我问你,那天你们一大群人围着不散是干什么了?我远远便听见你们那头又吼又叫的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不提还好,一提及此事,曾经被整到里外不是人的司城维叶难免又是一肚子火气。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少女口气很是冷淡,「你回去问你爹不就得了!」
「这……」叔孙朔月委屈的望向他身后的宇文琛,不意却见他黯然别过头去。
沉默是为什么呢?
记得这个表情她也曾经在陇云川见过……
幽幽想起了那一夜,当时那张伤心的脸孔原来正是她忘不了他的原因。
第二十九章
他不晓得他练弓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尽管轻扬的眼梢看似悠然,但在箭矢离弦的那一剎,他彷佛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他经常望着那样一张静默的侧脸发怔,直到他微笑拍上自己的肩头,他才低下头去假装调整弓弦的紧度。
兴许那一份在意的心情打从那时候开始便悄悄萌芽,正如同他隐讳的笑容一般,秘密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日渐茁壮。
蓦地,尖细的指头戳痛了臂膀,楞楞回过神来,只见叔孙朔月杏眸含嗔凝怨。
「说要教人家射箭的人发什么呆呢?」
「对不住,一时分心了。」笑着重新架好了弓,她却纳闷的按下自己的手道:
「阿琛哥哥想什么想得这般出神?」
她玩着发辫瞅着他瞧,瞅得他有点发窘。避开那双紧迫盯人的眼,他淡淡一笑伸手覆上她握弓的手试图拉回她的注意力。「别东张西望了,来,试着把手臂拉直看看--」

冷不防贴近的气息让叔孙朔月不自在的僵直了身子,宇文琛见她面露难色不由得出言调侃道:「吶……现在轮到朔月不专心了,这一箭要是射偏了看我怎么罚妳?」
在宇文琛一番危言耸听之下叔孙朔月紧张的憋气凝神,正当她想努力有所表现之时司城维叶突然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一见他好奇的停在靶场入口兴致勃勃的朝这头望过来,她急急忙忙钻出了宇文琛的怀抱。「阿琛哥哥,马屁精来了。」

宇文琛抬头看见司城维叶对他使了个眼色当下便心里有数。相对于叔孙朔月的窘迫,他倒是显得气定神闲,「怎么了?」
司城维叶煞有其事的瞥了叔孙朔月一眼刻意压低音量道:「叔孙老鬼到了。」他知道她一直都很留意他们这边的动向,所以他又故意在宇文琛耳边蹭了一会儿才离开。
叔孙朔月见宇文琛皱眉踱了回来只好故做轻松道:「阿琛哥哥,那马屁精来做什么呢?」
「有客人来了,我去去就回。」
听他语多保留,叔孙朔月轻轻叹了口气。「是我爹爹吗?」
「朔月可是想家了?」
「我一声不响跑出来这么多天,他肯定着急死了。」
「要不等阿琛哥哥见完客人之后便送妳回去如何?」
「我才不要先跟他低头,明明就不是我的错!」
宇文琛见她难过的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弯下身子平视她道:「要不我请令尊到雷侯府来,让他亲自跟妳赔罪如何啊?」
「少寻我开心了,那比让公羊生小羊还要困难!」
「谁说的?朔月要不要跟阿琛哥哥赌一把?」
「赌什么?」叔孙朔月杵着下颚意兴阑珊道。
「若妳爹爹真的对妳低头了,到时候妳全都得听我的!」
「不成!全听你的我岂不是吃亏了?」
「不然再打个商量,赌妳原谅阿琛哥哥一回如何?」
「你做错了什么事需要我原谅你啊?」
「都说只是个游戏了妳怎么如此婆妈?」
「那好吧!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宇文琛勾上她伸出的小指微微扬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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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上,三名琅琊城内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各据一方,忽然,叔孙谷鹰重重搁下茶杯沉声道:「我听说朔月在你们这儿?」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司城维叶懒洋洋的白了他一眼。
「你!」
「维叶,不得无礼。」宇文琛淡淡喝住他的好友,然而对方却已经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
「快把她交出来!要不然老子就拆了你这雷侯府!」宇文琛的温吞似乎已经教叔孙谷鹰忍无可忍,心焦如焚的他只想赶紧找回爱女,这丫头哪里不好跑,偏偏钻进他死对头的地盘里?

「请你搞清楚,是她自己想留在这儿的又不是咱们硬绑她来的!你想拆我还不让呢!」尽管叔孙谷鹰气焰逼人,占尽地利之宜的雷侯府少主声势也不差。
「哼,朔月年纪还小难保不是你们存心诱拐……」
「唷--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有你这种含血喷人的爹莫怪你女儿说话也十分口无遮拦!」
「你这目无尊长的臭小子!看看司城教出了个什么东西!」
「嗟,疯狗咬人之前怎么也不先检讨自己是不是值得人家敬重的长辈?」
「你--」
「请听我一言--」
当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宇文琛突然起身制止他们道:「实不相瞒,朔月确实是自愿到雷侯府作客,琛儿稍后会请她出来相见,届时伯父若有任何疑虑自可获得解答。不过……」

「不过什么?」
「朔月愿不愿意随您回去,这一点琛儿就无法作主了。」
「宇文琛,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挟持朔月究竟是何居心?」
「对一名纯真无邪的小姑娘琛儿怎可能萌生加害之心?其实那一天琛儿是看见她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哭一时于心不忍只好暂时将她安置在雷侯府……琛儿以为朔月之所以不愿意回家,伯父应该比琛儿更清楚其个中源由吧?」

叔孙谷鹰怒颜避开他尖锐的问题道:「老子的家务事你少管!」
「既然伯父要琛儿别管琛儿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维叶,劳你请朔月小姐出来一见。」
当司城维叶带着叔孙朔月出现在叔孙谷鹰面前之时,若不是宇文琛挡在身前,叔孙谷鹰可能迎头又是一个巴掌甩过去。眼见自己的女儿躲在宇文琛背后闷不吭声,他差点没气到吐血。

「野够了?马上跟我回家!」
「我才不要一个会打人的爹爹呢!更何况这里还有阿琛哥哥陪我,可好玩着呢!」叔孙朔月见其父依然故我多日隐忍的委屈一鼓作气全涌了上来,然而她仗着有宇文琛挡在前头不禁也壮了几分胆色。

「阿琛哥哥?谁是你阿琛哥哥?」见他们两人举止亲热,叔孙谷鹰不由得大惊失色。
「就是他啊!对了,我忘记你们应该还不认识……」叔孙朔月笑嘻嘻的搂住宇文琛的手臂道。
「乱来!你可知道你搂着的人是谁?」
「不就是阿琛哥哥吗?」
「笨丫头,妳没问他姓什么?」
见叔孙朔月一脸疑惑,宇文琛这才歉然一笑道:「对不住,阿琛哥哥担心朔月生气又跑掉所以才没跟你表明身份……其实阿琛哥哥姓宇文,也就是你口中那颗的柿子、橘子--」

「怎、怎么会呢?」
叔孙朔月楞楞松开了手,宇文琛语带促狭的捏了她的鼻头道:「那妳现在还讨厌琅琊世子吗?」
「不、不是、跟这没关系!你、你是故意捉弄我的?」叔孙朔月又羞又怒急得连话都说不好,宇文琛不以为意笑道:
「别误会阿琛哥哥,我只是不想见到妳难过而已。幸好妳是遇上我了,要不然伯父不晓得又得上哪儿找爱女去了。」
惊觉宇文琛的用心良苦,杵在一旁的叔孙谷鹰突然觉得难堪起来。他碍难的瞥了叔孙朔月几眼,尽管自己有错在先身为人父的他却还是拉不下脸。清清嗓子,
他试着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道:「妳不在这几天家里静得跟鬼城似的,我习惯吵一点,反正来都来了,妳就顺道跟我一起回去吧!」
「嫌耳根子太清静找人来跳几场歌舞不就得了?你拿我当锣钹吗?」叔孙朔
月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道。
「妳──」闻言,叔孙谷鹰不由得瞋目结舌,他都退让至此了怎么这丫头还如此不识好歹?
宇文琛见他父女俩仍在呕气悄悄跟司城维叶使了个眼色。他的童年好友倒也跟他默契十足立即便拉长了音调道:「有些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唷!我多希望
当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有人这样低声下气的求我回去──」
叔孙朔月吃惊的瞥了他一眼回头看见她父亲也颇为不自在这才会意过来。沉默了一会儿,她吶吶走近叔孙谷鹰道:「朔月、朔月不应该偷偷跑出来让爹爹担心……爹爹…还生朔月的气吗?」

「傻丫头,要真生妳的气我还会跑到这儿来寻妳吗?」
见他松了松眉头,叔孙朔月也露出了释怀的笑容。她转头看了宇文琛一眼,调皮的眨了眼睛。
沿路送行最后来到了雷侯府门口,叔孙谷鹰让朔月先上马车自己则停下脚步对宇文琛说道:「今日,真的谢谢你了。」他抱拳行礼难得谦逊的笑容让琅琊世子玩味的挑起了眉毛。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倒是伯父这几天若有空,琛儿想到府跟您商量一事。」
「什么事现在不能讲?」
「此事你我心照不宣──」宇文琛浅浅一笑带开了话题道:「朔月还在车上等您呢!路上请小心。」
叔孙谷鹰瞇起眼揽入那张自信满满的神情,一阵沉默过后,他捻着胡须若有所思的踏上了归途。
第三十章
一任清风穿过宽大的衣袍,茕茕摇曳的灯火翩然遁出夜色--
青年散发拎着酒囊很是随性的坐在玄关上仰望满天星斗,尽管不去在意身后空无一人的黑屋,搁在一角的灯笼仍讽刺的在墙上打出一抹孤寂的影子。
他阖上双眼,浅浅笑了。
原以为,在夺回白城之前他可以先抢走白日攸最心爱的东西,然而事实往往出人意料,他的好胜最终只证明了无尽的愚蠢与幼稚。
五年一转眼过去了,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执着什么,若楚曦对他而言纯粹只是胜负的象征,那么当他背对自己走向敌人之时,他为何会感到失落?
失焦的双眼淡淡拋向黑暗,他试图放松身子倚在廊柱上那口不经意逸出唇隙的叹息却让他震愕不已。
再继续纵容彼此下去真的好吗?
无视对方的伤口一味欺骗自己耽溺于虚伪的温情之中,他知道楚曦其实并不爱他,他只是无法克制住那份思慕的心情假装那个人还活着罢了。
他幽幽想起了那幅画--
那一夜楚曦将它带进极辰居,那一夜也是他唯一一次在他面前泪如雨下……
当时他就心里有数了。
事过境迁至今已过数年,那人坟上的草兴许早已长过人身,但他却依然对他念念不忘--
记得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会珍惜你,可是你呢?你的回答是什么?
如果我们之间不可能的话,我宁可让你离开也不愿见你再痛苦下去……
未封口的酒囊在手臂垂落地板之时流了一地,滴滴答答的水声伴随清风轻轻绕过呼吸,葛东慎倚着廊柱浅浅睡去。
蓦地,系于竹篱外的疾影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嘶嘶不休的马鸣声更让他倏起警觉。正当他意外有人能够穿越防线来到这里之时,一道魁梧的人影已然冷不防的闯进了视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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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撞见他的表情似乎比他这个当事者还要镇定,赶在他开腔之际只见他撩起衣襬单膝下跪扎扎实实行了个大礼。
「久未前来问安,还请葛爷见谅。」
「你怎么自己来了?」葛东慎不动声色凭栏而立,仰头饮了口酒。
「琅琊世子请求见葛爷一面。」
葛东慎闻言眼神瞬间变了,淡淡拋在他身上的视线顿时竟锐利如箭。「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葛爷是真不知还是假懵懂?当楚先生死而复生出现在琅琊世子面前之时葛爷不是早该料到这一天了?」
「看来宇文琛比我想象中还要精明多了。他可是找你对质了?」
「没有,他甚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要求我安排他跟您的会面。」
葛东慎抿唇忍不住思索起来,宇文琛在耍什么把戏?乌洛儿又是否已经反叛成了对方的眼线?持默了一会儿他淡淡问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无定河畔,葛爷忘了胡人是进不了安南集的。」
「可你就是特例了不是吗?」葛东慎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拎着酒囊步下玄关。乌洛儿的心被他的话搅得七上八下,听他似乎别有所指,他连忙跟上道:
「葛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知道琅琊世子为何不追究,或许是因为楚先生还活着,您也知道他始终都不愿意接受楚先生离开自己的事实啊!」
见他十分激动,葛东慎停下脚步按住他肩头浅浅一笑,「你紧张什么?我又没出口责怪你……」
话都还没说完,乌洛儿突然双膝落地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乌洛儿的父母是葛爷亲手收埋,葛爷提携的这份恩情乌洛儿更是永志不忘……请葛爷相信乌洛儿,乌洛儿只想替葛爷办好差事至于其它想都不敢想--」

「快起来吧!我几时说不相信你了?」
乌洛儿犹豫的看了他一眼最后才缓缓站起来,他伸手抹去眼泪却听葛东慎道:「我去见宇文琛,你替我把楚曦找回来。」
「楚先生没跟葛爷在一起吗?」
「他那天去见宇文琛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我想他人这会儿应该在陇云川,你往那儿去找吧!」
「可是我若出面不就让楚先生知晓了我的身份?」
「无妨,反正事情迟早也得做个了断。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宇文琛会错失任何可以说服楚曦离开安南集的机会?乌洛儿,速速找回楚曦,我会设法拖延一些时间,待这场风波过后去留由你,你若想待在琅琊,我也不会怪你的。」

「葛爷……」乌洛儿断然摇着头,然而葛东慎只是背对着他潇洒挥了手。他无言望着那道身影远去,眼泪一时暗自流满了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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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渡口,船头在知道他这么晚还要出安南集彷佛有点意外,葛东慎笑了笑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让他替自己办了两坛酒。
在距离安南集约莫几里路过后他看见宇文琛伫立树下若有所思,他迎头朝他拋出了一坛酒,在他楞楞接过手的同时他已热络的捱着他坐了下来。
「虽然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不过今晚应该才算第二次见面吧?」
故做轻松的口吻非但未获得任何共鸣反而让宇文琛微微皱起眉头。「你看起来似乎相当乐在其中,就不怕我趁机对你动手?」
「若怕,便不会单枪匹马来了,若怕,安南集如何与琅琊一争长短?」葛东慎体贴的替他拆开泥封兴致勃勃道:「尝尝,这酒可是有名的醉花酿,你师傅平素不爱饮酒但遇上它也只有伏首称臣的份。此酒沾唇即便酒过三巡依然欲罢不能,清甜的香气唇齿流芳道是心醉人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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