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还是,不要的好,”我咬紧后槽牙,深吸深呼之后,“你不担心欧阳谨华了?”
他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提她的好。”
“不提就可以当她不存在?”我轻哼,“鸵鸟”这两个字咽在喉咙里。
他玩味的看我:“易儿是在吃醋?还是……”手更收紧了些,胸膛几乎贴在一起。
我呸,吃醋,我还吃酱油呢!
“皇上向来稳重,如今这举动可一点也不像您了。”我轻轻的笑,“您要知道,女人是最小心眼的,一天没有大婚,就表示一切都还未成定数,要让欧阳谨华知道您虽明着解散了后宫,却暗地里与自己的‘皇弟’偷欢,您猜她还会不会一心一意的想要嫁过来?她不嫁过来是小事,两国依旧是两国也是小事,只怕她反倒去帮着曜日打我们……我知道您一直就有一统三国之心,如今为这种事而毁于一旦,您甘心?”
他眉头似是微微一动,却还是面带笑容,手也并未松开半分。
“易儿说这番话,是为了想要避开朕,还是真心为国家,为朕考虑?”
“一半一半。”我撇了撇嘴,故作不悦,“易儿心里对您的确有怨,这一年来,我所受的一切,几乎丧命,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谁,我清楚,您也清楚。易儿就算气您一年半载也不为过吧?”这番话说的自己也鸡皮疙瘩一打打的往下掉,面上却理直气壮的盯住他,有琴渊是何等角色,一丝破绽都会被他看透。“另一方面,易儿也的确是考虑到了欧阳谨华的问题。当然,您是不会怕她的,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果真出了岔子,您说到时要如何收场。俗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一万。易儿不想成为罪人。”
推一把,拉一把,他是皇帝,纯粹说他怕那个女人,面子怎么挂的住。如今给他一个台阶,不怕他不乖乖下来。
他面露愧色:“易儿,是朕对不起你。待局势稳定之后,朕一定……”
我捂住他的嘴:“皇上不用承诺什么,您的心,易儿明白。”
93.
一场诉尽衷肠的告白令我暂时摆脱了危机,回到府中,我便着手书写三十六计余下的那一半。写的累时,也会想甩手不写,反正是要走的,写与不写,似乎没差,但又一想,曾经我答应了只要他把来福还我,余下的十八计就会给他,犹豫再三,终归是做不出这等不守信用的事,只当是临别礼物了。
月上柳梢头,来福砚墨砚的半眯着眼,头也瞌睡的不停点了又点。
我看的直笑,正想开口让他先下去睡,忽一阵劲风迎面而来,把半掩的窗户吹的“砰砰”作响,桌上罩着的烛火也晃动的差点熄灭,来福顿时惊醒,怪道:“怎么起风了?莫不是又要下雨了吧?”说毕,搁下手中的墨锭便去关窗。
我道:“来福,你让下人去把浴桶拿进来,一会写完了我想在房里洗个澡。”
来福道了声“是”便出了门去,不一会,带着几个人,扛着一只注满温水的硕大浴桶进来。
“主子,先别写了,让奴才伺候您沐浴吧。”
“不用了,我看你也困的很了,明日还要早起,先下去睡吧,一会我自己洗就成了。桶什么的就搁我房里,明儿早上再让人来收拾。”
来福从柜里取出件前几日皇上赏下的雪白狐裘与我穿上,嘴里叨叨着:“看这天似是要冷了,主子您也别写的太晚了,一会就洗吧,不然水放凉了,要洗出病来的。明儿您又要早起,睡的太晚了我怕您身子……”
看他碎碎念没完了,我赶紧阻拦,起身推着他出门:“行了,我自个的身体心里有数,又不是豆腐做的,哪这么容易就病啊病的,快睡去吧,明儿你起晚不打紧,害我误了早朝就是大事了!”语毕,我关上房门,又喊了声:“快睡啊——”
只听来福隔着门叹了声,道:“是。”
我回到桌前又写了两行字,估摸着人都走远了,起身去熄了房内的其他几盏灯,只留下桌上的一盏,又蹑手蹑脚的走去打开朝向后院的一扇窗户,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用压得低的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朝天上喊话:“喂,出来吧!”
等了一会,压根没半个人影,我抓抓头,难道是我神经过敏?
正纳闷时,只觉头顶一朵绵软的黑云飘落下来,衣袂翻起,潇洒似仙。
我心里嗤道:每次出场都要摆POSE,当我们是在拍电影么!
二话不说,便拉了来人的衣袖就大力的往里拽,这要反应差点的,跌个狗吃屎是免不了的,但可惜那人是闻人翼,武功高强的闻人翼,自然是身形一晃,人就随我进了屋内。
大约是我昨天指责他穿了白衣服的关系,今天来便换了一身黑色。
我小心的关上窗户,尽量控制住不发出一丝响声。
我比手画脚告诉他要小声,来福就睡在旁边的屋子里。
闻人翼淡定的撇我一眼,道:“伺候你的那个小太监,我下来的时候顺手点了他的睡穴。”
我愣了愣:“怎么点的?”
他摸出一颗黑色的东西放在掌心,我凑近一看,分明是一颗红豆。
我竖起大拇指,赞道:“厉害。”
他面无表情的把红豆收起来,看来今天没喝酒,整个人非常正常。
“可你每次来都点他穴,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我不放心的追问。
闻人翼的嘴角似是抽了一抽,淡淡道:“不会。你执意要来救的人,我不会伤他。”
我摇摇头,质疑道:“我一直以来都怕你会杀了他。”
闻人翼撇我一眼,坐下道:“我是曾想过,杀了他,就再没有任何人可以绊住你,而且他也没有武功,要带他走,也只是一个累赘。”他又看我一眼,“不过……还是算了……”
我皱起眉头,就知道他起过这个念头。
“你要敢伤他我跟你没完!”
闻人翼没再多说,拿起桌上那一叠我写完的纸看了看。
“三十六计……我似乎听大师兄说过,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写这个做什么?”
我一把抢了过来,宝贝似的拿了本书夹起来,放到架子上收好。
穿越的人多数都能从三十六计中挖出几条能够为自己所用的,但真正能把整本三十六计具体内容默写下来的,屈指可数,对于自己这点小本事我还是有些得意的,只不过也因为这样,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没什么,闲来无事写的玩的。”我敷衍道,事情的真相我并不想告诉他,连忙转移话题,“我还没问你呢,怎么今儿你又来了?别没事就来串门子行不行,谁知道有琴渊摆了多少双眼睛在我身边,被发现了可不是玩的。”
他不甚在意:“就那些草包……”他以一声轻哼,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我泼他冷水:“呦呦呦,小心驶得万年船,这点学长就比你强一百倍。”
俊脸一拉,伸手一拽,我便被他紧箍在胸前,他抬头盯住我,凶道:“你真的这样认为?”面上阴沉沉的,强装凶悍,却让人觉着骨子在发疼,就像是被伤了的野兽,血流的凄凄惨惨,却还要张牙舞爪,不肯示弱。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柔声道:“是不是从小就一直就有人在你耳边说大师兄比你强,比你好?”
闻人翼动动嘴角,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把头转到一边。
可怜的千年老二,难怪学长总是有意无意的会让着他,作为那时一个大人心小孩身的穿越人,自然是不想跟个孩子争个高低的,难为那孩子却总也不服输,就是要超过他才肯罢休,又想起闻人翼曾给我说过的那个故事,真是个超级没有安全感的别扭孩子。
我自认为很温柔的摸摸他的头:“可怜的小孩。其实你又何必跟他争,他多大,你多大?根本就没有必要么,而且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是,学长也许在有些方面是比你强,但他也有比你弱的呀。”
“那你说,他什么比我弱?”
凤眼一挑,满含期盼,黯淡的眼神再次变得明亮。
“这个……”我看看天花板,又虔诚的看看他,“你容我好好想想……”
眼角一垂,又开始与我闹起脾气。
“果然,你也觉得我不如他。”
“对了对了,我想到了!你醋劲比他大!”我捂住嘴哈哈笑。
他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把我一甩,就要破窗而出。
我急忙拉住他的袖子:“我开玩笑的。”
他头也不回,我赶紧用两只手抱住他的腰:“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刚刚只是玩笑话,你当然有比学长强的地方,比如说你长的比他好看,还有你功夫比他好,另外,你会医术他不会,你会用毒他却不擅长。好了,我都说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别再生气啦!”
他猛地转身,定睛看我,我愣了愣,道:“不生气了?”
衬着温润的烛光,他的脸色柔和了许多,许久都没说话。
我歪头看他:“不气了就好。”
他也勉强的扯扯嘴角,聊充微笑。
一时又没了话茬,我瞟了一眼还在氤氲着热气的浴桶,顺口说:“要洗澡吗?”
他愣了一愣,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好啊。”
听他说好,我便后悔起来,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某种邀请,而此时此地,显然是很不恰当的。
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衣服已被他脱了一半。
闻人翼道:“乘水还热着,一起洗吧。”
我瞪大眼睛,怔怔看住他,无法相信他竟如此“无耻”。
眼睁睁看着衣服一件件离身,想反抗,又觉得自己做作,明明是我问的要不要洗澡,此时才故作小女儿态娇羞状拒绝的话,似乎有欲拒还迎的嫌疑。再说洗过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如大方自然些。
直到裸身坐到热水中时,我还在神游。
闻人翼也脱了衣服坐进来,拿毛巾擦身时,忽然就说:“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想出解你蛊毒的方法了,原本昨儿来就该告诉你,不过我多喝了几杯,醒来时你又睡的很好,不忍叫醒你,所以只能再来一趟。”
我先愣怔,后惊诧:“你有办法了?!”
闻人翼似乎一点也不激动,垂着眼睫,轻轻“嗯”了声。
原本我还在这件事上徘徊迟疑,这怪异的蛊毒,下毒方法如此下流,解毒方法大概也高尚不到哪里去,而我却再不想与有琴渊有任何身体上亲密的接触。
见闻人翼不说话,我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摇摇头,默不作声。
我想了想,小心又问:“是不是你还没有把握?不会毒没解成,我却……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他抬起头来,神色凝重,犹豫再三,说道:“是的,不光是你,连我也会……”他没再说下去,而我们都已明白了互相话里的含义。
“为什么你也会有危险?”
“因为解毒的方法。”
“不会与下毒的方法差不多吧?”
他皱起眉心,顿了顿才点头。
我把脸转向一侧,感觉血液直往头部上窜,就是说要解毒,就得真枪实弹的上了。
“这次被我寻到一本师叔早期遗留在逍遥宫的手札,里面就有记载了千日醉的一些情况。”
“哦,这样啊……”
我顿时觉得两个人如此赤裸相向的讨论这个问题非常不妥,赶紧抢过闻人翼手中的毛巾拖了几把,又掷回给他,自己先跨出浴桶,擦干身体,穿上亵衣亵裤往床上躺去。
不一会,只听水声哗哗作响,闻人翼也跨了出来,我斜眼过去,灯光昏暗,虽看不大真切,肌肉纹理却依稀清晰,我翻了身,不再看他,身体越来越热,有些生理反应根本无法抑制。我赶紧趴睡,把下身掩藏起来,生怕稍后会造成不必要的尴尬。
闻人翼熄了灯也上了床来,钻进被子,伸手想要抱我,却被我一把推开。
“身上还湿的,别碰我。”
“是吗?”他有些纳闷,“我明明擦干了。”
我把头歪到一边,说:“我困了,睡觉。”
闻人翼破天荒的说:“说会话吧,许久都不听你唠叨了。”
我真怀念他曾经对我冷冰冰说:“闭嘴,睡觉。”的日子。
我撇了嘴:“既然说我是唠叨,那还要说什么,说多了,只能更加被你说唠叨。”
他改口道:“那我不嫌你唠叨,你说吧。”
我猛的回头,呸他一声,“谁稀罕!”
如此一来,被他乘势一搂,整个人便贴上了他。
某个部位,不得已的暴露了内心底里那一点“龌龊”的想法。
他感受到之后,竟不客气的伸手去摸,嘴上还说:“何时变得这么害羞了。”
我几近怒吼,伸手推他:“我何时奔放过了!”
他在黑暗中低低笑了声:“我喜欢你这摸样。”
我啐道:“变态!”
“距离上次……也很久了。”他很认真的说,“难道你不想?”
正常男人会想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每次想起来,我就有种混乱的感觉,每次跟男人,似乎都有些被迫的情绪在里头,如此久而久之,多少会有些排斥。
这时,其实我想或是不想已不是主要的问题了,他的手已在上下摩挲,另一只手则环着我的肩,把我抱在怀里,嘴唇火热,含住我的舌头,碾碾舔舐,忘情又动情。
我也用手向下探去,作为回报,似乎也该为他服务服务,待碰到中心地带,与我同样的炙热,有了这样的认识,似乎心里平衡许多,也不知原先在别扭什么,大概是被闻人翼传染的,我这样想着,渐渐沉醉。
94.
翌日醒来,仿佛发了一场春梦。照例是上朝、陪读、用膳、回府,日子一成不变,内心却另有一番旖旎,好在有琴渊并未发现我的异样,他的全副精力,终究还是投入在伟大的江山社稷事业上的。
刚踏入府中便有下人来报,说邱家四爷已在前厅等了我好些时辰。
我先是一喜,尔后又有些担忧,脚下步伐不觉加快。自那日回来之后我就再未见过他了,一来起先住在宫中,出宫十分不便,后虽搬出皇宫立府,却因心里有顾忌,不想让有琴渊知道我与铭远关系亲密而有意疏远。我已在此事上跌过一跤,被有琴渊拿住来福要挟于我,铭远不能成为第二个来福。
到了前厅,他正静静喝茶,面上一扫往日的颓色,淡淡的,却看的出精神很好。
想来皇帝赦免另十二人的命令,令他心里好过了许多。
我挥退了众人,款款走入,铭远一见我来,便很快搁下手中茶碗,起身要与我行礼。
我也并不拦他,只因吃不准是否有人在暗中监视,该有的一切礼数还是行了的好,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他好。
我与他双双坐下,道:“今日你怎么有空过来,下头人说你等了我好些时辰了,还未用过饭吧?要不我让他们准备准备,你就在我这里吃了再走。”
他笑笑说:“不了,我今日是来与王爷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