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恋花街——米洛
米洛  发于:2011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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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年一度的公开集市上,日用杂品、服装百货、文物古董、奇花异草、鲜花假花、盆景、优伶相片等等,都能找到。
秦若希穿着深绿色的锦缎衣服,衣袖上用金色丝线绣着垂柳,柳梢轻柔荡起涟漪,在衣服的下摆上还逼真地绣着湖里的鸳鸯。
由于天气寒冷,侍童给秦若希裹上了雪白色的狐皮披肩,正好衬托出秦若希如墨般乌黑的眼睛和头发,以及白皙如雪的肌肤。
来来往往的游客,眼珠子像铆钉钉在秦若希脸上一样,神魂颠倒,舍不得离开。秦若希注意到这些视线,不过他毫不在意,依然是一张冰冷

而高傲的脸孔。
走在热闹火爆的集市上。
「那不是花曲楼的……」
「果然是人间绝色啊!连小侍都很俊呀!」
「听说他和楼绮筵是死对头哦!」
「真的么?」
「现在花榜上谁第一啊?」
……秦若希面不改色,其实心里犹如火烧,想拔腿逃回房间里去,被人评头论足的滋味,他是这辈子都不会适应的了。
在心底轻轻叹气,要不是孙奕说,花街就是个吸引人注意的世界,要想出名就得多露脸,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衣服、发饰、仪态等等

,他才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穿得如此花枝招展。
娼妓的标签就像是贴在了脸上,每个人的目光都露骨而淫恶。
慢慢地逛到街尾,去古董店里买把扇子,然后赶紧回花曲楼吧。
有十几名客人指名要他招待。今非昔比,主动讨客人欢喜后,秦若希的人气顿时暴涨,才初四而已,收到的金签子数目,已经压过了楼绮筵


不过楼绮筵的熟客,都是一口气买上一把金签子,权力足以影响花榜排名的人。自己的优势只在于是新人,脸孔有新鲜感而已,还是不能放

松呀。
如果自己能更坚定果断一点,陪客的时候更亲密一些,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了。
「舞龙队的来了!前面的人快点让开哦!」忽然,后方密集的人群中有人这么喊,人们纷纷挪动着脚步,挤向街道两边的商铺,由于人实在

太多,队伍移动得很缓慢。
秦若希站在一个卖手工艺品的摊位前,转身望着后面,只见远处,有一头金色缀满彩灯的龙,在礼花腾空的时刻随着龙珠舞动。金色木雕的

龙头气势轩昂,或高或低,在爆竹和人群的包围中,上下翻飞,左右腾舞,煞是精采!
秦若希也出神地看,舞龙队渐渐逼近,人群就像麦浪一般往两边涌,秦若希不由自主地一退再退,退到两个摊子的中间时,后脚跟踩到了电

缆一般的东西,猛地一滑!
「啊!」
一个人及时抱住了他,比他高,秦若希惊魂未定地抬头,却发现是同样盛装打扮的——楼绮筵。
反应过来的瞬间,秦若希立刻挣开他的手臂,自己站稳身体,「多管闲事!」
「是呀,我也这么想,就让你结结实实地摔一跤好了,屁股开花,看你怎么接客?偻绮筵冷嘲热讽地说,」难道……你是想光给客人口交,

就打发他回去么?「
「你小声一点!乱说什么呢!」秦若希恼火地看着四周,狭窄的摊子之间有他们两个人,小侍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
要快点找到他,人这么多,可能会被混混欺负,照顾侍童是他的责任。
秦若希才想挤到街对面去,楼绮筵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坚决而强硬地逼他站在原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秦若希的心急促地跳,被楼绮筵紧紧抓住的手,好烫,怎么都抽不回来!
「该我问你吧?」楼绮筵毫不松手,冰冷的风眸也和平时一样,高傲地睨视着他。
「什么?!」
「烟头的烫伤……是怎么回事?」楼绮筵眯缝起眼睛,语气里充满了胁迫的味道,「我从你的侍童那里听到,你的肩膀上有个伤疤,是……

客人做的么?什麽时候?」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关你什么事!'’秦若希还在挣扎,张望着外面的人群,但是没有找到小侍。
「你不用找了,他比你会照顾自己,花曲楼这么近,他是不会迷路的。」楼绮筵冷淡地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怪异的举动,会被八卦的小报

记者看到。
「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行了么?快点放开我!」和楼绮筵纠缠刁清是一种折磨,为什么他的力气这么大?!明明看上去一点都不

胖。
「自己烫到?你的胳膊还真是往外拐啊。」楼绮筵轻轻叹气。肩胛上的伤,怎么可能是自己烫到的,连撒谎都不会啊。
秦若希语窒,后悔自己没有找到更好的藉口。
「你不说的话,我可以去问老板,那么低贱的竞争手段,为了花榜……」
「才不是!」
「那么,是爱上谁了?」楼绮筵冰冷压抑地问。
秦若希低下头,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听着,我不知道你被谁迷住了,但是别像傻瓜一样被人摆布,你对他再好,他都不会爱上你的,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充气娃娃罢

了。」
啪!
巨大的掌刮声,令众人纷纷侧目。秦若希紧紧地握起拳头,气得全身都在哆嗦。
「我知道他不会爱上我……我也知道自己下贱!不用你再三提醒我,混蛋!」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了,秦若希使劲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快步跑开了。
楼绮筵俊美的脸孔上,浮着三道清晰而红肿的指痕。周围的人在指指点点着什么,楼绮筵当作没看见。
回去后一定会被孙奕狠狠教训,还会有难听的风言风语传出来,但是他竟然一点都不在乎,失去花魁的位置也无所谓。
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拥有秦若希的初夜,根本还不够,他妒忌每一个和秦若希说笑的男人,可是,他却必须看着秦若希被别的男人夺走、

伤害,连话都不能
说……
淡琥珀色的眼眸黯然失色,他明明就不需要爱,对谁都没有感觉,为什么……
到最后还是会动情呢?
楼绮筵突然想起来,第一次注意到秦若希的时候,他还是寇湄的侍童。作为即将挂牌的实习优伶,他在客人之间已经有了很不错的人气。
每一天,都有人来询问他出道的日期,买些精致的小礼物来讨好他,带一帮朋友来打茶围,炒热投标的气氛。
虽然被人追捧的感觉很好,他也早就想脱离实习的身分,有自己的房间、赚大把的钱,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烦闷和不愉快。
是讨厌初夜么?
比起被人亲吻、抚摸、和拥抱来说,他更希望自己是抱人的一方。不过,要是真的被客人拥抱,他心里也不是很排斥。
孙奕大概会为他找一个经验丰富,年纪比较大的阔佬。这样的男人一有权、二有社会地位,对优伶将来的发展来说,是很重要的靠山。
如果一出道就能找到一个温柔体贴的大金主,他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绮筵,你也喝一点嘛,寇湄不会怪你的啦。」
「就是,喝一口,你的酒量不是很厉害的嘛?」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从闷热又嘈杂的房间里退出来,楼绮筵的衣袖里,藏着从桌上摸来的进口香烟。
每天都要应酬喝得醉醺醺、胡言乱语的男人,不找个地方给自己透口气,他是会憋疯的。
当然,要是被孙奕看见,一定会被臭骂一顿。
晃到比较偏僻的西院角落后,他上了二楼,走进一个空置的房间,坐在窗台上抽烟。
花曲楼里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买进几个侍童。所以,当那几个少年穿过院落,去下房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往下瞥了一眼。
有一个少年掉队了,他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秃枝的悟桐树,满院里都是它的落叶,把花圃都遮盖住了。
少年的头发还挺短,才过耳朵,但是看起来挺柔软的样子,一定会被要求养长的。不过,他还真是悠哉啊,在院子里晃荡,迟到可是会被宿

管罚跪的。
……他到底在花圃里摸什么东西啊?
好奇心被勾起,楼绮筵翘起二郎腿,雪白的脚趾头上挂着一只屐鞋,正大光明地观察着少年,难道是客人掉的钱包?他的眼睛还真尖啊……
少年一直背对着他,蹲着身子,忽然站起来了,手里藏着什么宝贝,然后走到梧桐树下,蹭掉屐鞋利索地爬上去。在树靠近地面的大枝哑上

,有一个很不起眼的鸟巢。
为了一只鸟?楼绮筵怔住。
花曲楼里栽种着许多树,因此鸟窝也有不少,但是就算雏鸟跌到了地上,也不会有人去捡的。
一来,这不过是只鸟,二来就算有同情心,也不好意思去捡,会被人嘲笑伪善、做作。在花街里,谁会去关心一只鸟?楼绮筵就从来没做过

这样的事情。
但是,对于那只雏鸟来说,少年的手心一定是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自从出生开始,楼绮筵就不知道什么是温暖。母亲未婚先育,体弱

多病。从小他就被人看不起,和母亲过着相依为命,饥寒交迫的生活。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人帮助他,因此,他也从来不去关心别人。
跌倒了就自己爬起来。挂牌之后就榨干嫖客们的钱。他和寇湄不一样,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少年从树上爬下来,拍干净衣服上的泥巴。楼绮筵看到他的脸,愣住了。
——很美,细腻白皙的皮肤,乌黑得像黑色潭水似的眼睛,浓密的眼睫。他的美貌甚至比过了寇湄,而且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不用说

,他一定是花曲楼重点培养的对象,而且几年以后,会是自己激烈的竞争对手。
不过,这个腰肢纤细的少年,怎么看都不适合当优伶的样子。也许客人会很喜欢他,但是,他也一定会被欺负。
少年穿上鞋子之后,才记起什么事情似的,脸色大变,急匆匆地走了。
楼绮筵又点燃一根烟,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和那个小小的鸟窝,慢悠悠地吐气,虽然脑袋里都是刚才少年爬树的景象,但是几天之后,楼绮筵

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十八岁生日过后,初夜的买家定下来了,是林少谦。
楼纺筵很意外,因为林少谦才结婚不久,新娘是大企业家的独生女。新婚燕尔就包养优伶,有钱人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
但是——楼绮筵无所谓。欢场上的合卺典礼本来就是做做样子而已,又不是真的结婚。比起之前的烦躁和不开心,他现在更期待初夜。
初夜过后他才有自由,而不是哪个优伶的附属品。在那个少年出道之前,他一定要努力往上爬,成为花魁。然后,从别的优伶无法企及的高

处,注视着少年。
只是,楼绮筵完全没有想到,再次遇到秦若希,居然是在那种情况下,让他爵瞪口呆,措手不及。在初夜跳楼,那是花曲楼从未有过的事情


楼绮筵很生气。因为从来没有爱过人,他甚至都不知道,原来那种气愤、担心……就是喜欢。
娼门寸。人,都是虚情假意。今天「真心」对这个客人,明天「实意」对那个客人,戏演得多了,连自己真正的心都看不清了。
庄麟佑说他可怕、不开窍,艳丽的风情里少了最重要的东西,原来……就是爱啊。
秦若希……是他的初恋。
虽然他连喜欢都不能说出口,但还是……喜欢,无法放手。就算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也心甘情愿。
秦若希还要许多年才能离开花曲楼,但是,要是他暗中帮忙的话,大概一年多就能赎身了。
反正秦若希也只是在硬撑而已,他根本不适合在花街生活,就由自己放他走吧。
楼绮筵沿着街道慢慢地走,花曲楼的大门就在前面,客人很多,门口停满了高级轿车。
几个少年手里拿着烟花棒,追逐打闹地跑过,楼绮筵注视着五彩缤纷的烟火,在那强烈的光线中,眼睛有点花,仿佛看见了秦若希的脸庞。
放手之后,也许不会再恋爱,可是,他很幸福。
的礼仪,务必一举一动都吸引客人的注意,但是这些还不够。
虽然这些客人心甘情愿地被优伶迷惑,可也不是傻瓜,秦若希心里在想什么,很容易被客人看穿。结果就是,永远是客人占上风,秦若希处

在被动的位置。
「你又在叹气吗?」肩膀被人搂住,秦若希蓦地回过神来,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今天的客人是某个公司的小开,才刚刚大学毕业。他一见到秦若希的照片就为秦若希摆了花酒,不过两人还没有「落水」欢好。
本来,摆花酒的初衷就是为了讨好优伶,如果一摆酒就表示要亲热,会被优伶嘲笑。
从这一点来说,青年一定是花街的常客。
「没关系,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不开心,不过,我很想让你幸福起来。」才二十出头的青年,把秦若希搂进怀里,「你喜欢旅游吗?我可以

包你一个月,带你去澳洲玩。」
「不用了,我暂时不想离开这里。」秦若希微微一笑,努力转移话题,「你刚刚猜中了吗?赢了什么?」
「没有。」青年做了个鬼脸,捏了捏秦若希的下颚,「我不太会玩这个,你帮我。
「嗯。」接过青年递给他的红色纸条,秦若希展开,轻轻地念,「猜一名字,擂台月下天双艳,春色人间第一香……」
「怎么了」见秦若希迟迟不说话,青年问道,「这个是说什么啊?」
「是牡丹。」
「原来是牡丹花啊。」青年恍然大悟,兴高采烈地再次去猜东西。
秦若稀有些心虚,牡丹是百花之王,暗喻花魁,谜底应该是——楼绮筵。青年要是猜中了,可以和楼绮筵约会,秦若希不想说出答案。
「少爷,您的信。」一个脸蛋红扑扑的侍童,拉了拉秦若希的衣袖,递给他一张白色的小纸条。
「谢谢。」秦若希给了他一袋松子糖,接过纸条。侍童很高兴地跑开了。
秦若希看了不远处的青年一眼,打开对折的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阁楼。
秦若希不明白,抬头张望的时候,看到前面的茶亭那里,许仁杰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一旦开了「过门局」以后,许仁杰就不能再和秦若希说话了,所以,他只能靠传纸条和秦若希联系,要么就是避开众人的视线偷偷说话。
秦若希不喜欢他,不是因为自己曾经被他欺骗过,什么恋人之类,而是他是楼绮筵的熟客想到许仁杰的手指,肆无忌惮地抚摸着楼绮筵,秦

若希心里就一阵刺痛。
秦若希三两下就把纸条撕碎了,收回视线不再看许仁杰。
阁楼见,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在花曲楼西院的后方,有一个老旧的阁楼,两年前曾经火烧过,不过没有人受伤。重新装修后,阁楼被用来当

摆放杂物的仓摩。平时就很少人过去,今天客人这么多,侍童和跟局都忙得不可开交,更不会有人去仓库的。
不知道许仁杰想和他说什么话,但是,只要他是楼绮筵的客人,秦若希就很在意,想了想还是抬起头来,朝茶亭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许仁杰会意,和身边的侍童说了什么话,就独自穿过热闹的庭院,往西院的方向走了。
陪青年玩了一会儿掷骰子,秦若希起身,恭敬地说了声,「对不起,我马上回来。」就走开了。
来到阁楼,匡当地推开木门,秦若希看见房间里堆满了不常用的桌椅,中间的地板上铺着一块防湿油布,可能是怕搬动家俱弄坏原木地板,

所以一直垫在那里吧。
许仁杰就站在油布上,对他灿然一笑。
房间里充满灰尘的气息,朝北的窗户透进一束下午的光芒,还是过于昏暗了。秦若希屏着呼吸走过去,盯着许仁杰,心里些许不安。
「你找我……有什么事?」
「几天不见,你越来越水灵了啊,」许仁杰笑嘻嘻地说着,伸手想摸秦若希的脸,秦若希一愣,扭头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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