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一下水烧地怎么样了,我要洗一洗再进宫去,不然,就对大丧的皇后太失礼了。”
楚岫一番沐浴更衣,祁锋为他整理外袍时,他颈子上几枚暧昧的紫红吻痕被看得清清楚楚。
祁锋愣了愣,伸出手去轻触了一下,楚岫神情疲惫,本来半闭着眼睛在养神,被祁锋一触,他反射性地缩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向祁锋。
祁锋盯着他的脖颈,咬牙强压下心中的不忿,说道,“要穿领高些的里衣,不然大家都看得到。”
楚岫顺着祁锋的视线,知道一定是皇帝在他颈子上留下了痕迹,他神情不变,心中却凄然,对祁锋说道,“那去找一件领高一些的里衣来吧!”
承安元年八月十二凌晨,大承德惠皇后薨逝。停朝三日,皇帝同大臣一起着缟服七天,全国着素服十日,皇后停棺十日后入葬帝陵旁的后妃陵。
皇后入葬后,皇帝低靡了一段时日,之后便又是那个雄才大略的君主。
楚岫和皇帝的距离在楚岫的冷淡之下,又变得遥远起来。皇帝每次让楚岫晚间留下来,楚岫总会找各种理由推脱,皇帝当然知道那些理由是他的借口,每次虽气得牙痒痒,心情郁闷直想打他两巴掌,但是想到就是上次打了他才有了这种结果,况且楚岫身上的伤痕不容易消除,那次的巴掌楚岫虽上了药,也花了一两天才全部消失,他就只好将这种郁恨的心情压下。
冬日来临,当每个官员府中发下来炭火的时候,皇帝召了刚丧德惠皇后的妹妹凤婉容进宫为嫔,说是以慰朕心。
这日,正好是十日一次的休假,楚岫一大早起来锻炼了一番身体,用饭之后,就坐在书房里看异闻志,房中有暖炉,喝热茶,窗外有含苞飘香的梅花,假如没有皇帝的传召,就这样看闲书过完一天也是一种享受。
正看到妙处,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人,楚岫哀叹了一声,放下书看向来人道,“凤毓,你回来了啊!今年不用再出门了吧!”
凤毓端起楚岫的那杯茶,也无半点忌讳,一口气就喝了,这才坐下来,道,“昨天才回来,今天就来你这里了。我够义气吧!”
我倒希望你不要来的。楚岫在心里闷闷地道。
“你说要接伯母来过年的,接来了吗?”
“接来了。现在正在家里呢,她就是闲不下来,昨天才来,今天把府里打量了一番,这里也看不顺眼,那里也看不顺眼,此时正在教训府中家仆侍妾。”
“那你来我府上,好不容易把伯母接来了,也不在家陪着她老人家。”
凤毓呵呵笑了两声,“我不快些离开,她下一个要教训的怕就是我了。”
“原来是避难来了!”楚岫放下书,撑着下巴看着凤毓笑。
楚岫一身白衣,如缎的长发用白色的发带松松地束着披在胸前,面容姣好过女子,神色慵懒带着点忧郁,最美的却是那一双眼睛,琉璃色的眸子像是盈满月光的秋水,凤毓即使看了这么几年了,当再看到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地心跳,心有一丝邪念便不敢和他对视。
凤毓将目光转到窗外的梅树上,道,“前几日,伯父说请你去府上坐坐,你没有去,他便只好让我来来送礼了。”
第五章说亲
“那事哦。有什么好谢的?我不过就向皇上提了提而已,也许是皇后的请求起了作用吧!”楚岫想着已经被召进宫去的凤婉容小姐,便不自觉地将手抚上了脸颊,其实也没什么,用一巴掌换得做成了凤毓请求的事情,凤毓帮了他那么多忙,自己帮他这么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通过那件事,也算确定了皇帝的意思了,那一巴掌挨得也算很值,再没有比这个更值的事情。
楚岫回答地有些漫不经心,凤毓也听出来了。
“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伯父让我送过来,你就接了呗。那些东西我交给你管家了,这是单子,你自己去验一下。”
“你就这样送来,也不怕明天就有折子参我收受贿赂。”楚岫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后,抬眼看凤毓,笑道,“还真是些好东西,凤家家长出手太阔气了。”
“你府里的东西都是稀世之物,还在乎那些?你上辈子是穷死的么,这辈子钻到钱眼里了。”
凤毓知道楚岫是个财迷,虽然平时见他不做受贿享供之事,但是,想敲诈他出门进一趟酒楼请客,他都是不会的,最多在家招待一顿油水丰厚的荤食。此时看到楚岫望着那张单子眉开眼笑,他就觉得世界怎么这么奇特,一个府中所用之物全比皇宫还精致的人居然对一两银子也看得紧紧的。
凤毓只是玩笑之语,楚岫神情却黯了一黯,扫视一圈书房里的设置,哪样不是精细珍贵之物,不过,这些都是皇帝安排的,他用着便多少觉得自己像个被包养的小白脸,楚岫脸上露出苦笑,说道,“没钱寸步难行啊!钱是好东西,本就是越多越好的。”
凤毓多少知道一点楚岫与皇帝之间的事情,看楚岫这幅表情,便岔开话题道,“知道你是我的至交好友,母亲一直想见你呢,让你今晚去我府上吃饭。怎么样,你无论如何可得去啊!”
“我哪来的什么架子,你哪次请我吃饭,我推辞过了?”
“真是我的荣幸!听说别人的饭局,你哪次都是推辞的。”
“我在清修,一直都吃素食,若是哪位大人请我去吃斋,我是愿意去的,只是,他们都不,有什么办法!”楚岫淡淡说道。
凤毓一脸惊诧地看向楚岫,“你在清修?你不是喝酒吗?”
“我现在也不喝酒了。”楚岫一想到自己和皇帝发生关系多是因为喝酒的原因,心下就有些烦闷起来。
晚间去到凤毓府上,在门口就被凤母抓住,她听说楚岫是个孤儿,便死活要收楚岫做义子。
楚岫看着这个精力旺盛,行动如风,干练的妇人,只能在心里哀叹,最后就举行了个简单的仪式,成了凤母的义子,凤毓的义弟。
朝中这种拉帮结派的行为是最受皇帝忌讳的,亏得楚岫和凤毓关系好是好几年的事情了,即使两人这般结成兄弟,也应该不会造成大的影响。
“要是老妇能有一个女儿,也就嫁给你做媳妇了,不过,小岫真是个俊俏的孩子,假如毓儿有一个妹妹,你怕也是看不上的。”老妇人一边给楚岫夹菜,一边唠叨着说。
想到凤毓这个被晒得黑黑的汉子小名儿居然叫毓儿,楚岫憋着才没有笑出来,不过,幸好没笑出来,因为接下来凤母就叫他小岫了。
夹到碗里的全是大块大块的肉,无论是鸭肉、鸡肉、鱼肉,还是牛肉,鹿肉,楚岫以前看着就觉得反胃的东西,现在却必须装做感激加享受的样子吃下去。
为了避免凤母又夹菜给自己,楚岫慢慢嚼着饭,一堆东西堆在碗里,凤母也就不好意思夹给他了。
“怎么会呢,干娘您即使到了这个岁数,仍然风韵犹存,假如有女儿的话,即使不是倾国倾城,也是有如花美貌的女子,楚岫还觉得自己配不上呢,哪里就敢嫌弃了。”楚岫放下筷子也不吃了,就开始和凤母扯起话来。
听他这么一说,坐在一边的凤毓和祁锋嘴里含的东西都差点喷出来,凤毓抬起眼来盯着楚岫,一脸你是不是发烧了的担心表情,倒是祁锋缓了口气继续吃起来。
“呵呵呵呵~,没想到小岫这么会说话,毓儿还一直在我面前说你是书呆子,不喜欢多说话呢!”凤母听了,高兴地又给楚岫夹了一大筷猪肉。
楚岫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那块半肥半瘦的肉,脸上的笑容就有些走形,“只是不喜欢和别的大臣客套而已,只是距离和他们打成一片还有些距离罢了。哪有不喜欢说话呢?假如是干娘您,以后只要楚岫有空,都可以来陪您聊天的,琼英作为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也带着干娘到处走走看看,既然辛辛苦苦坐马车来了,就要玩个够本才好。”
“毓儿都没有你这么体贴,我就说我这个老婆子眼光还行,一看就知道楚岫是个好孩子,无论是相貌还是学识都是好的。”凤母高兴地眉开眼笑,笑着又给楚岫夹了一块排骨,“小岫呀,你看你这么瘦,要多吃些才好,把身体养得壮实些。”
楚岫连连点头,拿着筷子仍然戳了些米饭起来吃。
凤母原来还喜笑颜开的,不知怎么,一下子又脸色沉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毓儿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娶妻,家里的那几个侍妾虽也是我选的吧,但到现在居然都没有身孕,要说给娶妻,一直都推三阻四,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让我省省心。”
楚岫看向凤毓,眼露同情,看来凤母要让他娶妻了。
“娘,我这样大半年在外面跑的人,你说哪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等我安定一些了再说这事吧!”凤毓在一边严肃地说道。
凤母看儿子这样,只好说道,“唉,也是这样。现在皇上这么重用你,你理应好好卖力。要找一户门当户对又不介意你一年大半时间在外的小姐的确很难,不过,你最好好好干,再过段时间就给皇上上折子说想安定下来,不要到处去考察了。知道吗?”
凤毓听母亲的训示,点头称是。
“小岫,你看上哪家千金没有,要是有,干娘在这里,便去给你说亲。”
“这种事靠的是缘分,到现在还没有呢?”楚岫看凤母的热情劲,马上说道。
“不是说你在等养病的秦月公主回来么。唉,这个公主呀,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就这样要你一直等着,也太对你不起了,要不你先要两个妾室在家里,先把孩子要了再说。”
楚岫听了这话,想到秦月的事情,心情便变的沉重起来,“多谢干娘的好意,要娶公主,是不能娶别的妾室的。”
凤母连连哀叹,楚岫看她是想早日抱孙子吧,再看向凤毓,凤毓专心地吃饭,一向孝顺的他却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凤毓送楚岫出门,外面寒风刮过,呼气成汽,约好时间从府里来接的马车却没有来,凤毓正想去叫自己的车夫送楚岫,从街道的另一边却来了一辆黑色精巧的双辕马车。
“易大人,老爷在车上等您呢!”
楚岫看向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弥润。
弥润示意楚岫快些上车,楚岫向凤毓笑笑,然后对祁锋说,“你先自己回府吧!我会自己回去的。”
第六章解释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里挑起了门帘,楚岫愣了一下,进了马车,还没有站稳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太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相处,突然之间,进入鼻息的全是他的气息,感受到的是他的温暖,楚岫一时间有些恍惚。
皇帝抬起楚岫的下巴,眼睛一遍遍逡巡着楚岫的脸,目光深沉柔软。
楚岫被逼得必须抬起头对着皇帝,他有些紧张无措,敛了眼神,推拒着皇帝想脱开身,但皇帝却加大了力气,将他搂地紧紧的,楚岫无奈地说道,“皇上,您这么晚找臣有什么事吗?还请把臣放开,这样于礼不合。”
“更加于礼不合的事不都做过了吗,你到底要和朕怄多久的气呢?”皇帝的声音低沉里同样带着无奈,“朕只有一天没有见到你便总觉得少了些东西,传你入宫,你却到凤卿家里,朕已经在此侯了半个时辰了。”
楚岫的心不由得慢跳了一拍,琥珀色的眼瞳加深了些,张了张嘴,想对皇帝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出口。
“楚岫,你有想朕么?”皇帝抚摸着楚岫的脸颊,说道。
楚岫却转开了眼睛,“臣有话要对皇上说。能去臣的府上么?”
皇帝叹了口气,对外面吩咐了一句,马车便向楚岫的府上行去。他在楚岫脸上亲了一口,说道,“朕当时是气急了才打了你,你要怄气到何时?”
皇帝今年已经三十有三,做了十几年的皇帝,征战了三年时间,是四个皇子五个公主的父皇,阅尽了千万倾城佳丽,浸淫了二十多年权利,看遍了太多复杂诡秘的心思,他也了解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是喜欢上怀里的这个人了,他多么希望楚岫仅仅是一个一般的妃子只要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就足够了,但是这个人却不是,他的眼光总是流连在下面送上来的报告各种事务的奏折上,心思都花在怎样让这个国家富强起来上,皇帝知道,他这却不是热爱权利,他在这个中书侍郎的位置上这么多年了,皇帝故意没有给他任何升迁,他也从没有要求或抱怨过,他的眼睛在别的臣子看向金银珠宝高官重权的时候,他看向的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皇帝知道自己爱他,三十三年了,他第一次确信自己拥有爱这种感情,但他是皇帝,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这种感情,他知道,却不能说出口。
皇帝言语,分明是在向他道歉,楚岫心里已经有些松动,但是依然闷闷地不说话,却将身体靠在了皇帝身上,皇帝心里暖了一下,将楚岫在怀里抱紧。
马车停在楚岫府上中庭,下了车,皇帝依然将楚岫的手握在手里。楚岫挣了一下没有挣动,只好由着他,一路拉着他往书房走去。
皇帝穿着玄色的便服,那衣服上用金线绣着龙纹祥云,即使从没见过皇帝的人看他这一身穿着,也知道他是皇室中人。
楚岫住进来的时候,这个府里的人都是安排好了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人都是皇帝安排的,除了祁锋,在这里面,全是皇帝的人。本来易明致还住在这里面,但后来因为易明致做了几件深得圣心的事情,皇帝便另赐了他府邸,他便搬了出去。所以此时,楚岫也不用担心皇帝在此的安危,也不用担心他和皇帝行迹亲密会带来麻烦。
楚岫侧过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脸上表情柔和,走在楚岫府上就和走在家里没有区别,而一路上遇到的仆人全都已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了,楚岫不由地想,这里还真是专门供给皇帝偷情用的。
“皇上,您请坐吧!”
楚岫又自己出门去端了茶水进屋,皇帝看着楚岫书房墙上的字画,全是楚岫自己的作品,楚岫的字既可以是纤细优美的,又可以是气势磅礴的,这两种都让他喜爱。
楚岫关了门,这才从书案后的多宝柜匣子里拿出一张纸,走到皇帝面前去便跪下了。
皇帝看到那张纸,便知道是什么了,他将楚岫拉了起来轻轻扶住,道,“这是做什么,地上冷地很,不要冻着了。”
“皇上,臣就是想将这个交给你。你不看看么?”楚岫将手中的那张红纸递到皇帝面前。
“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收下吧!”皇帝脸上带着笑意,语气温柔并不见生气。
虽然知道皇帝肯定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但楚岫心里还是有些疙瘩,自己的一言一行全都被人监视着,无论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皇上,臣当日的话没有说完,你要听我继续解释吗?”
“凤家的凤婉容小姐德才兼备,一直希望能进宫伺候皇上,即使已过了最好的年华,仍然不愿出嫁,当时皇后已经病重,凤家一直希望能将婉容小姐送入宫,臣见过凤婉容,她是个蕙质兰心的人,从出生便向往着去到你的身边,十几年的生活全都是围绕着做好一个妃子而做,臣当时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召她入宫让她能够得偿所愿。并不是皇上以为的那样,臣对她并没有非分之想。”
皇帝冷哼了一声,说道,“嗯。朕知道了!凤婉容被召进了宫,这是凤家给你的谢礼?以后要说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朕不想在床上听你说别人的事情,知道吗?”
皇帝坐在椅子上,拉着楚岫坐到他腿上去,按着他的后脑就要吻他的唇。
楚岫反抗着侧过头,敛神说道,“皇上,现在晚了,您还是快回宫吧!明早还有早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