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被香甜的夜色笼罩着,*的火在两人的皮肤上发着烫。
程平轩极轻地拧动了一下身体,”路炎天,很疼吗?“
路炎天把腿绕着他的背,手伸到两人的连接处,”有点怪怪的,不过不怎么疼了。“
”你觉得舒服吗。“路炎天认真问道。
程平轩一下子呼吸不过来,性的感觉排山倒海。他情不自禁点了点头,把脑袋俯低,抵着路炎天的额头。两人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局势好像变得不可救药了。
程平轩想了一想,鼓起勇气,一只手慢慢探下去,将路炎天的器官握在手中。
路炎天惊异的神情,使他很不自在,即使在这样亲密的时候他仍然觉得不好意思。他偏开头,手却没离开他,凭着盲目的本能抚慰着。路炎天在他手里,立即变了,他半起身,伸手抱住了他的头颈。”路炎天……“程平轩没能说完话,就被他的亲吻堵住了嘴。
两个人的表现渐渐激烈起来,爱得入骨入髓似的,因为纠缠得太紧,最后谁也离不开谁了。
整个晚上程平轩没真正睡着过,路炎天拱在枕头上睡得很香,程平轩舍不得闭上眼睛,于是一直看着他睡。他其实希望再亲亲他,犹豫半晌,怕吵醒他,只好偶尔把脸凑近些碰一碰他的嘴唇,然后躺回去继续看着。他实在留恋这个梦境,最好自一个梦游至另一个梦,永远不要回到现实世界。
外面陆续有了人声和脚步声。很快,陶然就在外面叫他们的名字。路炎天还是被吵醒了,他眼睛睁开一半,憨里憨气地望着他,充满诱惑的,摄人心魄的,程平轩不禁脱口而出,”路炎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听见他的话,路炎天的眼睛陡然清明起来,他显然找回了那种勇猛尖锐的神情。
程平轩顿时尴尬地笑起来,这句话太像电影对白了,既单薄又滑稽。”快起来吧,他们在催了。“他边说边起身往外走,眼泪差一点就夺眶而出。
”程平轩。“路炎天在背后叫。
他不太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却没回头,直接走了出去。
他们之间真的遍布误会和不解。他只是不想破坏这久违的融洽,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不是一时可以说清楚的,而且也不怎么适合这样的良辰美景。
回学校等成绩单的那几天,他们常常躲在宿舍练习*。路炎天坚持说是练习,程平轩觉得他也许说得对,毕竟他不像路炎天,他没有独立专断的精神,也许要等他的自信再坚定一点的时候。
五
关于爱情的面相
这一天,大家都拿到了自己的会考成绩。程平轩早知不是路炎天的对手,路炎天几乎考了满分,他是年级第一。
他们两个和林教授一起坐在办公室,林教授惊叹地看着成绩单再望向路炎天,用的是最典型的看自己得意门生时会用的甜蜜表情。这让路炎天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他长长地舒一口气,在桌下伸直双腿,放松下来。他的自信又像无声的原爆那样,冲天而起了。
林教授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说,”过两天学校会有舒曼国际钢琴比赛的国内选拔赛,你们的年龄还算勉强合格,有没有兴趣?“
”这是当然的。“路炎天毫不迟疑地答道。他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像一只充气玩具一下子充足了气。
程平轩没作声,看着路炎天神采飞扬的样子。
”你呢,程平轩。“
”他当然要参加。“路炎天抢在前头大声说。
程平轩有些糊涂了。他冲林教授点点头。
”程平轩,这个比赛很适合你,好好表现。“
看到林教授带着遗憾和鼓励的眼光,程平轩不由牵起自己的嘴角,向他微笑一下,”我会努力的。“
林教授把脸转向路炎天。
路炎天避过他的目光,似笑非笑说,”程平轩,我们可以再比一次了。“
原来他想报仇雪恨呢。
程平轩静静地说,”我也很希望跟你再比一次。“听起来好像他并不真的难过。
林教授说得一点不错,这比赛太适合他表现了,甚至都无需做专门的赛前准备。林教授只叫他多练练舒曼的奏鸣曲,所以他连着几天都在琴房弹舒曼。
这天晚上,他刚练完一首奏鸣曲的第二乐章,路炎天就直接推开琴房门进来了。程平轩转头看到他,先吓一跳,突然之间怅怅惘惘的一阵眩晕,这明明是过去常有的境界。路炎天兀自挨着他坐下,大大的伸个懒腰,”你比赛还是弹《蝴蝶》?“他问。
”嗯。“程平轩重新把视线转向琴键。
”还有呢。“
”舒伯特的奏鸣曲和勋伯格的一首小品。“他顿了顿,”你呢?“
路炎天叹了口气,探着头,把手托着耳朵,”舒曼的作品我选了一首幻想曲,还有肖邦的马祖卡,现代派作品我也准备弹勋伯格。“
程平轩听他说话,把接下来的快速音群全部弹错了,造成一种极怪异的音响,路炎天不满意皱皱眉头,”你在弹什么。“他把程平轩挤到旁边,自己弹了几个段落,模仿着程平轩的音色处理,反复弹了几遍,”应该这样才对。“他边说嘴里边哼着旋律,又高兴又遗憾似的。
程平轩屏着气,望住他,路炎天于是他也抬头朝他看,这种难解难分的感觉太久没有发生过,让两个人都好不惭愧。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越深切,越需要表达的时候,就越不敢把各人的感觉说出来。
路炎天懊恼地揉揉头发,攥住程平轩的手握着,程平轩立刻被一种又酸又软的柔情攫住。两个人勾在一起的手指直扑到琴键上,砸出一大把和弦。
”我们做爱吧。“路炎天开始动手解他的裤子。
程平轩看了看那盏大放光明的台灯,有些紧张,”回宿舍好不好。“
”这样才刺激。“路炎天吃吃笑着抓起他的手,咬住他的手指吮吸着。每次都是这样,又无赖又强硬的。程平轩不能再想什么,只听得耳边温热的喘息,就陷到了最深处。
他把润湿的手指慢慢探进路炎天的身体,为他做扩张。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已经足够蜕化掉所有僵硬生涩和毛躁,把每个步骤锻造的体贴自如。路炎天揽着程平轩的脖子,窝在他胸前,他身体稍微向上抬起一点,程平轩就进入了他。路炎天被刺激得差点叫出来,他急急忙忙吮着程平轩的嘴唇,努力忍住。滚热的风从敞开的窗子外头猎猎有声地扑进来,隔壁琴房还有人在练琴,弹着巴托克的一首旋律古怪的练习曲,有几个练合奏的在琴房走廊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像定时炸弹一样。
两个人在仓促的状态中完成了高潮,琴房里都是性激素的气味,真是舒爽。路炎天发出一声细小的叹息般的声音,程平轩抬眼望着他,路炎天笑笑的,顺从地把脸俯向他。路炎天玩爱情这套游戏明显比他高明,比如他从来不肯明确表示爱情的意愿,却能随时随地摆出深情款款的姿态。程平轩伸手去一点一点替他抹去脸上的汗迹,然后一声不出的把他紧紧抱着。
这时候,一把小提琴突然凄厉地尖叫起来,势如破竹,跟豁命似的。在两个人的柔情蜜意里,却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太让人吃惊了。
回宿舍冲完澡,路炎天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睡着了。程平轩坐在对面的床上看他,最近看惯了他熟睡的相貌,以这次最和平。他到他身边躺下,路炎天立刻翻身抱着他的肩膀,程平轩一整夜都闻到他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清香的味道。早上醒过来,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只听见闹钟机械而又伤感的爆响。路炎天已经不见了。
程平轩后来在音乐厅的舞台上找到他。这次的选拔赛放在了学院的大学部举行,由于是各学院附中之间的竞争,参加人数并不多。路炎天大概是最早到的,他旁若无人的霸占着整个舞台,对照谱子试琴。他把马祖卡放慢了一倍速度,反复试验那些强烈单调的节奏,一只脚从容而挑战似的敲击地面,带着不过分的跋扈。程平轩经过他的时候,他完全沉浸其中,锐利的音符像小刀一样细细剜痛耳朵,程平轩不得不加快步子往后台走,但腿脚有点像高烧时那样不很听指挥,感觉即使走近一点,再一点,这座舞台仍是无法企及,他实在不甘心,狠狠的往前踩了几步。
随后的抽签,两个人的运气都不好不坏,程平轩抽到第三个上场,路炎天紧挨在他后头。
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台角落的台阶上。
路炎天很好心情地不住敲他的膝盖。
程平轩故意忍着不去理会。他肯同他兜搭不外是因为时间空闲无聊,多么叫人伤心的一件事。
”早上怎么不叫我一起。“他轻声问。
路炎天笑,”你睡得那么好,没舍得叫你。“
程平轩笑了笑,手里的谱子都被他揉得发软了。
他起身朝舞台正中走,在上面,他一首首不间断的弹下去,从舒伯特,舒曼,到勋伯格,他用柔软圆滑的旋律线条,无懈可击的分句设计,敏锐的平衡的触键,还有一些微妙的个性化,和恰到好处的谐戏和害羞的感情。他的演奏是标准的学院派,像一名在肯普夫门下修炼的学生那样端庄严肃,空空洞洞的互相摩擦的观念,铿锵的传统。他在处理华彩乐段时,甚至带着一种英勇的意识,将放荡的肉感和道貌岸然一并暴露出来,适时地亲切一番,以满足老朽们的隐蔽兽性。弹完之后他又在琴凳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定定心心坐着,留给台下听众时间,让他们可以从容地惊叹和议论。他表现出了比他实际要自信得多的态度,无辜,眼高于顶。
他看到路炎天站在舞台的一侧,脸上充满惊讶。
他这才觉得,自己的内脏在身体里抖作一团。
两人擦肩过去的时候,路炎天轻声赞了他一句,”你今天真是超常发挥。“他的声音那么真心,一点不参假。
程平轩枉做了小人。
他看着路炎天的表现,渐渐在心里肯定下来,这一回他又赢了。
今天的确是超常发挥呢。
程平轩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心里却明明白白地被冲撞得不痛快,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好像他有点负疚似的。真没用。他走出了音乐厅,感觉还是飘飘忽忽,像从必死无疑的高出坠下,却始终砸不到地上。
两人擦肩过去的时候,路炎天轻声赞了他一句,”你今天真是超常发挥。“他的声音那么真心,一点不参假。
程平轩枉做了小人。
不过,今天的确是超常发挥呢。
程平轩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心里却明明白白地被冲撞得不痛快,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好像有点负疚似的。真没用。他花了很大的劲朝后台走,感觉始终是飘飘忽忽,像从必死无疑的高出坠下,却一直砸不到地上。
路炎天上台之后并没有急着开始,他在众目睽睽下摆出一副傲然的姿势,将准备功夫拉得无限长。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程平轩不禁彷徨地站住了。不知怎地,他渐渐心虚不能肯定。
音乐厅里一片令人轻飘飘得要耳鸣的寂静。
大约又过了一分钟,路炎天终于抬起手腕。他弹的的是舒曼最通俗的一首奏鸣曲,起先一切还是冷冷的不至于失礼,音色也很平常,擦着粉,粗糙的线条,有点虚肿,神气像头瞌睡的小猫,但在半明半暗的水灰色的光线中,却很神秘的显出了几种姿态,侧影好像小野兽,精明的,尖利的,殷勤而时髦,又细又软的线条悬在半空仿佛随时会化掉一般。
程平轩转回头定定地站着。
他是怎么做到的,几乎就像一个真正的德奥学派门生,除了那一点点深不可测的感觉,其余都传统化了。
路炎天把接下来的勋伯格的组曲弹得更加复杂,他很细地分解了乐句,踏板处理得相当微妙,每个乐句都有两层的隐喻交替着,表层是些俗套滥调,肉体却嘻嘻哈哈的去冒险,神采异常热烈,慌乱的,轻快的,明明与德奥派干玫瑰似的情调十分相配,可程平轩觉得,它听起来特别刺耳,竟然会那么伤怀,那么纠缠,那么苦,跟一场勾心斗角的爱情似的,而且情节真实立体,一点不像做戏。程平轩被它迷住了,整个人像淹进水里,耳朵边全是气泡咕咕上窜的声音。他端正了一下身体,没敢叫救命。
路炎天理所当然赢了比赛,然后他又在亚太地区选拔赛上大出了一把风头,最后,他去了柯蒂斯音乐学院。是的,他去了柯蒂斯而不是茱莉亚,跟纪栎林同校。这是一个人定胜天的事迹。纪栎林曾经说过,从柯蒂斯出来的人个个都自恋无比,他们自成一国,程平轩觉得没有什么不对,那本来就是一个认证天才的地方。天才总是自成一国,所以他永远被排除在外。
但是,他心里面仍然有些奇怪,两个人的爱情,好像只是小孩子放给自己看的烟花,嗖嗖几下,天空换了换颜色,然后就各行各路了。
这个令人难以释怀的夏天。
林教授跟他谈过好几回,其实可以尝试申请茱莉亚音乐学院,或者去克利夫兰。他并不想出国,也没多想自己的前途,他明确的理想只有到附中上学,成为音乐学院的一名学生,到了音乐学院以后自己要怎样,他从来没仔细想过。
林教授跟他谈过好几回,其实可以尝试申请茱莉亚音乐学院,或者去克利夫兰。他并不想出国,也没多想自己的前途,他明确的理想只有到附中上学,成为音乐学院的一名学生,到了音乐学院以后自己要怎样,他从来没仔细想过。林教授也不勉强。9月份,程平轩就从附中直接搬进了大学部。
整理宿舍那天,程平轩发觉他仍旧不会收拾被套和床单,他又忍不住想到路炎天,在附中的三年,这方面的事情全部由路炎天来解决,路炎天从来不给他练习的机会。太自然而然了,不十分觉得,所以他一直智能低下。
路炎天。
本来,他想告诉他,如果一定要出国,那就两个人一起好了。但他没说,在比赛前的那个晚上他已经有些明白了,讨论这个问题是没有用的,尽管他非常想跟路炎天一直在一起,路炎天却明显没有这样的意愿,他们之间从没有任何话,谈到两个人的未来。也许这是路炎天的计划?接近他只是为了知己知彼?因为他们连朋友都不算,他们只是竞争对手,再好,像一对情侣,也可以毫不犹豫掉头而去,连句话也没有,走得干净又体面。但或者,他想像得太美好,也许一般人……就是这样。
宿舍条件也比附中差多了,一间房子住四个人,而且学校为了方便培养各系之间的感情,让各专业的学生混着住,于是房间里除了衣柜和写字台,还摆上了谱架,鞋柜,落地镜子和半面墙高的唱片架,弄得里头都没法同时站四个人。谱架是姜宁远和方岩共用的,姜宁远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比程平轩高两届,附中时期就拿奖无数,刚进大学就在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上拿了第一名,而且样子也好看,在学校没有人不认识他。方岩跟姜宁远同届,鞋柜和那面大落地镜都是他的私有财产,双簧管专业,可程平轩每次在琴房碰到他,他都在用萨克斯玩爵士,而其余时间他都窝在宿舍,懒洋洋的摆弄那一整鞋柜的限量版球鞋,并且一双一双对照镜子试穿。每当这时候,程平轩不得不赞同张扬的观点,方岩看起来实在很像自恋狂。唱片架是张扬的,他念作曲系,在纪栎林留级之前他们是同一届,大概因为纪栎林的关系,程平轩跟他熟得很快。张扬跟纪栎林很像,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像把全世界握在手中似的。惟一不同的是,张扬几乎很少写作品,他对作曲这件事情特别不屑一顾,总谱纸上面也永远是潦草的两三行音符,他只喜欢听唱片,唱片架上的几百张唱片被他听得烂熟,就连学校唱片室的收藏都被他听遍了,学校没人敢小觑他,毕竟,他靠这种本领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