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你最强了,走吧。”
锥子拉起了马青,“真的要买?”
“真的。”马青点点头。“除了这个,别的什麽我都不想送给他。”
“真够强的。”
“妈的,我就再强这最後一回,以後绝对不强了。”
马青站在柜台边,拿着那两只戒指对着灯光绕,尽管是银质的,可做工款式都好的惊人,这东西马青早在一个月前陪肖瑾逛街的时候就看上了,当时肖瑾还问给谁看了,马青只说给一朋友,肖瑾就聪明地闭了嘴。现在这两个明晃晃的东西终於拿在手上,让马青有种破斧沈舟的凄凉。
握着那个红绒布小袋子,出了商场,马青和锥子坐在商场前的台阶上,沈默不语。
“锥子,你相信吗,我该使的劲都使了,该用的招都用了,我没有家教,我不高雅,我脸皮厚,就是一个胡混长大的野孩子,该怎麽去抓住一个人,我能想到的也就那麽多,好不好,贱不贱,我都用了,我不知道肖锐毕业後打算怎麽办,也不敢问,怕一问了就没以後了,但我知道他以後肯定要比我强,他一直很有主见,也非常努力,每天看着他那一大撂子书,我就觉得我和他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他想干什麽、该做什麽估计他早打定主意了,这眼看着就快一年了,我都不知道这时间是怎麽过的,肖锐对我好一点,我就乐得找不到北,肖锐要是对我差一点,我就觉得我自己贱得没边,我他妈的,哎,锥子你说我真的配不配得上他。”
锥子一巴掌拍到马青头上,“自信点,看你这幅小模样,人见人爱,我觉得就没人能配得上你。”说完,锥子笑得咯咯的。
“其实我是先喜欢上了他妈妈,才喜欢上他的,他妈妈人真好,每次笑呵呵地看着我,给我做吃的端喝的,过年还给我买了新衣服,看着她,我就觉得心里特踏实,特温暖,就觉得为她做什麽都行。”
“嗯。”
“我活了二十年从没什麽运气,如果是老天爷真觉的它亏待了我,要补,趁现在我有想法赶紧补,晚了,屁用就没有了。”
“嗯。”
“妈的,这东西还真贵,银的两个还要888,去他妈的,将来老子要有钱了,锥子,我买个八万八的给你做聘礼------”
“美的你。”
“做聘礼,专门收你过来给我做饭洗衣服当小丫头。”
“扯吧你就。”
“真的,锥子,这些年要没了你,我都不敢想我能怎麽办,我他妈的早废了,早死了,早疯了。”
“马儿,老天总不会就一直瞎下去的,总会开眼的-----”
“屁,等他,老子头发都会等白了都。哎,你说,我要给肖锐他妈说,认我当个干儿子她会不会同意,我可是真的想认她当个干妈。要她真愿意收我当个干儿子,我就使出全身力气对她好,每天逗她乐,给她做好吃的,就让她好好坐在那里什麽也不干的享清福,肯定比肖锐和肖瑾做的强。”
“她肯定同意,我就想收你做儿子了。”
“屁。找打。那我走了,今晚肖锐妈妈打电话要我回那儿吃饭,她昨晚买了螃蟹。最近肖锐忙得不见人影,我都好几个星期没见到他妈妈了。”
“老太太还真惦记着你好,你走吧。我也回了。”
马青站起来,看到锥子的红裙子飘来飘去,又张嘴叫住了她。
“锥子,你过来。”
“怎麽了?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没什麽,就是早上一出门就让门槛给绊了,觉得特丧,来抱抱你,妈的,不知道为什麽,从拿到戒指那一刻起,我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电影看多了吧,背台词呢吧。”
电影,马青记起来了。电影 。那两张电影票,还在笔记本里好好的夹着呢。
小马快跑!---26
马青到肖锐妈妈家的时候,肖锐还没过来,看到肖妈妈正栽着菜,马青找了条围裙围上就蹲下了。“阿姨,螃蟹呢,我来弄螃蟹。”
“这里呢,”肖母递过来一个塑料带,马青打开袋子,里面七只螃蟹扎得好好的。
马青把绳子弄开,抓着张着钳子乱挥舞的螃蟹放盆里洗。
“看七个,一个好几两呢,一人二个,正好你还能多吃一个,本来还想等小锐回来弄呢,这东西我可不敢抓。”
“阿姨,以後不敢弄的东西就叫我,这些东西我都弄过。”
“马儿,你以前是不是在饭店里做过。”
“嗯,干了三年。”马青点点头。“人不是常说吗,只有一种人再困难也不会挨饿,那就是厨师了,所以那时候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厨师。”
“马儿,你以前--------”肖母的手停下了,看着熟练清洗螃蟹的马青又把嘴里想问的咽了下来。
马青意识到说了什麽,抬起头看到肖母担心的目光,哈哈一笑。“放假没事当玩儿呢,就在我们家亲戚的馆子里帮忙,其实也干不了啥,也就像这样洗洗涮涮的挣几个零花钱玩。”
噢。肖母点了点头。指了指螃蟹,“想怎麽吃?”
“您看呢?”
“要不蒸吧。”
“行。”
马青把锅弄好,螃蟹放进去,开了火,看了时间,又蹲下来把肖母没弄完的菜弄好洗净了,刚擦了手,肖锐也进了门。
“你早来了。”肖锐接过马青递过来的一杯凉开水一口喝干,不知怎麽的就觉得马青今天怪怪的。“干什麽去了,我在学校找了一圈没找着你。”
“和锥子上街了。小瑾呢?”
“买点东西,马上就上来。呵,味都出来子。”肖锐说着冲进厨房看到锅里冒着热气,把盖子接开鼻子就上去了。
“哎,鼻子不要了。”马青一把把肖锐拽回来。
肖母看得直乐,“看到没,马儿,肖锐一见螃蟹就这得性。”
马青已经很习惯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真的跟自家人一样。
螃蟹蒸得恰到好处,马青调的酱汁又香,连肖瑾都少了以前的矜持吃得赞不绝口。
肖母吃了一个就不敢多吃,把碗里的还剩的那个放马青盘子里,看着马青吸着蟹黄的样子直乐,“马儿,等肖锐去美国後,你也得常来,这桌子上一下少掉两个人,那还不得把人冷清死。”
马青正咬着螃蟹腿的嘴僵住了,抬起头看肖锐,肖锐也正好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原来,如此。
三个螃蟹被马青如风卷残云,啃得渣都不剩,收拾完碗筷,听到肖锐和他妈妈说回学校的事,马青洗净了手,拿了放在门口的书包,又和肖母说了一阵才跟着肖锐下了楼。
骑车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肖锐登上了车子,马青悄悄地坐在後面,左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的撰着那个红绒袋子就快碾烂了。那条早就骑了几百遍的路变得格外的长。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马青慢慢伸出了手,抱住了肖锐的腰,把脸紧紧地贴在肖锐的背上。
“肖锐,咱们去看电影去吧,现在才八点刚过,说不定还能跟的上,我请你,今天我发工资了。”
“马儿,我有事给你说。”肖锐吸了吸鼻子,腿上觉得无比的沈重,蹬了不到一半路儿,就好像蹬不动了,从没觉得两个人的重量重的好像怎麽都没力承担了。
“先看电影,看完了回家再说。”马青拍拍肖锐的肚皮,“顺便消消食,今儿螃蟹吃多了,吃了三个,真过瘾。”
肖锐想转回头看马青,又怕转过去看到什麽不愿看的,犹豫了一下,骑上了另一条路。
还是一年前那个电影院,肖锐刚停了车,马青就窜没影了。肖锐存完车子,走到售票口,看到马青排在队伍的中间,指了指墙上的预告。张着嘴用口形问他,“看哪个?”
“这个吧。”肖锐抬起头看了看墙上大幅的预告,最醒目的就是《指环王》。
马青突然指了指《指环王》下面的一个小幅布告,又张了嘴,“那个行不行?”
肖锐伸头看了看,是英文原版的。肖锐很少在这看电影,倒是知道这个电影院有个小厅专门为附近大学里的学生放一些原版的英文电影,名字肖锐没仔细看,见马青偏向於这个,就点点了头。
马青买了票,一前一後的进了小放映厅,人少的出奇,总共不到十个人。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肖锐盯着不知道什麽时候早已经开始的电影发愣。
他的英语充其量也就是中上等,虽然为了出国,狠补了一阵,可这纯英文的,还是让他有点吃力。
“什麽电影?”
“The Shawshank Redemption”马青悄悄地回答,“肖申克的救赎。”
从马青嘴里出来的英语,肖锐听起来心里痒痒的,知道马青是英语专业,这点东西难不倒他。可心里必竟有点不服气。请我看电影看英语的,什麽意思,炫耀?
其实这电影肖锐以前看过,坐在家里看的盗版碟片,虽说很多人推荐过说好得不得了,但看了後肖锐觉得一般,找不出那些人视为精典的内涵来。
片子看到一半,肖锐就坐不住了,这种慢节奏的文艺片看着特费劲。扭了头四处看,无意间看到马青竟然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肖锐以为马青睡着了,想着既然都觉得没意思,不如不看了,回家。
肖锐推了推马青,马青睁开眼睛,眼睛里到是没有一点睡意的模样,还询问地看着他。
“你没睡啊?”
“睡什麽。”马青鄙视地撇了他一眼,然後又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睛。
“神精病,闭上眼睛你看什麽破电影。”
“闭嘴。”马青的腿不客气地蹬了他一下。”
知道马青阴阳怪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加上肖锐今天心里一直堵着一块大石头,哪有心情看这种片子,也不想真的和他争,强撑着电影放完,两个人走出电影院,马青突然看着电影院那一排公用电话亭发愣。
肖锐也呆了一下,之後推了马青一把,“走吧。”
“好。”
马青转过脸来对着肖锐笑了一下,“这电影你喜欢吗?”
“不喜欢。”肖锐实话实说。
马青笑了笑仰起头看着黑乎乎的天空,“其实这个电影里面所有的台词,我都能背下来。雷德、安迪、典狱长每个人的我都能背下来,但刚刚在电影院里我竟然不敢看上面演得什麽,里面的场景在我第一次用磁带听这个电影原版的录音时,大脑里就有了所有的场景,人物,他们在说话,骂人,放着《费加罗婚礼》的音乐,还有那个安迪的图书馆,今天也不知道上面演的到底和我想的一样不一样,你看到後来那个小老头上吊了吧,是挂在房梁上的柱子上,还是门框上?”
肖锐给问傻了,摇了摇头,他还真没注意看那个小老头死的细节,只是觉得他挺可笑,好不容易从监狱里熬出来了,还寻死,真是疯子。
“马青你没什麽吧?”肖锐定定看着马青。
“我能有什麽----”马青笑开了。
两个人回到家,马青没有像往常一样急慌慌地占浴室,而是窝在电视前面看凤凰卫视,肖锐也没有回卧室看书,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偶而看一两眼电视,偶而用余光观察马青。
直到时间走到了十二点,马青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肖锐也跟着站了起来。
“马----马青,等等,我有话要说。”
马青低了头,用脚上穿着夹角拖鞋一下一下踢着沙发绑子。“说吧,你什麽时候走?”
“因为美国有熟人帮忙,我前天刚拿到的签证,等毕业证到手了就能走,我找了学校,提前拿出来应该没什麽问题,所以,应该很快。”
“噢。”马青一屁股又坐回了沙发上,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碾着,好半天,头也没抬就看着茶几的角儿,吸了一下鼻了。
“肖锐,如果说你去上七年、八年什麽的,我可以等等看,如果十年往上,我就另攀高枝了。”马青说完抬起头,腆了脸笑了,“不会那麽久吧?”
“马青----”肖锐看着马青差不多快哭出来的笑脸,捏了捏拳头,狠了狠心。“别傻了,咱俩之间还有必要等过来等过去吗?”
马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说的没错,是没必要。”站起来就向浴室冲去。
肖锐一把拽住了马青,“马青,你听我说。”
马青站住了回过头来,眼睛亮得惊人,“说什麽?”把手里撰了差不多快十个小时的红绒袋子塞到肖锐手里,扳着肖锐的指头去摸那袋子里东西。马青哑着声音嘶吼了起来,“说什麽,说你喜欢我,说你喜欢我,说-----你说呀------肖锐,你倒是给我说呀------”眼睛里终於有东西流了下来,马青随手一擦,定定地看着肖锐“如果不是那几个字,就什麽也不用说了,我早明白了。”
肖锐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马青,再看了看手上那个绒布袋子,不用看也能知道是什麽东西,手指头早就摸索出来了,一个不大的圆环。心里酸的从脑袋窜到鼻腔,再酸回了心里。
看到马青低着头把自己的手掰开进了浴室,肖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柜上的那个疯跑的小马发呆。
也许真的错了,当初留下马青错了,就应该让他留在宿舍里,自己只做个每天去帮助他的同学就行了,可是心里还是不舍了,也许是有点贪心,再有点贪婪,再後来就是贪欲了,贪恋马青异常明显地喜欢着自己,就像自己以前悄悄看着郑杰,哪怕看着他痛苦地把尊严抛在地上任他践踏。
肖锐静静地坐着,直到马青洗了出来後坐在他身边,轻轻地拉着他的手。“我们做爱吧。肖锐。”
我们做爱吧。
肖锐拼命地眨着眼睛,想让沙发旁边那个昏暗的台灯把自己的那点脆弱掩盖了。
那是一个无法言说的晚上,残破的心对着残破的心,两具已经没有热度的身体,用彼此的疯狂碾碎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看着马青如疯颠一般地叫着、哭着、喘着,那只带在马青左手无名指上的闪亮的指环像一个魔咒一样一下一下嵌进他的灵魂。马青撕扯着肖锐的胳膊,声音都断成几截子了。“等-------都----不让我等吗?”
肖锐摇了摇头。等,他不能再霸着马青又不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了,他早该把马青放开了。看着马青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房顶,肖锐的心塌了,仅仅塌了一半。
另一半撑起他心脏里尖锐的部分把那个藏在枕头下的红绒布袋悄悄放进马青的裤子口袋,然後听着马青喃喃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梦话。
肖锐明白,属於肖锐和马青的生活断层了。
马青是第二天早晨不见的,除了那个被他异常爱惜的滑板,还少了电视柜上的小马,那个放着过年他们一家三口和马青新合影的贝壳相框,还有所有属於马青的痕迹。
桌子上用筷子摆了四个字。生日快乐。
轻轻一碰,全散了。
肖锐没有去找马青。
他明白他的世界系统重做了,马青的也一样。
小马快跑!---27
肖锐紧锣密鼓的忙他出国的事情。一次回宿舍收拾他剩的一些零散的东西时,碰到了赵明和王凯,两人嘻嘻哈哈地和他打招呼,肖锐几次想冲出口问马青怎麽样,终是没有问出来。
马青的消息是王海带来的。王海像发现了自己老婆的奸情一样,打着手机骂骂咧咧“锐子快过来,我刚看到马青从崔霄鹏的车上下来了,怎麽回事?快过来,收拾崔霄鹏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