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 卷五 碎玉+番外——小胖牛
小胖牛  发于:2011年02月12日

关灯
护眼

“愚弟只是想说,贵公子伊尹曾言,觥玄必然不肯合作,容夫人倒还有几分可能。吾亦以为然。帝君大可一试。”

容夫人?!…

冰山崩塌魔宫出世,天下大乱之时,广寒之域主君浴雪深踪影不见,往日执掌大权与千山之域颇为亲近的容夫人竟然也隐居于祈年殿。

不问政事终日不出,传闻身染重疾卧床不起。昏昏沉沉心神憔悴,却又遍察不出是何原因。

陧陵君携众将造访祈年殿,名为探病,实为夺宝。居心不轨心怀叵测。

直肠子的秦古将军抗着对巨型战斧,目露凶光,打家劫舍的悍匪气质一览无余。

伊尹小公子不屑参与,面寒似冰,哼声评价“有损威名,成何提统!”

听了这话,连陧陵君都目露凶光了。

扬鞭策马到得寒域,陧陵君却见祈年殿外暖灯成行红毯铺地,传闻中病入膏肓的容夫人黑袍重衣盛装而出。

高高立于殿前台阶之上,俯身下拜,殿侧钟鼓齐鸣,竟是最为隆重的面君古礼。

这样一来,更显得陧陵君一行人手持重兵战甲加身,宛如土匪蛮人一般,就更别说什么帝君风仪了。

好在陧陵君一向寡廉无耻,竟说什么得知夫人微恙,心焦之至,其虚伪程度令秦古将军一张熊脸都红了一红。

若是平常,容夫人倒是乐得打几手太极,但今日,她颜容肃整面淡如水,长袖曳地丰姿如常,不紧不慢温声说话,言间却是分毫不让。

“多谢帝君惦念,实乃荣幸之至。只是帝君此来,若欲寻我君浴雪,那么只怕要让您失望而归了。他己失踪多日,寒域众将亦在寻他。”

“如今世事纷乱,本域储君又在帝君日深山作客,群龙无首,若是帝君寻得我君,还请劝他早日归来。”

“若是帝君此来为的是我域兵符玉简…只怕乃要空手而归。”

言至此处,容夫人顿步转身,长袖轻拂袖金纹如带,映得她苍白灰败的脸上亦有几分异彩。

“慢说兵符并不在我手中,即便是在,也不能予与帝君。”

“我寒域虽小地寒将寡,却也与千山之域并列六域之中;我瑶玉容虽为一介弱质女流,居高位多年却未有建树,去了

也知自立自强,一域之疆一君之威,决不可辱;我寒域将士虽寡,战力平平,却也知保家卫国,忠君之命。”

天有重云,盛雪若舞。苍茫的钟鼓之声沉沉远远不绝于耳。

殿前空蒙的灯光之中,容夫人负手而立,瘦削而苍白,却并无半分孱弱之意。

鬓发间珠玉流光,她眯起眼来,仿是有些感喟,轻声道“得人力不如得人心。早年浴雪深助帝君得了这天下,自己却心神若丧直如死灰。”

“帝君如今不能放他一马么?让他尽遂己愿去吧。”

这寒域兵符确实不在容夫人手中,她城府颇深耳目通达,早在陧陵君赶来寒域之前,将兵符送去了烟水浮城。

如今的烟水浮城号为魔宫,变化何止翻天覆地。

白玉宫墙遍生异纹,宛如烟气缭绕。进进出出均是魔化巨鸟,身披雷电之光,赤瞳巨爪,勇猛好斗。

连广池之畔,遥白亲手所植的木芙蓉都离奇的长为参天巨木,花大如轮,迎日盛放便做妖歌,声音极是轻婉,听在耳中却令人幻觉丛生。

唯一没变的,倒只有魔宫之主云中大人。

外界传闻中,此位魔主看似神情淡漠和颜悦色,实则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又颇有些常人无法理解和想像的爱好。

战力冠绝天下,却最喜欢使些下三滥的邪媚之术;统领万千魔物,却总是懒洋洋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

如今连天征战战火纷飞,他却一天胜似一天的疲懒,战场基本不去,偶尔现身,拧着眉,心情总是不美。颇不耐烦的长身拉弓,一箭定乾坤。

千山众将闻风丧胆,遥遥望见红鸾银衣便望风而逃。

盛名之下,谣言四起,众说纷纭。

有人说魔主好杀,烟水浮城尸横遍地,殿前广池都注满鲜血,恶魔妖兽便是在其中沐浴。

有人说魔主性情怪异,言语无多喜怒无常,喜好收集白衣男子,竟连尸首都不放过,实在耸人听闻。…

各种传言虽然多有不实之处,但却无人敢说天下群豪之中,有谁战力胜他半筹,或是有谁丰姿能出其右。

异界以强者为尊,虽然千山将士恨他入骨,心中却莫明其妙有着几分敬意。

千山之域与辽空之域连日作战昼夜不休,喊杀震天尸横四野,日深山上主将进出络绎不绝,而魔主云中大人所居烟水浮城却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容夫人抵达宫城之时,正值日暮,碧罗天色渐渐转沉,白玉宫墙微有凉意,寂寥烟云宛如游丝撩乱。

宫装侍女手持笙琴散坐于广池水畔,长袖素手轻轻抚弄,清雅弦音便隔了碧水遥遥传来,仿似有些惆怅难解。

啼莺云间,语燕雕梁,碧水池中薄光蒙蒙,罗袖雪衫于廊间飘游,秀发青丝。

别说战甲兵戎,就是烟火气息也并无半分。这哪里是主战之城,怕是比之仙境亦不远矣。

只这一点气韵,日深山便己落了下乘。容夫人抬首,望望珠帘结络,幽幽一叹。

云中君大人仍然是老样子,软着身子斜倚在君座之中,懒洋洋轻飘飘,漫不经心,仿佛总不在意。

他取只粉白小瓶在手,垂着眼细细摩挲,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容夫人说话,凤眼狭长内含流光,却不知怎的,总让人感觉有几分沉郁疲惫,与以往全然不同。

抬眼望望容夫人呈上来的玉简兵符,淡声说话,很是索然“这东西啊…难得夫人如此信任…”

“只是,”他顿顿声,侧垂了头,微微眯起眼来,目光竟是雾蒙蒙的“只是,这些日子,本君总在想,杀陧陵夺千山,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我云中氏一族数百族人,能够死而复生么?”

“集六域霸天下,置身峰顶王座,上承天光下统万民,又有什么意义呢?”言至此处,声音愈加轻缓,云中君缩缩肩闭起眼来,疲惫至极“没有意义。连他都护不了寻不着,还有什么意义?…”

云中君声音极轻,清清渺渺散于白玉广殿之中,宛如烟气一般。

容夫人怔了怔神,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只觉口中微微苦涩。他?…原来,并没有谁比谁好过。

随手将玉简兵符取来,云中君面上半无喜色,淡声问“当逢乱世,浴雪兄下落不明,夫人难道全不关心么?”

他?容夫人垂目,惨然而笑“他必是去了心中所想之地。安然欣悦,或是苦涩危险,均是他心之所至,想必是虽苦亦甜甘之如饴。而我,己是倦了…”

倦了。一路追索苦亦不悔,只是凭了一股悍勇之气,这单薄的无源之水,总有被耗净的那一天。

情之一字,飘渺难寻。路至绝境都不清楚,是困住了他人,还是困住了自己。

如今真是倦了,如此也好。

容夫人走后,云中君独自倚坐良久,方才起身。

夜色如墨,偌大的居殿伤离只亮了青灯一盏,榻边一只巨大白虎见云中君归来,低啸一声,缓步迎至门边。虎齿森亮巨尾如鞭,模样却极是温顺。

云中大人敛敛袍袖席地而坐,靠在白虎身上,抱了它脖颈,油滑皮毛有钝钝的暖意。

他埋下头去,喃喃而语“阿深呐,没想到你这固执如牛的老婆,反倒最先想开,真是有福。”

“只是我却不能如此通达干脆,遥白这小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声音微微颤抖,云中君眉头紧皱,苦笑一声“阿深,这下好了,风水轮流转。原来你这儿子,便是为了折磨我而来。你若五识仍在,只怕笑也要笑死了…”

八十七章

云破日出,我们运道奇差身世坎坷的遥白小兽终于拨云见日,熬出头了!

他乡遇故知,绝处又逢生。

他只觉神采奕奕神清气爽,心中激荡,走路都轻飘飘的,如在云端。伊尹小公子暗金描红的衣摆长袖在他眼来飘来荡去,仿佛晨时叶间细碎明彻的阳光。

他眨眨眼,有些恍惚,抬爪去抓。只觉锦衣细滑似水又轻软如风,和了俊美少年冷冽的气息,触感微妙。

伊伊缓行几步又停下,长袖一卷将遥白小兽抱入怀中,微笑温言“秋风夜雨,地有凉气。”

这个场景…好熟悉。

多年前,自己也是这般抱着小狗弟弟轻蓝,挽了长袖,眯着眼笑,仿佛拥了整个世界的温暖。可是如今…

遥白将头埋到伊尹臂弯,在广袖重衣精致的花纹里喘不上气来。惊觉那些天作铅色雪如扬花的日子,才是此生最美妙的一段.

寒冷又温暖,清晰又模糊,仿佛己然隔世。

如此唯美文艺的画面,被强大的梨子姑娘看在眼里,立时就变了味道。

小姑娘探头探脑跟在伊尹公子与遥小兽身后,作窥视状。她望着金锦罗袖之中一团招招摇过市的白毛,扭着脸恨恨。

——小白这个小妖精!见色起意,腻着伊尹小公子,竟然连家也不回了!道德品质败坏若此,还一付养尊处优的悠闲模样,回来定要它好看!

尾随观察了一路,梨子姑娘却迷惑了。到底是谁在腻着谁呢?这世道要乱…

路遇熊族将军秦古,伊尹公子面色淡然,遥白小兽蹲坐在人家肩头,竟然也一副倨傲模样,拧着脖子,一脸厌厌爱理不理。

秦古将军倒是热情,巨掌一探将遥小兽拎至手中,粗手粗脚揉弄两下,口里哈哈大笑“这小东西倒比美娇娘还绵软可人!呐呐,不如跟我回去,虎肉鹿血应有尽有!”这有什么可比性?

梨子姑娘躲在廊柱之后,冷汗涔涔,对肌肉男的BT审美分外无语。

被人擒了后颈皮毛,遥白小兽的自尊心在梨子姑娘的调教下早己灰飞烟灭,连挣扎也懒了,可怜兮兮呜咽两声,略作抗议。

伊尹公子却额角一痛,急白了脸。

身形微凝,面色更寒,金袖一展腾转如蟠,将遥白小兽硬生生夺了回来。口中说的颇为正经“玩物丧志,如今战事正紧,秦古将军还需多费心神。”

这伊尹公子年纪虽轻,却老成持重甚是沉稳,秦古将军莫名其妙得了两句教训,完全摸不着头脑。

梨子姑娘抚抚胸口,横着眼琢磨:印象中伊尹公子可是个冰雕般的人物,难道是传闻有误?

冰雕也免不了有裂缝,这可以理解。

隔天,梨子姑娘深夜起身添香,迷迷糊糊向窗外一望,当时呆立当场,也脆生生裂了条缝。

窗外月如银盘光华正盛,藤萝花架叶影层层,她家遥白小兽睡在花香叶影之中,四仰八叉睡姿甚是豪放,身下垫着一片暗金重锦,却是伊尹公子的长袖。

银发如冰光影层叠,伊尹小公子合衣躺在遥白小兽身边,侧了身将它护在怀中,宛如拥抱。柔软,又似乎脆弱的不堪一击。

夜色己深,他却并未睡去,半阖着眼,面容温柔恬然,完全无法形容。

这个…很显然,这个情形己经超出了梨子姑娘的理解范畴。

她不懂什么一往情深心灵慰藉一类的深奥词汇,只道是自家小白魅力无限法力无边,连冰山俊男都能打的火热,爬墙技术甚是高超,令人叹为观止。

她却不知道,遥白小兽亦有自己的苦闷之处,难以排解。

与伊尹相处虽然气氛融洽异常和谐,可惜美中不足,双方交流很成问题。

遥白小兽被上天诸神强制剥夺了语言能力,偏偏唯一能识得他的伊尹公子,双目己盲。即便是遥小兽能以爪沾墨写几个扭曲的大字,他也看不到。

这太令人郁闷了。遥白软绵绵摊在书案之上,头痛异常,忽然心生一计。绕到伊尹公子身后,抬起茸茸小爪,在伊尹后背上写字。

他侧着头,缓慢的,一笔一划的写“轻。蓝。”轻蓝呢?轻蓝在哪里?轻蓝,他是否安好?…

轻蓝…伊尹僵着背脊,仿佛石雕,默默无言。

遥白抬头望望,却只他寒白如冰的发,淡漠侧脸若隐若现,表情全不能辨,仿是睡着一般并无知觉。

他抬爪搔搔耳朵,绕回伊尹身后,又仔仔细细写了一遍。

窗外风过叶摇,声如雨落,仿过了一个轮回那么长久的时间,遥白听见伊尹缓缓回话,声音轻如耳语“遥儿,别闹了,好痒。”

陧陵君早就对宴淮打定了物尽其用的心思,从幼时开始设伏笔,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如今终是要将其派上用场了。

只不过,将宴淮嫁与云中晋,用类似于和亲的方式以止战事,实在是个极其异想天开的主意。

瑞夫人一脸厌色,永远与自己夫君达不成统一战线,总有相左的看法。

“宴淮战力太弱,心肠又软,放在族中也是个废物。只是,即便要找个人嫁了,也不能嫁与云中晋呐!”

“我族与云中氏有世仇,宴淮嫁去岂不正是羊入虎口?况且我陧陵氏族盛百年,只有战死杀场无人苟且偷生,如今你竟想卖女求和!?”

瑞夫人气的面色赤红,抖手点指陧陵君“阴险卑鄙胆小如鼠!陧陵一族百年盛名都败在你手中,他日黄泉之下,你有何面目!”

骂的多了,也便习惯成自然了。陧陵君子一意孤行,充耳不闻。

日深山上侍女进出,大肆准备,诸位将领垂头丧气。

秦古将军的居地与番西碧海之畔的曲曼城距离最近,平日便与宴淮较为熟稔,听闻此事瞪了铜铃一般的大眼,直直跳了起来“什么?!帝君在开玩笑吗?!云中晋那克厮素行不良风流成性,这不是…”

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了么…后半句他并没说出口,因为身侧的煨烬将军适时的踩了他一脚。

直肠子的秦古将军这才发现,殿内众将神色有异,却又闭口不言。

伊尹公子却己拂袖而去,全不顾高坐帝位的陧陵君满目怒火,哼声道“虽说兵不厌诈乱世枭雄,但帝君薄情若此,旁人怎不齿寒?又叫我万千将士有何颜面,苟活于帝女罗裙之下?”

日深山上群情激奋,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竟然无人考虑过另一位当事人云中大人的情感立场,仿佛这场婚嫁是他千山之域给予烟水浮城的莫大恩典。

旁的不说,日深山以自我为中心的传统观念,倒是日久弥新。

想那云中大人行事风格恣意随性,身侧美人无数,胃口颇刁,又略略有些情感洁癖,连情深意长的太湖君和浴雪君都干净利落的清理出局,如今摊上一桩政治婚姻,自己都深感惊奇。

心道,陧陵苍那老狗不是失心疯,便是又另有阴谋。他倒是独爱此道,乐此不疲。

入秋之后,千山之域阴雨绵绵,深夜不歇,薄凉寒意弥散于林间,带了些微微的荻木花香,仿佛总有些凄婉。

细雨如绸风声沉寂,云中君红衣银袍自半空飘身而下,踏风而来。

在凄迷雨夜中飘然而行,最后于翠柏枝头站定,似笑非笑凤眼流光,风华胜月,独有几分邪魅。腰畔却佩了一块凤型断佩,玉质温润,承了细雨蒙蒙有光。

此人成魔之后灵力爆涨,风华更盛冠绝六域,口气却仍然是那副刻薄模样“龌龊主意打到本君头上来,陧陵苍沐浴时呛了水么?你不去好好服侍他,约我何事?”

煨烬跪在浓稠树荫下,浅灰色衣衫仿是一团雾气,伏身而拜扣首不起,沉声道“煨烬无能,探得我家主君被困于霁天塔顶陧陵君居殿,却无力相救。还请云中大人不吝援手,广水万族深感大恩!”

你家主君?

你不说,我倒还真忘了你家主子是太湖大人呐~~

云中君眯起眼来,似乎提到此人颇为愉悦,颔首道“喔~~你家太湖君呐。你幼年被他砍去双鳍,堂堂海妖纳伽却扮作火蛇族人。如今世事险恶,身居高位却仍然不忘本主,倒是真真难得。”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