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鸿牛的疑问,宋烨很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嘴里却依然扯七扯八,“因为我们的发现、救助及时,学校决定全寝室授予校’见义勇为‘奖,通报表扬,记录在案。”
决定一经说出,旭宸嘴角含笑望天棚,东哥则一脸悲愤地看着这个啥也没干却白白抢功的破孩子,不仅自己捞不到荣誉,那天还因为自己’上工‘迟到,小破孩整整两天没给他好脸色,呼来喝去的,差点没折腾死他。
“第二件事……”宋烨扫过窗边气氛诡异地那两个人,再看看在地上躁郁转圈的鸿牛,深沉地又开金口,“奖学金有结果了。旭,你还是二等奖学金……(旭宸:我早料到了,什么时候发钱?这都快学期末了……)鉴于学校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个性,争议多时的一等奖学金,最后决议还是只能颁给两个人。米小黎高分胜出毫无争议,宋烨,”宋烨一本正经的叫着自己的名字,“以实验项目的出色成绩,以微弱优势战胜两年来的宿敌对手钱亦超同学,名列第二。”会长一说完,就冲着米小黎笑了笑,“恭喜!”
是该恭喜米小黎,对于奖学金的事,宋烨自己都无所谓的,无奈家里孩子太偏执,为了抢年级前两名,豆丁差不多整整对宋烨念了一年的’大喜大悲必胜经‘。如今虽然宋烨获胜,但莫不如看看米小黎的尾巴能翘多高。
“第三件事……”
啪!鸿牛巴掌往桌子上一拍,“会长,你那点恶趣味什么时候能玩够!我顶烦你每次都……”
“模拟考的成绩……”见鸿牛已经目露凶光了,所以宋烨不再故弄玄虚,也成功打断了鸿牛的暴走,“非常得老师的欢心……我们寝室,三个优秀,一个及格。”
不管对这个成绩心里有没有把握的,此刻听到宋烨的报告,全都长出一口气,鸿牛有一点点失望,当然,他希望自己能得’良好‘,不过……唉,及格也是没办法啊!
结果……
众人看宋烨拎着米小黎的耳朵把人拉到身边,然后抬手戳戳他的大脑门,“美什么美!我说’及格‘的人就是你,跟’良好‘就差两分!”
众人:囧……
米小黎这孩子英语说得吧啦吧啦倍儿溜,原文书看得一点障碍都没有,甚至梅教授的很多学术报告都是米小黎代翻成英文的,保证比请人翻译的更精准,更能领会专业精神,六级模拟考居然才是个及格?!
从优秀到及格这种巨大落差,米小黎倒觉得无所谓的耸耸肩,考级就是检验英文应用程度的一个手段,而不是目的,就算他不及格又能怎样?反正他听说读写全无障碍,就算把他扔英国生活也没问题。众成绩高分,但若真跟洋鬼子交流还是废材一个的众人一脸悲愤地看着摆出满脸无辜的米小黎,然后得出一个更令人悲愤的结论——四、六级考试就是他妈的一坨X啊。
“第四件事,”宋烨顿了顿,一脸’下面的消息很重要‘的表情,“今天中午第六食堂发生集体群殴事件,伤了十四个。”
消息一爆,宋烨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我很八卦‘的味道。
“Wow!”屋里众人更是一片惊叹,不知道在惊叹啥,也不知道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但是这种事……“干我们什么事?”旭宸抽空问了一句,然后依旧挥着包白白的俩爪子,指挥东哥手里的烤玉米棒子该转转圈了——照理说这么长时间手都该好了,但就是上次临拆线前,某人伤口愈合痒得难受,也就是动作大了点,伤口又新撕裂了,更严重了,弄得现在东哥寸步不敢离,看得紧着呢。
宋烨看着旭宸那被东哥惯出来的嚣张样,一向严肃的面容里竟有一丝好笑,让表情难得生动,“加上前两天爆发的流感,校医院的病床终于达到前所未有的人满为患,刚刚我在校医院安置人手帮忙的时候,王大夫看到我,让我转告你,你已经出院了,以后每天早上去换药就行,今晚那里没有你的床位……”
旭宸塞了满嘴苞米粒子愣了,看看东哥,看看会长,再扭过头看看东哥,“你看我干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被你害的?我没要你负责,是你自己死乞白赖说要负责到底的!怎么,想始乱终弃啊!”
东哥看着旭宸那张越发圆润的小脸上摆着’你敢撂挑子走人试试看啊?‘的表情,心里越是凄凉地嗖嗖刮着小北风,他怎么摊上这么个要命的祖宗?“旭,就当我真的卖给你家了,可你家也不能亏待长工吧?奴隶也是人哪,也需要休息啊,晚上也不能没有睡觉的地方啊!”
为自己假想中的陆东的’忘恩负义‘,旭宸非常不讲理地下巴一扬,“你打地铺吧!”
这绝对行不通,就算东哥不在乎门缝底下的过堂风,地面状况也不允许。现在的122寝室太阴、太潮,加上楼上水房的自来水管一直在出问题,水从寝室门口的棚顶顺着墙面往下流,只要把手放在墙上一会儿,整个手掌就是湿嗒嗒的。他们已经找过好几次总务处来修,总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不算是很严重,却总也修不好,地面则受此影响,好像永远刚被水拖过一样,从来没有干的时候。
最实际的处理办法就是两人合睡一张床。但这样还是有问题,经过了曾经在孙家沟一个星期的共同生活,他们几个彼此的恶劣睡癖算是公开的秘密了,旭宸那霸王似的睡法东哥一回忆起来就满腹辛酸。农家院那一个星期,除了他腿伤最重的那天,他就从来没一宿睡到过天亮,都是半夜被子被抢走,活生生冻醒的。
好吧,现在旭宸的手不方便,大概他想抢也有心无力,东哥或许不用担心睡觉还要分上下半场,但就他们这俩这178的个头,东哥尤其还要更壮实些,同挤在一张单人床上……还没等旭宸说什么,睡在下铺的鸿牛先打着颤音抗议,“这破木头床也就承百十来斤的重量,不许严重超载,你们欺负银……”
如果非要两人合并一床,他们得找最轻的两个,所以豆丁,最后定了,跟会长睡,然后陆东睡豆丁的位置。对这个决议,众人没有正式征求米小黎的意见,反正说着说着就这么定下来了。不过想来也不用问,他俩一起睡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那天是谁稍听到点怪异声响就麻利地窜到会长床上,钻会长被窝的?
这个决定在大家看来很正常 ,若没有发生前些天的一连串事件,米小黎也会觉得很正常,但问题是……就没人发现最近这孩子正努力跟会长’划清界限‘,处于一种自己跟自己较劲的非常时期么?
没看到这孩子整天眼睛粘在会长身上,然后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跟会长保持距离么?
没看到他这些天总是莫名其妙的脸红,却偏偏死充没事么?
旭宸、陆东和鸿牛,这帮神经比电缆还粗的人当然没看到,几乎决议一定,旭宸就拎着两个免费劳工一路吵吵嚷嚷地直奔校医院——去把他的个人物品拿回来。宋烨心里倒是明镜儿的呢,只是看着米小黎时不时的’偷窥‘和更难琢磨的红彤彤的脸颊,就是愣是装无视,反正自从那天之后,这种情形就诸多常见,并伴随着毫无征兆的发呆,比如现在。
发呆好啊,思考,总是一种进步!
红金相间的尊贵、肃穆的大殿里,往日,这里面几乎连声咳嗽都没有的庄严地方,此刻就像个菜市场一样混乱,各执一言,应敌的’策略‘就好像纸钱一样,一把一把往下洒。他坐在高高的、孤零零的座椅上,身上被捆着绳子,看着下面的群臣商议对策,讨论着到底是应该带着他迁徙避祸,还是开门投降,反正这仗还没开始打,大致结果就已经被他们定了。而他只觉得……空虚。
“都是无用鼠辈,卖主求荣,苟且行事,真是书生误国!”
他的大将军来了,一身黑甲,手执长戟,大踏步从外面走进来,身上带着铁和血的味道,在这个华美、和平但是慌乱的宫殿里完全不搭,但是令人安心。
“……有再言降者,一律推到城墙上化身滚石檑木抛下去,若能能退得一兵半卒,也算你们这些酸儒……”大将军很厉害,大殿里,他的声音震得所有人鼓膜嗡嗡作响,也震得他的心,嗡嗡作响, 他的大将军转头,微笑,“我的陛下,跟我去城墙吧,臣需要你的勇气。”
“来人,把我的剑。”他从座位站起来,要求。
“其实陛下不需要亲自……”大将军没说完,忽然笑了,点头,“好,拿着吧。”
城墙大概太高,他看不清下面攻城的人,只能听到那种让大地都在震动的喊杀,他站着觉得脚都在这种震动中发麻,但是他依然在大将军的带领下,镇定地,握着长剑从城墙的一边走到另一边,再用另一边走回来。
城墙上的那条路很脏,很惨,很血腥……
“陛下不用害怕,臣会一直在你身边。”大将军站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他知道,他从不怀疑,但是再这样下去,他怕他的大将军会死,他也是。其实,如果大将军离开他,对方依然会高官厚禄待他的大将军,甚至能成为一个 比在他身边更威武的大将军,他就是知道,他非常确定。
“为什么?”
“因为陛下离不开我啊。”
[不,不是这个原因。]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不知名的地方细细响起。
大将军忽然猛地拉过他,倒在地上,两人躲过了飞来的一支箭,他没觉得害怕,也不觉得疼,就是趴在他的大将军的身上,闻到了久别的味道,舒肤佳薄荷香皂的味道,他躺在那儿,然后对方的平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因为你是豆丁……是最重要的,我^%$#……”忽然乍起的嘈杂的声音盖过了大将军说出口的答案,他没有听清,他只知道那一定是个很重要很重要,他一直期待弄明白的某个答案……
“你,你刚刚说什么?”他拉住他的将军,抬头,抬高声音。
“我的傻豆丁,”大将军揉着他的头发,抱着他就地一滚,变成了他在下,大将军在上,然后,大将军的头慢慢低下来,慢慢靠近,眼睛明亮而深沉……
大将军的呼吸就在耳边,他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变红,心开始跳快,然后,他感觉到脸上越来越近的热气和亲昵……
“因为你是我的豆丁,是我最……”
咔嚓——嚓嚓嚓……
怪异的声响忽然从天而降,周遭陷入一片黑暗,进而瞬间光明,气氛安静,平和……米小黎慢慢张开眼睛,没有什么金戈铁马,什么硝烟宫殿,什么嘶声喊杀,入眼只有天棚上被水渍画出来的斑驳灰黑的墙皮和窗子外面深秋午后的秃树丫子。
咔——嚓,咔嚓,咔嚓嚓……
就是这个打断了一切的声音,米小黎猛地坐起来,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桌子旁,旭宸那两只依然缠着绷带的手正捧着一个大苹果,嘴里还在努力的捣鼓着……
大概是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凌厉目光,旭宸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见一个坐在床上,裹着被子,一脸杀气的豆丁。
“干嘛?!”旭宸一脸无辜地咬了口苹果,咔嚓——嚓嚓嚓……
……
塞翁失马二
迁怒旭宸是无理且无由的,尽管旭宸已经瞧出苗头不对,并主动出让了自己的一盘子苹果,米小黎还是浑身都憋着一股无名火。所以,当他从电话里得知终于可以去系办领上一年的奖学金的通知后,抬脚就杀过去了。
豆丁心情不好,这一路上,神当杀神,佛当灭佛。
在路上碰到君倩和’渔夫‘,两人正拎着水果什么的,有说有笑的走着,君倩叫住他,“豆丁!”
“学姐,学长。”米小黎跑过去打招呼。
“这是干嘛去啊?”一看着豆丁的脸蛋,君倩的爪子就犯痒,当街对豆丁’动手动脚‘的。
“我上系办领奖学金。”
“这是好事啊!”君倩收回爪子,豆丁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去领钱的,说丢钱还差不多,还哭丧着脸,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干吗拉着个脸?过来,学姐现在手边上也没什么,来拿俩苹果,作奖励,全当学姐祝贺你了!”
“我不要!”
“干嘛?转性啦?”
“我吃苹果浑身过敏!”米小猪一扭头。
君倩吓了一跳,这闹脾气居然闹得跟吃食杠上了,还是她认识的小猪猡么,被别人换过脑了?最后给米小黎塞了一衣兜桔子,也没见着这孩子高兴一点。
看米小黎离开的背影,“嗯……”君倩搓搓下巴,一脸沉思,然后用非常专业的眼光评论,“这就是肾火旺盛,欲求不满的症状哪……”
’渔夫‘脸窘得通红,“倩,你是女孩子,别总当众说这些……”
“我就是说说怎么啦?像你们男生呢,全是道貌岸然的猥琐男!老娘我敢昭告天下我是处女,你敢说自己是处男么?”
’渔夫‘差点没一口气噎过去,哪有男人会当众承认自己是处男的?很丢脸的好不好。
看着半天吭不出一声的’渔夫‘,女王陛下当场就飚起来了,“什么?你还真不是了?赵、博、实你竟然敢*—!@$%^&……”
米小黎到了系办,看到一年前,就在这里,对会长的名次和成绩大加嘲弄的钱亦超。此时他的名字被明晃晃地挤到了二等奖学金一栏里。对于这个榜次,米小黎当然早就知道了,不过他看到钱亦超之后,很居心不良的站在榜单前,驻足欣赏了一会儿。
钱亦超看着米小黎,心里非常不甘愿,他很久以前就听到关于米小黎的’挑战‘打算,这一年里他和宋烨之间的暗地里在学习上的竞争也从来没断过,他是铆足了劲儿的,满心以为这次甚至可能压过米小黎的,结果……
“是老师偏心,他是学生会主席……看他的实验分高才最后定为以实验为参考,如果靠论文,这个位置也轮不到他……”
米小黎在心底里撇嘴,他们是工科的,当然是动手能力比较重要,论文那种东西,如果思路不能另辟蹊径,也好意思说论文怎么怎么的?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摊摊手,仰着头,压根没搭理他径直走过去——这种姿态最气人!
“是你帮他的!”钱亦超在背后冲米小黎喊,他就认定了这个想法,实验又不是当堂考试,本来就可以连续做好几个星期,机动性又大,自然可以’旁征博引‘的。
米小黎回头,骄傲又不屑,“什么都是你在说,输了就是输了,你还可以找更多借口的!”说完后,不待看钱亦超难看的脸色,就翘着尾巴进办公室拿钱去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之后,当钱包和面子都被撑得鼓鼓的时候,米小黎就越发像那只万人迷、嚣张到天老大、他老二的加菲,走路都是直线型的了,那支无形的尾巴高傲、张扬的一路翘着,然后,不幸的,宿敌碰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