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 第二部 现——洪原蛮荒
洪原蛮荒  发于:2011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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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樊落却不答话,只是盯着他的如漆黑眸之中透着寒光,盯得李全心里直发虚。突然,将军开口,清泉般的嗓音泄满了整间营帐。

他问,“你,为何不哭?”

李全眨眼,惊疑的望着樊落,过半晌才回,“将军,您好久没说这么长的话了。”

“……”

“咳咳,您是在问小的为何不哭?”见将军神色不对,李全连忙摸着脑袋,装着傻,“赵兵头未哭,小的又岂好抢了他的饭碗?而方军师……哭成那样了,若我再添乱,那凤公子还怎能安心的走吗?”

樊落听了,只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是——狗屁不通!于是,这眉头都拧了起来,又说了二字,“王虎!”

于是,小兵的身子便似僵住般,转头看着四方不知所措,最终只能叹息,“将军!您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回他的,自是樊落的一脸认真。

也因此,李全便一脸挫败只能认输,像小狗般搭拉着脑袋蹲下身回忆,“那时,总觉得有心口泛着疼,刀割一般。”

“疼?”

闷闷的点了点脑袋,那是李全第一次对着个对自个儿没恶意的人下手。兵刃相交,浴血沙场之际,趁乱李全便把那人魁梧的身姿想成了西狄将士。于是这手中箭弦一松,便直直的……

然后李全便觉得自个儿的心,开始泛着疼——那人快当爹了,那人有着等他回去的媳妇。可是自个儿却夺去了某人的相公,某人的爹……于是这心,便疼的似要裂开一般。

那时,若是不哭的话,李全怕自己那打颤的手再也无法稳住。真不知当初的白凤是怎么一边在军师的帐内,一边还向外泄密的……

深吸口气,李全又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啊,很疼,那时这个心很疼,等回过神来早已哭成了一团……呵呵,还被您和韦副将打了呢!”说到这摸着屁股,仿佛与这心口一般,还在阵阵抽痛。

“不过,将军,现下我还是不哭了。”李全抬首冲着那案头,扯开嘴角,“免得又被您和韦副将打军棍。”

可案头上,早没了美人的俏影。不知何时将军已立在李全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于他。

李全呆呆的抬头,大嘴半张盯着他。第一次见着将军时,也是这般情形,一张天仙似的脸却冷若冰霜。可却偏偏的,揪住了自个儿的眼,便再也离不开。

真是色心不改!李全暗骂自己,他与将军的距离便像现在一般。他挺身而立便气势逼人,仿若睨瞰天下,而自个儿,却偻着身,如同草芥一般高抬着脑袋直至颈脖发酸的还是望着他。

就像将军以前说的,他是将而自个儿只是兵,他是侯爷而自己则是个连银子都未见过的百姓,这就是天上的云与地上的泥……

李全还在那发着愣,想这有的没的。可突然,他觉得脖子一紧,正待反击之即却见这下手的,居然是将军?

樊落他单手捏着李全的后领,一使劲,便把他整个人都提起。

一惊一诧之间,李全猛眨眼死卡着脖子,这时樊落才仿佛明白过来般,松开了手。

“咳咳,将军,您,您若是要小的命直说便成,小的不想当吊死鬼啊!”李全边喘着边抱怨,吐舌摸脖子。

而樊落反问,“为何?”

大概也就李全听得明白他是何意,连个嗝都不打的直接回道,“这吊死鬼拖长了舌头,死得多难看啊!”

“……”樊落难得有股挫败之感,他完全无法猜透这小兵究竟在想什么。这感觉,令他又一阵不适。

于是,在这小兵还未回过神来之际,樊落便把这小兵揽在自己怀中,一手按着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另一手却死压着他的脸,直直的撞向自己的胸前。

“怦”的,李全的鼻梁骨狠狠碰上了将军胸前的乌甲,头晕目眩之间,又被将军死硬的按住。

于是,这小兵“唔唔”挣扎几番未果后,不禁暗想将军这是打算把自作儿闷死呢?而且还是那种死前把容都给先毁了的那种!

无奈叹息,小兵命贱啊!

正待李全认命的双手一松,任着将军胡来之际,头顶那刻在心里头的嗓音却又吐出一字,“哭。”

“……”

二字,“哭吧。”

李全的身子一颤,他想他明白了将军的意。过了半晌,才迟疑的伸手环着将军的腰,把头紧紧的闷在那套着乌甲格外冷硬的胸膛之上……

不该,不能,不配!于是,李全不想哭。可现下,这眼睛酸的似是里面藏着几斗的沙子,拼着命的往外挤。

片刻之后,樊落的胸前又传来小兵别扭的闷声,“将军,小的,小的哭不出来……”可还未待他说完,美人将军另只手也抱着李全的脑袋,轻抚着他的硬发直至僵直的脖颈。

樊落记得,小时候家里那只看门狗最喜有人这么摸着它的脑袋。不知为何,看着李全那傻笑的样樊落想做的,便是搂着他,摸他的脑袋。

一下,两下,直至那人的身子终于软了,肩膀开始抽动。

可突然,李全还是伸手执意的推开樊落,黑黑的脸上眼圈红的似是天边红日。可他的脸,依旧是干的。

“呵呵,将军,小的还是不哭了。最近事多,小的被委以重任得赶紧去练会儿箭,您说对不?”说完,便从只小狗变成了尾灵蛇,一溜的转出了樊落的胸膛,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

而樊落却依旧呆立原地,长眉紧拧的望着空空如野的双手。他不明白,为何觉得这心,似乎也空荡了……

喘着大气,李全回到了近卫营中,现下也只有他一人。用袖口抹了抹眼,发现是干的。呆立片刻,便拾起一边的“天狼”准备去校场练练手。

可一个不慎,撞倒了巡营时用的长刀。刀鞘滑地刀刃显露之际,一张薄纸缓缓飘落。

李全捡起看了一眼,眼神闪烁可神色却未变。他慢慢的揉着那张纸,轻手的连声音都不敢露。直至揉成一小团的,然后张口便把它咽了下去。

李全不识几个字,这是大实话。不过江萧倒是教过他几个,比如李全的“全”字,夜袅的“夜”字,当然,还有一个杀人的“杀”字。

那张纸上,也正巧,就一字。

“杀”

30.伏击

那是江爷的字迹,李全不懂门道,有时觉着像是在画鬼符似的。后来将军又教了他一些,这才明白,原来这字迹依人,各有不同。

像将军的,横便是横,竖就是竖,细长绢秀,一笔一划像根根木桩,就怕它连拐个弯都不会。

而江爷的,看着便绵软无力,缠缠绕绕的似是在绣女红——于是,他那字迹便再好认不过。

现下,李全不会傻问,这“杀”字,是何意。

更不会问,这纸是怎么到自己的刀鞘里的。

当然,最不该问的便是——何时杀?如何杀?以及……杀何人……

李全喉咙又咽了几下,直至这团纸真正的下了肚,这才缓缓的起身。结果这腿脚一软的便直接趴坐在地,扑腾了半天,终是起不来了。

呆坐在帐旁,李全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握着“天狼”的手,轻轻打颤,直至这圆月似的弓身叩着泥地的,沾了一头的灰。

好不容易不打摆了把这弓收入怀中紧紧的捂着,结果小兵一摸脸,却全湿了。

李全知道,江爷是要下手了。以前的自己是暗棋,可是白凤一死,自己这暗的便得明了。于是该干什么便得去干。这,也是命……

“哭吧”,将军那不伦不类的“军令”,还在李全的脑中回荡。嗓音清冷,却柔绵的温烫了李全的眼。

“杀”,江爷那字,柔绵无力,却透着寒冽,又硬是把这眼冻得生痛。

于是,一冷一热之间,这泪便再也止不住,把李全沾了土灰的脸整成了一个泥人似的。

“李全,给你个立大功的机会,可好?”杨副将的低声柔语……

“成!当然成!杨副将您放心,小的必会护着将军周全!”自己的豪言壮语……

猛的,李全丢了手中“天狼”,抱紧自个儿的身子,咬着牙,浑身都打着摆子,久久不停……

那个夜里,听护营的兄弟说,这李全可是下了血本的在那儿练弓呢!“天狼”本是利器,弓以硬木制成,弦以巨蟒背筋盘绕。寻常人怕是拉都拉不开,而李全,却硬是拼着一股韧性,练两个多时辰。

果然,掌心之中已是道道的血痕,血珠滚落,渗入泥地。于是,小兵咬牙裹上层布巾,再次挽弓。

直至被杨左劝住,“若是伤了筋骨再也拉了不弓就糟了。”

“呵呵,哪这么娇贵呢?杨副将,小的练弓不都是为了保护将军?”李全表面这么说着,可心里却想,废就废吧,留着又有何用呢?”

杨左沉默不语,似是想着什么。然后觉得和这小兵说不上理,便推着他入了将军帐,由将军来硬的。

结果……

“唔,将,将军……”

守在帐外的兄弟听得清楚,那李全先是一记哀号,然后书案浮动之声,接着便是阵阵肉体相击,间或伴着呻吟。

帐外两人气血翻腾,互视一眼,想找团棉布堵耳的又怕现下是多事之秋。万一被韦右将发现,可是要吃板子的。于是,可怜的两个年轻小伙,被自个儿脑海中的种种旎旖之景,弄得鼻血连连。

其实若他们偷偷掀帘一瞧,也就明白内里乾坤了。

此刻,李全被樊落紧压在膝上,腰带扯落于地,长裤褪至膝间,露出了两山丘似的尚属白嫩的屁股蛋儿。

而樊落那张持过“乌蛟”布满厚茧的大掌,便毫不客气的“啪啪”的直落而下,招招狠厉,似是严惩。

直至那充满劲道,弹性十足的两团白肉都泛成艳红之色,李全才拖着嘶哑的喉咙,陡高的叫着,“嗯啊,哈,将,将军!小的,小的真受不住了!饶了小的吧!”

可怜的营外两人,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真的得去区军医那儿瞧瞧了。

其实,樊落的手在刚觉得这两团白肉已然红肿之际,便已下了轻手。只是他不知刚才还只是痛,到后面他轻了却反而麻痒起来。弄得李全左扭右扭,始终吊着,苦不堪言。

“知错了?”樊落抚着那团肿的高高,泛着烫的地方低问。

“知了知了,小的知错了!”小兵泪着双眼,反问,“将军,您的手不疼吗?还是先歇歇,别再打了吧?”仿若市集上的讨价还价,抑或缺斤短两的。

其实李全也不想想,若这巴掌换成军棍,将军的手是不疼了,可是他的屁股却又是几天好不了。

这点,樊落自不会点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揉着这肿胀之处,等到李全又暗自吟出声时,便轻巧的回了句,“活血。”

“……”于是,小兵欲哭无泪的暗咬衣襟,脸袋便拧成了一只肉包子。

而樊落见他那样,不知为何这心却又舒爽起来。那人趴在自己膝上,沉甸厚实,不再空落。而其憋红的脸泛泪的眼眶,看着,实在是……感觉不坏……

“李全。”突然,樊落边唤着小兵,边把他揽坐在怀中,盯着那双黑白公明的眼低问,另一手抚着裹着布巾的手,问,“不哭?”

“不哭。”小兵回道,一脸无奈,“将军,您咋老要小的哭啊?如果您喜欢看,去看看方军师吧?”

“……”

“对了,将军。方军师总和小的说,您对他极好,总夸他。当初您说了啥话啊?”李全是真好奇,他不知道自个儿的将军安慰人时是啥样。

樊落侧首似是回忆,直至一旁的小兵盯着这如玉侧颜差点流下口水之际,回了二字,“有用。”

“啥?”

“方无璧,有用之人。”总算,蹦出了一句整语。

“……是,是吗?”李全翻着白眼想到了那位公子哥,一阵有心无力。于是又是好奇,“将军,您为何这么说?方军师那时做了啥事吗?”

轻摇首,将军一脸认真的直视小兵,道出了原委,“兵部尚书之子。”

“……将军,”李全小心的问着,“您说他有用,是因为他是兵部尚书之子?”

樊落自然又是额首。

于是,李全欲哭无泪,“将军,这话您可千万别当着方军师说啊!”不然准有人发飙,“还有,您真不该安慰人……”

结果,樊落轻挑凤目一脸不解,而李全则又被这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呆坐在樊落的膝上,忘了疼的,只顾吞着口水。

三日,一晃便过。

昨个夜里,李全便拿起“天狼”,寻了根结实的草绳,和将军及两位副将打了声招呼的先去了青山峡。

顾名思义,应当是满山翠枝,叶繁枝茂的。李全到时天色依旧暗着,于是看上去便是黑压一片,透着一抹郁暗之色。

爬至崖顶,丢了块石子探了探动静,选了一处结实的大树绑上草绳便顺溜的滑了下去。

照理这事应该是两人做的,一人得在旁守着。只是李全最近要不在将军帐里呆着,要不玩命的练弓,有意无意的便避开了赵兵头。

而杨左更是未提起半字,于是李全也顺理的自个儿跑了过来。

滑至一片被草木掩住的凸地,砍去一些草藤,借着月光打量远处。那被杨左在沙盘上标明所在,清晰可见。

于是,李全松了口气,捧着“天狼”与一支长箭,倚坐在后方岩石之上,闭上眼,打起了盹。这箭只有一支,胜与败,也全赖这一支了。

夜露寒重,小兵打了一个冷颤,竖着的耳朵动了动,远方传来几声清脆的马蹄。这方向,怕是西狄那方的吧?

李全睁开眼,数十匹枣红马上驮着一个个身裹红甲的兵士,最前头那个倒是一身银色轻甲,头戴长翎,手持偃月长刀,不知为何,总觉得杀气腾腾的,怕就是那西狄将领吧?

正想着,另一侧却也传来马蹄轻轻,较之西狄疾驰,更似闲庭信步。李全一回首,这口水便也哗啦啦的流下了。

只见他那美人将军,樊落正一身戎装,胯.下乌云踏雪,右手乌蛟斜落身侧,红缨矛锋直指地下。一轮红日自身后冉冉升起,炎中美人凤目星眸,眉目如画,额间红印缀着一脸淡然。

而那如瀑青丝垂至身后,松垮的系着一条青色粗布——那正是李全前些日子亲手撕下兵服,给将军系上的。

想到这,李全面上一红。看着自家将军全然悠闲的晃至自个儿的面前,擦身而过之际,有灵性的马儿后腿一蹬,将军便抬首,似是望天。可小兵知道,那双幽潭似的眼直直的,与自个儿的对上了。

李全不禁谓叹,这美人就是美人,连出场时的气魄都大不一般啊!如霜玉颜,硬是把西狄将士的杀气给扑了下去。

而那位西狄将士,似是不甘的解下腰际长剑,重重的摔落在地,然后骂骂咧咧的似是说了什么话,神情极其愤懑。

李全离了远,也听不清,只是觉得这西狄将士的脸似是有些眼熟。

他家将军,自然依旧山崩不动,默然不语。倒是杨左上前说了几句,结果惹得那位西狄将士更是气红了脸,似是要炸了般,提刀跨马的,居然就直直的冲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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