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 第二部 现——洪原蛮荒
洪原蛮荒  发于:2011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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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摊手,一脸无奈,杨左回他,“李全,昨个夜里我不是说了?我比不上那头‘狐精’。”

“……”顿时,小兵只能噤声,不过心里嘀咕着——杨副将这人……还真小心眼啊!

最后,将军下令,西狄退十里,那我军便进十里,看他究竟卖何关子!只是杨左将居然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李全看着时辰不早了,将军的烧也退了,好歹也得回营里收拾一下才成,免得赵兵头老说他忘了自个儿的本份,便先行告退。

结果当李全回到无人的帐中,盯着这次从他军甲中飘落的纸条,顿时就苦起脸来——江爷,您就不能派个会说话的鹦鹉过来?您当小的认识几个字啊?

好在,纸上字依旧不多,就两,而且这两李全也正好都认识。

只是,这小兵看了后依旧瘫坐在地,这回儿连把纸拧碎了吞肚里的力气都没了!

哭笑不得的在那里干嚎着,“江爷啊!您是不是觉着这么耍小的好玩?”

纸上,就两字,绵软无力,似是昨夜帐内旖旎,透着缠绵。

就两字……

34.善恶

纸上,就两字,绵软无力,似是昨夜帐内旎旖,透着缠绵——

两字——“不杀”!

顿时,李全觉得自个儿这身子被人整个的拉高,又狠狠的压下,圆的扁的,随着那位江爷高兴,随意的手心里玩着。现下,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都城 相府

江萧斜坐在他家相爷的书斋之内,倚着窗框捏着片霜染似的红叶把玩着。一身锦服似是不沾一点风尘,薄唇微掀,浅色的眼珠子在太阳底下如同琉璃一般晶亮晶亮,却散着抹邪气。

这都快午时了,相爷上朝也该回来了吧?果不其然,刚想着,便见院门口穿着一身官服的江定衡一脸倦容的,缓步走来。

“怎么?今个儿又有人惹您生气了?”走至那人身前,江萧帮其脱了官服,揉捏着僵硬的肩膀。

江定衡神色一滞,却最终只能无奈一叹,“只是些琐事罢了。”

琐事?朝堂之上的琐事?江萧挑眉,一脸调侃,“是那兵部尚书又给您下什么绊子?”

“……”

“啧啧啧,我的相爷,还是让我亲自出马吧?这一刀下去的就一了百了了……”

“江萧!”突然一声低喝,薄怒染上了那温玉般的脸庞,江定衡起身挥退身后那人,“他与我同朝为官多年,国之重臣,你休得糊说!”

江萧倒也不甚在意,冷笑着反问,“那相爷,您念在同僚之情放过他,可他呢?”

“……”脸色黯然,抚着一旁黑蟒官服,江定衡默然不语。

于是,江萧又说,“明的,在朝堂之上冷嘲热讽,栽赃嫁祸,乱扣帽子早已屡见不鲜。而暗的……相爷,您说,若不是有我在这儿坐阵,您得去阎王那儿喝几回茶啊?”

“可……”迟疑半晌,江定衡依旧摇首,“方大人才学在我之上,且一心向着大金,是大金之福。只是……走岔了路而已。”

江萧听了,抱胸立在一旁,好笑的瞅着自家这圣人君子似的相爷, “我的好相爷啊!可在别个人心中,您就是个为了贪图安逸,自个儿享乐,不惜卖国卖君的乱臣贼子!”

听了这话,江定衡倒是一脸正然的回他,“公道自在人心。江萧,这仗,真的不能再打了!”

后者颔首,突然又反问一句,“相爷,这金家的社稷对您而言,就真的如此重要?值得您如此的殚精竭虑?”

那人回了他,“自然。”千篇一律,从容淡定,仿若天地伦常。江萧认识他这么些年来,从未见他变过。

可每次听着,心里依旧不是滋味。“您啊,还真是老实人一个,都不知回头的。兵部尚书的确比您聪明,都知道让自个儿的宝贝独子随着征远侯远离都城,保个平安。可您呢?一颗心却只在悬您那皇帝侄儿身上。”

许是这话点中了相爷的心事了,那人脸色微红,尴尬的撇过头。

宠溺一笑,江萧突然又转了一个话题,“对了,我撤了‘杀’字令,让李全继续当他的暗棋,乖乖的呆在樊落身边,随他自个儿性了。”

江定衡一怔,忙问,“为何?”

江萧看他这焦急之样,觉着有趣,安抚着又把他拽到椅子上,捏着肩,让他定了会儿神,方说,“昨日接到逍遥侯急令,他要樊落活着与他相见。”

“……樊落这人,不能留!”眉间紧锁,江定衡神色凝重,“万一日后他归了西狄,那对大金,便是心腹大患!”

江萧自是明白相爷所言何意,樊落十四岁便征战沙场,战功卓越,且极善用人,是个将才。若他身在大金,自不会有何过错,若是身在他国,则……

于是,江萧勾起唇角,一脸莫测的凑在相爷耳边低语,“咱们也只是保证他们能见着面,至于以后……这世事难料的,咱们谁都不敢保证啊……”

江定衡眼神闪烁,讶然、犹疑、狠绝,纷至沓来。最终,双目紧闭,不发一语。

望着这人又是满脸坚毅,巍然不动的样儿,江萧只觉心中阵阵苦涩——相爷啊,您说,这人若是单纯只以善恶标榜,那该多好?

不过,江爷的烦恼显然没传给那远在边疆的李全身上。这小兵瘫坐在地,一脸嘻笑后,吞了那纸条,喜孜孜的收拾东西。

江爷撤了令,虽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小兵可不管。他只知,他不必再想着如何害将军了,多好?他可不管这日后将会如何,此时,他只想眼跟前的事。

就像在那穷沟沟里一般,扯着妹子,一天又是一天。他也想算算未来的日子,可惜这手中的铜板不容他多想。

好在,日子一天天的,便也就这么过来了。所以,也生就了李全这短筋少根的个性,不知是祸是福。

现下,他只是一介小兵,也只听着将军的话。让他朝东就朝东,让他朝西便乖乖的转头跟着跑。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不必瞎想!

可见,小兵便是小兵,与那些在上头苦苦思索着如何打仗如何行军又如何追敌的副将而言,实在是轻松许多。

杨左现下很是头疼,不光是看着西狄二十万大军头疼,盯着将军的伤势头疼,整天安慰着那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将军帐外的韦右头疼。

更令他疼得脑汁都被挤尽的,则是征远军十万人马的军粮问题。

现值深秋,正是五谷收割之际,而征远军尚盘于大金境内,这原本不成问题。可它却在杨左意料不到之时,豁的,便浮了上来。

征远军此次征战的是翼州,配备军粮有限。后又转战幽州,于是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好在,那圣旨下达之际,兵部尚书也发了话,说有一批军粮会随后运至,不必担心。

可结果,在炊营来报这军粮只可再撑十日之际,杨左连那一丁点儿的米味,都没嗅到。

“将军,西狄那是有意拖延。”杨左难得一脸凝重,“顺着两国边境一退再退,兜着圈子,却从未撤回西狄境内,他是想拖到咱们殚尽粮绝!将军,还是先撤吧?”

“且慢!”一旁的方无璧插上了话。白凤刚走之际,那双泛着桃花的风流眼时常肿着,现下倒是好了许多,只是精神头稍有些不济。

他摇着羽扇,喝止了杨左的话头,“连打都没打一下就撤了,不是灭了咱们大金的威名?再说了,我爹一定会把军粮运到的。我是他三代单传的独子,不会饿着我的。”

可杨左听了,淡笑,“方军师,若这粮运得来,怕早就过来了吧?”

“什么意思?”

“天高皇帝远,就算兵部尚书有心,也鞭长莫及。”杨左正色道,“这军粮从都城调配而来,这一路上得经过多少关卡?而那关卡之中……又有多少安插的是相爷的人?”

“……”顿时,连方无璧都觉着有问题了,一把羽扇呼呼直扑,似是如此便能扇出些主意。

另一副将韦右也是沉不住气了!“他娘的!那老贼居然真和西狄勾结上了!将军!让末将带上右营兄弟,先好好打他一仗挫挫他们锐气再说!”

杨左苦笑,劝着,“韦右,在不明敌方暗藏何等玄机之际,以寡敌众,你以为会有多少胜算?”

“可……可这也太……孬了……”说到最后,望着杨左最近几日愁出的白发,也渐渐的消了声。

“将军,撤吧!”杨左苦口婆心,“再拖下去,军心就乱了!”

可樊落却不答话,自始至终,他只盯着眼前的大金版图,未受伤的左臂轻点沿着都城,一路婉延,至了翼州。动作稍滞,继而又急转直袭西北,沿着边境,终于点至了幽州所在之处。

然后,轻划了个圈。

“将军?”

樊落转身,漆黑的眸子淡淡的扫了一眼杨左,吐出一字,“等。”

“等?”忙问,“等到何时?”

可樊落却未回他,突然手腕一转,指尖直指着自己的颈脖之处猛的一划,语调上扬,问了一字,“撤?”

迟疑片刻,倏的!杨左瞪大双眼似是刚被点醒一般,过半晌才缓缓颔首,幽幽叹道,“唉,是啊,不能撤……”

不能撤!绝不能撤!不战而败,不仅扫了大金威仪,更落下个天大的把柄。

若这话传至圣上耳中,相爷再轻轻挑拨,一道圣旨,便又是天大的麻烦。

杨左此刻终是明白——何谓骑虎难下。

这仗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一旁的方无璧与韦右,依旧一头雾水。看了看樊落,又打量着杨左,“那究竟是撤还是等?”

樊落昂首,直视帐外那排排大金将士,秋风萧瑟却吹得那鲜色旌旗层层舒展,蜿延直上,似击长空。

樊落望着,一脸冷凝,沉吟片刻,还是一字——“等!”

一字,便重若千斤……

那日,传下军令:

征远军全军上下无论贵贱、等级,皆三餐缩食,改为稀粥。

违抗军令者,斩!

肆意掠夺者,斩!

擅扰军心者,斩!

三个“斩”字,军令如山!

35.军粮

李全觉着,最近这营里的情形,十分不妙。

凡炊营的人打这经过,校场上操兵的兄弟便无一不两眼冒绿的直瞅着。只因他们一身青衣,走路之间从内里都散着一股子米香味,便活脱脱的像个人肉大粽子!

就连李全也不例外,眼冒金星之际也跟着一起咽着唾沫。

就像现下,去拿方军师的午膳之际,可李全这眼却直盯着从他面前走过的那满身肥肉,看似头待宰肥猪的炊营主厨。那平日只对着将军流的口水,便稀里哗啦如小溪轻淌,坠了下来。

“咕噜噜”的,肚子又是一阵叫唤。李全膝下一软,打了一个趔趄,连忙稳住,苦哈哈的抽紧了腰带,这才止了饿。

让二十出头的壮小伙每日三餐只喝稀粥的,实在是太过为难。若不是那三道军令,李全怕这儿早乱了。

好在,后来将军让杨副将把那道明黄绢布书就的圣旨,拴在了旌旗之上。

一,是要让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兵们瞻仰一下当今圣上的威仪。二嘛,杨副将说了,圣上亲自颁旨,这军粮马上就会运到,叫我们再撑一会儿。

李全不懂得什么圣上威仪的,只关心着这第二条。即使不识字,可好歹听在耳里,望在眼底的,有个盼头。

有时李全夜里饿醒了,就和几个兄弟坐在这旗杆下,闭眼想着从都城运来的山珍海味,结果梦里倒没了将军,全是些家乡的小食。

随便瞎想着,李全已走到了方军师的帐前,可刚一探头,却见里面居然飞出一鼎燃烟香炉,顿时吓得小兵连忙弯腰,护着手中的碗筷,堪堪躲过。

“出去!又是粥!还只配几根黄菜叶子的!本少爷不吃!”帐里头,方军师的倔脾气又犯了。自白凤走后没人哄他,便更是窝火,像吃了朝天椒般,辣气冲天,逮谁谁倒霉。

也由此,原本送饭的小兵不干了,软磨硬磨的,这才推给了李全。

偻着腰小心的钻了进去,李全盯着碗筷,闻着香气,又咽了咽口水。这才强忍着转开视线,冲着方无璧劝道,“军师,这人都得吃饭啊,不吃饭哪来的力气?您多少还是吃点吧?”

可方无璧若是如此好哄,又岂会显得白凤的八面玲珑?摊在榻上仰面朝天,一副有气无力,不过喊出的话倒是中气十足,“拿远些!闻着这味就想吐!”

李全一惊,抚着自个儿空空如野的胃,奇道,“军师,您里面还有东西吐得出来?”

“……”方无璧嘴角一抽一抽,他不明白樊落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东西!

见冷了场,李全便也没继续装傻充愣,嘻笑着放下碗筷,“军师,您还是吃一点儿吧?别亏对对自个儿的身子。”

“本少爷不饿!出去!”可话音未落,这空空的帐子空的便响起一阵雷鸣似的巨响。“咕噜噜”的,顿时,李全笑得贼贼的,而方无璧这张臭脸更是涨成了桃红。

怕是真恼了,方无璧大吼着,“这哪是饭啊!分明就是些猪食!而且一拉就全没了,更饿!”

摸摸脑袋,李全倒没觉得有啥不好。当初在都城里别说粥了,连那馊掉的饭菜都没见几次,全给一帮子小乞抢光了。

偶尔有些能吃的面饼,也都给了体弱的妹子,自己就草根雨水的充充饥。

所以如今李全虽饿,但遥想当年,却还未不满。只是现下,要哄的人不肯吃饭,这咋成呢?

李全想了想,灵机一动,忙凑到方无璧的榻前,乐呵呵的问,“那军师,您最喜欢吃啥?”

方无璧侧了个身,镶在玉面上的桃花眼上下翻飞,透着戏谑,“我说的可是都城里有名的菜式,你听过吗?”

“说来听听?”小兵全然不介意,“正好让小的也长长见识?”

方无璧长眉一挑,豁的坐了起来,捏着羽扇轻摇,“话说,这都城天香楼的‘舌灿莲花’,可是赫赫有名!精选上等老鸭,拔其舌肉细刀割丝,再香油翻滚,淋至微卷,最后配上金软蜜制酱料。刚上桌时,便香气扑鼻,你啊,用那筷子轻轻一碰,这卷肉自会舒展复又紧缩,像是活物一般。然后一口吞入口中……啧啧啧……”

方无璧闭目一脸神往,直直咋舌。

李全自是猛咽唾沫,结巴着,“军,军师,这,这啥味道啊?”

忽的,双目睁开,摇着扇,一脸坏笑,“啥味?呵呵,不告诉你!”

“……”

“哈哈哈!瞧你那傻样!馋死你!”拍着床板幸灾乐祸,这世家公子的欺善之举,真是活灵活现。

小兵苦笑,暗想,白凤啊白凤,你的眼光也不见得好哪儿去啊!

轻叹一声,李全又强打精神,“那军师,现下你这心里头是不是舒服许多?”

方无璧止了笑,狐疑的上下打量,“是好些了,怎么着?”

“那敢情好啊!军师,你就着你脑子里想的那个什么舌,什么莲的,然后下着这饭菜,一会儿就吃下肚了!”李全邀功似的献上了这一美计,最近他就常一边想着红烧肉,一边就着饭菜猛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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