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  发于:2011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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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侄真是昏头了。不论出于什么立场也不该跟他说这些。
我低下头不答他。
忽然耳垂被重重地咬了一下,我一惊,捂住耳朵看向燕云。只见他嬉笑着,向我脸上吹气:“耳朵也红了。忍不住咬一口。”
现在不单耳朵,我的脸都红了,一阵阵的发热。刚要说他胡闹,猛然想起也许今后再无这等胡闹时光,无力的悲凉袭卷过胸口,伸手又抱住

了他。
燕云轻轻拍我,说道:“别想太多。我吉人天相,命不至此。”
“恩。”
“你手染血腥,为什么命不至此?这会儿还有空……卿卿我我。”慕容桂哼了一声。
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我清醒了些,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早作打算,还有转机。
还有希望。
我离开燕云的胸膛,仔细的看着他。目光替代我的手,抚过眉梢,眼睛,顺着容长的脸滑过嘴角,在柔软的唇瓣留连……燕云,也许这是我

们最后一面了,我要好好的记住你的样子,便是到了天涯海角也不忘记……到了阴曹地府也认得出你……不,我们这辈子的缘分还没完,我

们要在烦恼红尘中继续浮浮沉沉,纠缠不清。
燕云也看着我,神色安详,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扩散开来。他明白我的意思。
再见。也许天人永隔,再也不见。
狠下心来转过脸不再看他。我对慕容桂说道:“时候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被大哥发现了其中的小秘密,就再无希望了。
所谓的小秘密,就是他不知道我已见过燕云,已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慕容桂楞住了,看着我。忽然如梦初醒,也不多话,扶起我向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眼看着就要跨出门槛。燕云离我越来越远,成了暗处一个模糊的影子。忍不住回过头,我要再看看他。
“燕云,年三十的女儿红没喝成,我陪你过元宵。”如果天不如我愿,黄泉路上请等我一等,两人说说话也颇不寂寞。
他姿势没变,笑意淡定,仿佛我还在他身边。
“好。”
回到我的小院时,太阳已升起来了。阳光带着点薄薄的温度,屋檐瓦砾忽然都有了勃勃生机。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进了房间,让我坐下,慕容桂转身便走。惘ㄑ然
“三侄,留步。”我拦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他并不理我,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有事,我们开门见山。我要知道留仙索的钥匙在哪里。”
慕容桂惊讶得微张开了嘴,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要干什么?你!”
我点点头。“我想救他。”
“这不可能!你如何救他?”
“世事难料,我相信会有转机。”
“不,”慕容桂摇摇头,“你还不明白吗?昨天开始就陆续有各方的英雄来到慕容家,他们都是爹爹请来的高手,只为防着长扬会劫人,再

过两天整个宅子上下便是个苍蝇也飞不进,更别说生人了。燕长生就是再高明,没有长扬会里的高手相助,只会白白送死。”
“你如果这么有把握,不妨告诉我钥匙在哪里。”
“我不知道。”慕容桂一口回绝。
“你知道。”我不紧不慢,放沉了声音。“你爹爹心思细密,为了这把钥匙必是想了万全之策。按说他会把钥匙贴身保管,可事关重大容不

得一点闪失,他的目标太大,如果有人制住了他就可以拿到钥匙。太冒险。”我稍停了一下,慕容桂正凝神听着。很好。我继续说道:“搁

在你们兄弟身边,更不安全。唯有放在某一处,任是长扬会召集了多少好手,不得知具体地方,也是无从下手。”
“你都说了不在我们兄弟任何人手上……”
“可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或者说,你知道钥匙在谁手里。”
我平静的看着他。慕容桂没有动容,但我看见了他的眼帘跳了一下。
“这是个秘密。知道的人太多太杂,会走漏消息;若只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意外这把钥匙就没人能拿得到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连环。你们

兄弟三个都知道其中关键,可谁也不知道最终答案。”
慕容桂终于避过我的目光,不再看我。他没有否认。
他的心绪乱了。
“告诉我吧,谁知道钥匙在哪里?”
“不,”他摇摇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不能背叛慕容家。太荒谬了。”
“为了燕云也不能吗?”我轻轻问他。
他猛的抬起头来。
“慕容桂,”我看着他的眼睛,找到他的脆弱部分,一字一句敲击他的心:“我不知道燕云跟你是如何认识,又是如何结情的,可我相信这

几天你一定常常想到他的死。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也许你能亲眼看着他行刑,一掌击碎天灵?还是一杯毒酒?也可能一刀砍下头颅,血流

满地。”
慕容桂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不……别说了……”他闭上眼睛,仿佛一幕幕景象正发生在眼前。
我不放过他,“这天之后,世上再没有燕云这个人,这种万念俱灰的滋味比你想像中更绝望。他再也不会对你笑,也不会跟你说话,曾经他

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成遗言,和你一起作过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再发生,你生存的世上,再没有了这个人。”
“这种寂寞又很辛苦漫长的日子,你一定很想尝试一下吧?”
“不……我受不了……我不想这样……”慕容桂按住桌角的手上有微突起的青筋,睁开眼来,眼神里有两败俱伤的狠:“可我不甘心。两年

前,是我伤了他的人,他来到家中找我;两年后,也本该是我这个慕容子弟去燕子山庄,明明和他有缘的人,一直都是我。可是,我……我

竟错过了……现在他就算是活着,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我再为他做任何事也留不住他。如果得不到,我宁可毁了他。”
“你毁了他?你毁得了他吗?”我轻笑,语气里却不带半分笑意。“你至多就算个袖手旁观。眼下这情势,你要怎么毁?你能怎么救?”
慕容桂默然。
“只要他死了以后,你受得了袖手旁观这四个字。”我淡淡加了一句。
他不说话,只侧过脸孔。
“你的这些心事能藏多久?想永远烂在心里,带进棺材里去?人生不过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心火是息不掉的,你受得了就慢慢熬

着吧。”
还是没回答我。可我看到他簌簌发抖的肩头。
他在害怕。心里的坚持也徘徊起来,已经失了警觉。
时机已到。
“不如这样吧。你不用告诉我钥匙的关键,让我来猜猜它的所在范围,你看是猜中了还是没中,剩下的全看天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论成败,你也不必陷入心结,毕竟你曾经帮过他。”
“如何?我们都不看好燕长生,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还没见到燕云就已经被捉了,更别提救他出来。再说我猜中的概率并不高。”
乘着他正胡乱的想着这些问题,我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东西。
“钥匙,在你娘哪里吧?”
16.
正月初七。晴。
还在新年里,家里果然热闹起来,我这边虽看不到阖府忙碌的景象,偶尔也会有一二走错路的江湖人误入进来。宋诚兴奋得很,反正这里也

没什么事,我允许他常出去跟他的伙伴们在一处玩,半是帮忙半是看热闹,回来时常常跟我指手画脚,唧唧呱呱说个不停。我微笑着听他描

述今天马厩里又多了十五匹马,老爷在大厅摆的宴席比前天多了两桌。
现在我跟宋诚相处得很好,他本就童性未泯,我也不跟他摆老爷的架子,很快的,他和我说话就比较随便了,平时也不大在我眼前呆着,四

处疯跑,回来就跟我说些我感兴趣的东西。很好。
那天慕容桂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再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仓皇而去。可是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都给了我答案。当时他的头脑已乱成一锅粥,心

里被种种可能诱惑着,听到我的问题,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一脸的“你怎么知道”。
其实从刑堂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细细思量。钥匙会在哪里呢?推测的结果,最有可能就是大嫂藏着。她是慕容家最不显眼的人,只是个平

凡端庄的主母,别人难以想象如此重要的东西会交给个不懂武功的妇道人家保管。
但她也是慕容掌门夫人,慕容兄弟的母亲,如果说谁是慕容家最信任的人,必是大嫂无疑。
可这只是我的推断,事关燕云跟长生的性命,容不得一点假设和意外。我需要证实它。
唯一可以给我答案的人,就是心思重重的慕容桂。他的心事见不得光,要对慕容家的每个人死死瞒着;另一方面,初尝心动滋味,神魂颠倒

,又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神经拉得紧,就有机会击断他。但是,他再恋恋燕云,也不会让自己的母亲陷入危险,所以我要知道明确的答案

,必须攻其不备,出奇制胜。
终于有了点眉目。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慕容家邀的各方豪杰也陆续来到,眼见双方的筹码此消彼长,我的焦虑却不能显现出来,只是随时做好准备,单等决胜

的一刻。
轻叹一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是这东风有多大的力量,不敢多想。惟有向上苍乞愿:愿一切如我所想,一击即中,而全身退,我愿以命相抵,长堕阿鼻不悔。
每每想到此处,燕云的样子又浮了出来,于是心里就成一团絮,浑无着力之处,全身也放松了,软绵绵的甜,马上又泛起针一般的苦来。
不能想。不敢乱。
此刻时近晌午,我在屋檐下闲坐着,阳光耀眼生花,我眯缝着眼看过去,一片明媚灿烂。
脚步声由远及近,宋诚取午饭回来了。
“二爷,我回来了。今天日头好,还像昨天一样在院子里吃罢?”
“好。”
宋诚手脚麻利,不一时布置停当。餐桌是个小几,设在小院中的青石地上,我招呼他一同坐下,宋诚略让了让,也就坐了下首。这几天气候

很好,我和他都是这么吃午饭的。边吃边聊天,晒着太阳,很是舒服。
“二爷,刚才我去厨房,正巧前厅里要人送酒,就拉了我去一趟。可算让我见了回大人物了。”宋诚兴奋得满脸放光,刚坐下就说了起来。
“哦?你又不认识,怎知是大人物?”我一笑,夹了块红烧鱼。
宋诚见我不信,手忙脚乱的比画起来:“谁说我不认得?有个个子很高很瘦的道长,道袍破破烂烂,一把宝剑却镶了好大的碧玉,那是武当

山上的黄鹤道长,当今武当掌门的师弟;还有两个秃头,一位是宝相寺的方丈妙谛,跟少林寺很有交情,另一位长得着实凶恶,满脸横肉,

腰上挂着一对黑沉沉的铁钩,叫做十八连环夺命钩郑虎臣,我上酒的时候看了他的钩子两眼,几乎没用海碗大的拳头招呼我。”
这些江湖人的名号、师承、本领,早叫下人们传了个遍,虽不乏夸夸其谈的牛皮,但多一半都是真的。那个夺命钩跟个送酒的小厮也能动怒

,想来也不是什么高人。倒是一僧一道,来头极大,我虽不懂武功,少林武当的威名还是听过的。
再加上前些天的洛阳三杰,锦州陈门,齐眉棍王包老英雄,千手观音石瑶樱,还有淮南、江阴、千水等金陵附近早就到了的各路人马,以及

各人的同宗、亲戚、弟子等,现下慕容府里少说也有百十号武林人士,名声响亮的不下三四十位。
此次大哥真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定要置燕云于死地。
我捏紧了拳头。
“那个什么钩的火气也太大了,没伤着你吧?”
“没有。其实也不是,”宋诚一嘴的米饭,连连摇头:“这两天那些个爷们,连我们府里的老爷和几位公子,个个脾气都大得很,少惹为妙

。”咽下米饭,他又按耐不住,左右看看,放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对我说:“这中间有个秘密,我悄悄的告诉二爷,可不能跟外人说了去

。那可是我们白道英雄们的耻辱呀。”
“哦?什么秘密?”
“就是那个,我们府里不是关了个水匪的头领吗?听府里的护卫们说就关在地牢里。这厮也真是个强人,就这样也能指挥了外面的千军万马

。本来咱们老爷邀了许多好手,趁这个机会一举了结了这股作恶多端的水匪,没曾想那些个强盗早有预谋,倒被赚了去,折损了不少英雄,

不知有多少家家破人亡,听说长江边上现在还不时能打上浮尸呢。”
地牢?慕容家倒是有一个,隐蔽得很,但看现在连下人也口口相传,定是个虚招。燕云还关在专用来惩戒慕容族人的刑堂。赌的就是长扬会

的人一击不中,反被困住。但眼下看来,长扬会可保无虞了。燕云的苦心没有白费。
“原来如此。还有这么个事端在里头。”
“就是。”宋诚得意的卖完小道消息,开始扫荡肉丸子。
午饭过后,我推说要在院里看书,宋诚便泡好了茶,说想去练武场看看热闹。
就知道他要溜,这些天他都玩散了,他自从八岁进了慕容府,还没有过如此清闲的时光。
“你去吧,仔细刀枪无眼。”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宋诚大乐,直说不妨事不妨事,脚不着地的跑了。
握着一卷《神农百草》,我盘算时间。年三十发的诛魔贴,紧接着群雄酣斗,还有联络消息,组织人手长途奔袭,就算再快长生也要初十以

后才能到。若中途有什么变化,日子还得延迟。时间太紧了,万一来不及赶到正月十五……
万一不能赶到,就替我和燕云收尸吧。我有点忿忿的想。不过我多半是一座孤坟了事,燕云逃不掉示众什么的。来迟了尸都收不到,你就建

个衣冠冢,天天对着哭吧。
正闭着眼睛胡乱猜想,以缓和紧张的情绪,有人戳戳我的肩,喊了声:“喂!醒醒。”
声音离得很近,不是宋诚。我睁开眼来,一对滴溜打转的大眼睛正直直的看着我。
我本能的向后一仰,没见过这个人。
稍离开了些,才看清楚他。年纪也就二十上下,长着一张娃娃脸,翘鼻小嘴,大眼睛眨呀眨的,说不出的漂亮可爱。穿一身天青色的棉袍,

好象很怕冷的样子。身后还有两个灰衣人,太阳穴微突,我知道这是内家高手。
“你是慕容铁衣吧?”娃娃脸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问道。
“你是谁?”我在记忆中迅速回忆现在慕容府中的人物资料,不过好象都不符合。
“先答我一个问题:小翠的姐姐叫什么?”他的声音清亮,此刻听在我耳里竟似仙乐一般。
我看着他,答道:“小翠没有姐姐,倒是有个妹妹叫倚红。”
他笑了起来,抚掌道:“不会错了,果然是慕容先生。我们是为燕云而来。”
啊,长扬会中的高手居然这么快就赶到了,出乎我的预料。只是为何不见长生?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长生呢?”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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