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王希愿很干脆地坐在了沙发上。
许谅进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枕头和毛毯。
王希愿愣愣地看着他在自己身旁的沙发上睡下,等他快睡死过去的时候才连忙出声:“等等,你要在这里睡?”
已经迷迷糊糊的许谅连眼皮都不抬:“嗯……你一个人看电视,无聊的吧……”
然后没声音了。
电视机的声音不大不小,当做催眠曲确实很合适。可是,可是……他就这么睡在自己身旁,只是为了自己不寂寞么?
王希愿咬着下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微勾起嘴角,脑袋试探性地搭在了他的腹部。
许谅的呼吸还是非常平稳。
王希愿靠着他,半躺在沙发上,盯着电视,脑袋却是乱七八糟的温暖遐想。
许谅,你小子真是个大杀器。
结果电视没看成,人也跟着睡了过去。
许谅睡到下午五点才爬起来。肚子咕噜噜的叫唤着,眼睛还是睁不开。习惯性地爬起来去做饭,结果肚子上一个有点沉的东西忽然滚到了地上。
一声惨叫。
许谅张大了眼,想也不想地问:“王希愿你怎么在这里?”
生理和心理上的打击让摔到地上的少年欲哭无泪。许谅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拉起他,讪笑:“不好意思,你还没走啊?”
捂着脑袋上的包,王希愿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着说:“嗯,我要走了。”
许谅看了他一会,轻轻笑着说:“那我跟你一起下去,反正我要买菜。”那态度比起早上似乎好了许多。
王希愿看他难得的笑容,心里一阵憋闷,冲动地脱口问:“你讨厌我吗?”
许谅正在叠被子的手一顿,回头看他,清明的双眼里只有奇怪:“我干嘛讨厌你?”
“早上怎么要笑不笑的?看得我心惊胆战。”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是有些堵。
“早上不是没睡够嘛?”许谅很好脾气的解释。
天晴了。王希愿紧抿着的嘴巴立刻勾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于是伸手主动帮许谅把枕头什么的收拾进房间里,中途还不忘打量一下许谅的“闺房”。
他一路都在笑,哪怕跟许谅在路口分手后还在笑。
到底自己喜欢许谅哪里?说实话到现在他还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哪怕只是睡了一觉,今天下午都让他感到无比幸福。这就是喜欢吧?不管对方是男是女,这就是真正的那种能让人掏心掏肺,小心翼翼地想要呵护的“喜欢”吧?
他拿出手机,开了又合,合了又开。结果还是没敢把那条“我喜欢你,许谅”的短信发出去。
真正遇到了幸福,反倒胆小了。晚上王希愿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树影,想了好久好久,甚至从第一次跟许谅说话的那次都回忆起来了。
结果直到入睡了,他都没想通到底是什么让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寒假非常的短。王希愿连自己的心情都没理清,转眼就到了开学时间。王希愿这回学乖了,提前几天就跟许谅确认他回学校的时间。果然这次打工达人还是选择了人比较少,车票比较便宜的开学前四天回学校。
王希愿提前一天晚上把这个几乎没参加过假期同学会的家伙约出来,约在一个小饭馆里给他送行。
许谅说干嘛要去饭馆,还不如去逛街。
王希愿自动把他解释成约会,穿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但凡是路过的女生,没有几个不回头多看两眼的。
反观许谅还是一件米色运动帽衫出现在他面前,普通却清秀。
原来许谅说的逛街,其实就是逛,拿着一杯温暖的奶茶一边喝一边逛。人潮涌涌,王希愿多想勾着他的肩膀,实在不行,牵着他的小手,再退一步,跟他贴近点走,也好。
可惜许谅就是走在离自己两个拳头远的位子,拉不开,也扯不近。
王希愿憋得难受啊,说话的时候动手动脚的几率变大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又悲哀又甜蜜的觉得自己为了许谅竟然变得越发的不像话了。
许谅听他在北京的经历,不时发问,最后不经意地说了句:“你有女朋友了吧?”
王希愿那叫一个五雷轰顶。
他立刻反问:“你呢?”
许谅撇撇嘴,淡笑。
王希愿只恨不得勒住他的脖子说:有就分手没有就跟我!
“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再说每天都在忙着上课和打工呢。”
脸蛋像变戏法一样闪过了喜怒哀乐。王希愿原想说,你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可说出口的话立刻变成:“大学期间交女朋友也没什么意思。迟早要分的。”
对。迟早要分的。他在心里这么解释着自己“曾经”的风流账。
那些都是过去,如今他只喜欢眼前这个人。对,那些根本不是喜欢,只有这个人,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永远在一起的喜欢。
等第二天看着许谅上了车,王希愿才算明白当年那个“十八相送”包含的感情。
他打开手机,看着未发短信里的那条“我喜欢你,许谅”,按了下删除键,可眼角湿透的时候,还是按了取消。
“许谅,记得常联系。”回到家,他发了这条短信出去。然后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几乎不用翻看手机就知道对方回的是什么。
许谅一定是只说了个“好”字。这家伙的感情是太淡薄,还是埋得很深?王希愿搞不清楚,可这次分离让他再次心疼得难受。
到底能不能继续,到底能不能说出去?
王希愿抱着枕头朝里面嘶吼了足足三分钟。
第 34 章
尝过幸福后,人对寂寞的忍耐能力是会下降的。
迅速地把所有桃色关系划上句号后,王希愿同学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对着手机发呆,再发呆。
如今那个号码就算是从骨髓里挖出来,拿去丢了,都还是留在血液里,怎么也忘不掉。每次发短信,都是突然兴起,等写完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自己的口气不会冒犯不会嚣张不会太过恶心后,才按下发送键。
许谅回短信的速度不快。王希愿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给他打电话,可憋了一会,又觉得这样猴急的自己根本就是倒贴冷屁股,只好忍了又忍。
可是真的能忍下去么?
行动决定答案。
开学后一个月,王希愿同学就跑去买了张火车票,吭哧吭哧地,就跑到了许谅的学校。
北京离杭州,真够远的。从天高云阔的北京坐到细雨烟云的杭州,王希愿同学丝毫没有欣赏风景的兴趣,等看到跑到火车站来接自己的许谅后,一个脚步没站稳,咚地一下就倒在了对方的怀里。
骄傲的王希愿同学从没坐过这么久的火车。他上学从来是飞过来飞过去,中午在家吃了饭 ,晚上就躺到宿舍的床上了,哪有现在这样一坐十四个小时的?
不是不想坐飞机,也不是不想买卧铺票,可一想到一千多块钱够他来回杭州两三次,小少爷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空调特快——的硬座。
坐火车时,他心里那个憋屈啊。火车的铁锈味让他浑身不舒服,火车的硬靠背让他肩周酸痛,火车的公共厕所让他险些憋死,好不容易挤到餐车厢,价格昂贵却还是难以下咽的饭菜让王少爷在心里进行了无数遍京骂后,乖乖地挤回座位上吃滚烫的方便面。
可再多的憋屈,身子倒在那个带着一点中药香味的怀抱里时,小少爷还是露出了笑脸。
许谅一阵阵地叫“王希愿王希愿”,清润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了焦急,半睡半醒的王希愿干脆就赖在那里,继续装死。
许谅一咬牙,拦了辆的士。坐在车上的王希愿,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左手被他拿过去,慢慢地揉着虎口。那双有些粗糙的手很温暖,动作也很细致。
什么憋屈什么难过,全都滚蛋去吧。王希愿现在简直幸福得快要飞到天上去。
车子停在大学的门口,王希愿本想继续装死的,可转念一想到自己的形象要大打折扣,便振奋了精神,跟许谅并肩地进了学校,一路享受着对方不时的关怀。
“怎么突然就想过来了?”
“……嗯,没来过杭州,这个季节西湖听说很美。”
“住几天?”
“这么辛苦来了,少说一个星期吧。”
“这几天天气反复得很,带够衣服了吗?”
“不够你的就借我呗。”
“那你住哪里?”
本来一副好孩子表情的王希愿,嘴角立刻勾起了坏笑的弧度,好不容易压下来,才无辜地说:“投靠你啊。”
许谅一愣。他住宿舍,六人间的那种,王希愿是知道的。当然王希愿还知道,跟他同一个宿舍的人两个是本地人,老回家,两个有对象,在外有房,至于另一个床位,至今空置。
王希愿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啊。追女仔,没有点事先准备是不行的,是绝对没法顺利的,同理可证追男仔。
许谅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也好,反正他们宿舍管得不严,再说王希愿这种模样的男生摆在哪里,都是能轻易拿到通行证的对象,宿管阿姨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结果王希愿如愿以偿地睡在了许谅的上铺。
因为不是放假,许谅同学的课程多得几乎挤不出空余,他又是拿奖学金的,王希愿自然不能逼着他翘课。好在这所大学有着兼容并包的大家风气,外校听课的学生从来没少过,因此王希愿同学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公共课上,然后坐在许谅旁边,一起听着这所全国闻名的高校的政治课、英语课、数学课等等等等。
许谅上课还是那样安静专注,王希愿心想,真好,这家伙即使到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也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前进。而反观自己,放纵了近半年毫无所获不说,险些,连自己最真实的心都给忘了。
这所大学的政治课很有趣,老师是时下颇受追捧的那个“愤怒中年”,说出来的话一针见血,即使王希愿心猿意马,最后还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位值得敬佩的大师身上。课堂上笑声不断,王希愿也笑得前仰后合,许谅坐在旁边,也在笑,偶尔会侧脸看一下他,被看的人则脸蛋微红。
英语课,王希愿跟许谅搭成小组,许谅的发音特标准,外教在那里叽叽呱呱地说len is the best,王希愿呢? 许谅笑着说:hiller is good enough. 把平时疏于口语的小少爷给羞了个大红脸。
数学课,明明是全国人民一起学习的数一,读理工科的王希愿同学竟然发现自己有些听不懂,看看许谅,早就开始分神,桌子下摆了本人体解剖图,而他展开的作业里全是红勾。
三天下来,王希愿几乎已经被许谅的同学们熟识,都知道是个从北京来“微服私访各大高校”的小少爷,跟他打起招呼来,也多了几分热络。许谅在人群中,没了以前的羞涩和安静,总是能嘻嘻哈哈地搭上话,自在、自信。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王希愿趴在桌上,有些害羞又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幸好你读了这所学校,我觉得,真的不错。”
正在收拾课本的许谅顿了顿,笑开,摸上他的脑袋说:“有什么对不起的,本来也是我的错。”
唐僧度化顽猴的经典场景,再度呈现。
猴儿大彻大悟后,跪地虔诚地说:师父,从今以后您走哪儿我就走哪。
王希愿说:“许谅,从今以后我都听你的。”
即使以后有人说他是妻管严。
可猴儿甘愿啊,你想,人家悟空被唐僧误解无数次后,还不是回到师父身边了?为的啥?图个啥?不就是当初大彻大悟后深刻在骨髓里的信任与依恋么?
周六终于放下课业,许谅跟王希愿去了西湖边。因为天气还没转暖,岸边的柳树才冒芽,桃花才结蕾,游人并不多,大部分是搂紧了棉袄死死抱团的情侣们。
王希愿穿着天蓝色的羽绒背心米色的登山裤,出色的容貌让他没走几步就会被开电瓶车的姐姐招呼上车。
他才不干。且不说许谅不舍得这笔钱,难得有这么浪漫的机会跟暗恋的人肩并肩,他宁可累死在西子湖畔化作一块“爱夫石”,也不要走马观花。
可是西湖实在是……太大了。
走了快一个小时还没到十八相送的长桥,并且许谅说还没绕西湖的四分之一时,王希愿壮士断腕地一把抓起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许谅跳上了电瓶车。
后来他发现,就算坐电瓶车也是能假借天冷,死死粘着许谅的时候,剩下的路程几乎都是在电瓶车上跑过来了。
长桥不长,苏堤没苏,断桥不断,雷峰塔带了个电梯。王希愿看完后,觉得西湖是个神奇的地方,然后扭头跟许谅说:这地方四季有景,我觉得可以多来几次。
这就给他的多次“回访”埋下了伏笔。
许谅轻笑,说他是个多情种子。因为多情的人都会爱上西湖。西湖上有太多的爱情,太多的儿女情长,桃花不断柳絮绦绦,不经意就能让人萌生恋爱的念头。
王希愿一听,多想拽着许谅的手说:有没有动心?有没有动心?!
可惜爱情不是一个超市物品。不是你想要,他就能来。你爱他,他未必会爱你。
王希愿能不明白么?盯着许谅看了好久好久,久到许谅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蛋,以为上面有什么异变了,王希愿才苦笑着低头,将他的手拿过来,放在自己的脑袋上,有些撒娇地说:风吹得我头疼,帮我按按好吗?
爱情,是个强求不来的东西,越是接近,越是胆战心惊。最后甚至让人产生绝望的悲凉。
第 35 章
好日子过得再愉快,也是要结束的。
王希愿又回到了北京,去继续他的大学生涯。那个会睡到日上三竿翘课无数的王希愿不见了,频频向他摇橄榄枝的学生会收到了他的申请书,而那些走在路上会扑过来勾肩搭背的小姑娘们也受到了善意的拒绝。
哎哟王希愿,你这趟杭州之行不会是掉进什么温柔陷阱了吧?!同宿舍的好友们各个都惊叹万分。
正在用电脑敲打论文的王希愿连眼皮都不抬,嘿嘿地笑了两声,一脸幸福。
于是一群光棍扑上来勒着少爷的脖子追问那个能让浪子回头的女孩到底是个怎样的江南美人。
王希愿当然不会如实告知。他在手机里最隐秘的地方藏着他与许谅的合照,在电脑隐藏的文件夹里藏着许谅被自己偷拍的录像。那些都是他的宝贝,可以在半夜三更偷偷拿出来回味的幸福片段。而面对像现在这样的审问,他早有心理准备,从手机里翻出一张许谅回头侧脸看自己的照片,那张照片里许谅睁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被毛茸茸的连帽衫遮住了半边脸,身材显得清瘦修长,看起来有点像小姑娘。
光棍们噢噢地狼嚎了一阵,纷纷表示王希愿同学的口味实在难懂。
王希愿听他们列数自己交过的各式女友,全部偏向身材火辣型的,不由干笑。
“所以说,真爱不是靠下半身来决定的。”他这么解释。光棍们顿时肃然起敬,可转眼又立刻勒着他的脖子说你这浑小子别太骄傲了!我们连下半身都还没敢动心思呢!
回到北京后,王希愿跟许谅的联系更加密切起来。
为了矜持,一开始猴儿只敢订下一天一条的规矩。结果对方每次回复都让他幸福地接着回复,于是一来一往,两人的短信超标是自然的事。许谅终于有一次抱怨:我一个月免费的才那么三四百条呢……
结果王希愿同学改成了一天三条短信,一个星期一个电话。
然后两个月不到,又去了次杭州。
许谅对此的唯一的意见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王希愿一拍胸膛,说:那我自己挣钱自己花,没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