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了野生菌。
没做蔬菜,因为炒熟的菜要马上吃最好,过了十分钟以上再吃,营养全败给亚硝酸了。
等禹晖从浴室出来,时间还太早。白天睡多了,干点什么?打开电脑,禹晖想起了工作的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上班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何姐看在向阳的份上可以罩着他,也不能一辈子这样啊。可是,陆海震是要回北京的吧。自己呢,也跟着他走吗?当然,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他去哪自己就去哪。可是自己去那能干什么呢?不能说话,只能给他添麻烦,成为他的累赘吗?不行!找工作?自己能做些什么?不说话也能做的。看来要跟残疾人抢饭吃了。
走出校门,就进了国企。这几年不时传出要减员的消息可是也没见到真的有人失业。所以禹晖也从未有换工作的打算。当然也没想过自己除了现在的工作还能作些别的什么。
专科的文凭,在哪都低了点。毕了业,也是打发无聊的日子,当年就考了专升本。三年也没怎么努力,证书就到手了。学位也考了。剩下的时间,也没干什么正事,现在想想真是悔之晚矣。唯一欣慰的是,英语,他从未扔下。不知是对大学里四级没考过而耿耿于怀,还是内心里隐藏着对向征回来带他走的小小期望。禹晖虽不是每天坚持也是隔三差五地就找篇英语短文读一读。他主要的途径是在网上,收藏夹里是各种学习网站和论坛的网址。英文歌让他的听力很好。他没试过说。因为没有需要让他说的地方。他上网,可是不聊天。
其它的爱好只有看书了。禹晖看书常常是一口气读完。有时看完了一本接一本。后来就上网看小说。他很喜欢看历史题材的小说,最早他看二月河《康熙大帝》,后来又看《少年天子》《晨钟暮鼓》《日落紫禁城》。清朝的皇帝里,人们都推祟康熙,二月河写了康熙写雍正、写乾隆。可是禹晖更喜欢顺治。对董鄂妃的专情,也许让他没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可是他仍不失为一个好男人。
在网上闲逛着,不时会弹出各种招聘网站的网页和链接。点击进入,按条件检索,再输入。有两个工作还不错。他打开WORD 认真地写下自己的简历,修改。然后发送。
用笔记下这两个工作,别再忘记了。可是填写联系电话时,他犹豫了,怎么办?人家要是来电话询问,自己不能说话。那是不是就全完了。虽然他挑选的这两个工作都没象其它工作那样强调”较好的沟通能力“,那都不是跟人打交道的文字和案头工作啊。顾不上那么多,禹晖还是留下了自己手机号码。这两个工作的地点他选择的都是”北京“,当时没有犹豫。现在也不后悔,只是想到了亲人,他有些无措。
父母那,他回去了一次。母亲没反对他仍坚持自己一个住这边,还安慰他”孩子,心放宽点,没什么过不去的。“姥姥有点糊涂了,可是看着他的眼中也尽是怜爱嘴里叨唠着”可怜这好孩子,命苦啊“父亲病后就话很少,但他知道,父亲什么都明白。坐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没说话,只是他听到父亲的鼻息象是叹气一样的声音。这些都是最疼他,最爱他的亲人,他真的能扔下他们,跟着陆海震走吗?他的笔在刚记过求职信息的纸上划着,写着。他不担心父母主要是母亲会反对,他只怕他们会伤心。他觉得心里哪块象易拉罐凹进去了一点,说什么也弄不平整光滑了。怎样才能捋顺好这些关系,处理好这些问题?27岁的禹晖有了新的烦恼。
留在这里,还能够照顾年老的亲人。禹晨在部队干得很好。元旦跟着她老公回老家后,原打算要回家来看看的。因为天气的原因差点不能及时归队,所以车到家门口都没下车,直接坐回部队了。禹晖出事了,母亲没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也帮不上忙,还影响他们工作。母亲一个人承担了下来。家里年迈的老人们,都需要照顾了。禹晨是指望不上了,母亲还说等他们要了小孩子,还得送回来给她带的。还好近几年他们忙是顾不上了。家里老人能依靠的就剩禹晖了,可是他不想跟陆海震分开。”北京“令人向往的地方,可是吸引禹晖的只有一点,因为陆海震要留在那里。这里,有他对亲人们的责任和义务,他一样爱着他们。
对一般人来说,让他们接受自己要跟一个同性这样过一辈子,就已经比登天还要难了,更何况是要远远地离开他们。
怎么办?
没什么头绪。下了线关了电脑。禹晖关了大灯留着台灯亮着,压低了灯头。钻进被子里。
……
陆海震回来时,禹晖已经睡着了。
看着电脑桌上开着的台灯,陆海震心里是暖的。知道禹晖特意留给他的,禹晖盼着自己回来。
冲洗完出来,先到床头看了看禹晖安静的睡脸,怕吵醒他。忍住了想亲亲他脸的念头。转回身去关台灯,却看到了桌上勾勾划划的纸。看到禹晖记录的那两个职位,陆海震明白了,禹晖在为二人将来在一起作打算。大大的”北京“还有自己的名字,都被描来描去明显比其它字迹深也明显。还有一个”家“他知道,这也是禹晖心里的牵挂。这些本该自己安排的事,却让禹晖烦恼,他觉得自己最近办事效率在降低。身处爱情里的人都是傻瓜吗?还真没说错。
关上灯,还是禁不住在禹晖的唇上无声地吻了下来,轻轻的,不敢深入其中,浅尝辙止。黑暗中,也能看到禹晖依稀清秀的轮廓。陆海震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将会不一样了。
吃过早饭,送走了陆海震。禹晖回父母那边去了。几天没联系了,不能让长辈们为他操心了。
意外的到家没看到母亲。父亲告诉他,姥姥昨晚又犯病了。一早,母亲带着她去医院了。没停留。直奔医院而去。打车费了点劲。禹晖不习惯随身带纸笔。只好坐在出租车上,用手机输入医院名子,递给司机。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开出老远还从镜子里看禹晖,嘴里说着,”可惜了(liǎo)多英俊的小伙,是从小就这样的?“
禹晖还没遇上过这样的尴尬事,只好摇着头算回答。
”还没结婚呢吧?“
无奈地点点头。
”要不是……唉,找啥样的找不着哇。苦孩子一个呀“
禹晖只能哭笑不得地坐在那。
好容易到了,递过钱要下车,司机师傅喊住了他”来,找你一块。要是别人我就不找他了。你挣钱不容易“
真是……哑口无言,就算能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是不是别人也这么看他呢?从自己受伤后,向阳和乔梁就一直把他保护得好好的,什么事也不用他自己去出头,现在才发现,自己属于弱势群体了。别人看自己都是同情和怜悯吧!陆海震呢?也是吗?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的,不会的。他相信陆海震是爱他的,他对自己是心疼。他命令似的告诫自己不能胡思乱想,他们能有今天很不容易,不要轻易就去给自己和他找不必要的麻烦,制造障碍。
不能说话跟母亲联系起来就不方便了,虽然有小灵通。可是 ,发短信,她眼花,字太小看不清,收到短信知道是禹晖还得着急。
到住院处想问一问,窗口却被一个人挡住了。等那人办完事,回过身来,禹晖已把想说的话输到了手机上,想等他把窗口让出来,把手机递过去问,可是那人跟禹晖面对站着却不走了——是乔梁。
一时之间,禹晖也不知怎么办才好。还是乔梁,拿过他手中还举着的手机扫了一眼,还好,短信编辑的内容没消失掉。乔梁回转身问窗口的人,又回过来。”走吧,循环科501“
走出电梯,禹晖就看见母亲急急的背影正离开护理站。招招手,可是母亲并没向这边看。只好放下手,面对着乔梁。乔梁知道他想告诉自己可以走了,本来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刚刚那一幕让他心疼不已。不管禹晖心里的人是不是自己,他都不愿让他受苦,如果可能一点都不想让他吃苦,他愿意不求回报地保护他一辈子。但现在看来,连这都几乎成了奢望。他拍着禹晖的肩膀,说”我看看再走。“
……
”501“是急救室。姥姥这次发病,跟上次已有很大不同。严重心衷,肝、肾也表现出不同程度功能衰竭的征兆。用药上,医生们有很大的顾忌。各科综合会诊的结论,就是告诉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禹晖没觉得姥姥有那么严重,她有时还会清醒一会。那眼神似是还认得禹晖。可是母亲很平静地接受了这种可怕的预言,嘱咐禹晖守着姥姥,自己回家去取老人早早就备下的以防万一的包裹。那个东西,禹晖十年前就见过,姥姥将它放在衣箱最边上。还告诉过他,如果她有那一天,帮他母亲记着到这里来找。
姥姥的身上连着好多线啊,管的,抢救室里各种机器低声嗡鸣着。让他想起了咏佳形容过的向征。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吧。向征,自己再想起他的时候不会再揪心的痛了,可是会心疼,那个时候是谁陪在他身边呢?向阳吗?乔梁也会在吧。
乔梁不是咏佳说的那种卑鄙的人,刚才他帮着母亲忙前忙后做了不少,又在医生那打听病情。回来详细说给母亲听。这些本该是禹晖这个儿子该做的事。
乔梁跟母亲说他是向阳的朋友,母亲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象对待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那种客气和礼貌。
临走时,他拿过禹晖的电话,按下一串号码。一会儿就听见他怀里手机铃生响起。他对禹晖说,有什么事情按一下快键,他马上过来。
禹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了,过去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他可以跟他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呆在一起。现在知道了,他知道他没法象过去那样了。
他不讨厌乔梁,一直把乔梁和向阳一样当成亲人看待,他们是禹晖对向征感情的见证。他从未想过会有其它的可能。
乔梁没有逼禹晖,除了那次醉酒后的几句表白和反常的过激行为、那些礼物和照片,可是,禹晖知道乔梁为他付出了很多,乔梁的爱,很深。他静静地等着自己,明知自己在想着别人,先是向征后来是陆海震,可是他什么抱怨也没有。一如既往地帮助他,照顾他。禹晖觉得是自己的错。可是却不知如何去改。象刚刚他没法拒绝他的帮助,接受他又觉得有愧。感激,不是爱。他知道什么是爱,陆海震让他深刻体会了爱与被爱的感觉。
陆海震说这几天会回北京去一趟。今天晚上会去医院陪乔宇。禹晖让他别担心自己,他正想回家看看。所以今天他们没通电话。虽然禹晖很想找个人分担自己的担心和烦恼,但他绝不会自私地去加重陆海震的负担。他真的很忙、很累。
等到母亲赶回来时,姥姥的情况可能有了什么变化。好象需要用什么血糖仪之类的东西,测量中仪器出了故障。维修不赶趟了。打电话联系到的普外病房的可以借来用,刚交过班,独自值班的医生很着急,看见禹晖就塞给他一个条子让他去后楼去取。顾不上了只好冲下了楼梯。跑到那边,上了四楼。在护理站抓到一个护士把条子递过去,她就急忙带他向病房另一端跑。护士进到走廊尽头的一扇双开的玻璃门内,禹晖站到斜对面的门前等。一边喘着气,一边毫无目的看向对面房间。门虽关着,可是透过门上有长方形的玻璃,仍能见到室内。忽然,禹晖看到一个熟悉的侧脸,陆海震,是他。早晨出门穿的那件深色上衣还是禹晖拿给他的,一定是乔宇的病房了,禹晖想着是否自己也应该进去打个招呼,毕竟他们见过的,走近几步,一边犹豫,一边努力向里面望,想证实一下躺在床上的是不是乔宇,是的,而且乔宇睁着眼睛。他想去转动门把手的手却停了下来,那目光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深情,直盯着对面的人,表达的是最直接情愫。这真的是乔宇吗?他们不象是在交谈,是在用目光交流吗?还想再看得更清楚些。可是迎面而来的人将一个用医院专用的那种白不白黄不黄的布系着的重物交到了他手上,禹晖没有思想准备差点掉在地上。”拿好了,快走吧,那边等着用呢“
没时间再耽搁,只好小心地抱好怀里的东西,一路飞奔回到姥姥所在的病房。
医务人员把他和母亲都留在门外,一边为姥姥担心,一边又情不自己禁地对刚见到的那一幕开始猜测起来……
到了晚上,急救室的医务人员陆续走出来,姥姥挺过了一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象几个月前一样,禹晖再次坐在走廊长椅上。他不知道对姥姥来说,这次逃脱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身上的管子和接线又多了一些,听着她氧气罩下呼噜噜的呼吸声和心电监护仪上嘀嘀的声响。都一直在诉说着她在忍受多少附加的痛苦。睡过去也许就能少痛一点吧。
刚见到姥姥时,他还以为会象每次一样。治疗几天症状又会缓解,然后再稳定几天,又可以回家了。可是照现在的情况看,还有没有机会回家都难说了。
姥姥的安危让他无法安心,可他心里又添了点东西让他心七上八下地悬着。
他真的希望是他看错了,那凝望的眼神一直出现在他脑海中。记得他们的关系是同学。而自己也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因为他们的言谈举止中真看不出来有什么,陆海震对自己一往情深,怎么可以去怀疑他呢?一定是自己想错了。
第二天一早,禹晖的姥姥醒过来一会,虽不能说话,但是能对别人的话作出眨眼动手指的反应。母亲换禹晖回去休息,他以为姥姥真的创造了奇迹。
回到自己的小窝,禹晖竟意外地看到了陆海震。
”从父母那边刚回来吧?家里没什么事吧?“陆海震体贴地走过来问他,
点点头,算是吧。没想说姥姥的事,好象是怕牵扯出不愿看到的那一幕。
抬头就看到关切的目光”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在那边睡不习惯了吧“
看着说话的人也是满脸倦容,心下难免心疼。想要问的话倒没法问了。算了。
”饭带你的份了,要是吃过了,就尝尝鱼吧,我做的。“
他做的鱼?他去买菜了?进屋就闻到了鲜香的煎鱼的气味,还以为是他叫的外卖。
禹晖洗漱完毕,桌子上,陆海震已摆好了菜饭。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是黄花鱼,夹一块,嗯,还真不错。不会咸,焦黄的颜色也十分诱人。禹晖吃了一大碗饭。陆海震看得也高兴。”好吃吧!爱吃以后鱼就交给我做了“
二人一向是分工合作,禹晖洗碗时,陆海震从后面环上了他的腰。”今天我得回北京去一趟,最多三天,一定回来。“头没转过来,只轻点了一下。
明显不满意这样的回答,轻扭过禹晖的脸,探过头来轻吻上去,慢慢厮磨着,一点点深入着,纠缠着。长长的吻让禹晖立刻就在心里痛责自己对爱人的不信任。
陆海震要坐下午的飞机,所以先把闹钟定好。脱下外衣,二人钻进被子里补眠。陆海震一夜未合眼,禹晖一宿担惊受怕加上疑虑重重,贴着陆海震温热的胸口,陆海震握着禹晖的手,彼此的气息是最好的安神丸和催眠术。一会二人就都沉沉地睡着了。
其实乔宇昨天没能做手术,乔宇又不想做了,他父亲也反对在这边做,因为他已联系好了广州的医院,准备让乔宇病情稳定些后,去那边。昨天禹晖看到的,也的确是那二人。乔宇大胆深情的目光,陆海震也不是没感觉到。但是他不能限制乔宇这些。他欠乔宇的太多了。
昨天,他第一次听到乔宇谈到他们四年前分手的真正原因,乔宇的父亲,当时已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拿陆海震的公司来威胁乔宇。陆海震也想起那时,确实有过一阵混乱。几个客户一齐跑单。公司业务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可是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这些人又主动跟他们联系重签了单。
跟禹晖交往后,陆海震认识到以前对乔宇的亏欠,一直想对他有所补偿。这次乔宇病了,他愿意尽力照顾他来弥补自己对他曾经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