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长&关公
郑州路的房子租出去半年多了,可是信箱钥匙还是一直没有交给住户。幸亏人家也没有提这事,不然还真没想好如何答复。觉得对人有所亏欠,所以住户跟他商量暖气改造的事,他说对双方都有益的事,答应了。人家出人他出钱。修好了以后谁住都方便不是。反正钱可以从房租里扣除。自己也不等着房租钱过日子。
在楼下看了看那个脱了漆斑斑驳驳的木制的信箱,从信箱门上小口能看到里面的广告宣传单,上面的口上还插着几张卷成卷也塞不进去的海报。他提醒自己不必再打开了,只是抽出上面冒出的海报。
记得这还是他们一起钉的。刷漆时不小心刷子蹭到向征右脸,留下了一条象柳叶的绿印,禹晖笑着说象非洲部落酋长。向征头也不抬一支胳膊揽过他的脖子,硬是让两个头靠在一起,把他右脸上的绿树叶印在了禹晖左边脸上。结果禹晖被向征称为关公,因为他两面脸都红了。
周围的几个塑料的红色晚报信箱都是后来的住户的,老住户已快搬没了。常在楼下坐着打发时间的何奶奶现在已经不怎么下楼了,记得以前自己一开信箱,老太太就会问:“那个去美国的小子来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呀?”而禹晖也总是乐呵呵地说:“奶奶,您等我看完了告诉您啊!”后来,他总是等何奶奶午睡或是晚上不在时才去开信箱,因为他不知如何回答了。
简单的幸福
1。
“嗤——”公共汽车停了。禹晖向车外一看——完了!又坐过站了!
已经很久没发生这样的事了吧,今天大概是有点累了,主要还是因为见到了咏佳。听到她的“理论”。
咏佳和禹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学到中学都在一个学校。那时候,他们都住在一个部队家属大院里。与这个大院隔一条马路的是师以上首长住的地方,大院门里有士兵站岗,人们称之为上院。禹晖和咏佳住的称为下院。向征家住在上院。
遇到咏佳是禹晖没有想到的事,一直以为她还在国外。既然向征出去了都不想回来,他就认为别人也一样不想回来吧。更没想到的是咏佳不知什么时候结婚了,而现在又回复了单身。最没想到的是,她说自己已经又有了结婚的对象。只是这次不知什么时候能结婚。禹晖听得又惊讶又迷糊。他吃惊的不仅是咏佳的话,还有咏佳对自己的态度。记得从前他们好象没要好到可以谈这么隐私的事。咏佳说他的前夫是个不错的人,生活上很会照顾人,没太大的野心,挺容易满足过小日子的。可是不适合她。她现在喜欢的人是她的上司老板,是个有妇之夫。那个男人没有给她什么承诺,甚至于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明朗化。可是咏佳说她相信他们最终会走到一起的。因为她见过男人的老婆,不是个会抓住男人心的人,认为她不懂那个男人而咏佳认为自己很懂。她说男人看自己老婆的眼神中不是温情,只能说算与亲情近似。那一刻,禹晖马上抬眼看咏佳,想问:他又用怎样的眼神看你?没问出口。可是咏佳回答了:他看我的眼神里有期待。哦,期待!禹晖没再看咏佳,他就听到咏佳的解释了:我们工作上合作得非常默契,好多情况不必过多解释和说明双方就能完全明了对方的意图,有时互相对视一眼就全搞定了。出去谈生意二人常让对手无处下手。那叫无懈可击!咏佳说跟前夫或其它任何人都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每次与男人谈妥一份合约或一宗生意,咏佳都会有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所以这次我想抓住,机会,也是我要的幸福! 禹晖看到说这些话时咏佳脸上的神情是坚定快乐的。
咏佳没有问禹晖过得怎么样?她只问禹晖:“你想过 你想要什么样的幸福吗?”
什么样的幸福?
禹晖心里想了很多,但只说了一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要的是很简单的幸福”
简单,简单吗?那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幸福?
咏佳盯着禹晖看了好一会儿,说:“找个适合你的吧,你应该幸福”。
……
“这么多年了 可能的话早就能了,还等什么呢?”
……“也不是等……习惯了……”
“习惯什么了?……寂寞? 还是喜欢……忘不了?”
咏佳怎么也会觉得难以启齿,说她自己的经历时,可是没有丝毫的犹豫。难道她也忘不了?那个人的名字有那么说不出口吗?
两个独自去影院的人
2.不知不觉中,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禹晖喜欢这种可以把他的孤单显得不那么明显的感觉。至少自己感觉是这样的。
本来可以坐公交车回去的,可是要过到路的对面去等车,得绕一段路才能从路中央的两段隔离栏中间走过去。记得再向前走一段路会有一个过街天桥。他就直接沿着这边的人行路往回走脑子里还回放着刚才咏佳说的话。“别让自己寂寞下去了”他寂寞,是的。现在,他走得腿都酸了,可是一想到一个人回到那个空屋子,他宁愿继续走下去。刚才不选择坐车也是这个原因在起作用吧。
“过去的,忘不了,也别再想了”……
“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样生活的?你还是只喝橙汁?想没想过做些什么改变?”
……
“你别告诉我你不想忘!”
“我……也想……”
“那就从现在开始吧!尝试一下以前没作过的事”没做过的事?太多了。从哪件事开始呢?这五年来他的生活已经形成了规律,别人眼里的他就是一部机器。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几乎没有任何改动。每日在单位,家之间按时间表准时运行着。他从未迟到过,每年都能拿到全勤奖。
实在有点走不动了,拿出手机21:47。自己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了。看看路边前面有KFC,象以往一样,进去喝点东西歇一会,再打车回去?他没有立即迈步,这个选择是这五年来的禹晖会作的,那么听了咏佳劝告的禹晖会怎么选呢?前面灯火辉煌的地方是大剧院,禹晖从未进去过。不是舍不得买昂贵的门票,而是没有可以一起去的人。在那门前走过多次,曾有一次,他想过:什么时候向征回来,一定要让他陪自己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从未有过要和向征以外的什么人———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什么人一起进去的想法。
想到这,为了防止自己改变主意似的,加快了脚步向剧院走去。门口并没有售票的窗口。现代的剧院已和小时候的电影院不一样了。听说现在有的豪华剧院装修华丽,舒适。可以满足各种观众需要,有情侣专座的,还有多维影院,甚至听说还有可以躺着看的电影。这些禹晖暂时还没尝试的想法。走进大厅,看到售票处象个吧台一样,旁边还出售各种零食。虽然午饭后只喝了一杯橙汁,自己好象还是没什么饿的感觉。随便选了一部电影。拿着票走进了“白金汉宫”。一时适应不了里面的黑暗,站在那里。马上就有人拿着手电来帮助他找到了座位。坐下来呆一会就 差不多适应了。看看周围,似乎看电影的人并不多,他坐的这一排只有四五个人稀稀拉拉地分散坐着,他的前后大多数都是一对一对的,没有仔细看是不是男女情侣,只知道是结伴而来的。别说没有单嘣的,在他的左前方那人明显是一个人来的,因为坐在他的左边那一对离他至少有四五个座位远的,好象是一男一女。右边是把边的一个空座位。这人禹晖可以确定是一个男的。这样的判断让禹晖明显放松了不少———至少不是只有自己是独自来的。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人可能是因为女伴或男伴出去买东西或上卫生间而落单的,因为他看到那个人坐在那里的姿势分明印着孤独的记号。他一动不动,视线好象根本没在看屏幕,象是陷入沉思中。禹晖突然收回目光和心思,不知自己是不是同病相怜才会去打量一个陌生人。好在黑暗掩盖,不然禹晖一定会手足措的。靠进椅子的靠背里,禹晖把双腿慢慢地向前伸展,小腿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把头也后仰靠在椅背上,这才发现屏幕上演的是好象是《重庆森林》,人物的表情虽然看不太清,但是以前看过,感觉不会错。当时就觉得有点不甘心。总希望能在剧中能多看些到王菲和梁朝伟在一起幸福的画面。禹晖喜欢看那种幸福甜蜜的片子,过去常被向征笑话——小家子气。向征喜欢那种气势磅礴场面宏大的外国大片。他总是豪情万丈地说大丈夫就该干轰轰烈烈的事。眼前黑影一晃,有人走过了一下。好象剧中梁朝伟仍沉浸在失恋的麻木中,王菲默默地为梁朝伟整理房间,为他买来金鱼。
真希望他们能永远在一块。禹晖的眼前 不知为何模糊了。他好象又听到了向征对他说:“我们要能总在一块该多好”心在一个劲儿地抽紧。人突然也感觉冷得厉害,好象双手双脚都冻住了。
走出“白金汉宫”来到大厅角落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禹晖现在还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他的两条腿象失去了知觉,刚才机械地走出来找到了坐的地方就好象不能再动了。他双手撑在身体两旁,双眼盯着脚尖。心中不断翻腾,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再从鼻孔呼出。好象想把脑袋和身体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释放出去似的。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感觉双手又麻又凉,看着双手背都呈现惨白手心湿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慢慢直起腰,抬起双手,暗红的手掌正中留下了椅子边压出的深深的白印,忍不住用拇指互相抚摩。感觉正常了,马上被一阵烟味呛得咳嗽起来。咳嗽声似乎吸引了别人的注意,禹晖这才发现墙角立着一个人正往这边转身。
不一样的眼神
抬头正好与那人的眼光相遇,不知为何禹晖楞了一下。这就是在“白金汉宫”坐在他左前方的男人。自己也奇怪为何这么笃定。那人刚吐出一口烟,就 象一层薄纱罩在面前,刚转过的半边脸上黑密的眉毛上挑着。眼睛不大。但是那目光隔着烟雾仍逼得禹晖避开了。这下禹晖看到了男人旁边的指示牌——吸烟区。禹晖不吸烟,爸爸也不吸烟,在单位同事们也从不在办公室里吸烟。所以 他对烟味很敏感,会呛咳,还会流眼泪。现在他一定已“热泪盈眶”了。看了看周围,禹晖想走了,动了动脚,还行比刚才强多了。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出了门还是觉出一阵凉意。十月份了,早晚与白天温差已很明显了。他缩了缩肩。是打车还是…… 下了台阶却没有走。很晚了吧,没有等活的出租车。路上的车也很少,开得飞快。偶尔见到一辆出租都没有亮“空车”,禹晖近视。有眼镜。但是只在看电脑时戴,单位和家里都有一副眼镜,平时却不戴。上高中时他近视了,戴着眼镜坐着不动还好,走路时却不能戴,因为老觉得两侧的视线被镜框挡住了,还有点晕。向征怀疑他散光。去医院查了,正常。医生说适应一段就好了。可是禹晖一直也没适应。以前看他戴眼镜,向征就叫他“小四眼儿”他也从未有戴隐形的打算。大学时同学们好多人都换成隐形的了,他还是用外戴的。因为向征说他们学校有一个女生因为消毒不彻底,绿脓杆菌感染双眼眼球都摘除了。还是外戴的安全。向征还说眼科专家还都戴外戴就足以说明问题。
刚才连眼镜都没戴,就去看电影。能看什么?就因为咏佳几句话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是禹晖能做出的事吧。从小到大禹晖从未做过大人认为出格的事。他做什么都稳稳当当的。向征说他毫无悬念和神秘感可言。对什么都不温不火的。向征说想把什么“疯狂”“痴迷”“深陷”“狂热”“狂躁”一类的词用在他身上还真有点难度。向征不象他,向征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做什么就要做得最好。他说不能最好,最坏也可以。就是不能不上不下的。这样的他能同禹晖做朋友算是破例了。
向征是那种看上去粗枝大叶,实际上精明不外露的人。从小就在同龄男孩子中脱颖而出,相貌出众,略黑的皮肤很有男子汉气魄。善于用脑,利用环境。小时候玩打仗。大家都爱和向征一伙。因为向征就是胜利的代名词,即使不赢他也会想着法的让赢的一方吃尽苦头。每次不论输赢只要与向征一伙大家玩得都很尽兴。禹晖就爱看向征带着大家高呼胜利时的神情。那时他的眼睛都在放光,那种光芒让禹晖忍不住要和他一起高兴一起欢呼。这种眼神从未在其它人眼中发现过。
想到这里,又让禹晖想起刚才在剧院大厅中那人的眼神,那是与向征完全不同的眼神,好象一眼就要把人看穿,让人忍不住想要避开。那个人的五官禹晖没有仔细看,但轮廓长得不难看,只是觉得有点冷,傲慢?一看就象是不好接近的样子。禹晖也不善长与人交际,尤其是对陌生人。看来有些人之间注定是没有交集的;那么有过交集的呢?继续延续各自轨道越走越远吗?这样的交集到底算有缘还算无缘,是幸运还是不幸?
放弃打车的想法,禹晖打算一直走回去了。走累了回家还能踏实地睡一觉。不然咏佳的话一定会让他失眠的。反正明天不需要早起上班。
一天的假期(上)
一天假期
“铃,铃,铃,铃——— 铃,铃,铃,铃—————————————”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那契而不舍的噪音制造者,按键。6:30!禹晖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唉!昨天晚上太累了忘记更改手机闹铃了,躺着慢慢地推开薄被,睁开眼。起身坐在床边,头有点晕。坚持着站起身走向洗手间,镜子里的人面色惨白。双眼似乎有些肿,一定是因为昨晚回到家就喝了满满一大杯水。
洗漱停当。打开冰箱。禹晖真的饿了。昨晚没吃晚饭还走了那么远的路。唉!下次再作这种尝试得先把胃填饱。拿出两个鸡蛋煮了吃吧。即最大限度地避免了营养的流失,又能方便快捷地解决问题。蛋白质解决了,维生素呢。再拿出一个苹果。这些都是妈妈送来的。母爱真是伟大!
自从三年前姥姥的身体不能再单独居住,爸妈就在新区买了套三居室,把姥姥接去住了。因为新区离禹晖单位太远,要转几次车。父母想卖了旧房子在距单位近点的地方给自己
买套二居室,他们说反正以后结婚也要买的。就当提前支出了。可是禹晖不愿意卖旧房,他说房价一直在涨留着以后会更值钱。想自己留在那住,父母不同意但想着老少三代住在一起的禹晖一定不方便。就先一边让他在那住,一边留意着合适的房子。直到半年前母亲和自己商量说老同事的孩子出国了,有个一居室的她看着挺好的,环境也不错,还有车可直达自己单位,问自己意见,禹晖说没什么意见。母亲还说有合适的两室再换,好象是怕结婚时住一居室会委屈了他似的。禹晖只说:“不用了”,是不用结婚了还是不用再买房了。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但是他还是不同意卖掉旧房,他说自己可以用住房公积金贷款。这笔钱不用退休前也拿不出来。旧房租出去租金可以还贷,母亲觉得也有道理。其实公积金还贷每月是自动从工资公积金那部分扣除的。但是房租母亲还是让禹晖自己留着以后结婚买房时用。就这样禹晖就有了自己的一个小窝。母亲要照顾姥姥,这两年父亲退休了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了。他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母亲往这边跑的次数少了些。但是有机会过这边来时也一定要大包小包地往冰箱里塞。还给他买了微波炉、电磁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