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萧————调香师的瓶子
调香师的瓶子  发于:2009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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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所以、所以我,那个,就是,”一闭眼儿,夜萧一股脑儿地把个综上所述一口气儿倒了出来:“因为我不能带累了夜家庄的名声不能让庄主小姐操心不能让人家在你背后指指点点笑话你所以我不能总跟着你照顾你呆在你屋里跟你念书写字更不能喜欢你。”

一阵沉默。夜非这时已从他背上下来,挨着他端端正正地坐好:
“他们说的那些你都听得懂?”
“嗯。”
眉稍儿一挑,
“那你知道什么叫男宠?”
“嗯,就是、专门陪主子睡觉的男的。”
“……那有什么不好的?”
“嗯,那个,主人也是男的。”
“男的跟女的都可以,两个男的怎么了?”
“嗯,可是,他们说这叫不知廉耻,会被亲人赶出去不认,还会被别人骂。”
“哼,廉耻是什么东西!”
夜非不以为然地一哂,“再说了,夜容夜环敢不认我、敢把我赶出去?”
“不知,唔……不敢。”
“谁敢骂我?”
看见他眼里的不屑,夜萧忽然觉着脖子上一凉,猛地想起来当初说书的先生是怎么讲江湖上顶顶有名的夜非夜大侠:
“没、没人,谁也不敢吧……”
满意地一点头,眼珠子一转,微微侧头:
“那你呢?你有可以不认你要把你赶出去的亲人吗?”
摇头。
“那你怕别人骂你?”
再摇头。
“那你干吗听他们的不敢来看我!”还说不能喜欢我。
“我、我怕他们骂你……”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听见他可爱透了的回答,夜非这脸上啊,跟抹了蜂蜜似的开了花儿:“那你现在可以,咳,可以喜欢我了吧?不对,是可以爱我了吧?!”
“嗯!……呃?那个什么是爱?爱你?”
“爱啊、爱啊,哎呀,算了,以后再跟你讲……”
这回,连咱们夜大公子的脸都红了!不过呢,脸红归脸红,人家欠他的可不会忘,该要回来的还得要回来:
“呐,萧啊,上次我喝醉了亲过你的,对吧?!”
提起这个,老实人就又变成番茄了:
“嗯……”比蚊子还轻的哼哼。
“那……现在你都喜欢我了,该回亲我了!”


··· ···
见夜非坚决地看着自己,朦胧的眼里却像是透着一分期望,耳根粉粉的,微仰起脸儿,等着。夜萧的脸又红上了一层,终于上身慢慢挪了一点儿,缓缓地把头凑了过去,嘴唇轻轻地、很小心地在他的唇上蹭了一下。

各位,打个差,您说这蹭一下够是不够?够?不够?啊哈哈,呃,咱们往下讲、往下讲。


夜非本儿是收回来了,可这么多天了,夜萧净躲着他,就这分利息也得给他算上不是?更何况说到亲吻,夜萧那还是嫩得很呐;而夜非好歹也是世家的公子,怎么的也能比他强啊!于是这招呼也不用打了,直接把那个蹭过一下就又缩回去的脑袋再捧过来,对着嘴就亲了下去……

少顷,两个人气吁吁地分开了一点,彼此眼中都还是一片朦胧,脸上也还是红艳艳地梦幻表情,却听得夜非问:
“这样才叫亲,懂了么?”
如此情动之时不忘教导,真是为人师表啊。而这位徒弟呢,虽然脸红的快要烧起来了,可仍是乖乖地回道:
“哈、呼……唔,懂、懂了。”
“那换你来试一试好了。”
“嗯,这样么……”
“不对,是这样……”
“这样?……”
“嗯嗯……”


呃,就这样,暮春的夜风轻舒,一派宁静中,非院主屋里的教学活动一直进行着,直到很晚、很晚其实也没有太晚,只是比往日的晚饭晚了一个时辰而已。
后来,那一天夜大公子的晚饭,以及他以后的每一顿晚饭,就又都是夜萧端去的了。这件事夜三小姐自然是知道了,听说厨房有人去回她的时候,她只是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声“嗯,知道了”便不再理会,低头走了;当然也有人把这事儿知会了夜二庄主,他更是连答也不答,随意地点了点头,出门了。

至于夜萧本人,又重新回到了夜非身边,他对自己的身份倒有了点疑问:
“那,夜,我可以叫你夜吧?”
“嗯!怎么了?”
“这个,现在我、是不是,你的男宠?”
差点儿被刚咽下的粟米羹呛着,夜非憋着气咳了起来:
“咳咳咳,你、说什么呀!你……”
夜萧赶紧给他拍后背顺气儿,又拿帕子给擦了擦嘴:
“慢点儿、慢点儿。”
“慢什么慢!你呀,唉,不是让你叫我夜么,难道还当我是主人不成?什么男宠!”
“那……”那是什么?
夜非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呵呵,是情人呗!”
“情人?”


噢!情人呐……


深秋的捻山,枫红杏黄,满山遍野;橘柚梧桐,如画如诗;正值人烟渐寒秋色未老,是山林最美的时节。
若是诗人来此,定是要高唱豪吟一番,以彰才气;
若是猎人来此,便是要肩弓胯刀纵马,一展本领;
那,若是情人来此呢?


捻山脚下,平牙城,如归客栈,二楼往右,拐角边儿,东厢房,正住着一对情人,呃,没错,就是一个叫夜非的富家公子,领着另一个又高又壮叫夜萧的小夥子,不信你问店小二!
笃!笃笃!
“二位客官,热水给您送来了!”瞧,是个勤快的小二哥,大清早的就拎了壶来送热水。
……
没动静?再敲。
“喂!送热水的!”
砰!咕咚!
“哎呀,客官您可悠着点儿啊,咱们这儿的床帷子低,别是撞着头了吧!” 嗯,还是个聪明的小二哥。
可不是刚才听见敲门,夜萧起床起的急了,一脑袋顶到了床栏上。揉了揉,不疼,赶紧穿衣服,蹑手蹑脚的下床,当心别碰着身边的夜……
“噢,是还没起来吧?没事没事,我就在这儿等着,您甭着急啊!慢慢儿来。”嘿,小二哥耐心倒好。
套了件外袍就准备开门的夜萧忽然回头一看,又缩回手,想了想才拔了拴子,把门拉开条缝儿,光伸了条胳膊出去幸好夜这懒虫没什么心思花功夫在自己身上弄点儿什么不能见人的记号上去……啊啊,我在想什么呢!!甩了甩头:

“那个,咳,把水给我就行了。”唔,声音有点哑。
“啊?哦,好好,您加小心,滚烫的呢!得,您拎好了,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我,呵呵。”这小二哥态度着实周到,服务也够殷勤,堪称天下客栈店小二之楷模啊!
要说干客栈小二这行的,还有一样本事,那可是基本功,咱刚认识的这一位楷模当然也没耽误了:据说那还是他强项呢。什么呀?嗨,八卦呗。
“怎么样、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罗小道,就是这位楷模店小二的大名,一从楼上下来,便随手拽了两个同道弟兄,窝在楼梯后边儿老地方,开始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嚼舌头而萧、夜二人则有幸成了这两天最热门儿的主题。

“我说小道儿啊,今儿个又怎么了?看把你兴奋成这样!”同道甲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问。瞧这姿势:猫腰、侧身、眼观四路耳听这一方,嗯,老八卦了,专业,知道若要听越新鲜越刺激的,那一开始就越是得表现得漫不经心才好。

“哎,哎,是不是上回说的那个……”这位同道乙显然就嫩了点儿,瞧这一脸的兴致昂然,恐怕就算是大掌柜的来,这会儿也叫不动他呢!
“嘿嘿嘿,三儿啊,我就说嘛,二楼新住进来的那俩人肯定是那什么,”说到这儿,罗小道压低了嗓子,暧昧的挤了挤眼儿,小手指头往上翘了那么一翘,很是一番做作的神秘;“跟你们说啊,刚才我上去送热水,那两位呀,还没起呐!你说说,昨儿明明送过晚饭就没见出过屋,到这早晚还起不来,可不是……啊?哈哈!”

果然,八卦资历尚浅的小三子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合作地做出不屑表情,却双目灼灼放光,两耳直竖。倒是另一个老道些,哼了一声:
“怯!还不是没凭没据的,告诉你,眼见为实,你知道人家在屋里不是饮酒做诗聊天下棋呢?我瞅着那位素衣公子就挺斯文挺风雅的……”
留下个话茬,这就是闲话的学问了,兵法有云:欲擒故纵啊。
“啊呸!你甭给我在这儿装了,谁不知道似的!再说了,谁告诉你我没看见了、谁说得!?实话跟你说,我还真是亲眼看见了!”
“啊、啊?看见什么了?你真看见了?”
“嘘,轻点儿!哎,我说小道,你真……亲眼看见了?”
得意的瞟了一眼终于按耐不住好奇的同道甲,罗小道清了清嗓子:
“咳,先头我去送热水,敲了半天的门,我看没反应啊,就扒着那门缝儿往里瞅了瞅,”说到这,顿了顿,制造点儿气氛,“果然,那俩人啊,嘿嘿,还一个被窝儿睡着呢!两双鞋并排挨着放,简直跟那正经夫妻似的……”

“真、真的?”咕噜,吞吞口水,二位听众显然入了迷,毕竟,两个男人啊,这事儿搁在城里也是稀罕的呃,当然,也不能忘了摆出鄙视的表情来。
“骗你们有意思么!?不信明儿咱们一起去看……还有哇,后来,那大个儿的起来给我开门,衣服是现穿的,慌慌张张地,你说,这天儿早凉了,谁睡觉还脱的连底衫都不剩了?再说,他要是心里没鬼,至于着急的磕了脑袋么!这就叫那个、那个……”

“做、贼、心、虚!”
“啊哈哈,嘿嘿嘿!”
听到有人应和,罗小道自然得意万分,三人一同低声嬉笑了一番,这顿八卦算是告一段落了。于是分头,各干个的,顺便,也就把早上这份“最新情况”传遍了小小的如归客栈。
同时,在绯闻事发现场,即客栈东厢房内,却未曾感受到任何聒噪骚动,仍是一派闲适平和,其乐融融,呃,真个是春意绵绵呵
“夜。”
“嗯?”支着头扒在窗台上的夜非,俯看着平牙城最热闹的一条街,早市儿刚摆出来,人头攒动
的往来不休,喧闹活泼。正看的有趣,听见身后的萧在叫,方才转回头,夜非脸上还带着些微的睡意和几分慵懒:“什么?”
“没睡醒?”脸也给洗了,手也给擦了,衣裳给穿了,发髻给挽了,怎么还会没醒透?手上还拿着小白玉梳子正给他顺着头发的夜萧,困惑地想着,难道昨晚上没睡好吗,啊!“那那那个,夜,是是不是我弄、弄嗯,弄疼你了??”

夜萧又开始结巴了,一张脸也不知是紧张的担心的着急的,还是激动的害羞的居心叵测的,红了。虽然两人在一起亲密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每回见他这样,总惹得夜非想逗逗他:
“咦?昨儿晚上还挺大方的呀,怎么现在知道脸红了?是不是还没够呢?呵呵。”
“哪哪有!咯、咯偶狗了、够了!”
脸越发红了,连口齿都不清了,夜萧只能闭嘴,张大眼睛瞪着夜非,心里直嘀咕:怎么夜的话越来越多了,还净挑那大胆地说,哪儿还有当初刚见时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了,害他这时候尴尬的恨不得飞天遁地了去。

“真的?要不,再给你抱抱?”
看着夜非当真转回身来,对着他张开双手要抱抱,夜萧竟看呆了眼。清晨最朦胧的一束光映在他身后,风中最甜美的一缕笑挂在他嘴边,这一刻,恍如遗世。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的靠近他;而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允许了自己的靠近呢?

回神,哭笑不得的伸手,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来,站直了,拉平衣襟,整了整腰带:
“再闹,都快赶上吃午饭了!饿了吧?”忽然又想起上回他病中醉酒后,憨傻活泼的样子:“呵呵,呵呵。”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
夜萧说了一遍,又笑:“呵呵,真没想到,夜还能跟个‘憨’字儿搭上边儿。”
“哼,当初是谁呀,连锤子的锤都不认识,一听见个音儿,就跟那萝卜开了花儿似的,又青又红!”
俩人儿说笑着收拾了东西,下楼早膳,预备一会儿上山赏景呢。刚合上门儿,夜萧忽然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
“啊,夜,被你一打岔差点儿忘了,我刚才叫你是要和你说,嗯,那个……”
“嗯?说什么?”
“咱们真的不回去了么?那个,其实,我是想说庄、夜容和子夜一家一定很想你,呃,咱们出来这么久,都没和他们讲一声,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很,嗯,生气?”


讲到这儿,各位都听出来了吧?合着夜非二人来到这山清水秀、日精月华、人烟罕至的捻山,敢情是来干私奔的!!
自然,这“私奔”二字,当事人本身倒并没有察觉,至于怎么回事儿呢?这说来话就……也不太长,概括的讲,就是自从两人逆伦相爱,由于一个行事嚣张任性一个不懂掩人耳目而使事情顺利败露,终于惹起公愤众诽,并遭到夜家庄自上而下的合力阻挠,其中主要战斗由夜环策划夜容执行,具体方式是调虎离山各个击破,最典型战役要属那一日夜萧被困城东码头监工卸船,夜容趁机给他哥灌了两碗掺了黄酒的人参木耳百果乌骨鸡汤然后夜环请来了中街十三楼一个叫闹姐儿的花魁小娘子就在隔壁屋里布置了闺房把迷迷糊糊的夜非往那瓮里一推,结果?呵呵,结果这位窑姐儿知头不知尾知一不知二,照行里规矩上手就给夜非斟了满一杯窖香浓凛绵甜爽净的老白酒,于是乖乖接过酒干了的夜大公子在随后的一个时辰里如厕了十八次一坐下就打嗝,把个闹姐儿晾在一边儿捶胸顿足瞪着眼儿直叹气:难得碰上个品貌皆上的男人她也不容易啊!再说夜非,等到一个时辰后下泄是止了,改上吐了,夜萧也回来了,醋是没吃着,倒是服侍了夜非大半夜到天透亮了俩人儿方歇下。经此一役,自然把夜容等人也心疼个够呛,才算是偃旗息鼓暂且休兵。

后来,因为夜容大婚,再就是夜环有喜了,一时间家里翻了天了,便没顾得上他们这一茬,两人这才消停了一会儿。于是,夜非趁这机会,当机立断,私奔!哦不,是不告而走,能躲快躲:反正小环怀孕也用不着他这大夫接生;至于夜容的喜酒,他就更不敢喝了!心有余悸,不能不防啊,酒之一字,夜非从此是再见不得了。两人这一走,从夜家庄到捻山平牙城,虽还不至于到那八千里路的地步,好歹也隔着四五个大省十一二座城,可也不能算不远了。这一路上,还真是风光无限云和月呢!要拿时髦点儿的词儿,他们哪里是在私奔,分明是在蜜月旅行嘛。举手投足,气息交融;一动一静,相辅相顾。两人得相处愈加亲密而自然,那份甜蜜哟!可不正应了罗小道那句话:真个做起夫妻来了。虽不是三媒六聘、光明正大的,却不比那世间三心二意的鸳鸯和美?不比那同床异梦的怨偶堪羡?

得,人家情人们这一路上到底是怎生的肉麻有趣咱们也就不仔细赘述了,只是眼瞅着又要入冬,快过年了,小环也快生了,到底这夜家庄是该回,还是不回呢?要说回吧,在情在理,毕竟名份上,夜非可还是一庄之主一家之长,而夜萧事实上也就相当于那个,呃,大嫂?主母?庄主夫人?可是,真要回去?一想到这儿,夜萧心里就有千万个不自在:庄里上上下下的,莫说是什么情人了,便说他是夜非的男妾男欢,人家还不认呐!一句“不配”就够砸死他的虽说不拿他怎么样吧,那也是碍着夜非的面儿上,当面不说出来罢了。想起每回撞见夜容夜环,彼此言语算是客客气气的,可他知道,他们心里头不知怎么恨他怨他呢!这会儿离了那庄子,夜萧才发现自己那段日子过的有多拘谨多不自在,那是把心吊在嗓子里过呢,生怕有一点子差错让人拿住,打骂自己无妨,再带累了夜非、败了庄子的名声……直到现在出来了,开了眼,整个儿人轻松了,也正渐渐放宽了心胸:原来这世上不只是一个夜家庄;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许多人、许多事、许多的嬉笑怒骂山水天地却又要再回去那让自己抬不起头的沉闷庄园,就好比将已经放养惯了的野马再圈起来拘住,把见识过苍穹的老鹰关进鸡笼,如何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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