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今天不是这个啦。”雷婉芬娇滴滴地白了一眼,顺势趴在杜天川身上,下巴放在老头儿的胸膛,“说,刚刚小楷和你说什么了?还悄悄话?我可是他亲妈,竟然敢背着我说悄悄话。”酸酸的吃着飞醋,雷婉芬小女人样儿十足。
被这个半老徐娘搞得哭笑不得,杜天川固定住压在身上的老伴儿,“我们要帮助一下可唯和凓昉。”
“明天你的老朋友来了,让他看看凓昉的病情吧。”怕压得时间长了会害杜天川不舒服,雷婉芬爬下去躺在旁边。“就算不会想起来什么,也要让他们幸福的过下去。”
“嗯,婉芬,我有个好提议。可以让他们重新走到一起。不过,这需要你和我的帮助,不能让赜楷和翎珀知道。”杜天川眼睛里闪着光芒,计划早已盘算好了。
“说吧,咱们要怎么做。”感觉到了有趣的事情可能会发生,雷婉芬立即坐起来凑近杜天川耳边,“快说吧。”
坐起身,杜天川环住雷婉芬,凑在她的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耳边听着步步为赢的计划,雷婉芬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
翌日傍晚时分,杜家一桌和和气气、欢声笑语,杜天川当年的同窗好友陈夕年和他的太太陈黄珍芸来到家里坐客。从刚刚坐进客厅,陈夕年就看到分别坐在两边的四个年青男人。
“这是我的儿子杜可唯。”杜天川先指向左一边下座位置上的杜可唯,顺势又回自己的侧面,“这是我老伴的大儿子,也是我儿子的好兄弟。哈,就像咱们当年那样的感情呀。叫雷赜楷。”骄傲地看着雷赜楷,“赜楷呀,过来问个好。”
雷赜楷站起身向前迈一步,微微躬身倾前,伸出右手,“陈叔叔好。”
陈夕年也站起来与年青人握手,转头对上杜天川,“比咱们当年成熟多啦。”
“是啊,现在的孩子都很聪明。哪像咱们那个时候,就知道傻瓜一样的啃书本。”杜天川也应和着。
坐回罗汉床上,陈夕年笑笑,“是啊,真怀念那个时候呀。”
“哦,这是我儿子的爱人,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失忆的孩子。雷凓昉,同时也是我老伴的二儿子。”杜天川大大方方的把雷凓昉介绍给朋友,没有一点儿尴尬。
“哦,很不错的孩子。没关系,一会儿我会好好和他聊聊的。”陈夕年看看雷凓昉,又看看杜可唯。“很不错,我没想到你会同意。”
“不同意也不行啊,我老伴有句话说得对,‘比起面子,孩子们的幸福更重要’。所以呀,我就同意了,想明白了。”杜天川的语气里也颇感意外,也许他自己也不曾想过这些。
“那这位呢。”陈夕年很好奇坐在雷赜楷身边的弱不禁风的小男孩。
“哦,这是雷翎珀。是赜楷的爱人,他们的感情很好。”四个儿子里,杜天川最喜欢的是雷翎珀,也许是因为他是最小的一个。
“嗯,我家儿子是独身主义。男人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陈夕年笑着无奈,闷着自己的茶。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雷婉芬端着一盘水果块回到客厅里来,与陈黄珍芸坐在一起。“来,吃水果。”
从一进门就沉默不语的陈黄珍芸勉强笑着接过雷婉芬递来的小叉子,“您别忙了,没关系。”说完,眼睛瞟向对面的一点上。
似乎查觉到什么,雷婉芬顺着眼光看过去,是雷凓昉的位置。“哦,请吃吧。”
“好的,谢谢。”拿过叉子,陈黄珍芸又一次偷瞄着雷凓昉。
从陈夕年与陈黄珍芸进门,坐到客厅里。雷凓昉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一直阴沉着闷闷喝着茶。眼皮抬都不抬一下,只管想着自己的心事。
陈黄珍芸又一次偷瞄着雷凓昉,而这一次却杜可唯发现了。悄悄将爱人搂进怀里,杜可唯隐隐约约感到莫明的紧张。
抵在雷凓昉的耳边,杜可唯小声地询问,“凓昉,你认识她吗?”
白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女人,雷凓昉冷冷的小声回答着杜可唯,“认识。”
“啊?~~!”惊讶的一声,杜可唯引来所有人的注目。尴尬地抓抓头发,杜可唯干笑一声,“没事儿,我们说悄悄话着。”
“这孩子,一点儿都不尊重长辈。”杜天川对儿子的行为感到狼狈不堪,立即转去赔笑,“都是我教育无方啊。”
陈夕年笑得真诚,“现在的孩子,真正听长辈训教的,有几个啊?”转头看向杜可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有那么规矩。”
“是,谢谢陈叔叔体谅我。”杜可唯笑得满口白牙,扭过头去看雷凓昉一脸平静。
“嗯,我去下洗手间。”雷凓昉借口起身离开令窒息的客厅,迈着大步走去远离的地方。
看着雷凓昉消失在走廊里,陈黄珍芸也悄悄松了口气,开始与雷婉芬谈论着教育儿子们的辛苦。
躲在走廊的转弯处,雷凓昉冷眼看着客厅里与雷婉芬谈笑风声的女人。雍容华贵、谈吐不凡、举止优雅、衣着得体……闭上眼睛,记忆中的女人曾经是什么样子呢?模糊不清、迷迷茫茫、渐行渐远……
再次睁开眼睛,看着依旧春风满面的女人。这,就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个将他抛弃在别人家门口的女人!此时,正端坐在他的养母面前,大谈着育儿的艰辛!
第三十七话 亲生母亲(下)
一场迎客盛宴,只有雷凓昉吃得索然无味,连他平日里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都被抛弃在杜可唯的盘子里。看着失常的二儿子,雷婉芬只当是怕饭后的一场心理测试而紧张,便盛了碗清汤给雷凓昉慢慢送饭。
全无所知的杜可唯还精心挑去鱼刺,将鱼肉夹到雷凓昉的碗里。无奈,也被狠心的抛弃回自己的盘子里。
与陈夕年碰杯论酒的杜天川自然不会在意桌上的异常,仍然聊着那些年青时的往事。
一场酒宴之后,仍然是除了雷凓昉之外的其他人,都吃得尽欢。
返回客厅饮着餐后的清茶,陈夕年想借此与雷凓昉聊聊,又看了看同样品着香茶的杜天川一脸享受的模样。
“凓昉啊,你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陈夕年像是聊天一样,看着雷凓昉平静的脸庞。
看了一眼斜坐在上位的陈黄珍芸,雷凓昉淡淡一笑,“梦到一个小房子,里面只有一张很小的床。一个年青的女人哼唱着小曲,很惬意的样子。”眼睛瞟向了微些紧张的女人。
“凓昉,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这些呢。我都不知道你有做过梦。”像是受到打击,杜可唯不高兴的噘起嘴巴。
“杜可唯,你给我老实点儿。”雷凓昉瞥了一眼撒娇的杜可唯,继续看向对面,“我想,那应该是我亲生母亲吧。”
“你想找到亲生母亲吗?”陈夕年顺着雷凓昉的话继续问着。
“我知道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所以,不想了。”雷凓昉坦然地回答,眼睛里含着一层湿润。
“凓昉,你真的找到亲生母亲了?”杜可唯急迫地问着。
杜天川实在看不下去了,厉色地训起儿子来,“可唯,你就不能不说话吗?”
被杜天川提醒,杜可唯立即闭嘴,但是抓住雷凓昉胳膊的手没有放开,眼睛仍然盯着爱人漂亮的侧脸。
“凓昉呀,你亲生母亲有和你见过面吗?就是最近。”陈夕年继续问,也顺着雷凓昉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太太。
“是。”微笑,雷凓昉扭头看向陈夕年。“陈叔叔,我昨天想起了一些往事。但是,那是我六岁以前的事情。那时,我跟着亲生母亲生活,每年的生日都会有一个男人来到家里和亲生母亲一起给我过生日。后来有一天,那个男人失踪了。我就被关在一个非常黑暗的房间里,没有水、没有东西吃、大便和小便也是随地。就在那个房间里,我整整被关了一个星期。很庆兴,我的生命力很强。或者说,我是连阎罗王都不愿意要的坏孩子。”说到这里,漂亮的粉唇勾起一个惨淡的笑,令人心疼的笑。
心痛地搂着雷凓昉,杜可唯抚上爱人清瘦的脸蛋。扭脸躲过杜可唯的触碰,雷凓昉继续说着六岁之前的记忆。
“如果不是家里的水管漏水了,我也不可能会被邻居救走。挺好的,那样我更可以对亲生母亲说,‘你没有理由认回我,因为你没有资格做我的母亲。’”眼睛怒视着对面的陈黄珍芸,字字咬牙说出来,雷凓昉心中的恨不曾消失过。
“那你没有想过要听她解释吗?”陈夕年越来越好奇这个年青人为什么总是看着自己的太太说话。
“不需要。”雷凓昉转头看着陈夕年,“知道吗?我的亲生母亲把我丢在我父亲前妻家的门口。她告诉我,‘你永远都不再是我的儿子。’说完这些,便离开了。那时,我才六岁。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我连25公斤的体重都没有。而我的亲生母亲呢,在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后,在被我的亲生父亲抛弃之后,竟然每天跟不同的男人约会、上床。最终为了钱,竟然把我丢在情敌家的门口。”雷凓昉冷若冰霜地说着那些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
“你恨你的亲生母亲吗?”陈夕年继续问着,他的职业嗅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年青人会与自己有一段纠缠不清的关系。而那个纠缠来自于他的太太。
“不,我不恨她。反而,我要谢谢她。”雷凓昉平静地否认,平静地说。“如果没有她的狠心,我不会被现在母亲抚养,不会遇到爱我的男人,不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她没有给过我母爱,但是我的养母给了我。所以,这辈子,我只会承认一个人是妈妈。”眼睛看向对面已经羞愧地低下头的陈黄珍芸。
一片寂静,雷赜楷平静的外表下是汹涌澎湃的心潮,他没有想到雷凓昉会有这样悲惨的六年童年生活。如果曾经自己恨过他的亲生母亲,也恨过他。那么现在,他反而更同情他,更怜悯他,也更珍惜他。
杜可唯已经完全被雷凓昉的一系讲述惊呆了。他的爱人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还会记忆起这么多悲痛的往事呢?大脑在不述的转动,却怎么也想不出原因。只是,此时杜可唯更明白的事情,就是他要紧紧地抱住雷凓昉,让自己来做他的依靠。
“我没有失忆,只是不想面对那些悲惨的往事。因为我没有那么坚强,我也要脆弱的时候。”转头看向搂住自己的男人,雷凓昉伸手抚摸着男人的脸,“对不起,我骗了你。”
“傻瓜,说什么你骗了我。你只是太贪玩啦,一场恶作剧而已。”杜可唯笑着包容爱人的一切,无论是好,还是坏。
“你真的中了我的毒。看来,这辈子,我想甩掉你,都不可能啦。”雷凓昉装作很失算地哀叹着。
“是啊,所以,你别想逃离我。”杜可唯张牙舞爪地威胁着,笑却藏不住他此时的好心情。
“我可是独身主义者,不能被你束缚。”雷凓昉又想起自己的信奉与坚持。
“是,是,是,你是独身主义者,我也是。所以咱们就一起做伴吧。”杜可唯随着雷凓昉说着,手更是不老实的在雷凓昉腰上摸来摸去。
“你们两个,没看到长辈还在吗?”杜天川看不惯两个儿子这样明目张胆的亲亲我我,而且还当着客人的面前。
“呵呵,陈叔叔,谢谢你。我爱人的失忆症竟然好啦,我要给您大礼呢。”杜可唯欢欢喜喜地说着,眼睛看着被里盯到脸红的雷凓昉。
雷婉芬长舒口气,原来雷凓昉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原来这孩子曾经受到过那么令人生畏的事情。
就在所有人都暗自松口气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震惊了所有的人。
陈黄珍芸走到雷凓昉面前,低着头,满眼含泪,“对不起,欣欣。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欣欣?”雷凓昉挑起眉尾,仰头直视着面前的女人。“你叫错名字了吧?我叫雷凓昉,不是什么欣欣。”
“欣欣,我是妈妈,我真的是你的妈妈。”陈黄珍芸作势要抓上雷凓昉的手,却被雷凓昉一掌甩开。
“从你把我丢在雷家的门口那一刻起,欣欣就死了,永远活不回来了。”雷凓昉激动地吼着,两只眼睛里充满血丝。
“欣欣,妈妈也是逼不得已啊。”陈黄珍芸再次抓上雷凓昉的双臂,这次没有被甩开。
“是啊,逼不得已。”雷凓昉失笑,眼泪流了下来。“我只有一个母亲,她叫雷婉芬。请你记住,我不是你的儿子。”
“欣欣,难道你就不能听我的解释吗?”陈黄珍芸努力着要为自己开脱。
“哦,想要我听你解释?可以呀。那么,你要不要先听听我知道的事情呢?!”雷凓昉怒瞪着站在自己面前,束缚自己双臂的女人。
“好,你说。我听着。”陈黄珍芸像是给自己打气,鼓足勇气听着雷凓昉想要说的话。
撇开束缚着胳膊的手,雷凓昉靠在杜可唯怀里。狂乱的心咚咚地跳着,只有背身温暖的怀抱能让他感到片刻的安心。直视着面前站立的女人,雷凓昉没有退缩。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雷婉芬悄悄坐到杜天川身边,雷赜楷更是把雷翎珀紧紧抱在怀里,而身为陈黄珍芸的丈夫的陈夕年却很平静地注视着仇视的母子俩。
“你记不记得十年前?那一年,你在上海的一家商场里买东西,是给你的儿子买衣服吧。那时,我十四岁。就那样错身而过,我却认出你。看着你笑容满面的和儿子说说笑笑,我突然有种身体已死、灵魂活着的感觉。就像是空气一样,我就那样被你忽视了。”雷凓昉很平静地说着,眼睛里打转的泪早已慢慢退去。“也就是那天晚上,我在阴暗的酒吧后巷里遇到一群痞子。知道吗?我差点儿就杀了那些人,可是当然准备将刀子戳下去的时候,我的眼前竟然是一张模糊的脸。”抬头看向仍然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那个时候,我知道了,我的亲生母亲没有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我的心里。”
“欣欣。”陈黄珍芸伸出双手想要抚摸儿子的脸颊,却被一记愤恨的眼神吓退。
“别再这样叫我,既然你已经把我丢掉,就不要后悔,也不需要你站在这里对我说些什么道歉的话。”雷凓昉嘴巴里说出来的是刚硬心狠的话,而他的身体却微微颤抖着。
“欣欣,不要这样。我有想过,等我的生活好了,一定会接你回到身边。只是,只是……”陈黄珍芸结巴着说不下去了,眼睛瞟向身侧威坐的丈夫。
顺着女人的眼光看向陈夕年的脸,雷凓昉勾起一个鄙夷的笑,“只是,你的丈夫不能接受我的存在。”
“不,他知道你的存在,而且也希望你能回到我们的身边。你不要误会他,他是个好人。”陈黄珍芸急切的为自己的丈夫开脱。
“是啊,只是你不能让他过着心里不舒服的生活,宁愿不来找回我。”雷凓昉这次是真正的倒在杜可唯的怀里,微微喘着粗气,“可唯,带我离开。”哀救着这个一直都包容自己、温暖自己的男人。
“好,我们走。”杜可唯点点头,抬起头对上陈黄珍芸,“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您。但是,我有个请求。”手臂环紧怀中不停入发抖的爱人,杜可唯反而淡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