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如蝶(三)——七夕到底有多远
七夕到底有多远  发于:2011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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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看看我,又看看老左,急急忙忙插话。
二哥也在一边附和:“就是的,就是的。左哥就不拿咱们当外人啊!”
听见哥哥们这么说,再想想当时的情景,我的心中,五味瓶碎了。
老左却笑了:“不说这些了,我不应该么?”
然后就嚷着结帐结帐,一边把热腾腾的油糕油条用干净筷子夹了,放到塑料袋里去,再拿了一大杯才封口的甜红豆稀饭交给二哥,让给二嫂带去。哥哥们要付钱,老左就推搡他们说:“这个小钱,还争个啥呢!你两个先走,我和小军说说话就来。”
两个哥哥这才转身离去。
我不作声,起身出了餐馆,我正好也有话问老左呢。
“小辉!”老左在医院门口停下来:“小辉,都怨我。”
“怎么说?”
我很吃惊,老左是不是认为老爸的病和他有关啊?
“昨天晚上我本来打算回西安的,大叔就说天黑了别回去了,想想也很有段日子没有来了,我就没有回去。”
“没有回去怎么啦?”
“我就找来老大和老二,就跟大叔在一起喝酒了。”
“我爸能喝多少?”
“有三两吧。”
“那又怎么啦?”
“血压高的人不能喝酒啊!”
我沉默了。不能怪老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爸有高血压呢,更何况他个外姓之人。
“前几天下了一段时间雨,我来的时候,大叔有点感冒。大叔的吃饭,尽管是隔壁二嫂二哥送过来,可是没在一个院子里住,到底还隔堵墙呢。年纪大了,也不晓得体贴自己,以为喝点酒就能驱寒气。大叔看我来了,很高兴,也就多喝了一点,谁知道,就弄下了这事情!”
老左抱怨起自己来。
很多事情,并不是因为单纯的一件原因引起的。老爸以前也喝酒啊,不光喝酒还抽旱烟,抽的很凶呢。穿黑色对襟布衫,抽旱烟喝白酒的老农,在华县乡下,黑压压一大片。问题是,老爸太过要强,伤风冒风,都是扛一扛就过去了,从来不吃药。他甚至不知道华县医院大门朝哪边开。喝个小酒,就跟哼一段戏文一样爽心惬意。谁又知道,他是啥时候血压偏高的,又咋能知道,这个时候三两酒就成了毁堤之蚁呢?
老左陷进万分的愧疚中去:“小辉,这一次,要是大叔没有个啥事倒好。要是有个啥事,我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我有点不耐烦了:“算了吧,没有人怪你!”
“这些话我也没有跟大哥二哥他们说。这样吧,大叔的医疗费用我来出好了!”
老左抬起头,非常恳切地说。
莫名的怒火就腾地窜上来:“你还有完没完?你当我爸的三个儿子都是抱养人家的么?你钱多的话,扔护城河算啦!”
老左就戳在那里咬嘴唇,很无辜的样子。
这么铁塔样一个汉子,你幼稚不?!
“你‘调动工作’的话,给我爸说了没有?”
这是我最想问老左的一句话。
我巴不得老左从此移民到火星上去,最好能从我的记忆里删除。
“昨天光顾了喝酒,大家都很高兴,拉家常,都没有机会说,怕扫大家的兴。你不信了问二嫂,还有大嫂也在场的。那气氛要是说这样的话,我感觉不好!”
老左竟然有点小媳妇一样的期期艾艾。
“你是故意的!”我气急败坏。
“我是想说来着,真的。”他好像很冤枉。
我正要说什么,老左腰间的电话响起来。
看老左去看电话,我生气地背过身去,那你跑华县干啥来了啊?老左只是在找借口,我想。
老左迅速又将电话扣掉,然后长长叹口气。
他肯定是认为我不相信他而叹气。我就说:“你早该叹气了,你碰见我,你算是倒大霉了。我遇见你,也一样!你迷途知返吧,醒醒吧,我们没有结果的。”
老左就急急地说:“我不是这意思,真不是这意思。是我家属。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一直打电话!”
田真真!
我现在一想到田真真就心里发毛。
“那你还不快回去!”
“我不回去,她又死不了!”老左提到田真真时用这样的口气,我却完全没有料到。我脸色就低沉下来。
老左却啪地在自己脸上轻轻抽了一巴掌,慌张地望着我:“小辉,我不是说大叔,你别多想。”
我对老左这样的拙劣秀实在没有兴趣。他肯定认为我会咬文嚼字,把这句话联想到我老爸。
老左的短信息提示音却骤然响起。
说老实话,我不怕老左,我却怕田真真:“你有短信呢,看是不是你老婆的。”
“我不看!还怕了她?大不了一拍两散!”
老左愤然,我搞不清老左是真这样想,还是演戏给我看。
“还是看看吧!”
老左就听话地去看电话。
看完电话,他笑了起来,好像看见一个很肤浅的笑话一样。
“是你老婆的么?说什么?”我战战兢兢地问。
“谁信啊?她问我在哪里?说她来华县了,马上到你村口了。”老左轻描淡写。
第八十六章★
老左这样地轻描淡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叫了一声:“她说来,一定就是来了!看这事情闹得,要是你老婆在我家里人跟前闹腾,我看你怎么收场?!”
知己知彼,也才能百战不殆。对于田真真,我却几乎没有任何了解。对我来说,我一直都在非常被动地应付着她那层出不穷的花招。她认定我是过错方,不光伤害了她的老左,也伤害了她。可是她就不愿意去想,在老左和我之间,我也是非常的被动。打,不能再打老左;逃,已无处可逃。事到如今,我不知道,在我和他两口子之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而田真真能来华县,肯定是已经去过了玉祥门,然后才追踪到我的老巢来了。这个女人究竟要干什么?是要破釜沉舟地把我最后的一层面具撕下来,让我再毫无颜面在家里立足?还是,只为把她老公揪回去,仅仅为警告老左,要是以后还往华县跑,她就会弄得鸡犬不宁,让大家都没法做人?
田真真对我的情况,怎么就这样清楚呢?她是怎么知道的呢?我没有时间再想这些问题。
现在,我老爸正患着病,还躺在医院,如果她再嚷嚷,这不是要人命是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我头上开始冒虚汗。
我已经没有主意了。
想给老韩打个电话。转念一想,不行。远水解不了近渴。田真真说已经到我村口了,老韩却还在一百公里之外。再说,老韩离开他的北郊,还不是虎落平川!还有,老韩如果来了,或许只能火上浇油,也许场面更会无法收拾。
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我不是治不了你田真真么?但是,我还能拿得住老左!老左再怎么样,也不会眼睁睁看我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有这一点,我就可以站在不败之地,除非老左倒戈相向!不是说,一物降一物么?你有你的千条计,我还是我的老主意!
听我坚决地说田真真会来,老左这才回过味来。他跺跺脚,看见脚边有一只空的矿泉水瓶子,他一脚过去,那瓶子就飞起老高,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有气无力地落得老远。
“你老婆要是在这里闹腾的话,你知道后果吧?”我斜一眼老左,他必须知道问题有多严重!
“她会吗?”老左说。
“呵呵,不会?你说的轻巧。这个女人早已经失去理智了!我从来不认为她会在我跟前贤良淑德!我早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也只有你当我是香饽饽!”
老左不说话,或许,田真真在他看来,跟我对她的断语有天壤之别。
“我不管你用啥办法,我给你说,你必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是你招惹来的,你得给我把她送走!今天要是再出啥差错,我这一辈子就是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不是危言耸听。我小辉就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我该下油锅该下地狱,我家里人却清清白白,没有招惹你田真真吧。想当初,我没有邀请你老左来我家吧,你老左自己找来的。就是昨天来,也都是你自己的主意。田真真给你老左打电话,你在自编自演的喜欢里只图自己高兴,连她哄都不哄,你不是失去心智是什么?今天,田真真又成为不速之客,你两口子,还让人活不?
“那你说怎么办?”老左问我。
要是老左是一只鸡,我现在恨不得过去把他掐死!
“哼哼!你现在反倒来问我!你既然镇不住你老婆,你就不该来华县。你就该乖乖地呆在她翅膀底下,随时听候她的吩咐!”
现在,我有些瞧不起老左了。此刻,他在我跟前的印象一落千丈。我总以为一个熟男,历经了岁月的沧桑和世事的历练,应该有那种处事不惊的应变力。他倒好,单纯得跟花骨朵一般,还得我来出主意。看来,最初我凭直觉不喜欢你,一点都没有错!老韩,不管什么事情,最起码还有自己的主张,绝对不会伸手问我要主意吧!
老左就脸红起来:“我就问问,你还有啥更好的主意么?咱们不是商量嘛!”
“还有时间商量吗?都火烧屁股啦!”带兵打仗,要是再像你一样优柔寡断,可能早都吃枪子了。
我在心里把自己咒骂了一万遍,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为了一时的欲望,跟这样一个人弄下这揪不断扯不开的关系,害人害己啊!
老左就说:“这样吧,你回病房去看大叔。我给她打电话,最好让她能回西安去。就是再怎么,也不能让她进病房。咱们把住这两个关口,尽量把这事情的危害性减轻到最低程度。都是我不好,给弄成这样!”
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好在,老左还没有傻到让我继续鄙视的程度。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
“那你还磨蹭啥呀,我先回病房了。”
我剜了老左一眼,不再搭理他,抬脚进了医院大门。
和老左的每一次碰面,我几乎都要冷言相向恶语相加。而他,依然我行我素还变本加厉。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底线,为什么,老左就这样千百次地忍让,难道他纯粹就是一个棉花包或者是一潭秋水,再大的打击和再锋利的刀刃都会落下无声劈下无痕?
老左呀!
我咬牙切齿地往回走。刚到了三楼转角处,电话就响起来。
我紧张起来,要是老左给我说他挡不住田真真,田真真已经到了医院,要是说她已经疯了一样冲进来了,我怎么办?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想办法拦住她,设法堵住她的嘴。实在不行,我就豁出去了!
我的血往上冲,摸电话的时候,手有些痉挛。
好在,电话是老韩打过来的。
谢天谢地。
“小辉,咋也不给哥打个电话?你是咋了?”老韩在另一头忿忿地质问我。
听到老韩这样的语气,我想笑,却又那么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老韩一样地拿我不当外人啊!他的语气,明显地在吃着莫名其妙的醋。他肯定以为我背过他,把他撇在一边,正在和老左眉来眼去纠缠不清。那种良久置身于冷风之中,突遇暖流的感觉,使我哽咽起来。
我多么想伏在老韩的肩膀上述说我无尽的愤懑和幽怨啊。但是,我不能说,我不能让他为我担心,我不想让他现在再和田真真的怨气升级了。真的,我有点投鼠忌器。
“小辉!小辉!你怎么啦?出啥大事了么?”听见我隐隐的啜泣声,老韩一声高过一声地喊起来。
我抹抹眼泪说:“也没有啥事,就是我爸真的病了。”
“噢!情况怎么样?我现在去看看吧!”
“你现在别来,现在我没有时间招呼你。要来,明天或者后天再来吧。现在乱得一团糟呢!”我实在怕老韩碰见田真真和老左。
听我这样说,老韩就不说话了。
他在想什么呢?
“这样吧,要不下午我再给你打电话。”我安慰他,到时候看情况吧,要是老左和田真真走了,老韩未必不能来。
“小辉,哥有一句话。”老韩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
“不管有啥事情,你记住,一定要冷静,因为,你是个男人。”
我觉得老韩悄悄地把我的手紧紧地攥了一下。
“还有,哥想你!”
我没有回复他这句话,尽管,我的心里很暖,但是,四下里到处都是人。
“好,这样吧,今天哥去给咱们接一辆新车。等你电话来了,哥就开着新车去看你,去看老叔,给冲冲晦气!”
挂掉电话。我的心里踏实起来。
没有啥大不了的,田真真,我洪小军也不是个傻子,我不信服你能张狂成啥样子。你也有缺陷,你也有脸面,我看你今天会演啥戏?你敲鼓,我就给你敲锣。你能来长调,我就会唱山歌。
我洪小军就在这病房门口守着,田真真,你只管放马过来吧!想给我家里人玩点刺激,行啊,先过了老左,接着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心里就这样稳下来。随机应变的能力我还是有的,要不,我怎么在外面混世事?我倒想看看,你田真真今天想唱哪一出戏!
可是,就在我向老爸的病室张望一眼的时候,就看见大嫂匆匆从病房跑出来,失急慌忙的样子。
她抬头看见我,就赶紧招手喊:“他三爸,你快来!快来!”
我跑两步,快到门口时,就听见病房里面传出来急切切的争吵声。
第八十七章★
来不及去分辨那争吵声,我推开病房的门。
只见老爸被两个哥哥和二嫂拦着,老爸斜着身子,已经欠起上身,一只胳膊撑着床,另外一只手在胡乱而坚定地拨着二哥伸过来拦挡他的手,双脚已经搭在床沿,面容很有些愤愤然。
病房内再无闲杂人,隔壁床上的病号和陪护家属都朝这边紧张地张望。
我才吁一口气。
“爸,你咋啦?”
我过去扶住他的肩膀。
“我要回家!”老爸看我一眼,扭过头去。
四瓶吊针已经挂完,老爸左手的针孔处还贴着一条刺眼的白色胶布。
我明白老爸何以想着回家。庄稼汉人,辛辛苦苦一辈子,挣两个钱不容易。现在住院,那要花多少的钱呀?年纪大了,花那个钱干啥呀。看着自己的孩子,哪一个负担轻呢?老大老实,本来就没有啥积蓄,还供一个孩子念书。虽然大孙子已经出去打工了,可是没有几年,就要娶媳妇了,那娶媳妇得多少钱?弄不好还得在外面拉帐!老二呢,尽管还算活络,有个蹦蹦车,平时拉个沙子拉个砖,也不是天天都有活。有两个孩子,尽管还小,可不攒些钱,以后怎么办?还有,自己跟他们在一起吃饭,没有少给他们带来麻烦,他们不操心,可能不?再有这个老三,都二十五了,连个媳妇也没有。尽管现在不太回来了,尽管比他两个哥哥强,但是,要是在城里娶个媳妇,那花钱跟打水漂一样,有多少钱都能塞进去。
老爸不舍得给自己看病,只为想省几个钱!省钱干啥?给我娶媳妇!
对于金钱,老爸和我一样,有着自己的认知。钱有了花,没有了不花,花别人的钱,睡不着觉
老爸此时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
“爸呀,你先躺好,跟我说说。你不是现在不舒服吗?咱们把病看好,到时候就是你想呆在医院,人家还把你往外撵呢。”他脾气倔,我可不能跟哥哥嫂嫂一样强行阻拦。
“我不躺,我现在好了。”可能体力有些欠,老爸说话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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