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 第三部——脉脉
脉脉  发于:2011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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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名字的男人舒展开手脚……窗口处的光在他身体上落下阴影,又随着一呼一吸缓缓变化,羔羊一般温驯。

他看清楚身边的穆回锦,消瘦而苍白的肉体,肩胛骨却同两片钝了的刀子,漆黑的眼睛里什么也映照不出来,阴郁而固执的神色只一闪

,又被笑意取代了。

穆回锦的手一直没有放开,齐攸知道,与手掌下的触感不同,他的手冰冷,强硬地带领着齐攸一起探索和开拓着,滑进年轻男人的大腿

根部后,齐攸忽然摸到其他液体的触感,他瞪大眼睛扭头望向穆回锦,他知道自己一方面嫉妒得发疯,一方面却被这莫名的炙热烫伤了

,流连难去。

齐攸定住了,怔怔注视穆回锦良久,才用力甩开被抓住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地抱住他的脑袋想要去吻他,又或者那根本不是一个吻,他

咬着他的嘴唇,想从这里开始把他一寸寸地吃下去。铁锈味在唇舌间迅速地蔓延开,穆回锦这时稍稍地配合了,由着他亲吻,撕咬,直

到齐攸低下头去咬自己的肩膀,才猛地推开他,同样不留情地扇回去两巴掌。

齐攸起先被打得发懵,而等他意识到痛,一具火热的肉体已经被推进他怀里,殷勤地亲吻他的胸腹,爱抚他已经开始胀痛的下身。他无

法推开,也不想,大概是因为与此同时,一个没有温度的吻滑到刺痛的脸颊边,并对他说:“这不好吗。”

第廿四章:面纱

那天中午之后齐攸开始和穆回锦冷战。对此穆回锦倒是有些不解,但又觉得如果就此不再纠缠下去,抑或是索性迷上那个他自己也叫不

出名字的新人,反而省事。但是在没几天之后的周末,这一周地彩排结束之后,齐攸又一次地牵住了他。

他对他的反复无常觉得有些好玩,所以当齐攸再一次无声地求欢时,穆回锦还是没有拒绝。两个人去了齐攸的公寓,又在事后被连拽带

扯地留下来过了一夜。

齐攸的房子在最顶楼,第二天一早的阳光透过玻璃天花板照醒他们之后,觉得自己根本没睡几个小时的穆回锦气得踢了一脚齐攸:“把

屋顶合起来,这还怎么睡。”

这时齐攸已经醒了,爬起来从地板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和食物酒水里摸到遥控器,把前一晚没顾得上搭理的天花板遮起来,又去拉了

窗帘。

房间迅速地昏暗了下来,好像瞬时由清晨切到黄昏,齐攸做完这些事情一回头,看见穆回锦闭着眼睛趴在床上,浑身裹着黑色的皮毛毯

子,裸露在外的肩头却白得触目。

看了好一会儿,齐攸才躺回去。他本来就少眠,这一下也不要睡了,贴过去抱住穆回锦的腰,细细地吻住他的肩颈。

穆回锦却皱了眉,懒得再周旋敷衍:“不睡就滚。”

齐攸就笑:“我自己家自己的床,滚去哪里?”

“那我滚。”

他说是这样说,但毕竟是大清早,哪里一下子起得来。说完之后见齐攸收敛了动作,又一动不动继续睡自己的了。

许久之后耳边感到温热的吐息,原来是齐攸在轻声说话:“……能把你找出来真好。我一直在想办法找你。”

穆回锦困得很,心里模糊浮起一个冷笑,原来自己也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竟要这样大张旗鼓费尽心思去找。他懒得搭腔,不料

齐攸这时又说:“你第一次和男人做爱是什么时候?”

这问题依稀有点耳熟,但穆回锦也只是哼了一声,把自己往毯子深处裹紧一些。得不到答案的齐攸似乎并不在意,拧过身点了一支烟,

然后望着天花板的一角,慢慢说:“……我是和我爸之前的一个助理。十七岁,也可能十六岁。我先向他张开腿的。后来有一次我们在

家里被我爸撞个正着,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狠狠揍了我。不过不是因为我和男人上床,而是因为他发现我在家里抽烟。”

说到这里齐攸低声笑了,掸了掸烟灰,也不管身边的男人毫无反应,继续说下去:“我家老爷子的逻辑有趣吗,可以搅基,但是不准抽

烟。”

“我记得那个人叫Kevin,因为这件事情没多久就辞职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前段时间去看我爸,陪他翻相册,才发现他和你长得

一点也不像,也不知道当年是为什么,看见他的脸,总是会想到你。”

说到这里一根烟正好抽完,齐攸掐了烟头,却在这个时候,听到穆回锦一声无声的嗤笑。

他却并不在乎,掀开毯子的一角挤进去,轻描淡写地说:“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是我十四岁的时候,在陆维止的《皆大欢喜》,你

坐在朵丽的咖啡座上,看着海的方向抽烟。那一场戏你穿着一件深紫色的衬衫。”

“只要一想到有人想着我自慰……”

“嗯?觉得恶心?”

穆回锦侧过身子,勾起嘴角:“觉得真是荣幸。”

齐攸不禁也笑了,问他要不要也抽一根。穆回锦摇摇头,齐攸就接着说:“你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却很多次见到你,你和陆维止,然后

我发现原来我也喜欢男人。自此之后我去过陆维止的每一场首映式,因为在那里我能见到你,后来我甚至去了陆维止的葬礼,我以为我

也能在那里见到你,可是没有。”

陆维止的葬礼他的确不在,事隔多年,穆回锦都记不清当时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他只听齐攸说:“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你在,可能

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但是你不在。你不在。”

拥抱住他的双臂诡异地有些瑟瑟发抖,如同饱受疟疾之苦的病人。穆回锦放任他抱了一会儿,才平淡地说:“你太用力了,硌得我难过

。”

齐攸却不听,整个人靠过来,而穆回锦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也只是笑,然后忽然发力,把他按在床上,俯视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那

也给我看看你张开腿的样子。”

眼光一闪,齐攸舔舔嘴唇大笑,勾住穆回锦的脖子往下压,一直到近到耳畔了,才说:“当初他们说你不是同性恋,我不信。现在看来

我是对的,我们果然是一路人。”

“哦,他们说得对,我不是的。”

说归这样说,穆回锦却熟练地压了上去。

微薄晨光里,紧紧贴合赤身裸体的两个人,仿佛两尾离水垂死的鱼。

过了这个周末,就是彩排开始的第四周。上午聂希羽来剧院和齐攸商量葛楚德的定妆。之前几周里林可悦虽然每次彩排都换上不同的衣

服,但唯独第二幕葛楚德正式亮相一场的造型定不下来,无论是林可悦本人的提议,还是服装师做的几款,齐攸和聂希羽都是始终不满

意,一拖再拖,一直到拖到了现在。

齐攸,聂希羽和他的班子,再加上林可悦一旦聊开,其他人就一时无事,各自散开闲聊或者读剧本。穆回锦本来靠在椅子里打盹,但后

来奥菲利娅和波洛涅斯的演员的交谈飘入耳中,他的睡意也就在片刻之间烟消云散了。

这戏中的父女在戏外也是父女,特别是波洛涅斯的演员,演了半个世纪的戏,在圈里素得人望。穆回锦听见他在对自己女儿说:“……

所谓天才演员,不是没有,但却也的确是越来越少。最近的一个我想应该还是傅允……你不要不信,他虽然不怎么演戏了,但是当年他

还在舞台上的时候,只听他念台词,就能知道这一出戏现在是冬天的夜里还是正在下雨。抛开别的都不说,只论台词这一点,他这一辈

的演员里,也难找出第二个了。”

“哦,难怪导演找他来读鬼魂的声音。我仔细听了好几遍,下次再听听看。”

“你不能单听他一个人的声音,对照起来听……”

穆回锦吐了口气,掀起眼帘往场子另一角的齐攸他们瞄去。只要一看到聂希羽袖手作沉思状,穆回锦不禁觉得有些可笑——这个老狐狸

,掖掖藏藏不知道是要做给谁看,别人也就算了,他会不知道如果老头子还活着,会给林可悦什么样的造型?

他受不了聂希羽的故弄玄虚,更不愿意听别人在耳边絮絮叨叨说傅允,所以干脆,站起来,走向阳光深处的林可悦他们。

******

“给她一身蓝颜色的裙子,蓝得近于黑,像在为什么哀悼似的。虽然她不再是一个寡妇了。”

听到这句话,齐攸还来不及反应,聂希羽和林可悦几乎在同一时间齐齐地转过头来,盯着穆回锦,目光里隐约闪动着无法付诸言语的惊

讶。穆回锦瞥了一眼抿住嘴角的聂希羽,目光没有避开,接着说:“聂希羽,你应该给她找一顶面纱。”

齐攸想了一想,皱眉说:“现在还有哪个女人会戴那个玩意?”

但是他刚表态完毕,聂希羽已经先一步端起胳膊,仔细端详着林可悦,目光简直像是要就这么把她的脸孔一寸寸分解了。

穆回锦等了一刻,见聂希羽就是不做声,也没动静,不禁微微一笑,分开目光在排练室内逡巡。最终他的目光定在几大扇落地窗中的一

扇,然后毫无预兆地迈动脚步,快速地走了过去。

齐攸不由好奇他又有了什么新主意,但这一刻聂希羽和林可悦交换了一个目光,接着聂希羽脸上的苦笑似乎就藏不住了。

“哗”地一声,好好挂着的乳白色细纱窗帘应声跌落在地,激起的细小灰尘在强烈的阳光下疯狂逃窜,像是有什么微型的精怪被魔术师

从咒语中释放出来。穆回锦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嫌弃地紧紧锁住眉头,把窗帘布稍微拿开一点,又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鼻子:“妈的

,这东西多久没洗过了。”

尽管这样说,他还是捧着窗帘走回林可悦身边,看也没看目瞪口呆的齐攸,只是对神态安定眼神柔软的林可悦微笑:“可悦,要不要试

试看?”

林可悦欣然点了点头。于是穆回锦就用力掸了两下窗帘,也许他本意是想拂去一些尘土,但结果却似乎只是让那些灰更加喧嚣地笼罩住

附近的每一个人。他满不在乎地打了好几个喷嚏,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满意地停下手,转而把窗帘交到聂希羽手里——后者相当配合

地接过了——又伸出手来,温柔地把林可悦的发髻打散了。

尽管林可悦在三十岁之后就玩笑一般对外宣称自己是“永远的二十九岁”,但是尽管在快到那个永远的年龄的一倍数的今天,她还是蓄

着乌黑丰沛的长发,披落之后,全然不像一个她这样年纪的女人。

穆回锦凝视着她,然后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聂希羽,就和他一人捏着窗帘的一角,任由它扬起,又最终落在林可悦的头发上。

这个过程中很多人都被灰尘呛得咳嗽或者喷嚏,唯独林可悦没有,笔直地站在原地,姿态安详,如同刚从泥土里被挖掘出的一尊雕塑。

穆回锦松开手之后倒退了两步。女人的眼睛在纱幕之后闪动,五官大多隐去了,又在微风拂来之际被一一勾勒出轮廓:额头,眉骨,眼

窝,颧骨,鼻梁,下巴,那又是何其温婉生动的曲线。

他轻声问聂希羽:“这窗帘还是不像样,你去找找真的来。”

但是聂希羽这时已经开始帮林可悦定型。他从自己外套的下摆上取下几只别针,又吩咐助手把窗帘的一头固定在林可悦腰间的长度,然

后就用手上的别针,开始营造出繁复的褶皱。

他不忘轻声叮嘱林可悦:“可悦,你别动,我在你耳后别了别针,这面纱太长了,到时候你必须非常小心颈部的动作,不然可能会扎到

你的耳朵……对,轻轻跟着我的手转一下,我托着你的耳垂了,就是这样,很好……我会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来固定……你美极了……

他的手此时也离开了林可悦的脸,同样让开几步,苛刻地打量着自己的成品。穆回锦这时说:“还是黑色的比较漂亮,就是那种黑颜色

、网眼很大的,几乎遮不住什么,也不要小珠子的,你们怎么叫它?”

聂希羽还是在仔细地打量自己的作品,沉默之中,目光却不知不觉地柔和了。穆回锦也不在乎得不到答案,又一次走到林可悦身边,俯

下头来隔着面纱亲了亲她的脸颊,也赞美说:“你这样美极了。”

说完他就转过头去,对齐攸说:“把面纱的材料换一下,就这个样子,葛楚德在第一场宫廷戏里亮相,然后她的面纱越来越短,一直到

卧室那一场,我说完‘你的行为足以使贞节蒙污,使美德得到伪善的名声’这一段,可悦也念完下一句,我说‘瞧这一幅图画,再瞧这

一幅’,这个时候,我替她把面纱掀开……”

他一边说,手上却不停,一只手定住林可悦的脸,扶住耳后,另一只手则忽然用力,把那沉重的白纱掀了起来丢在一旁,又回头看着齐

攸继续说:“因为这之后这个可怜的女人就知道真相了。我想陆维止也是偏向于葛楚德在那场谋杀中是无辜的,她可能愚蠢,但并不是

同谋。这样面纱除了是一个装饰的道具,也是一个隐喻……”

穆回锦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等待齐攸表态。齐攸沉思良久,缓缓点头,却是在问聂希羽:“聂先生,你看呢?”

聂希羽出奇爽快地点头:“我觉得女人戴上面纱,非常的美丽和娇弱。回锦说得不错,这会是陆维止偏爱的造型。”

“那就这样吧。”

听到他拍板,穆回锦移过目光含笑注视着林可悦,她的额头和鼻尖都沾满了灰,但是眼睛笑弯了,伸过胳膊揽住他的脖子,贴过去轻声

说:“回锦啊回锦,你这个小混蛋,陆维止不在了,就留下你来折腾人。”

穆回锦略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背,闻着林可悦身上传来的花香的味道,余光瞥见被扔在地板上的白纱,想,对,堪堪及腰,黑色的丝线,

轻得简直像一片云朵,这样才对。这才是陆维止的面纱。

林可悦的造型定下,早上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穆回锦本来打算一个人去吃午饭,但这时聂希羽叫住了他:“一起吃个饭吧。”

他的语气依然冷淡,目光中的敌意和戒备也始终不曾消去,但大概是之前那一点因为死者而起的回忆和默契,使得他看起来有些无奈的

疲惫。穆回锦看到这样的聂希羽,点了点头:“可以。”

从餐厅的窗子可以看到马路另一侧的十字街剧场,经过这几周,海报又已经换过了,背景的颜色稍稍清晰了些,眉骨下的一抹颜色也淡

去不少,消瘦的男人闭上了眼,仿佛安睡仿佛沉思。聂希羽收回注视海报的视线,对桌子另一头的穆回锦笑了一下:“我没想到你会接

这出戏。”

“彼此彼此。”

这两句话之后双方都沉默了很久,闷声不响地吃掉各自面前的食物,等到茶水端上来,聂希羽才又说:“面纱这个点,我最早就想到了

,但是我犹豫了很久,觉得不用也可以。”

“他的每出戏里的每个母亲都戴着这玩意儿,有始有终,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林可悦披上那层纱,五官只要一看不见,多么像他妈妈,

难怪他一再用她,爱她爱得要命。”

他们心知肚明地继续沉默着,这是每一个和陆维止私交稍密的人都知道的“秘密”:他迷恋皮肤白皙头发浓密五官深刻的女人,他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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